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好幾天,陸方青都魂不守舍,有時候做事也會出一些低級錯誤,而他的雙眼空洞,整個人仿佛已經不在這裏,可是在他空洞的雙眸之下,卻有著一點微微的光亮,好像正有什麽在準備著蘇醒一般。


    陸方青身上的點點變化,蕭娘都能感覺得到,她什麽都沒有說,壓下心頭的陣陣不安,卻隻能靜靜地等待著,等待著陸方青再一次做出選擇。


    可是這個選擇遲遲未現,蕭娘也隻能日複一日地等待著,直到這一日,他們得到了一個消息,一個並不好的消息。


    消息是禮府的人傳來的,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陸方青的臉色就變了,這個消息來得太突然了,讓人無法接受。


    好一會兒,陸方青才反應過來,蕭娘已經在他的身邊看著他,似乎也在等著他說話。


    陸方青想了想,道:“我們……去看看他。”


    蕭娘沒有遲疑,點了點頭。


    這樣一來,店裏的生意肯定就做不下去了,蕭娘隻得跟街坊鄰居們道歉,然後才將店給關了。


    與蕭娘趕到禮府的時候,禮秀鋒已經在準備車輛,除了幾個隨從,陸方青認識的也就隻有陳淑瑤、禮蕁菱和小翠二人。


    見到陸方青與蕭娘到來,禮秀鋒連忙過來迎接,語氣卻是帶著一絲沉痛,道:“先生,本來也不應該就此事去打擾你的,可是……”


    陸方青擺擺手道:“如果連這事都不讓我知道,陸某又將如何安心在這塵世安生?”


    禮秀鋒低下頭不說話,經陳淑瑤提醒,才連忙讓陸方青和蕭娘也上車,然後車子便也揚長而去。


    在車子,陸方青便已問禮秀鋒事情的經過,隻是禮秀鋒也說不清楚,隻說紀俠如那幾日來有些不大對勁,裏麵瘋瘋顛顛的,就像是走火入魔了一樣,禮秀鋒原本還以為紀俠如隻是因為潛心創作所以才會那麽怪異,應該很快就會恢複正常,畢竟這樣的事之前也是有過的,可是讓他沒想到的是,紀俠如就像完全中邪了一樣,不僅行為瘋顛,而且還在不斷地說著胡話,那些胡話自然不會有人聽懂,後來紀俠如大發雷霆,一氣之下離開了禮府。


    陸方青一怔,他沒想到還有這一回事,而禮秀鋒又接著說道:“離開禮府後,俠如一直沒有消息傳來,我也派過幾潑人出去尋找,可是直到近日,俠如在鹽城老家才傳來消息,他臥病家中,已將不久於人世。”


    紀俠如很年輕,今年也不過才二十五左右,而且他奮發有為,大好人生才剛剛開始,陸方青搖了搖頭,他沒有辦法接受紀俠如遇上這樣的事情,不久之前,他還拿著自己寫的手稿,興衝衝地要讓自己看呢,這麽想著,陸方青便緊著問道:“有看過大夫吧,大夫都是怎麽說的?”


    禮秀鋒無奈道:“信件之中並未提及,想想俠如之前的怪異言行,隻怕大夫也未必能夠看得出來。”


    陸方青頓時便不說話了,隻盼望著馬車速度再快一點兒,他好去看看紀俠如的情形。


    在另一輛馬車中,坐著一眾女眷,馬車裏麵空間很大,五個人坐下來也不擁擠,蕭娘與陳淑瑤聊了幾句,不過她們也不知道紀俠如的情況,自然無從理解,隻是說著心中的擔憂,倒是禮蕁菱,一直都安安靜靜的,也不說話,她的神情看起來很是恬淡,似乎是並不在意紀俠如的事,可是有時從她的神態之中看來,卻是隱有憂心,便是陳淑瑤和蕭娘也都不知道,禮蕁菱心中到底在尋思著一些什麽事情。


