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言其實是個很高的人,以至於他如今半蹲著,蘇子衿還是覺得有些困難,許是她從未被人背過,許是天色太過昏暗,她剛一上了司言的背脊,便差點滑了下來。


    司言似乎亦是同樣察覺了蘇子衿這有些『笨拙』的動作,於是他想也沒想,便很快伸出修長有力的臂膀,骨節分明的手指下意識的托住了身後的蘇子衿。


    於是,蘇子衿順利的爬上了司言的背脊,而司言也穩穩的背住了蘇子衿。隻是,有那麽一瞬間,甬道變得無比寂靜。


    司言微微蹙眉,手下的觸感有些異乎尋常的柔軟、圓潤,雖然隔著厚厚的衣物,他依舊感受的到那觸覺的不同尋常。可思及蘇子衿實在瘦弱的身姿,司言一時間有些想不通,到底是哪個部位才能這般……特別?


    忽然,司言清冷麵色在黑夜中露出一抹驚色,這部位……如果沒有猜錯,好像是臀部?


    意識到這一點,司言堪堪恢復往日裏的膚色的耳朵再一次漲的通紅,就連玉色的臉容也漸漸燒起了紅霞。


    可這個時候,他是放下還是不放?


    想到這裏,司言整個便人僵住了,他手下也不敢亂動,就好像一時間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一動不動。


    顯然,蘇子衿亦是察覺了自己某個部位傳來的溫熱之感,心下有些窘迫,她幾乎下一秒便知道發生了什麽。


    見司言沒有動靜,夜明珠的光芒下,蘇子衿那張素來從容艷絕的臉容上,悄無聲息的便升起了一抹紅暈,好在如今司言並看不著,否則場麵定是要更為尷尬幾分。


    一時間,空氣中瀰漫起不可言狀的氣息,蘇子衿快速的斂下那抹異樣的情緒,半晌才輕輕揚唇,打破這尷尬的場麵,緩緩道:「世子可以托住子衿的踝處。」


    司言聞言,也不知在想些什麽,靜默幾秒後,才沉聲道了句:「失禮了。」


    說著,他調整了手下的動作,很快便以正確的姿勢背起了蘇子衿。


    蘇子衿微微一笑,唇角染上些許溫軟之色,寬慰道:「子衿當是要感謝世子才是,如今這裏極為昏暗,世子所為並沒有不妥之處。」


    蘇子衿知道,相對於她的不適,顯然司言更加的不太適應,畢竟司言素來是個清冷之人,他這般稍顯『笨拙』的模樣,儼然與她相差無二,也就是說,這個從沒有背過他人的青年,在這樣的時刻下還能顧念著她,提出自己一向接受不了的事情,想來她是該感謝他才是。


    如今前路未卜,沒有多餘的時間去矯情,也是沒有多餘的時間去介懷。蘇子衿不是個不識好歹的人,既然司言都沒有任何厭棄之意,她又何必扭扭捏捏?


    左右坦蕩自在人心,他們兩人心中清明便好。


    蘇子表現的從容,司言倒是一時間猜不出她此刻心中的想法。若是知道,司言指不定要自愧一番。畢竟,比起蘇子衿的心無雜念,司言隻是麵上冷靜罷了,他的耳朵還是一樣的紅,他的心還是一樣的跳個不止。


    人都說,美人在懷,溫香軟玉,可到了司言這裏,便是美人在背,溫香軟玉。隻是,令他訝異的是,蘇子衿這人,到底太過清瘦,她在他背上,即便披著厚厚的大氅,依舊沒有任何重量可言,仿若一陣風便可以吹散一般,著實有些瘦弱的過分。


    壓下心中那抹奇異的情愫,半晌,他才恢復了素日裏的清冷與鎮定,心下的波瀾也被掀了過去。


    一路無話,大約又是走了小半個時辰,蘇子衿和司言接著光線看去,隻見前方隱約之間便可以瞧見一堵鐵門擋住。


    「世子。」蘇子衿淡淡喚了一聲,大抵便是在示意司言放下她來。


    司言心中明白她其中的意思,於是他微微頷首,便很快將蘇子衿放了下來。


    隻是,令蘇子衿詫異的是,司言的動作很輕,幾乎是護著、生怕她磕著碰著一般,那股子清冷中的溫柔,倒是讓蘇子衿微微愣住。


    情緒轉瞬即逝,蘇子衿不再看司言,便打算拿著夜明珠一探究竟。


    「我來。」就在這時,司言忽然清冷出聲,隻見他上前一步,便拉住了蘇子衿的一隻手,隨後他奪過蘇子衿手中的夜明珠,光線下,那張璀璨俊美的臉容,有些異乎尋常的認真。


    這一次,蘇子衿是當真有些難以置信了,司言的舉動,蘇子衿再清楚不過,他是怕前路有什麽危險,所以才拉住了她,而他自己卻是走在了前頭,顯然若是有機關,也是他第一個被機關所累。


