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上了歲數,平日裏最愛熱鬧,府內僅小姐便有三位,加上去了揚州的黛玉,時不時接來的史湘雲,還有住在梨香院的薛寶釵,僅僅是這些姑娘們日日在跟前說笑便是熱鬧的不得了。


    何況,還有王熙鳳與寶玉這兩個活寶。


    這一日,用了早飯後,探春姐妹並著王熙鳳正哄著老太太高興,屋子裏珠圍翠繞,正是熱鬧之時,外麵卻突然亂作了一團,卻見一個婆子滾了進來,哭喊著,“老太太,薛大爺他闖進來了。”


    話音未落,薛蟠便掀了簾子進來。


    惜春幾人慌忙向著簾子後麵躲去,王熙鳳卻是不怕,堵在了薛蟠正前方,罵道,“薛大爺,這裏是什麽地方,也是你能闖的?還不速速退去。”


    她是薛蟠的堂姐,自是向著他,這是想息事寧人,可是老太太平日裏最是膽小,此時被嚇著了,捂著胸大口喘著氣道,“我卻是做了什麽孽,活了七十多歲,竟是讓人闖到了內室裏來。你們都還愣著幹什麽,還不攆出去。”


    這下子還愣在一旁的婆子們立時反應了過來,都圍了上來,試圖將薛蟠推開。可薛蟠長得本就高大,此時又是怒目而視,如那廟裏的金剛一般,哪裏有人能動得了他,隻聽他吼著粗嗓子道,“老太太,蟠兒不過來這兒晃晃您就不願意,那為何府裏的人就能夠隨意的糟蹋我妹妹的名聲?什麽叫寶玉說了與寶釵是一對兒,我妹妹清清白白一個人,誰跟他是一對兒?”


    這話卻是讓屋內眾人瞠目結舌。


    那金玉前緣的事兒府中的確有不少人都知道,前幾個月便有不少人說,一般這種事情,抓著兩個碎嘴的處罰一番,便也就過去了,可薛家畢竟是客人,哪裏能隨意處罰主家的奴才,王夫人樂見其成,也不去管,王熙鳳自是以王夫人為先,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去管。這事兒便一直沒完沒了,前幾日更是沸沸揚揚的。


    薛家便是吃了這個暗虧。


    誰能料到,薛呆子真的大刺刺地講到了明麵上,而他顯然還沒說完,甩開了一個拽住他袖子的婆子,又向前走了幾步,離著賈母不過幾丈遠,又質問道,“當初進京,我們薛家也是有自己房子的,是老太太張口留的人,都是親戚,且府中又有那麽多同齡姐妹,媽媽這才想著留下來,我們是借住,可一概吃用都是自出的,又不是那些賣了身給寶玉做通房的丫頭,隨著你們怎麽編排,”


    這話卻說得戳人心了,王熙鳳當即便想張口反駁,可臨來時秦鍾說了,別讓王熙鳳張口,將話一溜煙說完,薛蟠便立時又道,“府中住著這麽多親戚,林家的姑娘,史家的姑娘,怎的寶玉一個都不說,卻拿著我妹妹說這些難入耳的話?難不成就是因著人家一個是巡鹽禦史的女兒,一個是侯爺的侄女,我們家不過是個皇商,才這麽欺負人的?可你們也別忘了,我妹妹進京是來小選的,寶玉難不成要跟皇家搶人?”


    將秦鍾教的話都說完了,薛蟠才發現自己竟然連氣都忘了喘了,趕忙吸了兩口,看在賈母眼中,還道他說完了卻是要動手了,慌忙道,“這是萬萬沒有的道理。”


    王熙鳳也趕忙過來,拉住了薛蟠,安撫道,“蟠兒這是說得什麽話,咱們府裏是最最講規矩不過的,老太太又是最最公正的,你若心裏有了委屈,好好說便是,哪裏能這般闖進來?”


    說罷,便拉了拉薛蟠的袖子,薛蟠想著秦鍾說的話,王熙鳳必是幫著你的,你說完了,八成她會給你台下,你就哭便是了。薛蟠一狠心,當即便抹了眼淚,偌大的一個人,剛剛還恨不得吃人似得,此時竟又嗚嗚的哭了起來,還道,“我就這一個妹妹,平日裏最是懂事,她又是個寧肯自己委屈也不肯讓我難受的,我若是不來,怕是在家要將眼睛哭瞎了。”


    這麽一來,剛剛還恨不得殺了刮了薛蟠的小姐們,也心中有了點鬆動,想著薛寶釵平日裏的好處,在想著剛剛薛蟠所說的傳言,氣便消了大半,誰不知道薛蟠是個呆霸王啊!


    他本就是不懂事兒的人,妹妹受委屈了,也能用這不懂事的法子來講理。


    一時間,屋內的氣氛倒是緩和了不少。


    賈母想著薛蟠的話,怎不明白這中間是王夫人的事兒?她自是知道王夫人看不上林黛玉,這是跟她較勁兒呢!她倒是不在意薛寶釵如何?可剛才薛蟠的一句話說得對,寶釵是來小選的,如今還是皇家的人呢,這話傳出去,寶玉又該如何自處?


    想到這裏,老太太隻覺得胸口更悶,臉色也難看起來。好在鴛鴦細心,趕忙給她拿了丸藥吃,又替她按壓著胸口。


    這邊一鬧起來,便有人去報了賈赦、賈政以及邢夫人和王夫人,不多會兒,屋子裏的簾子便掀了起來,賈政慌張張進來,也不看薛蟠,隻問賈母,“母親沒事吧!”


