輾轉難眠了一整夜,她還是選擇回一趟安城,那個讓她深惡痛絕的地方。


    雖然很不願意,但是總不可能不要小殊了?


    置於回去安城會麵對什麽,她不知道。


    隨遇而安吧。


    咚咚咚。


    三聲不溫不火地敲門聲,她一怔,踱著很慢的步子朝著門口走去。


    畢竟是酒店,在外麵不在家裏麵,環境自然也不熟悉,磕磕盼盼撞了好幾下才終於走到門口。


    蘇南淺深深呼吸,眼前一片漆黑,他的容顏卻在腦海之中無限清晰,幾乎快要深入骨髓。手微微用力,按下門把打開了門。


    門漸漸打開的時候,清冽的絲絲縷縷龍涎香也鑽入鼻腔,她的心猿意馬的心跳開始微微加速。


    額頭上卻微涼,他的唇毫無防備地映了上來。


    血液陡然凝固住,神經像是網一般纏成結,隻讓人無法思考。他的唇緩緩脫離開她的額頭,溫聲道:“早安,淺淺。”


    池太太。


    這樣一個久違的稱呼,從他的口中溫柔說出來,隻是讓人覺得無限心酸和悲涼。


    雖然看不見他的臉,也感受不到他的視線,但是蘇南淺還是將頭垂了下去,“我……早已經不是你的太太了。”


    “你我從未正式離婚,哪裏不是我太太了。”他伸出手來,將她的手緩緩握在手心,“你別忘了,哪怕是你離開安城的這段時間,你都一直是我的妻子。”


    “分明不是了。”她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你知道的。”


    說完她想將手抽出來,卻猝不及防地被他溫涼的大手握得更緊,“蘇南淺,不要試著挑戰我的底線,你不會喜歡的。”


    “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挑戰你的底線。”她不敢再動,隻是將頭垂得更低,聲音也越來越小了,“我要的,隻是彼此歡喜,安安穩穩地過日子。”


    “我偏不。”男人一雙黑瞳灼灼似火,隻是死死盯住垂著臉的女人,“你分明是想我的,分明是念我的,你要自欺欺人到什麽時候?”


    “我沒有。”


    蘇南淺的手心開始發寒,一雙杏眸中波瀾無痕,“我沒有自欺欺人,隻是我比較現實而已。”


    “在我麵前,你當真擺出一副如此違心的姿態?”他如同切金斷玉般,一字一句問出來,讓人有種腳底生寒的魄力。


    她沉默。


    “你倒是給我說話。”他握住她的手又用了三分力氣。


    喉間哽了哽,她緩緩道:“你變了,長離。”


    長離二字刺得他心頭微痛,“我是變了。”他漫不經心笑起來,英俊的容顏上染著狂妄,“你離開我的時候,我就開始變了,現在甚至是麵目全非的樣子了,你是不是滿意?”


    “和我沒有關係。”她也微微用力,另一隻垂在身側的手,指甲嵌入到了皮肉之中,卻隻感覺到點點麻痹。


    “嗬。”嘲弄從男人的薄唇中溢出,狹長的眼眸微微眯起,“你我之間,真正絕情的人,是你。我是變了,變得狠心,變得陰損,變得瘋狂,你知不知道為什麽?”


    “絕情的人是我?!”蘇南淺抬起頭,能夠感覺到男人溫熱的鼻息。她被綁匪囚禁,他說出那般狠毒的話語,到頭來絕情的人竟然是她?


    “哈哈,就當絕情的人是我好了,那我們之間更不應該有瓜葛了不是嗎?”


    “你做夢!”池慕辰幾乎是從齒縫之中擠出這幾個字,“想要回孩子,你就必須得和我回一趟安城。現在,我就帶你回你和池錦楠的房子中收拾東西。”


    本想說點什麽,卻被男人一把打橫抱起,速度很快。


    “我可以自己走。”


    “你的眼睛不方便。”


    “我的腳沒問題。”


    “看不見的話,走得很慢,你不知道?”