    斂下情緒,蘇子衿偏頭看他,桃花眸子浮現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世子為何待子衿如此之好?」


    若是沒有緣由,司言不可能這般護著她,蘇子衿想不通,這樣清冷而溫柔的司言,到底是怎麽回事?


    「你不能出事。」司言垂下眸子,麵容依舊清冷無情:「隻有你活著,我才能活著。」


    司言想,不僅是因為他答應過蘇子衿要護她周全,而且還因為如今兩人困於機關陣法之中,若是蘇子衿真有不測,恐怕他也很難獨自逃離這處深淵。


    「原是如此。」蘇子衿恍然一笑,神色依舊從容雅致:「那麽,世子先罷。」


    她沒有鬆開司言的手,因為她知道,這是她的保命符,若是她想要活著,就要依靠司言這一身的功夫。


    司言微微頷首,隨即便牽著蘇子衿,兩人一步一個腳印的朝著那鐵門走去。


    甬道裏潮濕陰暗,可奇怪的是,這鐵門絲毫沒有生鏽的模樣,司言手中的夜明珠微微抬起,隨即便看到那鐵門的奇特之處。


    很是顯然,那鐵門是千年玄鐵所鑄,是任何東西也無法破開的。鐵門上沒有鎖,可旁邊卻有一個九宮格,九宮格上分別鐫刻著:琴、棋、書、畫、歌、舞、蕭、劍、箏,而九宮格旁,是一個凸起的方塊玄鐵,玄鐵上鐫刻著一個『解』字。


    「密匙鎖?」蘇子衿有些驚訝的看著那九宮格,眼底浮現一抹奇異之色。


    司言看了眼蘇子衿,淡淡道:「何意?」


    「這是墨家獨創的密匙鎖。」蘇子衿素手指著那九宮格,笑道:「世子可以瞧見,這門上沒有尋常所見的鎖扣,可是門卻是依舊打不開。」


    「密匙鎖是從裏頭鎖住門的一種獨特的鎖,隻有按下九宮格上相應的幾個方塊,並點開解這一個方塊,才能將門打開。若是按的方塊不對、亦或者是順序不對,都是無法打開這門。依著子衿所見,這密匙鎖若是沒有解開,恐怕還會觸動機關。」


    說到這裏,蘇子衿看著那密匙鎖的眸光愈發深了幾分。這密匙鎖出自墨門,當年是由墨尋幽創建,一時間也是驚世駭俗的,畢竟這密匙鎖極為複雜,突破了以往鎖扣的形式,具有令人佩服的嚴密性。


    「這裏的所有關卡……」司言斂下眸子,神色冷峻:「恐怕便是墨尋幽設計的。」


    蘇子衿聞言,不由點了點頭,對於司言的猜測,亦是十分贊同。墨門的那個墨尋幽,消失百年的傳奇人物,端是看這密匙鎖便可知,這與他分不開幹係,隻是,蘇子衿不知,司言為何如此肯定?他的語氣中,顯然便是十分篤定的模樣。


    司言偏頭,淡淡道:「墨尋幽和女帝的事,你可是知曉?」


    「知曉一二。」蘇子衿點了點頭,隻是,她到底還是不知道其中緣由。


    見蘇子衿眸底劃過不解之色,司言便繼續道:「大景朝駕崩的皇帝,素來都是葬在皇室陵墓之處,可那裏,沒有女帝。」


    這是皇室多年來的秘密,沒有人知道,當年女帝司夢空駕崩的時候,曾經墨尋幽去過皇宮。同時,也沒有人知道,一夜之間,司夢空消失的無影無蹤,便是一絲一毫的線索也不曾留下。


