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玉忍了忍笑,繼續叮叮當當搬弄手裏的銀環。


    廉孟又道:“少主血脈尊貴非比尋常,不僅是我半壁妖界未來的妖王,其後嗣也必然一脈相承,延續我族血統純淨不息,豈能容人修血脈混淆?”


    “我的血脈就不尊貴了麽?”江燼雪慢條斯理瞟了一眼,“你守你的血脈純淨,我守我的家族傳承,你們一族血脈再珍貴,於我也沒什麽用,如今能不在乎我江家後人被他族奪了姓氏,舍棄了我納夫入贅的權力,吃虧的是我,占了便宜的是你們少主,你們有什麽替他不甘心的?”


    廉孟眉角微抽,“敢問是哪一家的傳承?能貴得過我妖修王族?”


    “說了你也不認識,但我就是尊貴,我本也是一家之主,可納夫無數,與你王族有何區別?”


    “那既同是尊貴血脈,且注重傳承,又何以遣散正宮女子……”


    “他不許我再納夫,我也不許他再納妾,你不是講道理麽?這不是道理麽?”


    沉玉看了看廉孟,難得見廉孟繃了幾千年的端莊肅穆往下垮,心裏總有點兒說不出的痛快,頑固不化的千年長老們,連君鸞辰都懶得見到他們,避之唯恐不及的,這總算有人當麵整治他們了。


    雖說隻是磨磨嘴皮子,但君鸞辰闖入九幽崖已成定局,如果就這麽幹等著……


    然而,廉孟是有點兒下不來台,尷尬站著一口氣悶在胸膛裏上不去下不來,如果說講道理,他也是有道理可講的,若質問不得也可曉以大義,可問題是,他身為半壁妖界的妖修,奉職妖王正宮,怎能與個人修曉以大義?


    沉玉冷笑一聲,慢條斯理道:“好了廉長老,少主是進了九幽崖,不是進了閉關修煉之地,曆代少主劫禮需有長老護法在九幽崖外,你此刻遲遲不肯各歸各位,再拖延下去,我或許就要懷疑你的居心了。”


    廉孟頓時麵色僵冷,“沉玉,你縱容少主輕率之舉不知勸諫,如今又血口噴人……”


    沉玉也來了點兒氣,撐了身道:“一炷香時間已過,你們一眾長老動也沒動,何為輕重緩急,若再耽擱片刻,我就不是血口噴人那麽簡單了!”


    “我們走!留下位列前五十,守護九幽崖各處,其餘的,回正宮值守。”廉孟忿忿一甩袖,奉職的長老們終於三三兩兩各歸各位了。


    江燼雪挑眉看了看沉玉,一笑道:“多謝解圍?”


    “我覺得該謝我的是廉孟。”沉玉懶洋洋說著,斜倚在軟榻上,把腳放了下來,“恕我不能把軟塌讓給你,不介意的話一起坐吧,稍後我命人回宮再去搬一個來。雖然君鸞辰短時間內出不來,但恐怕你也不會想離開去別的地方。”


    江燼雪大大方方坐了軟塌另一側,有個疑惑是真的不吐不快了,“這些奉職的長老,一直都是如此的麽?”


    “嗬,你也未免太小看我半壁妖界了。”沉玉一邊擺弄著手裏的銀環,眸光卻稍顯幾分黯淡,“你以為,曾能支持君鸞辰受蠶食百年的那些妖修元丹,都是從哪兒來的?”


    江燼雪了然點頭,原來如此,妖修的元丹若要給旁人,必須完全的心甘情願,不能有半分受他人要挾,不能有一絲不甘,否則,那元丹取出來也隨即化成水,搶是搶不來的。


    動輒幾千年的修為,有多少人能真的沒有一絲不甘?


    那也就是說,曾經君鸞辰有多少忠心耿耿的奉職長老,或有能力,或有智謀,結果……都把元丹給了君鸞辰,就是期望他能繼續活著。


    然後,就剩下這些水不渾也要攪三分的了。


    但是,沉玉說話總是有目的性的,他曾就提起過,為了留下君鸞辰的命,眾人到底付出過多少代價,或許那代價,要比她想象中還要沉重得多。


    或許也是在告訴她,曾經那些真正有能力的長老一個個離開了妖王正宮,如今看起來仍舊強悍凜然的半壁妖界,其實大有隱患?


    江燼雪看了看周圍,梵迦就在她身邊,而不遠處還有君鸞辰的六個貼身護衛,包括總顯得格格不入的白宴。


    來護法劫禮的,除了那些奉職的長老,就剩下斷月宮沉玉帶了二十來個妖修,旁邊還有席凜帶了二十多,僅此而已。


    半壁妖界那麽大,雖說也不必非得前呼後擁,萬人朝賀,但總顯得鬆散許多。眾人是怕了君鸞辰沒錯,但怕的僅僅是他一人,沉玉一直代為打理半壁妖界的事務,但是很顯然,這種打理很被動。


    就好像當初在界碑處妖修肆意斬殺人修,如果不是泄露了風聲,這類事沒人主動上報,妖王正宮就根本不知道。


    “對了,我曾在蘭赦界有故人,此前說好了會來垠雲界找你,他們來過沒有?”


    沉玉擺弄著銀環眼也沒抬,“一個叫蘭項雲,一個叫赫連蓁,來過了。”


    “他們人呢?”


    “他們是人修,並不適合在半壁妖界修煉,我把他們送到人修半界去了。”


    江燼雪點了點頭,確實不適合留在這,不過如果有沉玉的交代,他們在垠雲界修煉,應該也不至於受太大的為難。


    “他們去了哪裏?”


    “一個去了青月劍門,另一個攔不住,去了天一劍門。”


    江燼雪一愣,“他們兩人分開了?”


    沉玉胡亂點著頭,“嗯。”


    “怎麽可能?蘭項雲和赫連蓁是夫妻,他們怎麽可能分開?”


    “我怎麽知道?”沉玉眼睛都不眨盯著銀環,說話漫不經心,也有點兒心不在焉,“兩人在走的時候起了點兒爭執,蘭項雲起了避世之心,願居於小門派清淨修煉,不欲置身風雲之中,但是赫連蓁……好像說什麽不願再無端受人欺淩,願意投身大門派精進劍術,就道不同不相為謀了。”


    江燼雪還是有點兒難以置信,曾在蘭赦界百年,蘭項雲和赫連蓁那是一界眾人公認的恩愛無雙,到了垠雲界……分開了?


    而這時候,白宴也是無聊了走過來,蹲在她麵前,衝她一笑,“一直沒機會跟你說話呢,你現在是少主妃了,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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