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儷用樹枝指了一遍詩詞和一篇文章,隻不說話,垂手靜立在一側。


    因她一指,夫子先生們都站在跟前冥思苦想。


    很快,五幅作品的主人,被熱心的學子們給喚了過來,五個人逐一進入勵誌樓,身上穿著統的學子服,人人故作淡定,生怕失禮,站在一排,“拜見洛老先生。”


    洛瑞道:“唐大滿、婁知文,你二人各默寫一遍《嶽陽樓記》。”


    鄭文賓安排了弟子去備文房四寶。


    洛瑞又讓那個會畫的學子去繪畫。


    善長詩詞的就做一首即興詩詞,寫文章者寫一遍即興文章。


    五個人各坐在書案前,洛瑞繼續進入甲區,“三娘,這裏就沒你讚賞的作品?”


    “這裏的作品,我隻看到了缺點,忽視了優點。”


    鄭文賓笑微微地道:“世侄女,這是為何?”


    “在若幹佳作裏,缺點最是明顯。在若幹欠佳作品中,優點也最明顯。因此故,孫女在甲區著實沒有第一眼就欣賞的作品。”


    好人裏頭,她看到了別人的缺點。


    壞人裏頭,她看到的是別人的優點。


    她的思維與常人不同。


    二樓收藏的是曆屆出名才子、臣子的作品,一樓是擺放著現有學子的作品。


    洛瑞沒有看二樓作品的意思。


    洛瑞倒是對甲區裏頭的幾幅作品頗是讚賞,問了幾個學子的情況,與眾人點評了一番,夫子先生們頷首稱是,雖然他們覺得好,可洛瑞卻能發現每一幅作品不盡人意處,與最大的優點。


    洛儷乖巧地立在一邊。


    素絹的雙眸熠熠生輝,一副“家有姑娘如此,與之榮蔫”之感,就差頂禮膜拜。


    素繾素綣不懂文人的東西,隻是一臉戒備的注意著周圍。


    那邊寫字繪畫的五個人,已經完成了洛瑞給他們的功課。


    洛瑞拿起唐大滿的書法,為了能得洛子青睞,唐大滿幾乎拿出自己的所有的水平,完全展示了自己的才華,在這裏,他不再害怕有人嫉妒他的才華,不再擔心會被人算計欺負。


    鄭文賓立在一側,“確實是好字!沉靜樸實,如山風拂麵,自有一股清新脫俗之風。”


    洛瑞打量著唐大滿,“你跪下磕個頭,喚我一聲‘師祖’。即日起,你便是我兒洛廉的學生,休沐日到洛府一坐,老夫點撥你一二。”


    唐大滿來不及思索,他來的時候,就聽說他那幅掛在乙區展覽長廊上的書法,是被洛子的孫女瞧出端倪,他重重跪下,砰砰砰就是三個響頭。


    唐大滿的夫子此刻眉開眼笑,入了洛子的眼,這小子隻怕將來前途無量,誰不知道洛子的幼子洛康乃是吏部左侍郎,這可是未來的吏部尚書,便是太後與皇上對洛康也讚賞有加。


    婁知文的字也寫好了,小心翼翼地奉給洛瑞。


    洛瑞打量著婁知文,他越發地膽顫心驚,就因一個九歲小姑娘說他的字耐看,“做任何事,堅持本心就好。”神色裏難以失望。


    洛儷立在一側,瞧了半晌,突地衝婁知文招了招手,附到他耳邊低語了幾句,轉而道:“祖父可否再給他一個機會?他隻是太緊張了。”


    婁知文眼睛閃亮,似在想什麽。


    洛瑞道:“既然三娘替你說情,老夫就再給你一個機會。”


    婁知文轉到書案前,找了交好的學子,看著白紙心頭愣愣的,這樣真的可以麽,他的書法沉穩有餘,遊刃不足,就如他的行子,缺乏灑脫,太過中規中矩,怎麽那小姑娘就說他的字耐看,雖然他自己也這麽看,可耐看的書法多了去。


    鄭文賓收了繪畫奇才賀維為弟子,他拿著賀維即興畫作,很是滿意。


    善詩詞、文章的二人,亦都被洛瑞收到了洛氏門下,做了他的徒孫。


    洛廉還在忙著十二傑打擂之事,就聽洛徑來報:“父親,祖父替你收了四個入室弟子。”


    老太爺這是老/毛病犯了,因幾年前說不再收弟子,就替他收了。


    洛廉可不想收弟子,但老爹幫忙收了。


    反正又不是他在指點才學,還不是老太爺指點的,他就掛個名頭。


    洛徑笑道:“三妹的眼睛還真是毒了,馬夫子班上的那個唐大滿,書法寫得不錯,風格獨特,一遍《嶽陽樓記》寫得龍飛鳳舞,這小子在書院幾年,居然暗藏才華。”


    洛徑頓了片刻,“婁知文,我瞧著書法尋常,第一次寫的也著實平平,也不知道三妹與他說了什麽,他灌了一斤酒,寫出來的《嶽陽樓記》簡直就逆天,就沒有不說好的。”


    今兒一早,洛儷要跟他們進書院,洛廉卻不願意帶她,隻怕是洛儷回頭又去纏著老太太,老太爺這才親自領她進來瞧熱鬧。


    洛儷現下哪裏是瞧熱鬧,分明是給書院帶來了熱鬧。


    這一會兒工夫,洛子在書院收了四個洛氏門生的事就跟一股風兒似地傳開了。


    洛儷說過的話,都被學子們給傳開了。


    尤其是那四個得了名士高看的學子,就跟走了鴻運一樣,這會子因身份不同,恭謹地跟在洛子後麵。


    洛瑞在勵誌樓轉了一圈,問道:“賽事幾時開始?”


