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老頭


    無論黑仔怎麽盤算折騰,那個倔強而又漆黑如炭的黑老頭就是不給黑仔鬆鬆綁。


    正像那老頭自己說的,餓了,給黑仔喂流汁,想方便,有便壺。


    平生第一次使用便壺,把個黑仔的心躁得滿地亂爬也沒找到地洞,隻好不斷昏厥了事。


    不管黑仔是真昏厥還是假昏厥,抑或休克、沉睡什麽的,他每一次醒來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默念什麽“一跳之困”。


    可他念著念著念到後來,就突然想起了大嫂(也可能是大哥)的一句名言:衝動是魔鬼!


    於是黑仔堂而皇之地念叨著衝動是魔鬼,繩索是難魁!念到後麵就唱成歌了。


    老頭實在安奈不住好奇心,就問黑仔那個“魁”是什麽意思?


    黑仔白眼一翻頭一扭愛理不理說,“什麽意思也不關你個老家夥什麽事,也許我想鬥鬥鬼也說不定呢!”


    “嗯,真不錯,你很有文化!文化到魁字也能鬥鬥鬼了,簡直就是太有才了!”


    “我就鬥鬥鬼了,鬥到你吃不下飯睡不著覺,你能奈我何?”


    “盡想美事吧,你就。你現在除了苦思冥想還能幹什麽,嗯?”


    “這就走了,老家夥?你什麽時候放我出去呀,我也讓你好好想想美事,好好孝敬孝敬你老人家!”


    “留著你自己慢慢享用吧!”


    老頭走出門之後,又流下黑仔一個人捆綁在床上,他望著天花板,回想這段時間的點點滴滴。


    自見老頭第一眼,黑仔還以為見到了包黑炭呢,可他哪裏有一點像刻板僵硬卻一臉正義的包青天的影子。


    反倒是越來越覺得,這該死的倔強的漆黑如炭的老頭,簡直就是剛出鍋的老油條,又瘦又小又焦黑還沒營養。


    “我怎麽會碰上這麽一號人物?”黑仔又開始胡思亂想了。


    他肯定是我前世的前世的冤家,因為前世沒能了結的前世緣,挨到今世的這個時候來索債。


    他也真會挑時候,我不就衝著大海盡情一跳之前沒預想會有什麽後果嘛,怎麽就成了前世的前世的冤孽了呢?


    我從小到大都是這麽跳大海的,怎麽就在跳真正的大海時卻變成跳海自殺了呢?這不是前世冤孽是什麽?


    等我意識到這個問題時,那最後一跨就已經跨出去了,再也收不回了,我在空中拚命蹬腿已經證實了這一點。


    噢,你說收不回就收不回吧,可誰曾想也就蹬了那麽幾腿,怎麽就瞪出這麽個不可理喻的老頑固焦炭頭(山裏人燒製木炭時沒有燒製成木炭的木頭渣)!


    讓我無辜受冤不說,竟然還讓我遭受如此非人的待遇,還要我感激他的救命之恩!這不是前世的孽緣是什麽?


    不過這一切都已經成為了過去,我得重新麵對現實,養精蓄銳全力應對這個不知從何而降的前世的前世冤孽才對。


    黑仔想到這,心裏仿佛踏實多了,心裏一踏實,肚子就餓了,肚子餓了就拚命吼,“餓死人了!餓死了!”


    黑仔極盡可能地用腳掌手掌拍在床上搞出點響動來,這麽一來還真有一點折騰的意思,看那焦炭頭如何接招。


    響騰了好一會,都是沒反應,等黑仔剛想作罷沉沉睡去的時候,不知從什麽地方又冒出了那老家夥的聲音。


    “嘿,嘿,幹嘛呢?”


    “我餓了,我要吃飯!”


    “不是剛喂過你嗎,怎麽就餓了,餓死鬼投胎呀?”


    “我去!那也叫飯?老家夥,聽清楚了,我餓了,我要吃飯!吃飯,吃飯!你懂不懂什麽叫吃飯?”


    “哦,原來你是飯桶投胎喲,難怪!”


    “你才飯桶呢,大飯桶,嗯,老飯桶!當然,你就不用投胎了。”


    “這又是為什麽?”


    “你都那麽老了,老得不能再老了的飯桶,再一投胎,保不齊碎成十七八塊,那就魂都收不回了。”


    “你的心真好,很會替別人著想!”


    “我一直都很會替別人著想的,你研究了我那麽久就沒發現嗎?其實我的心真的是很好的!”


    “你就是好心得有賣,吃飯,想都別想,我這隻有流汁!”


    “哈哈哈,老羞成怒了不是?想不怒,可以呀,還我自由!”


    “哦,原來是想自由啦,不是餓了,那流汁都可以免了,你真好,真的很好嘢,很會替我著想!”


    “兩者得而兼之,都想要,而且是必須的,不行呀?”


    “那你就繼續做夢吧!”


    老家夥還真的說走就走,留下黑仔一個人在那繼續哈哈大笑。


    “這就走了,哎,老家夥真不經玩,這樣就脫離戰場了,沒意思,真沒意思!”


    黑仔無聊地感慨一番之後,發現一個問題,他的飯也同時被那老頭給抹掉了!


    那可不成,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何況我早就記不清有幾十頓沒吃了,早就慌得倒了樁!


    黑仔就扯開喉嚨,手掌腳掌一並使用,“我餓了,餓了,我要吃飯,我要吃飯飯!”


    也許是老頭經不住黑仔的鏖戰,也許是老頭真的有那麽好心,反正是沒等黑仔折騰多久就把東西端上來了。


    不知道黑仔知不知道老頭已經把東西端上來了,卻隻見他仍在那有氣無力地拍著床板都叫成三歲兒童了,“我要吃飯飯,我餓餓!”


    老頭也不聲張,用湯匙掏起一團東西就往黑仔張開要吼叫的嘴裏塞去,等黑仔恩恩了好一陣,喉結一動把東西咽下去才抽出湯匙。


    黑仔吧唧著空空如也的嘴,怔怔地問,“喂,老家夥,這都給我吃的什麽東西,怎麽那麽腥?”


    黑老頭詭異地笑笑說,“我剛掏上來的鮮蠔。”


    “什麽?你還真不是人類耶,可也犯不著讓我變成類人猿吧?”


    “類人猿?你還真的是很有點學問呐,連類人猿都能用上。”


    “那當然,也不打聽打聽,我大哥大嫂是誰!”


    “那我就順便問問,他們是誰呀?”


    “說起他們……嗯,不能告訴你這糟老頭,那可是國家一級機密!”


    “也就是說,這類人猿吃的東西可以起走不用吃了?”


    “那不行,為了跟你這不是人類的糟老頭鬥到底,再作踐人的東西我都得咽下去!”


    “嗯,這句話倒是說得很有點男子漢的氣概。”


    “聽這句話的意思,老家夥以前是經常說很有男子漢氣概的話咯?”


    “不僅僅是說說而已,實實在在就是!”


    “田家莊的老牛吹死了又不用你賠,使勁吹就是。”


    “現在肯定隻能吹吹牛而已,老了嘛,要不然我怎麽會找你來頂替呢?”


    “什麽,你個老家夥是從那塊雲彩裏掉下來的怪物都不知道,就讓我接你的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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