    那時百姓極為愛戴司夢空,若是知曉司夢空身首異處,定是要發生嚴重內亂。而彼時大景朝又經過動盪多年,已然是經不起內亂,故而,當時繼位的顯仁帝便下令封住這密事,隻作女帝安然下葬,以此保住大景的江山社稷。


    「是墨尋幽帶走了司夢空?」蘇子衿斂眉,掩下心中的那抹驚異,隻從容問道。


    「不錯。」司言點頭,眸光落在那密匙鎖之上,有些神色莫辨:「這是大景皇室的一大秘密,隻是,即便到了如今,也沒有人知道,那時女帝究竟有沒有亡故。」


    若是假死的話,也未可知。畢竟司夢空與墨尋幽之間,確實存在那般情感糾葛,隻要兩人遠離了俗世,倒是可以過上閑雲野鶴的生活。


    蘇子衿聞言,不由兀自一笑,有些神色莫名:「子衿以為,司夢空當是亡故了。」


    「為何?」司言抬眼看她,見她神色悠遠,一時間心中有些別樣滋味生出。


    蘇子衿揚唇一笑,桃花眸子一時間高深莫測:「世子可有愛過誰?」


    司言微微一頓,半晌,他才清冷道:「不曾。」


    司言的話一落地,便聽到蘇子衿輕聲笑起來,她眸光恍惚,說道:「世子大抵不知,如果你恨極了一個人,便是死,也不願意再見他一麵,更何況是假死與之離開呢?」


    愛和恨,大抵便是這樣極端的一瞬間,就像是雙麵的銅鏡,當年如何傾心愛一個人,在極致的傷害過後,便會如何恨那人。


    由愛生怨,由怨生恨,左右這人世間的愛恨癡纏,離不開這些悚然的字眼,可人們卻還是一意孤行的陷入這泥潭之中。


    「郡主如何知道?」司言神色有一瞬間的凝固,道:「難道郡主愛過這樣一個人?」


    不知為何,分明蘇子衿就站在他的麵前,可司言覺得,她有些遙遠的觸不可及……


    「子衿隻是偶然見過她的手劄罷了。」收回目光,蘇子衿緩緩攢出一個笑來,神色自若:「世子對這密匙鎖有何見解?」


    對於蘇子衿的回答,顯然司言並不滿意,亦或者說,此時她言笑晏晏的模樣,含了三分轉移話題的意思和七分掩飾不言的刻意。


    不知為何,一想到蘇子衿方才的神色,司言便覺得心中有些堵得慌,她問他,他有沒有愛過一個人,是不是她愛過誰?


    蘇子衿的曾經,究竟是何模樣?有誰參與?


    然而,彼時的司言,大抵還不知道自己心中生出了不一樣的情緒,一種莫名的喚作嫉妒的物什……


    「這裏的九宮格,每個格子都是不同的東西。」沉吟半晌,司言接著道:「以我之見,也許這與司夢空有關?」


    蘇子衿聞言,不由揚起一抹笑來:「世子的想法,與子衿一般無二。」


    說著,蘇子衿便看向那九宮格,思索道:「這九宮格上不是樂器便是技藝,難道是與興趣愛好有關?可司夢空好似這些個技藝或樂器都十分得心應手……」


    聽著蘇子衿的話,司言不禁問道:「你似乎很是了解她?」


    司言了解司夢空,那是因為司夢空是他的先輩,皇室一個極為出彩的人物。隻是,蘇子衿言談之間,顯然便是對司夢空很是熟悉,再結合她方才提及自己看過司夢空的手劄,這樣一看,蘇子衿竟是異乎尋常的對司夢空了解非常。


    心中似乎想到一個可能,司言清冷冷的瞳眸一頓,看向蘇子衿的眼底也浮現一抹猜測。


    「世子想岔了。」瞧見司言的神色,蘇子衿便知道他在想什麽,瀲灩的桃花眸子不禁彎了彎,蘇子衿緩緩笑起來:「子衿不是墨門的人,也不是師從墨門,之所以了解司夢空,大概是因為年少時候,最為歡喜的人物,便是她了。」


