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頭,地宮中。


    蘇子衿和司言兩人,大致將地宮中的物什都摸了個遍,稍稍轉了個彎,兩人便又站到了美人丹青圖前。


    盯著那美艷至極的女子,蘇子衿笑的活色生香:「世子可是察覺到這地宮中有什麽不同?」


    「嗯。」司言點了點頭,隨即抿唇道:「地板。」


    蘇子衿聞言,不由一笑,贊道:「世子不去學五行八卦,實在可惜。」


    司言的靈敏度實在很高,蘇子衿本以為這地宮中一定是機關重重,卻不想,這裏的機關至今為止她都沒有看到,也就是說,其實這個地宮的建造,大多數還是因為墨尋幽對司夢空的懷念。


    正如司言所說,這裏的琉璃地著實有些問題,不是因為形狀亦或者材質有問題,而是這地板,光潔幹淨,絲毫不像是一個百年來沒有人入內的地宮,若是深究起來,反倒是像有人每隔一段時間都要入內清掃的模樣。


    「這裏,還有其他人。」桃花眸子漫過不為人知的幽深,蘇子衿輕聲笑道:「隻是不知,那人如今還在不在。」


    司言清冷的眸光落到那幅畫上,神色淡淡:「試一試便可知。」


    蘇子衿微微一笑,隨即點了點頭,她便走上前去,踮起腳尖,將那幅司夢空的丹青圖取了下來。


    隻是,一取下那丹青圖,蘇子衿便不由一愣,那丹青圖取下後,玉璧上有個凹陷的圓環,那圓環看起來,依稀像是個鐲子一類的物什,凹陷的地方有鳳尾的痕跡,儼然便是那鐲子上鐫刻的圖案。


    蘇子衿看向司言,眸光有一瞬間的驚詫,顯然,司言亦是明白了她心中的想法,於是他便道:「血月玉鐲曾經是司夢空很喜愛的物什,不過在她登基以後,便很少有人瞧見她戴著了,等到她死後,那對玉鐲也落到了其他人的手中,直到先皇在世的時候,才出現在了重樂和重陽的手上。」


    「原是如此。」蘇子衿低喃一聲,點頭道:「世子對於這些事情,竟是知曉這樣多。」


    「皇祖母一直很喜歡司夢空。」司言抿唇,淡淡道。


    自然,他沒有告訴蘇子衿,太後其實是很喜歡八卦,作為一個自小在她跟前長大的,司言深覺自己心性堅韌,否則現下也可能成為一個……很會八卦之人。


    「太後娘娘倒是個有趣的人。」蘇子衿聞言,不由緩緩攢出一個笑來,也不知她是真心或者客套,那笑意倒是稀鬆平常。


    說著,蘇子衿便取下手中的鐲子,那泛著血紅的玉鐲微微有些暖意,蘇子衿想也沒想便將那鐲子覆在了凹槽處,一瞬間,那血月玉鐲散發出紅暈色的光來,隱約可見那紅色的光芒下,有金色的脈絡延展開來。它就好像是被賦予了生命一般,玉鐲上雕刻的鳳凰也突然展翅起來。


    那景象,實在太過奇異,以至於蘇子衿瞧著,不由有些目不轉睛,便是司言,也是眸光微深。


    等到那玉鐲上的鳳凰全然展翅的時候,玉璧上忽然傳出轟隆隆的聲音,很快的,齒輪摩擦的巨響隨之而來,玉璧忽然一震,蘇子衿看了眼司言,兩人便瞧見,那壁上隱約開始凸起,隨著齒輪聲的愈漸變大,那凸起的地方也愈發的大了起來。


    與此同時,周圍的空氣開始逐漸冷卻下來,直到有一雙人的腿出現在蘇子衿和司言的麵前,兩人才恍然明白了什麽。


    不多時,壁上的凸起處完全被拉開了,眼前的這一幕,既是美好又是令人驚悚。


    那是一張極大的冰棺,千年寒冰石鑄造而成,冰棺中有女子神色安然,那女子生的極美,艷麗而嬌媚,一襲奢華的殷紅長裙,仿若人世間的妖姬,誘惑十足。隻是,順著燈光瞧去,那女子羽睫極長,卻有寒冰凝固,顯然是被凍了許久。


