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曼徹斯特出發一路南行,視野之中沒有一方裸露的土地,整片整片都被披蓋上一層綠色的毛絨地毯,青綠的牧草,深綠的櫸樹,微黃的柔荑花,棕褐的馬匹,白色的綿羊,黑白相間的奶牛零星地散落在上麵。


    寧靜平和的氛圍在這綠色的海洋之中肆意地流竄,奧爾卡也將手臂伸出車窗,盡情地感受著這蔚藍天空下的微風。


    “斯特拉福德快要到了!”她指著遠處對著羅柏激動地喊道。


    “知道了知道了,又不是第一次來了。”羅柏無奈地搖了搖頭,不過還是順著她的手望去。


    在丘陵起伏的綠色原野上,奔來一片濃綠的島嶼。在濃綠的襯托下,引入眼簾的是遠近相連的陡尖屋頂和方形煙囪,紅色牆磚泛著陳年葡萄酒的殷紅,黑瓦上麵則飽藏著深沉的底蘊。


    許是莎士比亞名氣太大的緣故吧,這個締造了千古奇才的小鎮,遠望就能看到人潮湧動的景象。


    兩人在鎮口下了車,尋著清幽的布倫河水步入鎮中,仿佛走近了一個古遠的童話。布倫河橫穿了這個方圓不足兩公裏的古鎮而過,布倫河上從中世紀留下來的拱橋依舊健在,其下河水靜靜地流淌而過,野鴨和天鵝在這靜謐之中追逐嬉戲。


    奧爾卡似乎是很看不過去它們的愉悅,從羅柏身邊跑去河邊大喊了一聲,驚得半空中滿是或白或灰的羽毛。但正是這突然間的驚愕,好像就敲開了十六世紀的大門,臨街的古舊民宅在岸邊由遠而近地排列歡迎,教堂的鍾聲蕩開河麵的層層漣漪。走在河邊的青灰石板路上,陡峻而厚重的維多利亞式建築,奇幻而俏麗的哥特式建築和粗獷古樸的普通民居相繼呈現在眼前。


    兩人並沒有順著鍾聲前往緊靠河邊的那棟鎮上最宏偉的建築——聖三一教堂。遠處望過去那座教堂已經被歲月慢慢穿上了一件深厚苔蘚製成的衣裳,那裏麵就安葬著莎士比亞的靈墓。不過他們不是第一次來了,當然不會專門跑去人潮擁擠的地方,想也不用想都知道那來來往往的行人大部分會停留在那座漢白玉方形高台前麵靜默一會。


    世界文學史上有一些偉大的文學家,由於生前不曾被關注,身後留下的有文字可考的生平資料極為有限,莎士比亞就是如此。相比較前往鎮中心的莎翁故居參觀,觸景生情睹物思幽,羅柏更願意在街頭的小木凳上麵和白發蒼蒼的老人們聊聊天嘮嘮嗑。


    與莎翁的家鄉人來談莎士比亞,可要比通過各種媒介來獲知的更加有趣和豐富。至少在這位叫作老約翰的老爺爺看來,布倫河滋養的這片土地上,必然會出現莎士比亞這樣不朽的人物。不過正如莎士比亞所說的“一千個人心中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這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而奧爾卡倒是對街旁的那家小商店更加感興趣,那棟充滿童話般氣息的小熊商店似乎激發了她早就不知道扔去哪裏的少女心,拖著正在聊天的羅柏就跑了進去。


    “老約翰,和你聊得很愉快。”羅柏和老人揮手告別。


    從小商店出來的時候,奧爾卡的懷裏已經抱著了一個巨大的泰迪熊玩偶,與她臉上笑容形成對比的是羅柏有些幹癟的錢包。


    鎮中的泰迪熊博物館因為時間接近傍晚的緣故已經關門,倒是給奧爾卡臉上添上了一抹唉聲歎氣的鬱悶,不過當她發現大街上裝扮成莎士比亞樣子的街頭藝人又很快笑出聲來,在發現演奏著歌曲的兩名農裝少女時更是拖著羅柏就加入了其中。


    表演了一曲的兩人就和少女們擁抱告別,準備找個餐館滿足一下胃部的空虛。不過街上的行人倒還是很多,絲毫沒有因為夜色的接近而退縮。


    “嗷。”和奧爾卡聊得正歡的羅柏一不小心就和迎麵過來的一名年輕人撞在了一起,高挺的鼻子不小心被碰著了,顯得有些微紅。


    “看清點路!”抱著巨熊玩偶的奧爾卡雖然從正麵看不到臉,但從毛絨玩偶背後伸出來了那隻拳頭惡狠狠地對著年輕人示威,使得年輕人有些害怕的低下頭跑遠了。


    “你沒事吧。”她的臉從小熊的臉邊露出來,看著邊上的羅柏關懷地問道。


    “應該沒什麽大礙。”羅柏摸了摸紅腫的鼻子,回頭看了看還在奔跑的背影,對著奧爾卡歎道:“他看起來也不像是壞人啊,你看你把他嚇得。”


    “你怎麽知道他不是壞人?”奧爾卡無語地說道,“你不過是和他這麽撞了一次就知道他的為人了?”揶揄的羅柏不知道怎麽回嘴。


    這個小鎮的商店、旅館、街道、餐廳、文化設施,從商標到命名,似乎都和莎士比亞有關,或者是用他的頭像,或者是用他的姓名,或者是用他戲劇裏麵的人物和事件,活生生就是一個莎士比亞世界。


    兩人最後也就隨便挑選了一家餐廳,名字是莎士比亞的廚房(shakespeare''s-kitchen)。說是隨便,其實也是衝著這名字才過來的,他們倒是想看看莎士比亞的廚房裏麵有什麽特殊的美味。


    不過兩人理所當然地失望了,奧爾卡點的那道“天堂的沙拉”就是普通的香蕉沙拉,店主解釋這麽取名是因為莎士比亞推崇香蕉為“天堂裏的蘋果”。


    至於羅柏所點的“泰晤士報中的真誠”居然就是英國常見的特色美食“魚和薯條”(fish-and-chips),店主是這樣解釋的:“想象一下在倫敦的淒風冷雨中,來一套熱乎乎香噴噴的魚和薯條是個多麽幸福的事情,最傳統的吃法是用報紙包著……一定要用泰晤士報哦,親。”


    等到店主回去忙活,奧爾卡勺起一瓢香蕉片舉起來唏噓道:“i-am-in-my-sd-days-now, and-i-am-green-in-judgment!”惹得羅柏大笑出聲。


    她所說的sd-days正是出自莎士比亞的《安東尼與克裏奧佩特拉》,沙拉是西餐中的一種涼拌菜,做沙拉需要各種新鮮的蔬菜,所以人們常常把沙拉跟green(綠色的,不成熟的)和fresh(新鮮的,不老練的)相聯係,由此產生的sd-days用來表示“閱曆尚淺,處世經驗缺乏。”奧爾卡說的這句話意思就是她現在還是太年輕了,缺乏見識,才能被這麽容易的忽悠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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