    接近三天的路程,禮府的馬車停在鹽城中心的一條長街中,一戶頗有些年代的宅前,宅子雖老,可是宅子前麵的大路卻很幹淨,門庭也是布置得頗為雅致,從大門往裏可以看到近門的院子,花草修剪得宜,非常雅觀,門上的一塊鏡石則寫著“紀府”二字。


    有人迎了上來,在知道是禮府來人的時候,竟是無須任何通報,便將他們迎了進去,想來紀府中早有人吩咐並安排妥當了。


    再次見到紀俠如,他已經不再如同之前那般活力十足,整個人竟然瘦了一大圈,臉色土黃,眼皮雖然已經蓋上,可是感覺眼珠子卻似乎要凸出來一樣。


    紀俠如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陸方青的身體不由得晃了兩晃,可還是忍住沒有摔倒,在房中除了紀俠如,還有一位老婦人,聽她說,她是紀俠如的祖母,不過老婦人眼睛也是很紅,想必是才哭過,她說是因為紀俠如倒下之後一直念念不忘禮府,所以她才會給禮府寫了封信,畢竟遇上這種事,她也是手足無措。


    之前也給紀俠如看過大夫,可是每一個大夫都看不出紀俠如得的是什麽病,有說他中了風寒,有說他身體虛寒,各種說法的都有,可就是沒有人能夠治好紀俠如,眼看著紀俠如身體漸漸垮了下去,老婦人也是急得不行。


    陸方青不由得問道:“俠如這些天可還有說過什麽話?”


    老婦人想了想,便道:“說過很多,可都是一些什麽仙啊鬼啊的,有時候大白天的房間裏也是一陣陰沉,怪嚇人的,這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中邪了。”


    禮秀鋒神色微一動容,之前他也有一次想過這個可能,當時在禮府的時候,他還想過要找道士來給紀俠如驅驅邪呢,不過當時也隻是想到而已,他還真不能那麽做,但想到這位老婦人……


    果然,老婦人便又道:“之前老身也有找個道士來,可是好像也不管用,這孩子的身體是越來越差了。”


    禮秀鋒和陸方青聽了不由得額頭直冒汗,好在此“紀府”非彼“紀府”,紀俠如的母親當初嫁給紀昀之後,這娘家的門匾也是有了一番改動,不過很少有人能夠聯想到那裏去,要不然隻怕紀俠如這事要傳得人盡皆知,紀昀也會淪為笑柄了。


    但這也怪不得這老婦人,隻是因為紀俠如一心想要寫狐仙鬼怪的故事,全副心神已經融入進去了,就算是在病重昏迷中,依然還是念念不忘,所以才會伴隨著胡話出口,卻是將老婦人給嚇了一番,直接就將道士給請來了。


    “先……先生……”


    紀俠如的聲音很輕很弱,但這屋子裏很安靜,陸方青聽得很清楚,連忙走上前去,隻見紀俠如的雙眼無力地動著,隻是他的眼皮皺皺的,怎麽也睜不出來,就那樣貼在眼珠子上,使得他想睜開眼睛都不行。


    紀俠如遊離著一雙手,似乎想要抓住什麽,陸方青連忙抓住他的手,道:“俠如,是我,我在這裏。”


    紀俠如似乎想要笑,可是他的嘴唇要動一下都困難,隻能呼呼地出了幾下氣,然後有氣無力地道:“先生……我……還想給你……看……更多的……文章……可是……”


    就算是到了這個時候紀俠如念念不忘的還是他的那些文章,他費力地說了好一會兒,話卻還說不完整,可是陸方青懂他的意思,握著他的手不由得微微緊了緊,紀俠如才又停了下來,知道自己想說的話,陸方青都知道了。


    緊接著紀俠如又想到了什麽,又道:“先……先生,我寫的……那些……您……看……看……看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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