    「司夢空?」這一次,饒是鎮定如蘇子衿,也不由有些訝異。她原以為,看到司夢空的畫像已是極為難得,沒想到竟是還看到了本尊,雖然這本尊是個『冰美人』,但到底讓人實在詫異。


    司言微微斂眸,秀美的臉容依舊毫無情緒:「倒是沒有料到。」


    不僅沒有料到司夢空竟是在北冥千年冰棺之中,也沒有料到墨尋幽竟是如此瘋狂。世人皆說入土為安,可墨尋幽竟是將司夢空放進了冰棺之中,實在有些癡狂了。


    「這墨尋幽……」蘇子衿揚唇,眉眼灼灼:「看來是當真愛她的。」


    愛到即便她死了,也不願意相信,愛到浮華一世,也想著等她甦醒。這幅執著的性情,倒真是令人嘆息。


    司夢空躺著的那張冰棺是舉世聞名的北冥千年冰棺,聽人說這冰棺沉於北冥海底深淵,千百年來都沒有人見過,畢竟北冥海底水怪無數,幾乎歷史上下去打撈之人,沒有一人是活著回來。


    隻是,這北冥千年冰棺據說可以存放逝去之人的屍首,隻要那人在冰棺中沉睡千年,千年後便會輾轉醒來,自此不死不滅。不過,至於這傳聞是否屬實,幾乎沒有人知道。


    想到這裏,蘇子衿便看到冰棺的一旁,那裏,有墓碑玉牌孤寂的立著。


    上頭寫著:愛妻夢空


    一時間,蘇子衿和司言都沒有說話,他們兩人相互沉默著,也不知彼此在想些什麽,顯然有些思緒沉沉。


    半晌,蘇子衿忽然笑道:「看來那人,現下是不在了。」


    將司夢空的冰棺都挪了出來,卻沒有人出來阻止,想來那守護地宮的人,如今是不在的。


    司言聞言,顯然亦是贊同蘇子衿的話,依著這地宮的設計,大約是有人專門負責守著,故而方才蘇子衿與司言才想著動那幅畫一番,也好將守門的人逼出來,畢竟墨尋幽如此在意司夢空,一定不會……


    一時間,司言似乎想到了什麽,隻見他清冷的鳳眸微微一頓:「無憂池。」


    「無憂池?」蘇子衿微微一愣,隨即腦海中有紅光閃過,不由莞爾一笑:「那麽,便去瞧瞧罷。」


    說著,蘇子衿便率先走了過去,司言抬眸,很快便跟上了蘇子衿的步子,如今這整個地宮他們幾乎都摸遍了,自然知曉這裏頭沒什麽危險的機關,故而,現下司言和蘇子衿倒是一時間離得有些距離,便是『牽手』的舉動,也是再沒有了。


    思及至此,司言心下有股沒來由的落寞,不知為何,連他自己都有種不可名狀的情緒。


    很快的,兩人便又走到了無憂池旁邊。蘇子衿仔細的觀察著那無憂池,池水看起來很是清澈,就像是尋常奢華的浴池那般,隻唯獨池中的水竟是少見的溫泉。


    這樣一個地宮,哪裏能夠引到溫泉之水呢?


    蘇子衿眸光幽深,神色也隨之認真了起來,她斂起往日裏的笑意,難得的異乎尋常的專注。


    司言不著痕跡的看了眼蘇子衿,見她思索的認真,他便垂下眸子,不知在想些什麽,容色清冷依舊。


    眸光微微一滯,下一秒蘇子衿臉上便浮現一抹笑意來,她素手抬起,自身上的大氅上輕輕撕下一小片的羽毛,隨即她俯下身子,手中的羽毛落到無憂池內,微微屏息,蘇子衿便盯著那黑色的羽毛,一動不動。


    隻見那黑色的羽毛在水中緩緩打了個旋,片刻後便開始浮動起來,緩緩的,那黑色羽毛似乎沿著某個吸引力,一路自蘇子衿的麵前漂走。


    看到這一幕,蘇子衿不由彎起眉眼,灼灼笑起來:「也許,這無憂池與某處的泉水是互通的。」


    若是按照常理,這地宮幾乎密不透風,不可能有風能夠帶離羽毛,而事實上,這羽毛確確實實在遊動,雖然極為緩慢,但依舊是沿著某條路線,緩緩的漂浮著。


    也就是說,這無憂池與某個池水相溝通,故而池底的某個位置,存在著水流孔,這水流孔不斷交換兩頭的水,於是便致使了蘇子衿和司言所見的『羽毛漂流』現象。


    在司言尚且沒有開口的時候,蘇子衿繼續從容道道:「若是運氣好,可能這無憂池連接的是羽化泉的泉眼。」


    「羽化泉的泉眼?」司言斂眉,這羽化泉的泉眼,如何驗證?下去浸泡一會兒?


