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衿看了眼司言,淡淡道:「也許,這就是血刃八卦陣的入口。」


    說著,不待司言反應,她便緩緩走到一側,她素手拾起幾顆小石子,隨即看向司言,揚唇輕笑道:「世子做好心理準備,子衿要開始了。」


    司言微微點了下頭,而後他瞧見蘇子衿素手一揚,手中的石子便骨碌碌的落到了那馬蹄印的裏頭。


    就在那石子著陸的一瞬間,隻聽劇烈的爆炸聲忽然響起,有土壤至石子落地的位置,開始自中心朝兩邊翻滾起來,被掀起的石子一時間飛濺而來。


    司言動作極快,下意識便將蘇子衿拉入懷中,隨即他將她護在懷中,輕功運氣,兩人眨眼間便落到了數尺之外的地麵。


    「彭」「彭」「彭」的巨響仍在繼續,蘇子衿聽著那爆裂之聲,心下不由暗暗慶幸她和司言沒有入內。


    同樣的,司言亦是和蘇子衿想法一致,若是方才蘇子衿沒有察覺到絲毫,恐怕他們兩個現下都要被炸的遍體鱗傷。


    畢竟墨家火器的力量,不是誰都可以輕易阻擋的,即便司言武藝再好,內力再高深,也做不到毫髮不傷的便從那裏頭出去。


    一時間,兩人對於彼此的靠近,沒有絲毫遐想,尤其如今危機重重,更不可掉以輕心。


    片刻之後,那爆炸聲漸漸平息,蘇子衿微微側身,不著痕跡的自司言的懷中走了出來。


    四周皆是塵土之氣,那被翻起的無數個大坑落到蘇子衿和司言的眸底,兩人皆是眸色深深。


    若是這火器用到戰爭之上……會有多少人葬身其中?


    想到這裏,蘇子衿斂了情緒,微微抬眸看了眼司言,便徑直走到了爆炸之處的邊沿,隨即她將手中存著的其餘幾顆石子一齊丟了進去,這一次倒是沒有絲毫反應,顯然那火器炸裂的方位已是障礙破除。


    看到這一幕,蘇子衿便幽然一笑,道:「世子,可以進去了。」


    「走罷。」司言上前一步,很快的兩人便踏進了陣法之中。


    一瞬間,天地暗沉了下來,四周的花草樹木,通通消失了徹底。繁星悄然升起,不過片刻,便可瞧見漫天……甚至連周身都滿是繁星。


    司言微微凝眸,屆時的他們,就好像置身於星宿之中,周身縈繞著無數的星辰,整個眼前亦是開闊至極,看不到邊界,也看不到任何盡頭,就連腳下的土地,也開始變成滿是星辰的無底浩瀚深淵。


    「倒像是飛起來一般。」蘇子衿兀自一笑,從容的眉眼有驚奇劃過。


    如今的他們,不就是像在懸空、漂浮的狀態嗎?四周皆是繁星,即便暗沉如夜,卻依舊可以清晰的看到彼此、看到腳下、甚至是看到周圍一顆、兩顆的星辰。


    想著,蘇子衿不禁伸出素手,她淺笑吟吟的瞧著身側的光亮,一副想要抓住星辰的樣子,難得的竟是露出一絲女子固有的天真神采來。


    「你抓不住的。」心髒有一瞬間的停歇,司言壓製住心跳的驟然,隻麵無表情,淡淡道:「這是虛幻的。」


    說這話的時候,司言沉默著斂眉,刻意不去看她。


    蘇子衿此時的樣子,其實當真是很美的,她笑容艷絕,神色亦是嫵媚而天真,仿若世間至精至怪的妖姬,著實令人恍惚。


    「子衿知曉。」蘇子衿微微笑起來,眉眼灼灼:「可到底隻有嚐試過後,才能說服自己。」


    大抵是女子喜歡美好事物的天性使然,即便高深莫測如蘇子衿、沉靜如蘇子衿,也不免被這樣幽靜美妙的景象所迷惑一二。


    說到底,她也隻不過是個女子罷了,十七歲的妙齡女子。


    「陣法,」蘇子衿看向那無邊無垠的腳下,幽幽然道:「開啟了。」


    隨著蘇子衿的話音一落,司言便瞧見,那原本猶如深淵的腳下,徒然出現幾道黑白的線來。


    不到片刻,那黑白的粗線便連接起來,儼然瞧著便是一個太極之圖。隻是,與其他的太極圖不同的是,眼前的這個黑白太極圖,尋常顏色的隻是最外側的邊框,內裏原本該是黑白兩個圓點,呈現的卻是妖冶的血紅之色。


