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錦時從來就沒想瞞著這件事情,她不說,是因為她以為自己和宋就兩個人之間就那樣了。


    他沒有心,榮華富貴和絕對的權力在他的世界裏麵才是第一位,她知道自己爭不過,也從來沒有想過去爭。


    所以這麽多年,她一直低調地在t市裏麵。


    她曾經愛過他,愛沒有對和錯,可她的天堂地獄都是他給的。


    說真的,就在此之前,她從來都沒有恨過他。


    或許有過怨,怨他當時的絕情和冷漠,可是想想,他也沒什麽錯的,她是他的情人,她沒有身份,正牌來了,她本來就該退位讓賢。


    可女人大多是都是情感化的,因為情感化,她怨過他。


    隻是怨過,從沒恨過。


    但是現在,她卻恨他。


    她恨他的緊追不舍,恨他的貪得無厭。


    事情一旦說開了一個口,就怎麽都止不住。


    從前她不想說,因為一旦說起來,心頭就像是千萬根銀針紮下來一樣疼。


    可她如今已經夠疼了,她又何必害怕呢。


    “很驚訝吧?夏如夢推了我一把,我都還沒知道自己懷孕了,她就先知道了,收買了護士在我的感冒藥裏麵加了流產的藥。我也很驚訝,我隻是摔了一跤而已,怎麽過了一天,醫生就告訴我,我懷孕了,我孩子還保不住了!”


    眼淚不斷地流下來,視線被擋住,她抬手擦了一下眼淚,咬著牙繼續一字一句地說:“我就剛知道自己懷孕,可我才剛知道自己要當媽媽了,醫生卻又告訴我說,我孩子保不住了。”


    她想起那一天,從來都沒有感覺到那麽冷,四肢百骸滲透的冷意,她躺在病床上,茫然地看著天花板,醫生在她的跟前說些什麽,她聽不清楚。


    後來陸懷遠來了,他握著她的手,不斷叫她的名字,可是她滿腦子都隻有醫生跟她說的那一句話:“慕小姐,這是你的清宮手術單,你簽個字吧。”


    想起那一天,她隻覺得自己又開始發冷了。


    她看著跟前的宋就:“怎麽樣?開心嗎,宋就?”


    她說著,突然就大笑起來:“其實他沒了也好,碰上你這樣的父親,我這樣的母親,生下來,也注定不會好過的,沒了也好,沒了也好。”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說到最後,宋就幾乎聽不見。


    他第一次說不出話來,跟前的慕錦時又哭又笑,臉上全都是眼淚,整個人狼狽得很,可是看著他的眼神就像是一把刀子一樣。


    宋就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聽到她咬牙切齒的聲音傳來:“宋就,我知道,從前愛上你是我犯賤,我不計較,但是後來我躲得好好的,我隻想好好地生活,你卻一次次地不放過我!我恨你,我這一輩子,最後悔的一件事情就是當初讓你救我!”


    如果當初知道今天這樣,她還不如死在梁秋月和慕紫晴兩母女的手上。


    她是真的恨他,恨得想殺了他!


    他憑什麽!


    憑什麽將她當個寵物一樣耍,想起來的時候逗一下,高興了就對她笑一下,不高興了就冷臉看著她;想要她的時候就要她,不想要的時候就將她一腳踹開!


    他到底是憑什麽!


    說到底,他不過是仗著她愛他而已!


    “你有什麽資格質問我,宋就?你有什麽資格!”


    她想到那個孩子,整個人都奔潰了,起身直接就伸出雙手掐著他的脖子。


    慕錦時的表情很猙獰,手上的力氣也確實是大,她就好像是真的要殺了他一樣。


    宋就看著她,心頭的苦澀就像是翻湧的浪潮一樣,席卷過來,他被淹沒在其中,哪裏都是那翻痛苦和難受。


    他也沒動,就像是剛才他掐著慕錦時時的慕錦時一般。


    看著宋就的臉色越發的青,慕錦時眼底裏麵的恨意越發的濃鬱:“你以為我愛你,所以你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嗎?我告訴你,宋就,我恨你!”


    她聲嘶力竭地怒吼著,那聲音大得仿佛要將屋頂掀開。


    正在這時,一道女聲突然之間插了進來:“慕慕!”


    是許清歌!


    慕錦時怔了一下,她手一鬆,許清歌已經跑過來了,將她拉到自己的跟前,伸手護在她身前,冷冷地看著宋就:“宋就,你還是個人的話,你就應該永遠地消失在她的跟前!”


    跟著許清歌過來的韓毅攔在了宋就的身前,宋就剛被慕錦時掐了一會兒,他呼吸都有些不太順。


    他跌在那沙發上,抬頭看著被許清歌護在身後的慕錦時:“可是你也愛我。”


    “不!我恨你!”


    聽到他的話,慕錦時本來穩定下來的情緒又一次高漲起來。


    她抬手捂著自己的耳朵,瘋子一般大喊著自己恨他。


    許清歌氣得整個人都發抖:“韓毅,把慕慕抱走!”