    見司言沉思,蘇子衿便知曉他心中想法,於是她笑了笑,不疾不徐道:「世子若是信得過子衿,子衿有辦法驗證。」


    「你如何驗證?」司言挑眉,清冷的鳳眸依舊沉靜。


    蘇子衿聞言,不以為意的一笑,眉眼生輝:「世子大概知道,我們蘇家人,都有一個桃花胎記,若是這胎記浸泡在羽化泉泉眼處的泉水裏,便是會綻放出桃花。」


    這是先前昭帝與戰王爺的打算,也同時是蘇子衿誘導的結果。因為她知曉,若是昭帝和戰王爺的話,他們一定是想看看蘇子衿是否是戰王府的血脈。


    若這的確是羽化泉的泉眼,那麽隻要破了這無憂池,想來便可以順勢找到還魂草和火麒麟,這樣一來,大抵很快便能結束這裏的一切,而她的內傷……也能夠很快便痊癒起來。


    一想到有這樣的可能,蘇子衿忍不住眸光微微一顫。


    戰王一家的桃花胎記這件事情,司言同樣知曉,隻是……難道蘇子衿現下是要浸浴在這無憂池中?


    一想到這個,司言的臉色便立即紅了起來。


    屆時地宮燈火通明,蘇子衿見司言半晌不說話,不由抬眸看去,這一看,她倒是愣住了。


    隻見,司言這時神色莫辨,他容顏秀美清冷,卻依稀可瞧見一雙耳朵微微泛紅。


    心思一轉,蘇子衿便明白了司言他在想什麽,微微一笑,她語氣含著三分戲謔,七分莞爾,道:「世子想來是話本子瞧多了。」


    話本子裏頭總是才子佳人私下幽會,而這等子洗浴香艷的場景,更是少不得寫上幾把。


    蘇子衿的話音一落地,司言耳朵便愈發紅了起來,那幾欲滴血的色澤,看的蘇子衿臉上的笑意越發深了幾分。


    沒想到,司言這人竟是如此純情,要說他也弱冠之餘了,怎的一個猜測便這般羞澀?倒是像個未出閣的女兒家,實在叫人瞧著心中愉悅。


    「……」司言見蘇子衿笑的如此模樣,不由蹙起眉梢,一時間沉默下來,不知說什麽。


    「世子,」蘇子衿斂了些許笑意,從容道:「子衿不過是想要拿塊布浸濕這池水敷在胎記上罷了,這樣一樣,也是跟浸泡在水中無甚差別。」


    司言聞言,不由神色一頓,如玉俊美的麵上極快的掠過尷尬之色,隻是轉瞬之間,他便沉默著起身,隨即清冷冷道:「我先去歇會兒。」


    這話,無疑便是在避嫌了。雖然司言和蘇子衿大抵算是該抱的抱了,該背的背了,該拉小手的也是拉過了,但到底那些隻是為了保命,在生命麵前,那些不過都是不染絲毫情感的必要罷了,如今暫時沒了危險,兩人自然還是恪守禮節的。


    司言說著,便邁開步子,修長挺拔的身姿很快走入了紅珊瑚水晶紗帳之內,那清冷卓絕的身姿映襯在妖嬈的布景下,仍舊是不染纖塵,淡漠至極。


    瞧著司言離去,蘇子衿便緩緩解開自己的披風,隨即她拿出一直隨身攜帶的匕首,『嘩』的一聲,將自己的裙擺割開一塊。


    素手將那塊裙擺的尾料浸入水中,蘇子衿動作很是從容,卻意外的幹脆直接,速度也出乎意料的快。不過片刻,那浸滿池水的尾料便落到了她肩頭的桃花胎記之上。


    等到看著時間差不多了,她撚起那尾料,順著光線看去,隻見白皙如玉的肌膚上,那原本如同刺繡一般的桃花胎記忽然便緩緩盛開,玉色肌膚上仍舊留著一兩滴水澤,如今看來,就好像露中桃夭一般,那妖艷絕美的景象,實在容易讓人沉迷其中。