    對於司夢空,蘇子衿其實有些崇敬,那女子是她年少時心中的英雄和榜樣,她幾乎讀過她寫的每一本書,無論是經國策略,還是其他的雜記手劄,她其實,都一直很是喜歡。


    司夢空就像是一個傳奇,引人入勝的同時,卻也教會她許多事情。一直到這些年,她依舊四處找著司夢空遺留下來的手劄,所以,對於司夢空這個人,包括她與墨尋幽之間的愛恨情仇,其實蘇子衿是有些知曉的。


    她知道,司夢空一直到死前,都一直在恨著墨尋幽,隻是他們之間的某些故事,年歲悠遠,她倒是不太清楚。


    司言聞言,便斂下眸子,隨即他抿了抿薄唇,才淡淡道:「這九宮格上的正解,應當是與某個時間有關,否則的話,不必這般排列。」


    「誠然如世子所言,可這時間點……恐怕不好悉知。」蘇子衿沉吟道:「若是與司夢空有關,左右不過是他們之間的愛恨,相識之日、相愛之時、相別之夜……這些都是有可能的,但首要的問題便是,我們並不知道他們何時相識、何時相愛、何時相別。」


    即便蘇子衿自認為很是了解司夢空,可到底她不是司夢空,也不識得司夢空,所以她並不知道司夢空與墨尋幽之間的許多細節。


    「……」一時間,司言有些無言以對,他不明白,這些陷入風花雪月的人究竟在想什麽,難道相識相愛的時間點很是重要?


    瞧著司言那一副頗有些看不慣的樣子,蘇子衿驀然的便有些失笑,這廝倒真是不懂人情的很,情人之間的美好事件,似乎在他看來很是愚蠢一般,這股子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倒是極為像他,也難怪這些年太後為她殫精竭慮,隻想著他早些成家。


    「生辰?」就在蘇子衿兀自失笑的時候,司言忽然抬眸道。


    隻是,一抬眸,蘇子衿那笑意吟吟的模樣便落入他的眼底,莫名的,司言素來清冷淡漠的鳳眸愈發幽深了幾分。


    蘇子衿斂了些許笑意,隻輕聲問道:「世子是說,與生辰有關?」


    司言頷首,隨即繼續道:「聽人說墨尋幽是個不理人世之輩,想來應當不會有這般複雜的情絲,若是有可能的話,大抵便是女帝的生辰了。」


    墨尋幽早年間在寺間紮根,後來機緣巧合之下,被前一代钜子相中了,於是開始習得墨家機關術。聽說墨尋幽此人,心性極好,悟性也極高,是個天生的機關術者,隻一點,他為人十分淡漠,是個紅塵之外的人物,幾乎不理人世,故而當時在他與司夢空的愛恨傳揚開來的時候,江湖上無人不感到驚異非常。


    蘇子衿瞧了眼司言,見司言神色冷冷,一副麵無表情的樣子,心下便浮現一抹想法,也許這墨尋幽的性子與司言相近,想法也與之相同也說不定?