    聽到她的話,韓毅過來將慕錦時抱起來,許清歌在身旁握著她的手:“慕慕,我們回家。”


    慕錦時咬著唇,猩紅的雙眼一直死死地看著宋就。


    她沒有在說話了,隻是整個人都在發抖,握著許清歌的手力氣大得很。


    宋就看著她,倒是沒有伸手攔著許清歌她們將人帶走。


    出了別墅,慕錦時才稍微冷靜下來,她動了一下:“我自己可以走。”


    韓毅看了一眼許清歌,見許清歌點頭,他才鬆了手。


    許清歌扶著慕錦時,感覺到她整個人在發顫,她心裏麵又氣又心疼,隻能穩穩地牽著她往車裏麵走。


    聽到車子引擎聲的時候,一直坐在沙發上沒有動的宋就才起身走到那落地窗前,看著那車子漸漸開遠,他也沒有動,就這麽一直站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轉身回到沙發上,伸手拿起手機,找出李嘉明的號碼。


    明明隻要按一下就能撥號了,可他按了好幾次,才撥通號碼。


    李嘉明將慕錦時送到別墅之後也沒敢去做什麽,在酒店裏麵一直等著宋就的吩咐。


    他知道,從前宋就沒想放過慕錦時,如今多了一個孩子橫在他們之間,宋就更是不可能放手。


    那麽多年了,宋就從來都沒有為一個女人破過例,可慕錦時不一樣。


    他正想著這一次的事情會鬧得多大的時候,宋就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李嘉明的心跳都停了一下:“宋總?”


    “當年流產的事情,再查一次。”


    聽到他的話,李嘉明心下一顫,知道有事情忽略了,他連忙應著:“好的,宋總。”


    話音剛落,宋就就將通話掐了。


    李嘉明感到有些不安,連忙讓人去徹查當年的事情。


    這件事情上麵是他疏忽了,他以為是慕錦時這麽聰明的女人,是主動流掉孩子的,可是他忘了,再聰明的女人碰上愛情,都會變笨的。


    理智知道孩子不能夠留下來,可是感情上,總歸是舍不得的。


    宋就這一通電話,李嘉明就知道,當年的事情,怕沒有那麽簡單。


    他有種隱隱的預感,這事情可能和夏如夢有關。


    掛了電話之後,宋就坐在沙發上,看著剛才慕錦時坐過的沙發,她的控訴還在耳邊。


    她說了很多的話,可是隻有那麽一句,就像是魔咒一樣,不斷地在他的腦海裏麵來來回回地晃:宋就,我恨你!


    她說她恨他!


    她之前就說過一次了,在她氣極的時候說的。


    當時他隻覺得憤怒無比,可是這一次,他卻感到一種說不清楚的恐慌。


    有一隻手,正緊緊地捉著他的手,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不,她愛他!


    她也隻能夠愛他!


    他伸手將煙盒摸到,抽了一根煙出來點上。


    尼古丁沒有讓他冷靜下來,卻讓他更加的茫然。


    宋就活了那麽多年了,第一次生出不知所措的情緒。


    他不知道到底哪個環節出錯了,為什麽,他在慕錦時這個女人身上,會這麽慘。


    那個孩子……


    不能想,一想就覺得心頭發疼。


    慕錦時當時應該也很疼吧?


    她那麽愛他,那是他們的孩子啊。


    想到這裏,他又有幾分欣然。


    可是欣然之後,卻是那無法填埋的無措。


    是他,他害死了他們之間的孩子。


    這一筆賬,他不知道自己要怎麽還,也,沒有辦法還。


    車子漸漸地開上高速,車廂裏麵安靜得很。


    許清歌偏頭看著慕錦時,見她偏頭看著車窗外一聲不吭,頭發亂糟糟地散在身後,臉上全都是淚痕,狼狽得讓人心疼。


    她想說些什麽,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當初慕錦時說不要上訴的時候,她其實是不明白慕錦時為什麽會放棄,這個案子明明很多證據都不是很充分,有些地方甚至是盲證,她隻要申請上訴,給出時間,她一定能找出證據來的。


    然而慕錦時卻說不上訴了,她說她認了。


    那一句“認了”,顛覆了她對慕錦時這麽幾年的認知。


    梔子能夠走到今天,正是因為慕錦時從來都不會“認”。


    後來韓毅一句話點醒了她,她憤恨,卻又無可奈何,隻好花錢雇了個人在門口留意著,但凡宋就或者宋就相關的人進去了,都通知她。


    她要防患於未然。


    卻不想,今天就接到那個人的電話說慕錦時被宋就的秘書接走了,接到東山別墅去了。


    她跟韓毅正打算正經和她媽媽吃個飯,聽到這事情,直接就趕過去了。


    可還是遲了。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那樣的慕錦時,卻是她從來都沒有見過的。


    許清歌如今想起來,如果不是自己那一聲“慕慕”,慕錦時可能真的會將宋就掐死。


    她是真的恨他。


    車子停在了公寓樓下,許清歌開口叫了她一聲:“慕慕,我們到家了。”


    慕錦時這時候才動了一下,她轉頭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麽,推開車門就下了車。


    許清歌以為她怎麽了,連忙下車追她,卻被韓毅拉了一下。


    慕錦時人已經走到電梯門前了,她按了一下鍵,然後低著頭默不作聲地站在那兒。


    整個人都彌漫著悲哀,許清歌連一句話都不敢說出來。


    電梯門開了,慕錦時抬腿走進去。


    她似乎正常了,除了不說話,許清歌看不出來她哪裏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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