    唇角下意識的便揚起一抹笑來,蘇子衿眸光微亮,瀲灩似碧波,高雅而魅惑。


    很快的,蘇子衿便再次係上大氅,收拾妥帖之後,她便走向了司言所在的方位。


    蘇子衿進去的時候,司言依舊麵無表情的站在一處,他背對著無憂池的方向,看著倒是君子風範十足。


    司言轉身,問道:「如何?」


    「不出所料。」蘇子衿輕笑,眉眼從容:「無憂池果真是與羽化泉泉眼相連接。」


    司言鳳眸微深,抿唇問道:「劈開可行?」


    蘇子衿淡淡笑道:「可以一試。」


    「好。」司言頷首,隨即身姿一動,便很快踏了出去。


    蘇子衿緊隨其後,等到兩人都到了無憂池麵前,司言偏頭看向蘇子衿,道了聲:失禮了。便自蘇子衿大氅上抽出一根羽毛,隨即他將那羽毛扔到水中,靜靜看著落在水中的羽毛隨著某個方向飄去。


    羽毛悠悠然飄著,一路過去,緩慢卻沒有任何阻礙,直到飄到中心之處,它開始停了下來,並時不時的在原處打著旋兒,一圈又一圈,沒有任何漣漪。


    「退後。」司言淡漠開口。


    這話儼然便是對蘇子衿說的,於是,蘇子衿會意,便很快退到了安全之處。


    司言微微凝眸,確認了蘇子衿離的遠了以後,才抽出腰間的屠麟劍,內力運起,在積蓄了一股力量後,他修長有力的臂膀一揮,頓時發出『彭』的響聲,與此同時,司言縱身一躍,往後退了一段距離,一切隻在轉瞬之間。


    『彭』『彭』『彭,三聲巨響忽然爆裂開來,隨著這巨響聲,無憂池也隨之炸開一道劍痕,水花四濺,幾乎飛起數丈高度,隨即池中央有漩渦出現,隻聽『轟隆』一聲更為劇烈的響聲,幾乎整個地宮都為之一震。