    片刻,蘇子衿揚唇笑起來,眉眼生輝:「也許世子是對的。」


    說著,蘇子衿便上前一步,從容的按下蕭、琴和箏三個格子,等到要按解這個格子的時候,她下意識的看了眼司言,而司言手下卻是愈發攥緊了蘇子衿的手,而後朝她點了點頭。


    蘇子衿微微一笑,隨即素手一按,那解的格子一動,瞬間,一聲『轟隆』的聲音傳來,隨即便是『咯吱咯吱』,有齒輪摩擦的響聲與之並齊。


    不過片刻,便聽到『哢擦』一聲,玄鐵寒門應聲,緩緩拉開。隻是,就在那門自動拉開的一瞬間,隻見數支飛箭『咻咻咻』的從四麵八方飛射過來。


    微弱的光線下,隱約可見那箭頭紫黑,顯然是淬了毒。


    一瞬間,毒箭飛馳而來,蘇子衿微微凝眸,轉瞬之間,她便被司言拉進了懷中。


    與她那冰冷冷的身子不一樣,那是個極為溫暖炙熱的懷抱,她隱約之間,便聞到了司言身上傳來的淡淡青竹味道,那有些清冽的味覺,令她不由微微愣住,她下意識便抬頭看向司言。


    隻見此時,司言麵容冷峻,清絕的側顏仿若染上了薄薄的寒冰,他唇角微微抿起一條直線,下顎卻是優雅至極。


    司言這廝,當真生的好看。有那麽一剎那,蘇子衿心下微微一跳,不過片刻,她便斂下眸子,呆在司言的懷中,一動不動。


    彼時,司言腰間長劍出鞘,另一隻手則緊緊將蘇子衿護在懷中。他手提屠麟劍,不斷將飛來的毒箭擊落在地,腳下亦是猶如踏了清風一般,縱身躍起。


    片刻不到,那毒箭便停止了發射,鐵門也依舊敞開沒有動靜。


    司言放下手中長劍,確認沒有其他危險之後,便緩緩低眸,看向懷中那極為安靜的女子。


    「可有受傷?」清冷冷的聲音響起,司言容色淡淡。


    蘇子衿搖了搖頭,便輕聲笑道:「沒有。」


    司言點了點頭,隨即鬆開摟著蘇子衿的手,他神色認真,再次牽起蘇子衿,道:「進去罷。」


    司言的一連串動作,實在是極為順暢,以至於蘇子衿心下有些愣住,不過麵上,她依舊是絲毫不顯露,隻頷首,便隨著司言踏進了那仍舊敞開的鐵門。


    於是,蘇子衿便隨著司言,一齊走了進去。


    等到他們入內,那鐵門忽然發出『轟隆隆』的響聲,隻片刻功夫,鐵門再度關了起來,猶如先前的地層一般,這鐵門依舊是沉重而嚴密。


    蘇子衿瞧著那被關的死死的鐵門,不由低聲一嘆,幽然笑道:「看來,隻能往前,不能看後了。」


    這一個又一個的關卡,顯然便是不給人以退路的,所以,他們要麽勇往直前,直到出去,要麽就是困在這些關卡裏頭,化成枯骨。


    不過,相較於這些,蘇子衿倒是不擔憂青煙和青茗,她們都是困在第一個關卡而第一個關卡儼然是墨尋幽的仁慈,在她和司言落下之後,想來青茗她們再想入第二個關卡,都是沒有可能的了。


    因為所有懂得機關之術的人都知道,墨門墨尋幽製造的機關,一生隻開一次,隻關一次。若是要想再次開啟,便得從機關內部進行修繕,別無他法。大抵,這也是墨尋幽的怪癖之處。


    這樣想著,蘇子衿和司言便愈發的走進了一些。


    入了那鐵門之後,便可瞧見一條明亮的甬道,那甬道的燈火是夜明珠的光芒,幾十顆拳頭大小的夜明珠一路為燈,一路上倒是再沒有任何機關陷阱。


    不遠處的盡頭,隱約閃現著明亮的光芒,蘇子衿和司言對視一眼,兩人便加快了步子,朝著那光亮處走去。


    因著先前在司言背上歇息了許久,蘇子衿如今的體力已是恢復了稍許,不再如方才那般幾近精疲力盡的模樣。


    直到走到那盡頭,看見那盡頭處的場景,蘇子衿和司言都是不由瞳眸微縮……


    眼前是一方偌大的地宮,這地宮極大,極奢華,光是照明的夜明珠,少說也有五百顆。


    琉璃為地,玉璧為牆,水晶為帳,那纖塵不染又極盡曖昧的地宮,仿若女子妖艷而笑,令人無端的便感到震撼。


    這地方,儼然算是金屋藏嬌的好處所了。


    入門的一側是一池可容納百人的浴池,池中水流清澈見底,池壁為藍天暖玉所鑄,壁上鐫刻著『無憂池』三個字,瞧著那依舊冒著煙氣的浴池,想來是一湖溫泉無疑。


    蘇子衿凝眸,無憂二字,是當初司夢空還沒有登基時候的封號,她是那時的無憂公主,大概也是這世上最為舉世風華的無憂公主罷。


    另外一側有紅珊瑚水晶薄紗簾帳隔開,隱約可見有三個隔層。蘇子衿和司言兩人緩緩入內,隨著他們愈發走進,也清清楚楚的看清了所有。


    第一層紅珊瑚水晶薄紗內是一方貴妃榻,榻上覆著裘錦,貴妃榻的一側,有玉色圓桌,桌上置著茶具一列,其中要數幻彩青銅高腳杯最是好看。而圓桌的麵前是一張琉璃玉色矮桌,桌子上放置著一焦尾琴,琴弦由冰絲製成,精美絕倫。便是瞧著那一景一物,也能令人聯想到美人醉臥榻上,公子輕撥琴弦的幽然畫麵。