    「還沒有完,」蘇子衿淡淡抿唇,眉眼彎彎:「世子且看那裏。」


    說著,蘇子衿素手一抬,青蔥如玉的指尖落到前方的位置,眸底泛起一絲瀲灩旖旎。


    順著蘇子衿指著的方向看去,隻見那原本虛空的方位,亦是同樣出現了兩個太極形狀,那樣子倒是與蘇子衿和司言所在的一模一樣,隻是唯獨不同的是尺寸,那兩個太極的尺寸,一個比一個大,尤其第三個,大的幾乎一望無際。


    司言手中屠麟劍微動,隻見他敲了敲邊沿處的位置,立即便有『硜硜』的聲音傳來,周圍就好像罩了個無形的鋼罩一般,顯得密不透風。


    司言收回屠麟劍,低頭看向蘇子衿,神色莫辨:「看來需要破三個陣法。」


    毫無疑問,這第一個陣法便是他們所在的太極之中,若是他們不破了這個陣法,顯然便是出不去這個無形的束縛。而這裏有三個太極圖,也就意味著,這三個太極圖逐一破開才有可能離開這陣法之中,同時,也意味著他們徹底破了血刃八卦陣,即將見到神獸——火麒麟。


    「不錯。」蘇子衿點了點頭,隨即她低眉看向腳底下的八卦圖,分明這八卦圖實在簡單,簡單到寥寥數筆便勾勒了一個陣法,但蘇子衿知曉,這陣法越是簡單,便越是難以解開。尤其這三個陣法,每個陣法都看似一模一樣,但內裏的玄機卻極為隱晦,便是極懂五行八卦的人,也要冥思許久方能參透。


    斂下笑意,蘇子衿忽然安安靜靜的坐了下來,她雙手觸摸著無形的『地板』,心中開始形成一個天幹地支的圖來。


    司言側臉看了眼蘇子衿,見她極為認真的樣子,臉上那慣常露出的笑意此時也收了起來,她桃花眸子微醺,給人以沉靜安詳的美好之感。


    彼時蘇子衿正全神貫注的在腦海中描繪著天幹地支的八卦圖,顯然沒有注意到,在她沉思的時候,司言竟一直盯著她瞧。那雙往日裏極為清冷的眸子,此時散去了些許漠然,有了一絲情動之意。


    可到底,司言這人從未動過情,故而他自是不懂自己為何覺得蘇子衿好看。他隻是隱約想起,從前的時候,他好似從未覺得蘇子衿生得好,即便那時齊子亦看的有些呆了,他也絲毫不覺得蘇子衿哪裏生得好,最多隻是生的不錯,算不上醜罷了。


    可如今,亦或者說這些時日,他竟是愈發的覺得蘇子衿好看,她的一顰一笑,仿若罌粟一般,帶著致命的吸引力……莫非蘇子衿給他下了毒?


    一意識到自己有這樣的想法,司言便覺得不可置信,他素來嚴瑾,蘇子衿根本無法給他下毒,再者說,蘇子衿有必要對他下毒?這樣一想,司言便覺得自己有些病了的樣子,他雖不常病,但也是知曉生病的感覺,心悸、無力、容易想法過多……這些倒是與他現下的感覺很是相似。


    心中微微一動,司言心下便決定了,一旦出了這地方,便要找個可靠的醫者為他診治一番,想來輕衣不日後便會抵達,屆時便可知分曉了。


    蘇子衿哪裏知道司言現下想法如此,她全身心都在如何破陣上,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抬起頭來,艷絕的小臉露出一抹笑意來,那笑隱隱含著三分嬌艷,七分高雅,灼灼其華。


