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二哥能一心學問,將來定有所成。三哥成親立業之後,定是要獨掌門庭,與我們洛家沒有多大的幹係。”


    洛儷是家裏兄弟姐妹裏頭,那個思慮最重的人,她心裏什麽都明白,大抵也是洛家最清醒的人。


    洛徑一直有出仕為官的打算,但洛廉卻一早就安排好他未來的路。


    洛征是想做洛瑞那樣的大儒,可洛廉欲讓他走洛康科考入仕的路。


    明明兄弟所喜之事相反,卻得接受都不喜歡的安排與命運。


    洛廉沉吟道:“你若入仕,學舟潛心學問,我這裏誰來接手?”


    他終究會老的,而他這位置需要一個繼業人。


    瓊林書院山長一職,看起來官職不高,但實則是個贏得名利最好的實職。當是十幾年山長,便可桃李遍天下。


    洛徑道:“五弟活潑聰明,父親何不用心培養,聽說他學堂上也甚是活躍,雖然問的問題稀奇古怪,連先生也答不上來,這又何償不是他的過人之處。”


    洛廉苦笑道:“這都是儷姐兒給教的,天天與他拌嘴,說得他啞口無語,他答不上來,就拿同樣的問題去問先生。”


    洛徑歪著腦袋:三妹妹為何要這麽做?


    洛廉道:“徊哥兒在皇城時,最怕讀書,他來了這些日子,你可瞧他有半點怕讀書的樣子,不僅不怕,還很自沉地上學堂。在皇城,總是變著方兒地整夫子,可他來順天府後,倒不整夫子,就問一堆奇怪的問題,卻也都是學問上的,夫子雖被氣得吹胡子瞪眼,卻極是喜歡他。”


    “三妹是故意的?”


    洛廉笑。


    洛儷為了讓洛徊用心讀書,連這樣古怪的法子都能想出來,洛徊為了次日能在課堂提出各種問題,頭日回家,必是提前溫習功課,從裏麵找出各種問題,倒是學得像模像樣,甚至提前熟讀於心。


    洛徑立時想到了自家的兒子洛遜,後年就要啟蒙,先在家半讀半玩學一些字,滿了六歲才入學堂。若是洛儷在家中,許多事倒也省了麻煩。


    “三妹就不能留在家裏麽?到了外頭,她一個嬌弱的姑娘家……”


    洛廉道:“這是你祖父的意思,就連我都插不上手,他能聽你的,萬一你三妹將來……”


    若真早夭,鐵氏還不得怨怪他們。


    洛儷現在可是鐵氏心坎上的寶貝。


    “你若真心疼她,她在家的日子就待她好吧。”


    洛徑著實舍不得她,想著洛遜入學時,如果洛儷在家,許也能引導洛遜愛上學習。洛儷的法子雖然古怪,卻算是對症下藥,洛徊的變化他們可都是知道的。


    洛廉又喃喃道:“你三妹把蘅蕪女學的功課都研究通了,給楊姑娘、周姑娘弄了一個功課清單,這兩位姑娘近來都在用心學習。”


    “她還研究這個?”


    洛徑著實有些意外。


    洛廉笑而不語,“待她讀完梅班,許是連梅班的功課也給研究通了罷。”


    洛儷有前世記憶,而前世研究精通的另有其人,是洛倩。她不過是尋著記憶,把洛倩當年給她的功課清單給列了出來,但洛廉不知道,以為這就是洛儷研究的。這家裏的大小事,他故作不知,其實哪件是他不曉的。


    楊玉蓮將功課清單藏得緊,從蓮班、到蘭班、菊班,學完學通一個,就燒掉一個,現下楊玉蓮又在讀菊班的課業。


    周娥眉那兒雖然也有一套清單,卻是學完一個就擱起來,這學習進度比楊玉蓮還要快些,她向洛儷學下棋、書畫,洛儷則向周娥眉學習琴藝,兩人每日都要在一處待上一個時辰,倒是親密得跟親姐妹似的。


    楊玉蓮與朱氏走得緊,功課上不懂的地方請教朱氏。


    洛廉父子低聲說了一陣話,相對下了兩盤棋。


    洛儷習了一會兒字,將自己寫得最滿意的字,捧給洛瑞點評。


    洛瑞看了一陣,指出幾處欠佳處。


    洛儷道:“祖父,還有幾日就是六月初六,我……我想參加女學梅班的辭學考試。”


    她不會猜到什麽了吧?


    洛儷近來覺得祖父待她很溫和,就連鐵氏看她的眼神都越發慈愛了,那眼裏滿滿的都是寵溺,是疼愛。


    洛儷越想越覺得祖父祖母近來又似變了一個人,那就是對她的縱容、寵溺更上了一層,隻是她到底是兩世記憶的人,任長輩如何寵溺也不會縱容自己。


    洛瑞問道:“怎麽想起此事?”