    鴛鴦此時正給賈母捋著胸口,賈母剛剛緩了過來,想著剛剛薛蟠所說,那話怕是寶玉說出來的,賈政那人,平日裏無事還要挑揀一番,若是知道了,怕是要打斷寶玉的腿,便道,“已然無事了,待會你媳婦留下便是,你自去吧。”


    偏偏賈政是個孝子,此時瞧著賈母麵色蒼白,額上還有冷汗,怕是真嚇到了,對那薛蟠自是不滿,哪裏肯走,不一時,王夫人與邢夫人便到了,到了最後,賈赦才姍姍來遲。


    幾人又不是賈政,平日裏根本不理府中事兒,在路上就將事情聽了個七七八八,邢夫人自然知道,這定然是王夫人幹的好事兒,一進門便道,“雖然蟠兒魯莽點,但這事兒的確讓人惱,這家裏也該好好整治整治,省得那堆婆子媳婦日日無事幹,竟敢編排主子的閑話。”


    這卻是說王夫人管家無能呢!王夫人冷眼瞧著還在抽搭的薛蟠,心頭不惱是不可能的,心道薛姨媽糊塗點,可寶釵卻是個聰明的,怎的生了個薛蟠,竟是如此不上台麵。又道是否是薛姨媽不滿,任著薛蟠來鬧,可想著薛姨媽一向膽小,怕是不敢做這事兒,便否了。


    可這事兒著實難纏,一麵兒涉及到她管家,一麵兒這話又是寶玉說出來的,想了想王夫人便道,“我又問了寶玉身邊的人,當時隻有寶玉寶丫頭和寶丫頭的丫鬟鶯兒在,八成小丫頭不懂事,說著玩露出來的。”


    竟是推到了鶯兒身上。


    薛蟠還未張口,邢夫人卻先噗嗤笑了,“鶯兒是寶釵的貼身婢女,這種事兒躲還來不及呢,怎會自己說出來?”這話雖然有點道理,隻是在這場合笑出來,卻是有些輕佻。邢夫人被賈母冷冷的瞥了一眼,終究是不甘心的閉了嘴。


    這事兒自然是掰扯不清的,但起因卻在寶玉身上,薛家雖然如今瞧著孤兒寡母的,但人家還有個中了解元的義子呢!賈母能在後宅這麽多年熬成婆,便不是短視的人,想著便氣喘籲籲地安撫道,“這卻是我們怠慢了客人,竟是讓寶丫頭受了這般大的委屈。你寶兄弟素來對姐妹親厚,哪裏知道那起子小人竟會借著他的話在背後嚼舌頭,我這便讓鳳丫頭去查,你放心,一定給你個公正。”


    這卻是都是傳話人的錯了,若是秦鍾在,八成還要反問一句,可惜薛呆子能記住上麵那番話便不錯了,剩下的,他哪裏想得到,便低聲應了,又將莊季書囑托的話說了一番,“母親妹妹在府裏也打擾許久,家裏的房子也修好了,我想接了她們回去住,日後若是想玩,坐了車來便是。”


    他五大三粗的,此時低著頭,聲音裏還帶著哽咽,聽著到讓人不落忍,何況,出了事兒便將人接走,這門親戚自是做不成了,賈母自不會允許,隻道,“你家裏就你們三個,你日日還不在家中,將她們娘們兩個放那裏做什麽,還不如在這裏住著熱鬧。”


    說完這些,王熙鳳又是跟著勸了幾句,老太太此時已經說了不少話,顯得有些累,幾人見了,如何敢再留,那賈政又囑咐了鴛鴦盡心一事兒,方才都退了出去。


    倒是誰都沒注意,賈政那邊已然氣得不得了了,待到從老太太那裏出來,先是找了個丫鬟問清了薛蟠說的什麽,那丫頭倒也聰明,竟將薛蟠的話學的一字不漏,賈政先是聽了寶玉跟人家寶釵說咱來是一對兒,又聽著寶玉身邊的通房,頓時大怒。


    當即便讓人去前門守了寶玉和他的小廝,一個也不準放走,等著寶玉一下學,便帶到了他的書房裏。


    寶玉見賈珍就跟老鼠見了貓似得,話都沒說腿便軟了,賈政板著臉,將那鎮紙拍得砰砰作響,才問項圈的事兒,寶玉本沒將這個當做會兒事,便一五一十的將項圈上寫的什麽,他怎麽說的講了。賈政又問他房裏人的事兒,寶玉開始還支支吾吾不肯答,到了後來瞧著賈政讓人拿了板子,知道今日沒人給他報信,這才抖抖索索的將跟襲人的事兒說了。


    這卻是將賈政氣了個仰倒,當即讓人拿了家法,也不顧寶玉哭爹喊娘,便給了寶玉二十板子。


    打完了,才讓人叫了王夫人來。


    王夫人趕來的時候,寶玉已然暈了過去,屁股上滲出的血分外明顯,王夫人當時便站立不住,差點倒下,還是身邊的彩霞將她扶了住,又掐了人中,才幽幽清醒過來。


    一醒來,王夫人便哭道,“老爺怎的不把我也打死,我的寶玉啊!”


    “我倒是問你!”賈政罵道,“寶玉才多大,居然連通房都有了!還有那寶釵,你到底打的什麽主意?”


    王夫人頓時愣在了那裏,連哭都忘了,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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