    她道:「世子,很快可以破這陣法了。」


    說著,她緩緩起身,下意識的便要去提自己的裙擺,隻是,因為久蹲的緣故,她眼前不由一黑,整個人也好似被施了咒術一般,搖搖晃晃的就要倒下。


    司言心下一驚,轉瞬就上前一步,他長臂一伸,下一刻便將蘇子衿擁入自己的懷中。


    眼前一片漆黑,蘇子衿分明感受到那貼著自己的身子極為溫熱,鼻尖傳來淡淡青竹香味,那麽令人安心,又那麽清冷卓絕。


    瞳孔的焦距片刻便恢復了尋常,眼前的一切又再次清晰起來。


    青年生的如玉秀美,宛若謫仙,他薄唇緊抿,微微凝眸,素來淡漠的眼底有一絲別樣的情緒快速劃過。


    「多謝世子。」蘇子衿垂下眸子,不著痕跡的拉開了兩人的距離,散漫笑起來。


    司言的眼底,果然有不一樣的情緒……


    「無妨。」司言蹙眉,不知為何,在蘇子衿離開了自己的懷抱以後,心中竟有種空蕩蕩的感覺升起。


    這種感覺,是他所不喜的。


    「破陣需要世子幫襯。」蘇子衿斂下情緒,好似沒有察覺到彼此之間奇怪的氛圍一般,抿唇笑起來:「世子現下便得兩腳站在這兩個紅色圓圈之內。」


    說著,蘇子衿指了指太極中間的兩個晃眼的艷紅圓圈,示意司言站過去。


    司言不疑有他,便很快走到了蘇子衿指定的位置。


    隨後,蘇子衿點了點頭,開始朝著四周的臨界點走去,她心中有一張天幹地支的圖,故而此時便直接按照著自己心中所想的方位走去。


    幾乎每到一個點,她都會停下步子,將身上的一些瓶瓶罐罐依次放置,直至八個點都放了不同的物什,她才緩緩一笑,走向了中心的位置。


    若是將太極圖看作一個整體,那麽中心的一個位置便是其中的分界,也就是最為關鍵的一步。


    蘇子衿頓下步子,抬眸看向司言,緩緩道:「世子,劍先與子衿,可好?」


    對於蘇子衿的要求,司言自然沒有拒絕,於是他毫不猶豫的便將屠麟劍遞給了蘇子衿。蘇子衿接過長劍,隨即素手捏著那劍柄,手勢看起來似乎極為嫻熟,長劍出鞘,她雙手微微一用力,隻聽『硿』的一聲,


    長劍沒入,一瞬間,司言腳下踩著的那紅色圓圈開始變成黑白色起來,隨即,那太極陣法也開始隱隱約約的消失又浮現,不到片刻,隻聽『滋』的一聲,他們腳下所在的太極陣法一時間消失了去,恢復了最初時候的深不可測,無法見底。


    司言腳下移動,便走到了邊沿之處,與方才不同的是,這次邊沿處不再有任何阻礙,這便是意味著第一個陣法破了。


    看了眼蘇子衿,司言這次倒是真的覺得找她破陣是個明智的決定,蘇子衿的陣法悟性,實在有些高出尋常人許多。


    「世子,」蘇子衿喚了司言一聲,手中長劍入鞘,隨即笑道:「接著。」


    說著,蘇子衿便將手中屠麟劍一拋,直直扔向了司言。


    司言伸手,輕而易舉的便接過蘇子衿扔過來的劍,隨即他淡淡抿唇,道:「第二個陣法?」


    言下之意便是詢問蘇子衿是否前往第二個陣法的意思了。


    蘇子衿微微一笑:「一鼓作氣。」


    言畢,兩人便一齊前往第二個陣法之內。


    走進陣法裏頭,不到片刻,四周便再次變成了封閉的模式。


    隻是,蘇子衿還來不及觀察四周,下一刻就有不明物體自陣法外沖了過來。


    司言定睛一看,那以極快速度靠近的一群不明物,儼然便是人的體格,然而,等到那東西靠近了,司言臉色不由沉了下來,下一刻,蘇子衿便被司言帶入懷中。


    「屍鬼。」司言抿唇,容色越發冷厲了幾分,他盯著那就要衝破陣法的物體,手中長劍出鞘,眸含戾氣。


    屍鬼,出自北冥幽地的妖邪之物。狀似人形,卻無人性。屍鬼的長相,通常極為可怖,全身焦黑,不存在任何思想,是最易被操控的殺人利器。


    聽人說屍鬼是生前被活活焚燒的人形成的,因為被施了某種禁忌之術,死而復生,但屍鬼沒有任何意識,全憑操控者指使,便是再次被屠殺,也沒有絲毫感覺。


    蘇子衿自然亦是知曉屍鬼是何物,她曾經去過北冥,知曉北冥莽荒,妖邪之物漸勝,但無論是屍鬼還是其他的邪物,都被關在陣法之中,而陣法則是由隱世所造。


    這北冥千百年來由隱世家鎮守,一直不曾出過岔子,便是有人想要入內,也是決計沒有可能。世人皆知,隱世家的力量極為神秘,聽說是超乎自然的強大,可通天入地,斬妖除魔,隻是究竟如何,蘇子衿倒是不太知曉。