    *


    一路無言,她沉默著,他也沉默著。但是這並不妨礙她感受他那種強大的迫人氣場,他真的變了。


    好像不溫柔了,好像也不風度翩翩了,好像和當初的樣子完全不一樣了。他到底怎麽了?


    很想問,但是理智拉回了她開口的欲望。


    她明確地感覺到,不要企圖和他交談,畢竟她說不過他。


    車子停下,他拉著她的手下車。好在,他的依舊溫暖。這一點是沒有變的。


    將將走到院子門口,便看見自屋裏麵走出一個人,高大的身材,三分相似的容顏。池慕辰的眸光直直迎上去,唇角漫不經心地帶出些淡笑,“小叔,好久不見,我們是不是應該敘敘舊了?”


    池錦楠的唇微微抿起,視線掃在二人交合的手上,心中的不悅陡然升騰起來,“你這樣約莫是有些不合規矩。”


    “規矩?”池慕辰戲謔一笑,眼角散出寒光,“晚輩著實不知何為規矩,還請小叔指點一二。”


    說完,池慕辰卻沒有繼續看他,隻是鬆開了身旁女人的手,“進去收拾東西。”


    蘇南淺怔了怔,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和自己說話。於是邁出步子,踩在柔軟的草坪上。


    越過池錦楠的時候,聽見他冷冷開口,“南淺,你這是要和他回安城嗎,你不要忘了,當初是怎樣的。”


    聲音放得極低,他怕被池慕辰聽見,但是他絕對不甘心南淺再一次被搶走。畢竟當初,他是廢了那麽大的力氣。再說,如果南淺回了安城,有些事情,終究是會知道的,他不想要這種局麵發生。


    “孩子在安城,錦楠。”蘇南淺的睫毛顫了顫,聲線卻平穩得出奇,“作為一個母親,我不可能丟下孩子不管。再說,他依舊是我合法的丈夫。這一次回安城,該了斷的事情還是要了斷,畢竟當初我是一聲不響的走掉的。”


    也沒有等池錦楠再次開口,她便數著步子朝裏麵走去。


    再次回過目光,對上鳳凰木旁的男人,隻見男人修長好看的手指好看地撫上樹幹,“小叔可真是費心啊,這麽討好淺淺,結果呢,她愛上你了嗎?”


    這無疑是池錦楠心頭的傷疤,因為無論怎麽努力,好像她都不會多看他一眼。哪怕是當初他種下這顆鳳凰木之後,她高激動之餘,也隻是禮貌而疏離地朝他說著謝謝。


    謝謝,始終和愛情不一樣。


    “與你何幹?”池錦楠步下台階,手插褲包朝著男人走去,“你終究還是找來了,我終究還是低估了你啊。”


    “後悔了嗎,小叔。”男人的手指從樹幹上滑下,眸光如凜冽的劍,直直掃在池錦楠的臉上。


    池錦楠被問得莫名其妙,“後悔什麽?”問完之後他又冷小連連,“你是在問有沒有後悔同你作對嗎,那我可以清楚地回答你,我從未後悔與你為敵。”


    “這很好。”英俊如玉的臉上滑過微笑以及嘲諷……。“畢竟這世界上,總有些人喜歡螳臂當車,明明就是自不量力。”


    “你——”


    “難道我說錯了嗎?”池慕辰黑瞳眼底的嘲諷不減半分,麵色笑意如常卻又堪堪不及眼底,“況且,我問你後不後悔,並不是問的這個。”


    “那你問的是什麽?”池錦楠也緊盯著男人那雙陰寒的雙眸。


    “我問的是——”他不動聲色上前一步,視線逼視上去,聲線如練,“你有沒有後悔,沒有開槍將我徹底打死?”


    池錦楠的心髒有一瞬停止跳動,血液流動得漸漸緩慢,他隻是喉間一哽,“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小叔,這些年來,你還是沒有看清楚我的手段嗎。”池慕辰笑得雲淡風輕,卻讓人腳底都在生寒,“我從來就不是什麽信男善女,你是知道的。比如說生意上,某人得罪了我一次,那麽我便要得罪十次回去。所以,招了吧,這樣或許我可以仁慈一點。”


    那樣涼薄的嗓音說出來的話語,像是令人窒息的二氧化氮般,隻是讓人無法呼吸,無法思考。池錦楠到底是經曆過些風浪的人,心中再怎麽波濤暗湧,麵上也維持著一副雷打不動的表情,“招什麽,我什麽都沒有做,你是要我招什麽?”


