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分鍾之後,車子停在了一幢別墅前。


    李嘉明下了車,幫她開了車門:“慕小姐,宋總在裏麵等你。”


    慕錦時看了他一眼,臉上的表情冷得很:“謝謝。”


    如果不是因為宋就,她跟李嘉明,也算得上是個朋友。


    但是中間有個宋就,他們注定做不成朋友的。


    “慕小姐客氣了。”


    李嘉明也回了一聲,看著她下車抬腿往別墅裏麵走,李嘉明歎了口氣。


    他怎麽都沒想到,宋就和慕錦時之間,會發生這麽多的事情。


    別墅裏麵安靜得很,就連一個傭人都沒有。


    大門並沒有關緊,她抬手一推,別墅的一樓裏麵沒有人。


    慕錦時皺了一下眉,在門口那兒站了一會兒才往裏麵走。


    她剛走上二樓,就看到穿著浴袍從三樓下來的宋就了。


    他應該是剛洗完澡,頭發還是濕的,身上穿著白色的浴袍,帶子係得很鬆,心口大片的肌理露出來。


    看到她的時候,他就收住了腳步,站在那樓梯上麵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男人的目光十分的冷,然而慕錦時臉上的表情也並沒有溫和到哪兒去。


    她仰頭看著他,嘴唇微微動了動:“李秘書說你找我。”


    她如今連叫他都不願意叫了,開口連個稱呼都沒有。


    宋就看著眼前的女人,三個月的時間,她在裏麵似乎過得很好。


    他一直在等著她低頭,但凡她讓人找一找他,他也不會真的狠心就讓她在裏麵待三個月,他甚至連那樣的罪名都不會讓她擔上。


    可是她沒有求饒,不僅僅沒有求饒,就連掙紮都不掙紮了,明明有機會上訴的,她卻拒絕上訴了。


    當初聽到她拒絕上訴的時候,他好不容易生出來的幾分疼惜一下子就沒了。


    再想到那個孩子,他真的恨不得就衝進去將她掐死。


    慕錦時是真的厲害,那麽多年了,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可以將他氣到這個地步的。


    他決定讓她自生自滅,然而不過三個月的時間,他卻忍不住讓人把她弄出來了。


    她那麽聰明,怎麽會不知道,是他將她弄出來的。


    可她眼底裏麵沒有感激,甚至連從前的敬畏都沒有了。


    她看著他,眼底裏麵帶著怨恨,還有漠然。


    她恨他。


    想到這一點,宋就就覺得自己的心中仿佛是燒起了一團火,他控製不住,那團火就要將他燒了。


    可他到底還是按捺下來了,“上來。”


    男人扔下寒戾的兩個字就轉身上樓了,慕錦時半分的表情都沒有,跟著他就上了樓。


    她剛從樓梯轉出去,宋就直接就將一份資料扔到她的跟前了:“你最好解釋一下,那個孩子是怎麽一回事。”


    慕錦時來之前,想過宋就會算的帳,她知道,孩子的事情,他總歸是要算的。


    然而他不提還好,一提,慕錦時就覺得無比的諷刺。


    她看著他,直接就嗤笑出聲:“宋總覺得是怎麽一回事?”


    宋就被她這反應激怒了,抬手一把就將她推到沙發上。


    他的力氣大,慕錦時也沒有反抗,整個人就這樣被他推到沙發上上麵。


    她的後背撞在那沙發上,有點疼,可她一聲都沒吭,就這麽冷冷地看著他。


    “慕錦時,你是不是真的以為,我不敢動你?”


    “沒有啊,宋總哪裏會不敢動我呢。”


    她不反抗,整個人一點兒力氣都沒有地靠在那沙發上麵,阮阮綿綿的,可是開口說出來的話卻是帶著刺的。


    宋就臉色頓時就陰沉下來了:“你特麽給我認真點!”


    慕錦時還是第一次聽到宋就爆粗口,他這個人,心狠手辣,卻又活得高雅內涵。


    以前跟在他身邊的時候,他們也會接觸到一些沒什麽素質的客戶,動不動就是把髒話放在嘴邊,但慕錦時從來都沒有聽到宋就說過一句。


    他的自製力是真的強,燈紅酒綠他從來都不放在眼底裏麵,回到無人的時候,他連抽煙這樣的事情都可以克製得住。


    慕錦時想了想,自己跟了他一年了,從來都沒有見過他失控。


    他永遠都是那個光鮮亮麗的宋就,一直到剛才之前,他都是。


    他就是那高高在上的人,俯瞰著眾生的不堪,心底裏麵嘲諷,卻又不會說一個字。


    因為他不屑。


    她愛上他的,也是因為他的自製力和高高在上。


    如今聽著他爆了一句粗口出來,慕錦時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後,雙眼都紅了。


    她狠狠地看著他:“說什麽呢?”


    她們之間,還有什麽好說的?


    他不想放過她,她不想遂了他的願,她唯一能夠做的,就是咬牙膈應他。


    “那個孩子是怎麽回事!”