    因為屍鬼從未曾有出現過,蘇子衿不禁低聲囑咐道:「世子小心。」


    如今這樣的情況,蘇子衿倒是真的沒什麽力量能夠幫到司言,若是放在從前,也許她能夠幫著他一塊兒屠殺這些怪物,但時移世易,她現下隻是個自身難保的弱女子罷了。


    心中這般想著,蘇子衿已然抬眸朝著衝破陣法的一群屍鬼看去。


    手中長劍揮起,司言依舊鎮靜十足,隻聽他低聲道:「無妨。」


    一言落地,屠麟劍便直接將一隻屍鬼的腦袋砍了下來。


    如同意料之中的想法一般,即便被砍了腦袋,那屍鬼也沒有任何血液濺出,隻隱約可見那斷了的半截身體內蛆蟲無數。


    場麵一度極為噁心,可司言和蘇子衿兩人就像是沒有看到一般,他們皆是神色淡淡,幾乎沒有任何反應。


    隨即,很快的,另兩隻屍鬼亦是同樣沖了進來,朝著司言和蘇子衿便張牙,似乎想要咬斷他們的脖子。司言利刃劃過,將那屍鬼攔腰斬斷。隻是,出乎意料的是,那被斬成兩半的屍鬼沒有像前一個那般再無聲息,而是突然反撲過來,衝著蘇子衿的方向咬過來。


    就在那屍鬼即將靠近蘇子衿的時候,司言運起內力,一掌擊了過去,『彭』的一聲,那屍鬼落在無形的罩上,直接便摔斷了脖子,這才了無生息。


    司言眸光一閃,心下便知道了這些屍鬼斬殺的秘訣。於是他長劍提起,在同一個方位用力一劃,強烈的劍氣湧現,一時間『喀喀喀』的聲音悚然響起,隻見十幾個屍鬼徒然斷了脖頸,下一秒,所有焦黑的身體轟然倒下。


    隻是,即便這些屍鬼被屠殺的場麵極為嚇人,身後湧進來的無數屍鬼亦是沒有畏懼的模樣,一個個絲毫不帶猶豫便沖了過來。


    蘇子衿眸光深深,想來,這些屍鬼當真沒有意識,不過是被操縱的死物罷了。


    於是,司言開始不斷的斬殺著,蘇子衿卻四處尋找著突破口,心下也描繪著天幹地支的圖。


    隻是,令她詫異的是,無論怎麽描繪,天幹地支在這太極裏麵絲毫不對稱。


    如果不是天幹地支……也許這個陣法在一開始便是有突破口的?


    因著先前的誘導,讓她陷入了一個慣常會犯的錯誤,這也是製造者想要達到的效果?


    眸光一閃,蘇子衿轉頭便看向那些屍鬼衝進來的方位,心下有一個想法漸起,隻聽她道:「世子,靠那屍鬼進來的方位近一些,然後試試看能不能劈開!」


    司言會意,於是他頷首,清冷冷道:「好。」


    應下後,司言便單手摟著蘇子衿,兩人一瞬間便移到了那入口的地方,隻是,他們堪堪一入進來,四麵八方便有屍鬼湧了進來,將他們齊齊包圍起來。


    「果然是那!」蘇子衿桃花眸子閃過驚異之色,那突破口才是真正的破陣之處,因著他們靠近了真正的突破口,這才致使這些屍鬼一個接著一個的湧進來,目的隻為了阻止他們衝出去。


    隻要他們將那突破口割裂開來,一定就可以破了這陣法!