    “看樣子,小叔是不招了。”話音落下,池慕辰朝著樹幹上懶懶散散一靠,無限慵懶地樣子,“那我說給小叔聽聽?”


    池錦楠的眼眸微微眯起,眼前這個男人變了,和了兩年前完全不一樣。變得更加令人膽寒,更加令人心驚,光是和他說話,好像都需要莫大的勇氣一般。就好像現在,他一口一個小叔叫得那麽歡暢,可是語氣之中的涼薄之意和狠厲是怎樣都掩藏不住的。


    本就無比可怕的男人,變得更加狠辣絕情,這何嚐不是令人害怕的事情。


    “小叔。”


    在他怔忡之際,池慕辰已經開合薄唇緩緩而道:“你自認為做得天衣無縫了是嗎,是你高估了自己還是低估了我?”


    “不要故作玄虛。”池錦楠冷冷咬牙,心中卻莫名開始發寒。


    “既然想打開天窗說亮話,我就說給你聽聽。”靠在樹幹上的男人慵懶如貓,眸光卻犀利十分,“綁架案早已經漏洞百出。你以為的天衣無縫,隻能騙騙那些警察。是,我承認我樹敵不少。但是我的敵人之中,如此對淺淺感興趣的,也隻有小叔你了。在綁架案之後,你就和淺淺一同消失,你是在挑戰我的智商?”


    “我聽不懂你說什麽。”


    池慕辰好像並不在意,隻是自顧開口:“枉費小叔你還戴了變音器,讓自己的聲音變得不男不女。隻是小叔你百密一疏,在現場,像你對我泄露出來的恨意,已經足夠讓我知道你是誰了。”


    “你被綁匪綁架,竟然來懷疑我。”像是聽見了什麽好笑的事情,池錦楠的眸光漸深,“平白無故的,話可不能亂說。”


    “小叔急什麽。”池慕辰垂下眸光,細細打量著自己的手,“當時這隻手,指骨斷了,雖說接回去了,還是很疼呢。當時,你怕是恨我恨得想要扒了我的皮,你以為我不能活,豈料,歸年救了我一命,這一點你還是算錯了的。”


    “我說過了,綁架的事情和我無關,你不要亂潑髒水。”望著麵前姿態悠閑的男人,池錦楠覺得渾身的每一根汗毛都在叫囂著恐懼。


    “不是你?”男人終於斂去了臉上所有的笑意,英俊如斯的容顏上罩上了一層薄薄的寒冰,“作案,一般得有動機。一,不圖錢。二,不圖權。當時的情況很明顯,純屬是針對我來的,隻是單純地想要報複我,想要在我的身上泄憤,小叔,你太蠢了,我怎麽可能想不到是你?”


    對上男人淬了冰的眸子,池錦楠的身子十分僵硬,良久咬牙道:“什麽事情都是要講究證據的,你不要胡說八道。”


    “證據。”池慕辰將身子站直,眸光直直掃在他的臉上,“我現在是沒有證據,那又如何?你放心,既然我認定了是你,我就絕對不會讓你好過的。林許的事情,你也聽說過了,你的下場可是比她更慘。”


    “你把她怎麽樣了?”池錦楠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臉上的肌肉也崩得緊緊的。他不是沒有聽聞,隻是聽說池慕辰當眾燒掉了大樓羞辱了林許。如果隻是羞辱,那池慕辰現在臉上的表情又怎麽會這麽陰寒?


    “那女人不是你從窯子裏麵救出來的嗎,小叔好生仁慈。”池慕辰的語氣帶點笑意,卻字字珠璣,“其實,我也沒做什麽,隻是將她重新送回窯子了。”


    “你——”


    池錦楠額頭上的青筋陡然暴烈起來,上前一步狠狠拽住男人的衣襟,“你把她弄到哪裏去了!說!”