    司言下意識的靠近了蘇子衿一步,隻見那無憂池中央部位有裂痕開始一步步瓦解,不到片刻,便『彭』的一聲,徹徹底底的繃斷了。


    一時間,那無憂池有水湧了出來,隻是,令司言和蘇子衿驚奇的是,那水無論如何,也不會高過水池,這也就意味著,無論如何,這地宮都是不會被摧毀……


    「你可會遊水?」司言盯著被劈開的無憂池,眸色沉靜。


    眼前的無憂池不再是浴池一樣的存在,而是一汪活水湧動的碧波,清澈見底的同時也暗不可測。


    蘇子衿點頭:「會。」


    司言頷首:「脫掉累贅的衣物,準備罷。」


    蘇子衿心下明白司言的意思,在水底不比在陸地,這一件大氅,足夠成為極大的負擔,阻礙蘇子衿在水中的動作。


    笑了笑,蘇子衿便動作麻利的將大氅解開扔到了地上,而與此同時,司言亦是將身上的披風褪去,隻留下一把屠麟劍緊緊栓在腰間。


    等到全身的累贅之物基本上都被丟開後,司言和蘇子衿對視一眼,表示彼此都準備好了。


    「走罷。」司言垂下眸子,清冷的俊顏染上一絲霜華。


    蘇子衿微微一笑,道:「好。」


    隻聽蘇子衿的聲音落地,隨即一聲『噗通』的落水聲也緊接著傳了過來。


    司言眸光微微深了幾分,他望著蘇子衿那果敢的背影,一時間不知在想些什麽。


    隻瞬間,他便輕然一躍,整個人也隨之沒入水中。


    地宮之中再次恢復了素來的沉寂,隻無憂池旁濺起的水花和深不可測的水底遺世而獨立。


    ……


    ……


    池水溫暖,猶如三月清泉,絲毫讓人感覺不到任何冰寒。


    蘇子衿在水底遊了很久,久到她幾欲精疲力盡。隻是,心中有信念不斷的支撐著,她一路閉氣咬牙,便隨著司言的身影遊過去。


    一直暗沉莫測的湖底,這時忽然有亮光自前方傳來,蘇子衿心下一緊,身體中仿佛注入一股能量,便使勁揮舞了手腳,朝著那抹光亮而去。


    不過片刻功夫,司言和蘇子衿便遊到了底端,隻是,相較於司言的輕巧,蘇子衿顯得格外艱難,她幾乎就要虛脫,隻憑著意誌咬牙動著。


    司言率先上了岸,他瞧見水底下的蘇子衿似乎就要沉入的樣子,心下一驚,來不及逡巡四周,便伸手將蘇子衿自水中抱了出來。


    此時的蘇子衿,臉色極為蒼白,她渾身濕漉漉的,長長的羽睫因著浸了水的緣故,顯得愈髮長而卷翹,那雙素日裏幽深莫測的眸子,此時卻璀璨而滿是水霧,好似一隻迷了路的小狐狸,看起來著實乖巧可愛。


    因著脫了大氅,她穿著極為輕薄,如今在水中一遊,衣物更是緊貼身體,幾乎一眼便可以瞧見那玲瓏有致的嬌軀。


    冷峻的臉容上浮起一抹不自然的紅暈,司言垂下眸子,不去看蘇子衿此時的活色生香,妖嬈惑人。隻輕輕將蘇子衿放置在岸邊的草地上,手下運氣,在蘇子衿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便用內力將她身上的衣物烘幹了。


    蘇子衿自出水後到現下,都有些恍神。她清楚感覺的到,就在她快要虛脫的時候,有人將她從水中打橫抱起,那人臂膀極為有力,胸膛也十分堅硬可靠,即便在水中遊了這麽久,他的身子卻是一如既往的溫熱。


    她就這樣靜靜的瞧著眼前的人將她放置在草地上,看著他不顧自己還渾身都是水漬,隻沉默著為她烘幹身上的衣物。


    司言這模樣,實在是極能撩撥人心,他麵容清冷,神情卻認真至極,如玉的修長手指落在她的肩頭,那幾欲令人沉醉的溫柔,看的蘇子衿心跳躍起。


    她分明感受到自己的胸口,一一陣陣悸動傳來,那『撲通撲通』的聲音,在此時安靜至極的環境下,顯得尤為惹眼,雖然司言聽不到,可蘇子衿自己,卻是一清二楚。


    強行斂下心頭那令人錯愕的雀躍,蘇子衿緩緩攢出一個笑來:「多謝世子。」


    「無妨。」司言看了眼蘇子衿,見蘇子衿長長的墨發還濕漉漉的在滴水,不由眉心一蹙。


    下一刻,他便伸手,寬厚的手掌落到蘇子衿的腦袋上。


    蘇子衿微微抿唇,方才那艱難緩下的心跳再一次快速律動起來,或者說,比起剛剛的,這次來的更劇烈,更令人難以遏製。


    此時的司言大抵不知道,他和蘇子衿如今的姿勢,極為曖昧也極為溫暖。蘇子衿坐在草地上,司言蹲在她麵前,他的行為就像是情人間撫摸腦袋的寵溺一般,那輕輕一下的摸頭,實在叫人心中酥麻。