    蘇子衿心中這般想著,已然有了一個想法形成,再這樣下去,恐怕司言的體力會被屍鬼耗盡。


    司言這頭還在不斷的斬殺屍鬼,這些源源不斷的屍鬼,就好像斬殺不盡的幽靈一般,密密麻麻的,越發的多了起來。


    司言腳下生風,便一躍衝出包圍,隻是,他一離開那處,屍鬼便又衝著他所在的方向沖了過去。


    就在這時,蘇子衿忽然使勁一推,在司言猝不及防的時候,已然離開了他的懷中。


    她眸光微動,桃花眸子浮現著堅毅的色澤,整個人已如靈巧如狐的衝著那突破口而去。


    隻是,蘇子衿到底是低估這些個屍鬼的數量。隻見那突破口處,又一隻屍鬼沖了過來,那屍鬼就像是食人惡鬼,張著被燒的腐爛不堪的嘴便要衝她咬過來。


    司言顯然也是注意到了蘇子衿這邊的動向,他一躍而起,便要朝蘇子衿而去。隻是,那復又衝過來的屍鬼再次將他阻隔,他眸光徒然森冷下來,有裂痕一片片就要碎裂……


    蘇子衿心下一緊,想著大概有些難逃劫數,隻是,在她沒有料到的時候,這衝過來的屍鬼在即將咬向她的時候,忽然身形一頓,整個就好像畏懼一般,往後直直退了起來。


    害怕?


    蘇子衿微微一凝眸,為何這屍鬼會害怕她?


    顧不得他想,蘇子衿便不再猶豫,直接跑到突破口處,她拔下頭上的唯獨一隻的銀簪子,尖銳的一端直接沒入無形的屏障之內。


    隻聽『哢』的一聲,整個太極陣法就像是初春破冰的湖麵,不到片刻時候,便一塊接著一塊的消失了。


    與此同時,屍鬼不再湧入,一時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而不知什麽時候,司言身側的那堆屍鬼也被他斬殺了徹底。


    「可有受傷?」解決完屍鬼後,司言顧不得其他,隻快速的到蘇子衿身邊,眸底浮現一閃而過的憂色。


    一邊說著,司言還一邊觀察著她的周身,生怕哪裏有些損傷。


    蘇子衿搖了搖頭,隻蹙起眉梢:「世子可是看到了?」


    蘇子衿的問話,司言顯然明白,他怎麽會看不到?就在方才,他心中劇烈的顫抖著,生怕蘇子衿受到什麽傷害。


    隻是,在看到了那屍鬼竟是在害怕她後,司言一下便心中鬆了口氣。


    「為何他要怕?」蘇子衿不甚理解,她身上沒有任何利器,唯一的利器便隻是方才那個銀簪子,可那銀簪子並不是多麽厲害的物什,為何那屍鬼如此畏懼的樣子?


    「也許……」司言認真的看向蘇子衿,正色道:「屍鬼怕女人。」


    蘇子衿:「……」


    見蘇子衿有些無言以對的模樣,司言一時間心情有些頗好,隨後他抿起唇角,淡淡道:「或許是血月玉鐲。」


    這陣法是墨尋幽所造,而血月玉鐲又是司夢空喜愛的物什,或許他是怕千年後司夢空真的醒來,誤闖了這天地,於是才給她留了後路。


    司言的回答,蘇子衿倒是不知真假,但現下,也隻有這麽一個解釋符合常理了。想了想,蘇子衿便沒有說什麽,隻點了點頭,兩人便朝著第三個陣法走去。


    不過片刻,兩人便走到了第三個陣法之中。


    相較於前兩個,這第三個陣法顯然更為神秘,更為危險。


    一踏進陣法之內,蘇子衿便覺得有些不對勁,於是她偏頭看向司言,問道:「世可是覺得有哪裏不妥?」


    司言聞言,逡巡了番四周,隨後清冷道:「暫無。」


    沒有任何感覺?蘇子衿有些不解,分明司言與她都是極為敏銳的人,尋常時候,隻要她察覺到了不妥之處,司言一定也會發現,隻是,為何現下司言沒有絲毫感覺,而她心頭的疑慮卻是愈發深了幾分。


    眼底劃過一抹不安情緒,蘇子衿斂下眉梢。


    然而,就在這時,遠處響起女子幽幽清脆的聲音。


    她說:「青絲,是你嗎?」


    一瞬間,蘇子衿臉色瞬間蒼白下來,素日裏言笑晏晏的從容神色也一剎那變得難以置信。


    ……


    ……


    與此同時,地宮內。


    「墨白,你不會是認真的罷?」少女明媚的聲音響起,儼然有些憤憤。


    「不然呢?」被喚作墨白的青年微微一笑,神色悲憫。


    「我去你大爺的!」少女粗聲爆了句罵人的話,語氣越發氣惱了幾分:「你難道不知我是什麽人嗎?竟敢這樣綁著我!」


    沿著光線看去,隻見少女一襲俏麗的粉裝,細膩白嫩的雙手卻是被緊緊拴在了一根粗繩之上,而另一頭則是落在墨白的手中,隱約可見少女的手腕被拴的通紅,顯然這始作俑者並沒有絲毫憐香惜玉之心。