    他說這話的時候,黑眸陰沉沉的,雙手壓著她的肩膀,那手指似乎要嵌進她的骨肉裏麵。


    慕錦時聽到他這話,又笑了起來:“有什麽好說的呢?爹不要,娘不愛的,沒出生,也算是他的福——”


    “氣……”字還沒有說出口,宋就的拳頭就砸在了她的耳邊。


    她能夠感覺到那一拳的力氣,拳風掃著她的頭發,有幾縷都飄起來了。


    宋就那一拳如果砸到她的臉上的話,她想自己死不了,也好不到哪兒去了。


    “慕錦時!”


    他開口叫她,三個字咬著牙說出來,仿佛咬著的是她的血肉一般。


    慕錦時看著他,雙眼腥紅得好像裏麵隨時都會流血出來一樣:“我說錯了嗎?”


    她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尾音在發顫。


    那個孩子,是她這一輩子都過不去的砍。


    她永遠都忘不了那一天,宋就站在她的身旁,曾經事事護著她的男人,護在了夏如夢的跟前。


    如果不是夏如夢,她的孩子大概現在已經在上幼兒園了。


    當時他不曾算,如今卻來跟她計較?


    慕錦時隻覺得無比的諷刺,看著他的眼神更是嘲諷。


    “你為什麽流掉他!”


    “為什麽?”


    聽到他這話,慕錦時終於有了一點反應。


    她咬了一下唇,嘴唇馬上就被她咬破了,鮮血流出來,滿口都是血腥味,她卻感覺不到疼痛和難聞一般,隻是瞪著一雙腥紅的眼眸看著他:“宋就,你有什麽資格問我為什麽?”


    她有過選擇嗎?


    當她得知自己懷孕的時候,醫生就告訴她,孩子保不住了。


    慕錦時如今想起來,整個人都還是發抖的。


    是絕望,前所未有的絕望。


    她在為這個男人留戀的時候,他的新歡卻將她的孩子殺掉了。


    “那是我的孩子!”


    “你不配當他的爸爸!”


    她從來都沒有像今天這麽硬氣,宋就被她氣得整張臉都黑了:“你殺了我的孩子,慕錦時!”


    “你閉嘴!”


    她聽不得他提那個孩子,他一提,慕錦時就恨不得提刀殺了他!


    見她整個人在發顫,宋就隻以為她是在害怕和愧疚。


    他冷笑了一下,“慕錦時,你也會害怕嗎?你也會後悔嗎?”


    這個狠心的女人,也有後悔的一天嗎?


    那是他們的孩子,她不聲不響就將孩子流掉了,他作為父親,這麽多年了,都不曾知道,自己差一點兒就當了爸爸了。


    “啪——”


    慕錦時終於忍不住,抬手給了他一巴掌:“害怕?後悔?我為什麽要害怕,我為什麽要後悔?”


    那一巴掌的力氣大得很,宋就的臉上很快就紅起來了,他雙眸也陰戾起來,抬手直接就扣著她的脖子。


    慕錦時的呼吸被卡主,臉一下子就發青了。


    她也不掙紮,就這麽恨恨地看著他,咬著牙一字一句:“對,你說得沒,沒錯,我確實,確實應該後悔,後悔自己對你留,留戀,才,才會讓他,讓他連看,看一看這個,世,世界,的,機會,都沒有。宋就,我是真的後悔。”


    宋就是真的想要殺了她,扣著她的力氣讓她幾乎沒辦法呼吸,她幾乎是拚盡了全力才說出這麽一句話的。


    她話音剛落,宋就卻突然之間鬆手了。


    “孩子是怎麽沒的?”


    宋就鬆了手,低頭看著她,開口的聲音,是他自己都沒有留意到的發顫。


    他當初看到李嘉明送來的調查資料之後,他第一想法就是慕錦時將孩子流掉了。


    這個女人狠心得很,當初說走就走,流掉一個對她而言是“包袱”的孩子,他相信她眉頭都不會眨一下。


    可是如今,她卻說,後悔了,不是後悔流掉了孩子,而是後悔當初沒有早一點離開a市。


    他那麽聰明,一聽就知道事情不簡單了。


    慕錦時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看著臉色發黑的宋就,突然之間笑了起來,“你想知道孩子是怎麽沒的啊?好啊,我告訴你啊!”


    她一邊說一邊笑,可是笑著笑著,眼淚就從她的眼角流下來了。


    宋就看著她,怔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麽,他心底有一種說不出口的恐慌。


    他活了三十多年了,第一次感覺到害怕,就算是當初李家的人拿槍逼著他的時候,他也是氣若神閑的,可如今,慕錦時不過是一聲笑,一滴淚,他就有些害怕了。


    “你最好說的都是實話,慕錦時!”


    他咬著牙,這句話,也不知道是說給她聽的,還是說給自己聽的。


    慕錦時收了笑意:“我但凡說一句假話,我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說著,她頓了一下,“你不是想知道孩子怎麽沒的嗎?我告訴你,孩子是夏如夢弄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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