    到了第二層,一眼便裏頭的那張極大的羅漢玉人床,床上有龍鳳呈祥的金絲錦被,蘇子衿走過去一瞧,發現錦被上還有一件艷紅的寬擺裙子,輕紗薄履,仿若美人曼妙,著裙而舞,實在美極。


    眸光落到不遠處的玉璧上,蘇子衿不由微微一愣:「那是……」


    「司夢空。」司言凝眸,淡淡道。


    隻見,不遠處的玉璧上懸著一副畫,那是一副美人丹青圖,圖上的女子生的極美,五官艷麗矜貴,好似人間至精至美的妖姬,她穿著一襲濃烈至極的紅衣,眉眼間滿是迷人的笑意。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原來,那,便是司夢空。


    「這墨尋幽,倒是愛她入骨。」蘇子衿輕聲一笑,散漫道:「隻可惜這一室的榮華奢靡,她都看不見了。」


    紅顏枯骨,早已香消玉殞,便是再如何奢靡曼妙,她也是看不見了。


    ……


    ……


    與此同時,天漸漸亮了起來。


    隨著天明的第一聲雞叫響起,青茗等人都已然回到了各自的處所。


    落梅院


    「你說什麽!」戰王妃緊緊盯著青煙和青茗,聲音發顫道:「什麽叫作子衿下落不明?」


    「王妃,是奴婢等保護不周。」青茗半跪在地上,神色卻是異乎尋常的冷靜:「主子昨夜出門透氣,便帶了我等一起隨從,路過門頭的時候,正巧遇見了長寧王世子,於是兩人便攀談了起來。」


    青茗等人自蘇子衿和司言的身影消失以後,便一直在想著進入第二個關卡的方法。然而,誠如蘇子衿所料的,這關卡再無法開啟,唯有第一個關卡的出口之處,是他們所能夠開啟的。於是,他們沒有辦法,隻好暫且出來,完成蘇子衿在入祁山之前便吩咐好的一切。


    「不想,我們幾人竟是落到了迷障林中,幾經周折,卻是誤打誤撞,入了機關之處。」青煙接著道:「後來,主子和長寧王世子一起,意外落入機關之中……至今未有尋回。」


    蘇子衿和司言的約定,自是不能夠言明,故而隻能編個理由,胡亂搪塞過去。雖然青煙等人都非常焦急,但越是到這個時候,她們作為暗衛便越是不能自亂陣腳,為今之計,便是率先找到戰王夫婦,言明蘇子衿失蹤一事,並隨之讓她們製止住事態的擴散。


    「這些都是子衿教你們的?」戰王爺聲音冷厲下來,盯著青煙和青茗,低斥道:「好一個出門透氣、夜遇司言,相互攀談!」


    手中的瓷杯應聲落地,隻聽『砰』的一聲,那杯子砸到門邊,發出碎裂之聲。


    戰王爺眯了眯眼睛,眸底怒意滔天:「這段話簡直漏洞百出,你們以為,這般便能夠誆騙本王嗎!」


    且不說蘇子衿與司言如何關係,便是那突如其來的散個步都能散入迷障林中,任誰聽了都要不信!


    「王爺恕罪!」青煙和青茗齊齊俯首,隻聽青茗又道:「主子與世子有過約定,不可為他人道爾,還望王爺莫要追究起因,隻專注尋找主子!」


    青茗的言下之意,便是具體原因不能透露,但現下最重要的,隻是尋人。


    「爹,她說的沒錯。」蘇墨皺起眉梢,臉上浮現一抹擔憂:「妹妹和長寧王世子現下下落不明,我們還是先派人尋找為先,其他的原因,等到妹妹回來了再詢問也是不遲。」


    「不錯。」蘇寧亦是點了點頭,他說:「妹妹素來有些神秘,她不想告知的事情,自然不會輕易透露,便是這兩個丫頭,想來也是得了她的吩咐,為今之計,我們還是先找到妹妹再說。」


    戰王妃在一旁聽著,不由心下有些難受:「這祁山危險重重,也不知子衿一個人能不能應付的過來,她身子骨這樣弱,可千萬……」


    「王妃且放心。」青煙道:「主子與長寧王世子在一處,因著他們之間的協定,想來長寧王世子會保全住主子。再者說,長寧王世子並不知機關之術,若是沒有主子相助,想來世子也是九死一生!」