    「我自然知曉。」墨白微微笑了笑,神情極為神聖:「隻是你爹讓我做你的師父,幫著你改了那些個……」


    墨白話還沒說完,便瞧見地宮的鐵門微微敞開,那聖潔清雋的臉上劃過一抹緊張之色,隨即他手下一拉,便顧不得其他,將少女拉著快速奔向地宮。


    「墨白,你見鬼了啊!」少女狠狠的罵了一句,手下吃痛,便繼續恨聲道:「我去你大爺的烏龜王八羔子!」


    身後傳來少女的叫罵,若是放在尋常,墨白大抵要威脅兩句,讓她止住叫罵的聲音。隻是,如今的墨白卻是整個人愣住了。


    眼前的地宮,明燈依舊,但潔淨的琉璃地板上卻滿是汙泥腳印。


    墨白素日裏那平靜至極的臉色徒然一暗,他很快鬆開了拉著少女的那根粗繩,急急的便要往冰棺所在的位置過去。


    少女見墨白鬆開了繩子,不由眸光一閃,下一秒就要悄悄溜走。


    隻是,前頭的墨白卻是傳來聲音,他道:「你若是要離開,我自是不攔著,但這地宮,沒了我,你大有可能死在機關陣法之中。」


    「去你媽的王八羔子!」少女哀嚎一聲,恨不得上前將墨白大卸八塊。


    墨白不顧那少女的叫罵,如今的心思隻一心在冰棺之上。


    隻是,在路過無憂池的時候,看著那七零八落、被劈的完全扭曲的浴池,墨白心中早已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來不及思索,便飛奔著到了那冰棺的麵前,果然,不出所料,這冰棺被移了出來,唯一慶幸的,便是好在沒有受到破壞。


    可是……即便沒有收到破壞,墨白此時的心情也是極度的……想罵娘!


    「王八羔子!」紅帳內,墨白氣急敗壞的聲音忽然響起:「哪個王八羔子幹的!」


    這一頭,少女聽到墨白的憤怒聲,不由樂了起來。


    生平頭一次,她倒是聽到了墨白這假慈悲的人如此的氣急敗壞啊!實在是有趣,有趣至極!


    這般想著,她便哈哈大笑起來,一邊走,她還一邊說道:「哎呦喂,我就說呢,墨白你這假慈悲怎麽突然變成瘋狗啦?原來是這地宮變成這樣了啊!那破壞的人實在是……嗯,英雄豪傑啊!」


    「南洛!你最好閉上嘴巴。」墨白悲憫的臉色露出一抹可怖的笑來:「否則我便告訴你爹,說你為了維護地宮,不幸身亡了,屆時揪出這破壞之人,想來你爹一定會為你報仇。」


    「墨白,你這王八羔子!」南洛咬牙切齒的看了眼墨白,隨即想到了什麽,忽然也不惱了,隻笑嘻嘻道:「算了,不說不說,不過……」


    她拉長尾音,擠眉弄眼道:「不過,這地宮被搞成這樣,實在有些髒兮兮的……」


    髒……墨白腦門浮現三根青筋。一想起地板的腳印,一想起那些汙泥,墨白便覺得整個身子都不對勁,心中的怒意也再一次升了起來。


    他一定要殺了這王八羔子!該死的!


    南洛挑眉一笑,瞧著墨白這幅潔癖到了極致的樣子,她便覺得心中暢快至極。


    嗯,墨白這王八羔子,終於有人來替天行道了。希望那人會是極厲害的,這樣一來,墨白如果戰死了,她將來也會為他掃個墓的,誰叫她是個至善純良、以德報怨的人呢?