    「子衿不礙事。」蘇子衿微微偏頭,不去看司言的臉容,隻扯出一個不自然的笑,緩緩道:「世子先打理下自己罷,免得著涼了。」


    司言這人,到底是極為妥帖,竟是還沒先打理自己,便率先將她安置好了。隻是,如今這般場麵,實在叫她有些不知所措。


    「無妨。」司言沒有注意到蘇子衿的神色,隻是專注的運力,一氣嗬成的便將蘇子衿的墨發也烘幹了一遍。


    等到將蘇子衿身上的衣物和頭髮都烘幹了,司言才運氣將自己也收拾妥帖。


    在司言運氣的時候,蘇子衿便起身,將四周稍稍看了一遍。


    眼前是一片廣闊的平地,四周則皆是樹林,夜色沉沉,天邊一輪碩大的冷月掛在頂端,四周明亮而漆黑,隱約可見樹上亮晶一片,想來是那山間飄落的冰雪了。


    冷風吹過,蘇子衿控製不住的便打了個寒顫。


    她不知道,這裏是哪裏,也不知道,如今是哪一日,什麽時辰,更不知道,四周是否會有野獸出現。


    看見蘇子衿打了個寒顫,司言斂下情緒,道:「找個地方先歇下。」


    說著,司言便脫下自己的外袍,很快便遞到了蘇子衿的麵前:「你先穿著。」


    說這話的時候,司言神色依舊淡漠,看不出絲毫情緒,可偏生這般冷情的溫柔,委實讓人瞧著心下一滯。


    蘇子衿沒有說話,隻緩緩伸出手,便接下了司言遞過來的袍子。於此,她倒是沒有矯情,她知道司言有深厚的內力,自是不怕這點寒冷。


    不緊不慢的為自己披上袍子,蘇子衿才看向司言,輕聲道了聲謝。


    雖然蘇子衿知道司言如今所作所為不過是為了破陣罷了,但無論如何,司言並沒有必要做到這般地步,如此無微不至的舉動,到底是一份善意,對於這樣的善意,蘇子衿沒有理由視而不見,也沒有理由認為理所應當。


    心下對司言這個人,蘇子衿更是添了幾分好感。


    「走罷。」司言垂眸,隨即抬起步子,便朝著某個方向走了起來。


    蘇子衿緊隨其後,很快的,兩人便找到了一處洞穴,那洞穴不算很大,幾乎一眼見底。


    司言拿出懷中一顆夜明珠,照亮了黑魆魆的洞穴,洞穴裏頭除了一些幹的草堆樹枝交錯縱橫外,幾乎沒有任何任何危險物存在。巡視一遍,他便將夜明珠遞到蘇子衿手中,下一刻便開始搭起了火堆。


    蘇子衿低眉瞧著司言,見他動作幹脆利落,手法嫻熟,不由的便想起司言的早年經歷起來。


    這個十二歲便執掌錦都十萬的禁衛軍,十五歲接連掌管飛鷹軍、孤狼軍,統共五十萬大軍的青年,即便出身高貴,也絲毫沒有養尊處優的嬌弱。世人皆說大景長寧王世子司言是個遺世而獨立的人物,可到底,這份人人艷羨的尊榮,不是建立在平白無故的基礎之上。


    他吃的苦,隻是世人不曾見識罷了。


    就在蘇子衿心中思索的時候,洞內漸漸的便有火光亮起。


    蘇子衿見著那生起的火堆,順勢便坐了下來,隻是,她還來不及說話,司言便忽然道:「我去外頭看看,你且在此等候。」


    說這話的時候,司言神情淡漠,漆黑幽深的鳳眸看不出一絲情緒。


    「好。」蘇子衿點了點頭,隨即將身上司言的袍子褪了下來,仰頭道:「世子先將這衣物穿上,以免著了涼。」


    如今夜色漸沉,天氣也愈發冷冽了幾分,尤其是方才,似乎又落起了小雪,這其中的涼意,一眼便是可知。


    「不必。」司言聞言,長長的羽睫微微一動,淡淡道:「這點涼意,不算什麽。」


    說著,司言長腿一邁,在蘇子衿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便緩緩走了出去。


    外頭風雪漸大,蘇子衿瞧著那淹沒在風雪之中的青年,一時間有些嘆息起來。她不知在想著什麽,眸光一瞬間幽深而恍惚,半晌,她才收起目光,盯著那火堆慣性的攢出一個從容的笑意來。