    正是因為有這樣的領悟,青煙和青茗等人才這般冷靜,若是隻蘇子衿一人落入機關之中,想來她們是真的要急死,可如今再添個司言,想來便是安全許多,畢竟司言的功夫,她們都是清楚。而且,那時候蘇子衿落下,司言想也沒有想便飛奔過去,想來這長寧王世子對她們家主子,還是有些情意的。


    「司言確實是個厲害的。」戰王爺聞言,終於稍稍放下一顆緊緊提著的心。隻是,到底還是不放心,他便又問道:「子衿在這之前可是有吩咐過你們什麽?」


    聽到戰王爺這麽問,青茗便點了點頭,沉聲道:「回王爺的話,主子說,若是她一人或者她和長寧王世子都遇到不測,一定要封鎖住消息,即便派人尋找,也決計不能明裏進行。」


    青茗的話一落地,蘇家人都不由沉默了。誠然如蘇子衿所言,若是司言失蹤的消息傳出,想來會有不少人進行追捕,尤其陶行天那老匹夫,一定想也不想便派人誅殺。而蘇子衿與之一起,恐怕會受到連累,想來想去,這件事一定是不能夠走漏風聲的。


    「從今天開始,子衿受不住這祁山的天氣,開始在落梅院養病。」想到這裏,戰王爺便沉下臉色,桃花眸子閃過幽深,道:「你們幾人都守在落梅院,若是有她人探望,一律不見!」


    青煙和青茗對視一眼,心中知道戰王爺這是要掩下蘇子衿失蹤的消息,不由深覺得蘇子衿先前的吩咐十分具有前瞻性。


    低下頭,她們齊齊道:「是,王爺!」


    戰王爺點了點頭,於是便道:「楚楚,你也記得切莫表現的太過緊張,我現下便去陛下那兒一趟,想來陛下也是知道了長寧王世子失蹤一事。」


    與蘇子衿一般,戰王爺知道,司言這人一直極為謹慎,他一定也會像蘇子衿一樣,提前安排了自己的屬下掩飾一切。


    戰王妃聞言,便點了點頭,為今之計,確實隻能如此。


    很快的,戰王爺便進了昭帝所在的院落。然而,正如戰王爺所料,司言果然與蘇子衿一般,兩人都是提前做好了最壞的設想。


    可說到底,他們都是算準了人心,知道戰王爺和昭帝無論怎麽惱火也會幫著遮掩一二,所以才這般吩咐著。


    於是,這一天開始,長寧王世子和長安郡主都消失在了眾人的眼前。聽說長安郡主身子骨太過不濟,剛到祁山兩日,便受不住這裏的嚴寒,再次入了閨閣養病。而長寧王世子則是因為太後之故,不得不貼身侍奉。


    許是這祁山太過濕冷,而太後年紀卻是愈發大了,完全受不住這兒的天氣,於是她便與長安郡主一般病倒了。


    從此開始,眾人皆知燕夙燕太醫終日裏兩邊跑,皆是為太後和長安郡主費盡心思。


    ……


    ……


    暗夜落下,寒鴉點點。


    有人身穿黑衣,戴著銀製麵具,負手立於林中。


    他身後跪著兩個玄衣男子,兩人皆是戴著銅獅麵具,隻露出一雙冷酷無情的眸子。


    黑衣男子微微凝眸,冰冷道:「蘇子衿的來歷,可是查清楚了?」


    「主上恕罪!」其中一個玄衣男子低下頭,稟報導:「她的來歷依舊一無所知!」


    「一無所知?」玄衣男子冷笑一聲,忽然便伸出手,強大的內力湧起,隻見他轉過身,那玄衣男子便被他的內力吸了過去,修長的手指下一刻便擒住那人的脖頸,邪魅笑起來:「本座要你何用?」


    隨著聲音落下,隻聽『砰』的一聲,那人便被甩飛起來,重重的撞到了一旁的樹上。隱約有肋骨斷裂的聲音傳來,那人落到地上,臉上的麵具亦是被震的碎裂。


    順著光線看去,隻見那玄衣男子生的極為平凡,唯獨額頭上刺著一個『影』字,很是顯眼。


    這『影』字,顯然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暗影門所特有的標誌,暗影門是江湖上的一個傳奇,它幾年之內便穩居江湖第一把交椅,不僅是情報網的第一大門派,而且還負責領賞金、取人頭,是個極為龐大且神秘的組織。