    ……


    ……


    司言盯著蘇子衿那蒼白的臉色,心中不由一緊。


    蘇子衿……青絲?她從前喚作青絲?隻是,四國之中,有青絲這樣一個出彩的人物存在?若是有,他一定很早便知曉了。


    「青絲,」那少女緩緩走過來,她穿著記憶中的那件桃粉色長裙,裙擺處繡著一隻蹁躚飛舞的白色蝴蝶,很是精緻。


    蘇子衿輕然一笑,眉眼如畫,卻意外的染上一絲恍惚:「她們說你死了,我總是不願意相信。」


    她說:「若水,是你麽?」


    眼前的小姑娘,這個沖她笑的動人的小姑娘……不是若水,又是何人?


    她墜崖以後,醒過來的第一件事,便是派人在冰雪上尋找若水,哪怕是屍體也好,她隻想再看看她,看看她心目中那個可愛的小姑娘。


    隻是,她找不到若水,她就好像消失在了天地之間,所有人都說,她死了,可她,不願意相信。


    蘇子衿的話一落地,司言便蹙起了眉梢。眼前的蘇子衿,實在太過縹緲,她猶如隨時會乘風飛去一般,雖眼含笑意,但卻隱隱夾雜著無可言狀的哀傷之氣。


    鳳眸微沉,司言若有所思。這裏,若是他沒有猜錯,應該便是幻境了。他曾經聽人提起過,血刃八卦陣中,有幻境存在,內心的魔鬼、內心的念想、內心的畏懼……在這幻境中,都會一一顯現,這就像是黑暗的鏡子一般,真實而隱秘。


    所以,蘇子衿,這是……你的曾經麽?


    「青絲,是我呀。」若水笑眯眯的瞧著她,一派天真從容的模樣,仿若不諳世事的小姑娘,滿心歡喜:「我在同你玩捉迷藏呀!你知道的,我最喜歡捉迷藏了!」


    司言打量著眼前的少女,隻見她長裙粉黛,像個懵懵懂懂的小姑娘,笑起來小虎牙露出來,瞧著蘇子衿的眸光滿是喜悅。


    「蘇子衿,這是幻象!」司言微微凝眸,他上前一步,製止住蘇子衿靠近那個由幻象製造出來的小姑娘。


    幻象可以殺人,若這是蘇子衿的心魔,那麽這心魔……便可以於無形中,吞噬她的理智!


    然而,蘇子衿卻是沒有理會司言提醒,她隻是微微偏頭,淡淡笑道:「世子暫時,不要理會子衿的事,可好?」


    說這話的時候,她眼底浮現一絲祈求之意。


    這是頭一次,司言從蘇子衿眼底見到這般神色,心下有些抽疼,看著這樣的蘇子衿,司言再也沒有任何探究的心情。


    「若水。」說著,蘇子衿便緩緩上前一步,隻輕笑著,靠近了『若水』幾分:「你過來,讓我……好好瞧瞧你。」


    心中沒來由的微微一疼,司言一時便沒了動靜。


    「青絲!」若水跑了過來,清秀的小臉尚且有些嬰兒肥,瞧著卻十分可愛,她偏著腦袋,嘻嘻笑道:「青絲,我想你啊,你想不想我?」


    她衝進蘇子衿的懷裏,像個柔弱可愛的小妹妹,那股子討喜的模樣,實在叫人歡喜。


    蘇子衿彎起眉眼,笑了起來。


    她說:「若水,我也想你,很想很想你啊。」


    她緊緊的抱著這個小姑娘,眼底有水漬隱隱浮現,那久遠的記憶一時間朝她緩緩走來。仰頭一笑,她兀自伸手揉了揉『若水』的發梢,輕聲呢喃道:「若水,你會不會……後悔遇見我?」


    若是沒有她的話,也許這個小姑娘還活在世上,嫁人生子,等到她老了,便是子孫滿堂,而不是死在一片冰雪之中,身首異處。


    「青絲。」若水悄然一笑,眉眼溫軟:「沒有你,我可能就要嫁給陳公子了,你知道的……」


    她微微皺起鼻子,有些嫌棄的模樣:「我最是討厭陳公子那人了,有些文縐縐的,實在好生無趣。若是要我嫁給他,我鐵定要逃婚。」


    陳家的小公子,在很早之前便與若水定了親,隻是,若水素來不喜歡陳公子那般文弱的書生,她曾說過,要嫁一個當世的大英雄……


    「若水。」蘇子衿忽然笑起來,眉眼極為溫柔:「人都血刃八卦陣中的幻象堪比惡鬼,可為何你即使是幻象,也是這樣這般懂事。」


    她說:「我有點……捨不得讓你離開了。」


    蘇子衿的話音一落地,司言便詫異起來,蘇子衿的話……難道她一早便知道其中不同?所以說,她並沒有陷入幻象之中?