    “你竟然這麽關心她?”被揪住衣領也不反抗,反倒更加閑適淡然,“林許是第二個白微兒?小叔,你怎麽就這麽喜歡玩弄女人,借女人來達到自己的目的,是得有多無能?再說,你現在這樣揪住我的領子,又能奈我何?難不成,準備親自在我胸口上開一槍?”


    池錦楠整個人都氣得瑟瑟發抖,手卻頹然地送下來,“你告訴我,林許在哪裏?”


    “窯子。”池慕辰笑得詭譎,卻依舊好看到無懈可擊,“我隻是讓人將她扔進窯子,置於哪個窯子,我還沒有無聊到去關心這個。小叔的本事不是這麽大麽?不是大到了可以將淺淺從我的身邊搶走的地步嗎,所以說,你大可自己去找不是嗎?”


    “池慕辰你到底是不是君子,為何要對付一個女人?”池錦楠的語氣恢複平靜,卻依舊森寒無比。


    “我可從來沒有說過我是一個君子,所以,你罵我小人,我都無所謂。”男人依舊在笑,眼中寒光卻不容人忽視,“隻是,為了找回淺淺,我不介意做一回小人。”


    池錦楠臉上的肌肉崩得很緊很緊,生怕會裂開一般。


    “對了,小叔。”男人的眼角漸漸有著戲謔滲出來,“忘記告訴你了,將林許扔出去之前,我還摘了她的一顆腎。”


    池錦楠臉上的表情終於維持不住,一瞬間變得無比駭然,像是看怪物一般看著眼前這個溫潤的男人,“池慕辰,你是不是個畜生,你怎麽能做到這麽絕情的地步!”


    “腎,給了淺淺,你有意見?”池慕辰也不惱,口吻卻極其地淺淡。


    “給了南淺?”池錦楠所有的話像是被封在了喉間一般,隻是呐呐地開口,“可是醫生明明說……是一個出車禍的女人……”


    “我要是連這點事情都做不到,如何還能站在你的麵前,豈不是早就被你搞死了?”


    池慕辰終於斂住臉上所有的笑意,一點殘存也無,隻是陰測測地盯著他,“池錦楠,我告訴你,從此刻起,你我的叔侄情義到此為止。你聽好了,我會不遺餘力地對付你,我希望你準備好。”


    剛剛走到門口的蘇南淺聽見的就是這麽一句話,她也隻是微微怔了怔,抿了抿唇之後抬腳邁下台階。


    見她動作遲緩地出來,池慕辰斂住眸底的煞氣,隻是化作一汪平淡之後朝著蘇南淺走去。


    “我來。”他極其自然地接過她手中的箱子。


    二人越過池錦楠的時候,蘇南淺感覺到心髒隱隱一滯,說不出什麽感覺,反正就是這樣的。


    *


    回安城,是坐的私人飛機。


    偌大的飛機上,就幾個人,太奢侈了。


    近兩年來,過慣了節儉生活的她,竟然還有些不適應了。她安靜地坐在座位上,兩眼睜著,就像是她能夠看得見一般。


    “你剛才為什麽要對錦楠說那些話。”她知道他就在她的身邊坐著,龍涎香那麽熟悉且濃鬱。


    “我說什麽了?”他漫不經心地回答,卻有些疲憊地摁住眉心。


    還沒有等她開口,他又自顧自地說,“你們都說我變了。”


    豈止是池錦楠和淺淺說他變了,幾乎身邊的人都說他變了。總之就是那些話,變得冷酷,變得不再溫和,變得太過於絕情。可是沒辦法,這不是他能夠控製的。


    好像是已經成了一種疾病,藥石無醫。


    兩個人就這麽沉默著。


    蘇南淺的心髒砰砰砰直跳,有什麽掩藏在心底的東西,悄然流竄出來。


    ------題外話------


    寫池錦楠的時候,我真想拿刀捅他兩下,哼!爺不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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