    不多時,司言便從外頭進來了,他身上染了一些寒氣,發梢也沾上一些冰雪,整個人看起來倒是越發的出塵俊美,仿若紅塵之外的清蓮,灼灼雅致。


    瞧著司言手中拎著兩隻野兔,蘇子衿有些詫異:「野兔?」


    這種時候,竟是還有野兔出沒,實在驚奇。


    「嗯。」司言點了點頭,依舊是麵色冷清。


    他動作極快,不過三下五除二,便將野兔宰殺處理幹淨,正打算放在火架上烤的時候,蘇子衿卻是忽然笑道:「世子,讓子衿來罷。」


    瞧著司言那儼然打算直接烤熟完事兒的模樣,蘇子衿實在有些不敢苟同。


    「你?」司言挑眉,似乎有些不信蘇子衿會庖丁之技一般。


    大概蘇子衿在他心中的印象,是個極為優雅嫻靜,又城府極深的女子,這樣的女子,許是讓她煮茶煮酒還是可以,但庖丁之技,實在叫人不敢相信。


    蘇子衿聞言,唇角的笑意有些濃了幾分:「世子若是不信,不妨我們各烤一隻?」


    說著,蘇子衿便自懷中拿出一個錦囊,她素手一翻,便將錦囊裏頭的三個瓶子抖落在地。


    「公平起見,」蘇子衿微笑道:「這些調味料共享。」


    這些調味料蘇子衿出來之前便隨身攜帶著,這裝著調味料的瓶子並不是往日裏所見的瓶子,而是一種由特殊的材質製成的,輕便靈巧,比起瓷瓶要便攜許多。


    瞧著蘇子衿這幅認真的模樣,司言不由微微凝眸,而後他斂下情緒,便清冷冷道:「好。」


    話音一落,司言便將自己手中的一隻野兔遞到了蘇子衿的手中,而他自己,則是埋頭處理另一隻野兔。


    蘇子衿也不矯情,接過那隻野兔後,便開始動了起來。


    洞穴內一瞬間有些靜謐,不久後,隱約的便有肉香飄散開來。


    蘇子衿神色認真,一邊嫻熟的轉動著烤的金黃的野兔肉,一邊時不時的放些調味料進去。


    司言不著痕跡的看了眼蘇子衿,見她似模似樣的,不由心下犯了嘀咕。


    難道蘇子衿當真如此秀外慧中?


    「好了。」這時,蘇子衿放下手中的調味料,眼角彎彎道:「世子的怎麽樣了?」


    司言聞言,睨了眼自己烤架上的兔肉,便道:「熟了。」


    隨著司言的話音落地,蘇子衿手下微動,便從司言的野兔上撕了塊肉下來,她朱唇微啟,張嘴嚐了兩口,不由淺笑起來:「世子大抵要輸了。」


    蘇子衿的動作,可謂是活色生香,瞧著便有種美人吃東西都分外醉人蠱惑的模樣,尤其是她笑起來的樣子,實在是有些春風之意,看的司言不由心中一動,下意識的便避開了她的視線。


    蘇子衿倒是沒有注意到司言的舉動,她輕聲笑著,便將自己烤的野兔遞過去,道:「世子嚐嚐?」


    司言微微頷首,隨即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一動,轉瞬便從蘇子衿的兔肉上撕了一塊下來,他動作優雅的將其放到嘴裏,隻是稍稍一咀嚼,便眸光詫異起來。


    不得不說,蘇子衿的這隻烤兔肉,實在有些令人驚訝。肉質鮮嫩,口感勁道,多汁醇香,幾乎比起他所吃過的所有烤肉都要略勝一籌。


    微微抿唇,司言看了眼蘇子衿,便贊道:「你的庖丁之技有些過人。」


    蘇子衿淡淡笑了笑,到底沒有多說什麽。


    ……


    ……


    一夜就這樣悄然過去了,蘇子衿醒過來的時候,自己正靠在一旁的草垛中,身上還披著司言的外衣。


    彼時,洞穴內有些空蕩蕩的,蘇子衿的麵前是一堆昨夜吃剩下的野兔骨頭,和仍舊冒著零星小火的火堆。


    看著那火堆,蘇子衿便知曉,司言大抵才離開一會兒,於是她緩緩起身,拍了拍衣裙,便也跟著出了洞穴。


    四周皆是樹林,山澗鳥叫蟲鳴,顯得生機勃勃。


    昨夜落得雪,今晨竟是早早便化了幹淨,日頭正盛,溫暖的令人流連。


    蘇子衿緩緩走了幾步,心中開始思索起如何找到火麒麟所在的位置,這裏儼然不像是山頭,大抵算是半山腰的位置,隻是叢林廣布,羽化泉的泉眼附近又是那麽一大片,著實很難尋覓其蹤跡。