    鄭文賓道:“原定辰時一刻正式開始。”


    他們這是來早了?


    洛瑞道:“你去問問洛廉,既然是賽事,讓今兒這五位學子也上擂台比試比試,老夫很想知道,他們在三十強裏,到底水平如何,以便他日老夫好指點學問。”頓了一下,他又道:“老夫就是建議,書院的事,還是山長、先生們商議一番,成與不成,都與老夫回過話。”


    你老都發話了,敢說不成嗎?


    你可是清流之首,誰不給你這個麵子。


    於是乎,今日新挖掘的五匹黑馬,因為洛瑞一句話,進入絕賽名單之中。


    “不是二十個人,現在變成二十五人。”


    “結果很讓人期待啊。”


    洛瑞對一路跟著的五名學子道:“唐大滿,你們幾個都散了吧,你們準備準備上擂台比試一番。”


    他很期待啊。


    新拜了師的弟子,這可是意氣風發,都想證明自己是不一樣的。


    *


    擂台前的看台上,早已經擺好了看官席,洛瑞位列第一排的正中,與他的孫女洛三娘坐在一處。


    然,外頭一陣鼓響,依然是官員出行開道之音,有人大喊:“江南大都督薑大人到!”


    十二傑賽事,連薑權也大駕光臨。


    眾多夫子先生站在幾排,朗聲道:“拜見薑都督!”


    薑權含笑,掃過眾人,“各位山長、夫子免禮!”恭敬地抱拳行禮,“學生拜見先生。”


    洛瑞道:“賽事就要開始了,薑權,坐下瞧瞧熱鬧。”


    薑權麵露難色,他入書院是為了捉刺客,可是不坐入,這不是駁了洛瑞的麵子,洛瑞待他如師如父,他心下糾結,對立在身後的薑礽道:“你帶人搜查,為父陪你師祖坐坐。”


    如果破壞了書院的盛事,定會被江南讀書人給噴死。


    洛廉在洛瑞身邊給薑權安了座。


    薑權一眼就看到洛瑞身邊的洛儷,先生把這丫頭也帶來了,順天府的百姓都在議論,說洛子寵愛孫女洛三娘,看來此言不虛,這是瓊林書院的盛事,洛瑞竟也帶她來觀賽。他進來的時候,好像聽學子們在議論,直說“洛三娘是女伯樂”。


    洛徑走近洛瑞,“祖父,今日你能否擔任評師?”


    “不擔!我今兒就是來瞧瞧,這是你們書院的事,老夫不摻合。”


    你老還沒摻合呢,你收徒孫就罷,還讓那五名學子直晉絕賽。


    書院的絕賽可是經各班提名,然後通過初賽、複賽,直至最後餘下二十強,又留下有不服的學子可以指名挑戰,可你老倒好,一句話,絕賽多出五個人,這競爭更激烈。


    鼓聲響起,震天刺耳,聽到這聲音,所有學子皆知,絕賽即將拉開帷幕。


    一名年輕的夫子走上擂台,大喝一聲:“絕賽學子登台入座!”


    鼓聲點點,二十五名學子陸續登上擂台,這不是打架,而是在擂台周圍擺了兩圈的桌案,各人按編號入座。


    年輕夫子大喊:“現在宣布比賽項目,此次十二傑大賽可分五項,第一輪,對對子,由我出題,誰對得最快最工整最有意境為勝,出對子十二之後,可以優勝出題,讓其他學子接著對,亦可以優勝者點名要求某位學子接對子。


    第二輪書法文章,剩下二十二人展示書法,以九位評師點評,成績最差的五人再淘汰。


    第三輪詩畫,要求詩中有畫,畫中有詩,評點出十二傑名次。


    第四輪音律,再評出名次。


    第五輪棋藝,靠實力奪取名次。


    最後,集十二傑第三、四、五輪的名次進行綜合評比,進行公正的排名。”


    對對子,考的反應與速度,若是反應慢,就拿不到分,不能夠勝出。


    年輕夫子宣布結束後,又是一聲鑼響,“現在進入第一輪,對對子。他手裏拿著一張紙,這是臨時寫出來的。”


    夜公瑾往看官席上掃了一眼,洛瑞他是認得的,旁邊坐了一個小姑娘,身後立著素絹,這素絹時不時給洛瑞祖孫蓄茶水,再洛瑞祖孫的後頭,跪坐著兩個一模一樣的少女,表情都是一樣的。


    她真的來看他。


    他一定要勝。


    不是說二十個人進入絕賽,現在卻有二十五個人,新來的五個人,連進入初賽的資格都沒有,各班提名選手裏頭就沒他們,沒人知道他們的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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