    暗影門的門主弦樂,一個癡迷於樂理,卻也極為殘忍的人物。幾乎沒有人見過他的真容,基本上見過他的人都死於非命。隻聽人說,他美若妖姬,宛若人間至邪的精怪,喜怒無常,嗜血卻也迷人。


    玄衣男子從地上爬了起來,顧不得擦去嘴邊的湧出的鮮血和身上傳來的劇痛,便跪地顫抖道:「主上饒命!」


    「你,」弦樂揚唇,勾出一抹魅惑的笑來,他指了指另一個跪在地上的玄衣男子,神色莫辨道:「若是你也一無所獲,本座便……」


    說到這裏,弦樂頓了頓,漆黑的眸底有一瞬間的血腥劃過,他接著道:「殺了他!」


    弦樂的聲音一落地,那兩個玄衣男子便齊齊顫抖了下,隨即那被指名的玄衣男子俯首,強自鎮定道:「回主上,屬下查到蘇子衿似乎是……東籬人!」


    「東籬人?」弦樂眸光微微凝固,嬌艷欲滴的紅唇緩緩勾起,有些神色莫辨。


    「屬下看見她與樓寧玉幾乎在前後時刻,都出了門。」見弦樂深思,那玄衣男子便繼續道:「隻是蘇子衿警覺性極高,屬下沒來得及跟隨前往探查。」


    「看來,你的消息確實很靈。」弦樂聞言,忽然笑了笑,猶如淬毒的眸子一瞬間陰鷙起來:「隻是,你太愚蠢了!」


    隨著弦樂的話音一落地,隻見他手下一抓,便很快捏緊了那玄衣男子的咽喉。看著那玄衣男子痛苦和不解的神色,他緩緩勾了勾唇,麵具下妖艷的臉容浮現一抹嗜血:「你以為,為何突然的便跟不上蘇子衿?」


    「那是因為,你被蘇子衿發現了!」磁性邪魅的聲音落下,下一刻,隻聽『哢擦』的一聲,弦樂的紅唇隨之便揚起濃濃邪獰的笑來。


    若非蘇子衿發現了,怎麽可能忽然便跟不上呢?實在是愚蠢至極,暴露了自己還不自知!


    隻是,蘇子衿……那女子,可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看著弦樂輕而易舉的便殺了那玄衣男子,另一個玄衣男子不由十分駭然。他心如死灰,想著接下來便是輪到他了……


    「將這屍首處理幹淨。」弦樂拿出一方潔淨的帕子,一邊擦拭著自己的手,一邊涼涼道:「若是沒有處理幹淨,你便等著跟他一起罷!」


    玄衣男子微微一愣,隨即臉上漫起喜不自勝的神情,他低下頭,便恭敬跪道:「是,主上。」


    弦樂點了點頭,他扔下手中的帕子,眸色有些忽暗忽明:「出動人手,搜查整個祁山!」


    「主上是說,蘇子衿和司言?」玄衣男子跪在地上,驚疑不定。


    「自然。」弦樂冷冷一笑,眉眼魅惑:「如今蘇子衿和司言失蹤的消息還未來得及廣布……」


    「主上可是要將消息散播出去?」玄衣男子猜測道。


    「不要自作主張!」下一秒,弦樂冰冷的眸光便落到了他的身上,那猶如毒蛇一般的眸子,看的玄衣男子不由打了個寒顫。


    「屬下該死!」玄衣男子俯首,額角有恐懼的汗水落下,生怕一個不如意,便惹怒了眼前之人。


    「記住,可以誅殺司言,但是……」他眯了眯眸子,眼底有紅光浮現,森然可怖:「蘇子衿若是死了,你們便也不要活了!」


    玄衣男子微微一頓,隨即便立即道:「是,主上!」


    「弄幹淨罷。」弦樂笑起來,仿若世間最美的精怪,妖艷至極,他微微抬眸看向不遠處的宮殿,眼底浮現起一抹誰也看不懂的深意。


    蘇子衿這樣有趣又神秘的女人嗬……他還沒有玩夠,怎麽可以就這樣讓她死了呢?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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