    走到昨日出口的泉水處,蘇子衿簡單洗漱了一番,她理了理有些散亂的墨發,髮髻上唯一的一隻玉釵也不知何事丟了個幹淨,隻剩下一支挽發的銀簪子在她的懷裏頭,於是,她稍稍將發梢紮了起來,隨意的用這銀簪子挽著。


    平靜的泉底倒映著她的臉容,看著那水中隱約可見的嫵媚小臉,蘇子衿垂下眸子,不知在想著什麽,神色漠然。


    「蘇子衿。」遠處傳來司言低沉的聲音,蘇子衿微微凝眸,慣性的便扯出一個溫軟的笑來,她緩緩起身,準頭看向司言。


    司言漸漸走近了她幾步,隻見他蹙眉不展,道:「怎麽不待在洞穴內等我回去?」


    他語氣雖依舊冷冷,但較之素日裏的,多了幾分意味不明的焦灼。


    「方才醒了,便想著洗漱一番。」蘇子衿散漫一笑,眉眼從容:「讓世子憂心了。」


    司言這模樣,顯然便是找過她的,大約是擔憂她的安危,司言才顯得有些焦灼,畢竟……她可是他破陣的法器,若是她有個萬一,他這一趟,豈不是白白受了劫難?


    心想這般想著,蘇子衿便繼續笑道:「世子一大早去了哪兒?」


    「摘這個,」司言淡淡從懷中拿出幾顆野果子,遞到蘇子衿的麵前:「吃些填肚子罷。」


    蘇子衿微微愣住,她盯著司言遞來的果子,千言萬語終究化作了一聲暗自嘆息。


    司言這人,到底是個外冷內熱的,隻是,這樣的他,是真的觸手可及的?還是說,隻是一種……幻象?人在困境中相互取暖所產生的虛幻錯覺?


    沒有說話,蘇子衿接過司言遞來的果子,她簡單吃了一個,隨即斂眉彎唇道:「世子可知曉這羽化泉附近的一些處所?」


    「大抵在前端。」司言抬眸,清冷的眸光落在不遠處的方位,一時間思緒萬千。


    他方才尋找野果的時候,便是在另一頭找尋過,隻是那一頭基本沒有山洞一類,而且叢林密布,飛禽走獸亦是無數。


    火麒麟是上古神獸,自是具有不可撼動的威嚴,想來有火麒麟在的地方,不會有飛禽走獸敢出沒周圍,故而另一頭才是最有可能存著火麒麟。


    「那麽便走罷?」蘇子衿點了點頭,倒是沒有深究,司言此人辦事妥帖,為人也是極為聰明,經過這些時日的接觸,蘇子衿倒是對他很是放心。


    司言微微頷首,於是,兩人便朝著另一端的方向走去。


    走了大約一刻鍾的時辰,前路越發的靜謐起來,一時間連飛禽走獸都消失不見,蟲鳴鳥叫也開始漸漸沒了聲響。


    蘇子衿微微凝眉,心中隱隱有種預兆。


    這血刃八卦陣和火麒麟,有可能比想像中的更為難以應付。


    「等下。」蘇子衿眸光一涼,下意識便伸手攔住了司言。


    司言停下步子,鳳眸落在了自己腳下的位置。隻見半寸處,有一個馬蹄狀腳印隱約出現。若是不去深思,大抵沒有人會在意,可一旦細想,便會發現其中的不對勁之處。


    自方才到現在,一路上別說是馬,就是飛鳥野蟲也不曾發現,再者說,昨夜下了小雪,若是在這之前的腳印,也是早早便被消融泯滅了去,如何還會存到現下?


    「也許,這是血刃八卦陣的入口。」蘇子衿看了眼司言,淡淡道。


    隻要踏入這入口之內,便相當於踏進了陣法之中,若是沒有絲毫準備,很容易被觸動陣法的機關所傷,尤其設計者做的如此隱晦,顯然便是刻意要讓人落入其中,也就是意味著,一旦踏進機關,想來這陣法中的機關,會是極為厲害的存在。


    也許,一觸斃命!


    ------題外話------


    涼涼:集聚公主抱、摸頭殺於一身,子衿還心動了(壞笑),就縮乃們滿不滿意?哈哈


    吃瓜群眾:這樣的男友請給我一打!男友力滿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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