    這般想著,司言便朝著蘇子衿看去,隻見她眉眼依舊從容雅致,卻含著三分不可遏製的悲哀之色。


    那悲色,猶如浩瀚深淵,不可見底。


    「可是青絲。」若水歪頭笑起來,有些淘氣的樣子:「我不能耽誤你呀。」


    蘇子衿深深凝望著若水,她的若水啊!她心中的小姑娘啊!


    這一如既往的模樣,便是眉眼也不曾變過,可不就是幻象嗎?因為是幻象,所以司言這般內心透澈的人,無所感知,而她自己,卻是有著深深的不安。


    她從第一眼便知道這是幻象,畢竟沒有誰……在三年的時光之下,還依舊如當年一般無二。


    所以,她控製住了自己的內心。因為她知道,一旦任由慾念橫生,那麽陛下也會出現,甚至那個人……也會出現,隻因他們都是她的心魔,承載著她最年少時候的愛恨。


    可是,蘇子衿想,她大概真的做不到,做不到不去念想,所以她給了自己一個機會,好好的,再看看若水,再摸摸若水,再抱抱這個小姑娘。


    這陣法之中,一切都是虛無,一切又都是真實,所有的意念,都是人的執念所幻化。


    唯獨慶幸的是這些年來,她終究是再見到若水了,即便她知道,那隻是幻象……


    「青絲,我知道你會做得很好,就像那時一樣……」若水彎彎眉眼,笑的一派天真:「畢竟,你可是我心中的英雄啊!」


    話音一落,那個粉裝俏麗的小姑娘一瞬間消失在了蘇子衿的懷抱之中,她擁抱著空氣,就好像若水還在她懷中一樣,眼底是深不可測的執念。


    「若水……」低低的一聲呢喃自蘇子衿的唇邊溢出,她微微笑起來,滿目瘡痍。


    若水,你的英雄已經……幻化成魔了,再也回不來了。


    看著蘇子衿如此哀傷的模樣,司言一時間開始試著去想像她的過去,蘇子衿的過去,究竟是怎樣的灰暗,以至於她即便知道自己看到的是幻象,也寧願沉淪其中?


    而那個小姑娘又是何人,為何蘇子衿如此執迷於她?


    「我們走罷。」就在司言有些心中抽疼,想要上前摸摸她的腦袋時,蘇子衿忽然抬眸,慣性的便牽起一抹笑來:「這陣法,也該破了。」


    隨著蘇子衿的一聲落下,隻聽『彭』的一聲,那陣法果真逐一碎裂開來,一時間,四周的星辰漸漸消失,一片又一片,直到最後,星辰不再,暗夜漸白。


    眼前的世界,不再迷惑人心。


    「若是你難受……」司言蹙眉,不知如何安慰,隻抿唇看她,道:「可以哭出來。」


    司言想,大多數女子都是這般,他其實並不是少見女子哭泣,相反的,因為看多了,他便從來都是極為厭惡女子哭哭啼啼,總覺得格外的惹人厭煩。


    可如果是蘇子衿的話……也許並不是那麽反感。


    司言的話,讓蘇子衿微微一愣,她本以為司言要問她關於若水的事情,關於她從前的事情,隻是沒有想到,司言竟是……在關心她?


    斂下情緒,蘇子衿眉眼彎彎,兀自笑起來:「世子說笑了,子衿如今已然釋懷了。」


    她看向遠方,眸光含笑,卻隱隱有些幽深:「故友已逝,何必執著?」


    沒有人知道蘇子衿說的這話,到底是真是假,便是司言,他亦是不能看清。可即便這樣,司言也知道,蘇子衿此時的笑,確實很難看出絲毫牽強,卻意外的在他眼底極為牽強。


    他知道這是蘇子衿的保護色,即便他試圖拆穿,蘇子衿也依然會掩飾過去,他好像走不進她的心,此時的蘇子衿顯得極為遙遠。


    「好。」司言微微頷首,到底什麽也沒有。


    天色漸漸亮了起來,周圍的場景也再次明亮清晰。


    眼前依舊是叢林廣布,但唯一不同的是,不遠處有一處巨大的山洞在前。


    蘇子衿和司言對視一眼,於是兩人便朝著那山洞漸漸靠近……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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