    “祖父,雖然我不去女學念書,可做事總得有始有終,參加辭學考試,無論是藍梅書還是紅梅書,也算辭學了。往後,我是再不會去女學讀書的,就跟著祖父念書習字。”


    “梅班除了琴棋書畫的課目,還有女紅廚藝,看賬簿主持中饋,要不要讓你伯娘與祖母再教教你。”


    “這些日子,我每日都有半個時辰學這些,祖父,我有信心通過的。”


    “你是自己去女學與先生呈遞申請還是讓你大嫂出麵?”


    孫女的想法是好的,洛家人行事,有始有終,學業如此,其他方麵也當如此。


    洛儷笑著,“這是我自己的事,怎好勞大嫂去辦,孫女明兒就親自去一趟女學。”


    蘅蕪女學給江南各地的女學送了帖子,邀請各女學選派貴女參加中秋節的“江南四大才女大賽”,雖有學瓊林書院之嫌,但這也是自瓊林十二傑之後的又一大盛事。


    洛瑞試探性地問道:“聽說中秋節蘅蕪女學要主辦江南四大才女的賽事,你想參加嗎?”


    “我六月初六就要參加辭學考試,一考完就不再是在讀學子,那是師姐師妹們的事。”


    盛名之下必為所累,她前世便有才女之名,還不是與尋常女子一樣嫁人,如果沒有才女之名,是不是更易尋到真心人?


    罷了,她今生另有生活的主心:守護家人。


    洛瑞道:“這是名,你不想要?”


    洛儷淡淡地道:“我有惡女之名就很好,我不想做完人,反而做惡女更自在些。”


    洛瑞早前猜的是自家孫女聽到這消息,許是願意去參賽的,結果竟是她不想去,他再一次發現,自認一生識人無數,卻看不透自家孫女。


    說她灑脫,可她卻愛操心,也至心事沉澱成疾;說她看得太重,卻能將才女盛名置之不理。她看重的是家人,是家人間的溫情,她刻苦學習,是為了不讓祖父失望,她做的一切,似乎都是為了家人。


    洛瑞一想明白,心就不由自己的柔軟下來,他從來不知道自己會如此看重一個孩子,就連一句重話也舍不得對她說。


    *


    次晨一大早,洛儷跟著蘇晴、鐵彩衣二人去了蘅蕪女學。


    女學分有四個學園區,蘭、蓮、菊、梅,而她進的是梅園,梅班便設在梅園,隻得一個班,班裏有十幾個女學子,有書室、琴室、棋室、畫室,甚至還專門的廚室、繡室等,在這裏,貴女們可以學到很多最實用的知識,像如何看賬簿,從中查出漏洞,如何主持中饋,怎麽打理府邸,一應俱全。


    朱娟一進梅園,就看到坐在園中梅花樹下的洛儷,身後靜立著素絹。


    “儷妹妹,你今兒怎麽來了?”


    她難掩喜色,另兩個穿著蘅蕪女學統一梅班弟子服飾的貴女也紛紛圍了過來,有新來的貴女不識得洛儷,聽朱娟一喚,就猜到了洛儷的身份,他們也聽說去歲秋天時,洛儷曾在梅班上學,隻是年節後,洛子要親自教\導孫女功課,她方再沒來。


    “娟姐姐,我今兒是來向先生遞辭學考試申請的,六月六就要開辭學試與晉級試了。”


    有梅班弟子陸續進了梅園,一看到同窗們圍著個半大的少女說話,紛紛聚了過來。


    順天府謝知縣家的嫡女喜道:“這下好了,有儷妹妹陪我一起參加辭學考試,我心裏就不慌了,我不指望拿紅梅本回去,領個藍梅本就成。”


    洛儷記得謝姑娘是去年春天入了梅班,“謝姐姐這是……”


    有人大聲道:“謝姐姐訂親了,訂的是薑大都督家的二公子薑禮,參加完辭學考試就要回家待嫁了。”


    謝姑娘帶著幾分羞澀。“有妹妹陪我一起考,我心裏高興著呢。”


    院門外,邁入一個容長臉蛋的少女,她微挑著眉頭,將洛儷掃視了一番,“這小丫頭好大的口氣,幾歲了,就想參加梅班的辭學試,我看你還是去菊班考吧,別到時候連個藍梅本都拿不到,豈不是丟人。”


    其他的少女齊刷刷地看著這新來的少女,眸子裏全都是怪異的表情。


    朱娟拉著洛儷的手:“儷妹妹,我們去茶室說話,走!”


    謝姑娘跟著洛儷的身後。


    最後進來的是鄭小妹,見眾人都古怪地看著容長臉少女,早有另一個圓臉貴女道:“汪姑娘,你可知道剛才那位妹妹是誰?”


    “能是誰呢?不就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也不瞧瞧她那模樣,居然就要考梅班的辭學試,她肯定拿不到藍梅本。”


    謝姑娘笑道:“儷妹妹定是不拿藍梅本的,她要拿的是紅梅本。”


    容長臉少女立時拉下臉,那臉蛋越發顯得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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