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為也很想給個高大上的理由。


    說這些人是受了文曲星點化所以才超凡脫俗的。


    可顯然這些人是不會信的,恐怕還會集體暴揍他一頓。


    秦為隻好無奈的道:“陛下,沒有什麽秘籍,也沒有什麽捷徑,隻是國子監的學生們比較刻苦罷了。”


    頓時一陣鄙夷的聲音響起。


    在座的都是大宋朝堂上有名有姓的朝臣,不管大家出身如何,能走到這一步,誰不是寒窗苦讀一步步拚殺過來的。


    你跟我們談刻苦?


    在場人若是評論哪個刻苦,恐怕秦為是最沒資格說這句話的。


    他是天才……


    這是刻苦者為自己辛苦付出找的理由。


    每當一個人輕鬆就能達到旁人刻苦半生才能達到的成就時……


    就會有人站出來說——哇!你看,他是天才!


    天才自然要和普通人不同,他不刻苦是應該的。


    所以……有人發出了質疑。


    “隻是刻苦嗎?”


    “讀書人從不怕吃苦,頭懸梁錐刺股的經曆誰都有,別用能吃苦來說事。”


    “就是,在座的哪個不是從千軍萬馬中殺出來的?就算國子監的學生刻苦,他們能刻苦到什麽程度!”


    質疑聲越發的多了,他們不相信國子監的學生都是天才……刻苦或許能讓某些人成功,但絕不是所有人!


    你莫不是把咱們當做是傻子了?


    群之鑿鑿說的就是現在。


    一群人開始了範圍攻擊,無數的聲音嗡嗡嗡的,讓趙禎頭痛。


    “好了!”


    他叫停了這些嘈雜,然後笑看著秦為,目光炯炯的道:“說吧,朕需要一個理由,大家也需要一個理由!”


    就算你真有什麽秘籍,今天也要拿出來量量,否則朕也堵不住這悠悠眾口。


    趙禎並未懷疑沈安用了什麽見不得人的手段,他猜測之前的猜測是估題,畢竟他自入朝以來,就被人稱作是天才。


    尤其是他寫了一手好詩詞,雖傳世之作不多,但首首皆是經典,至今還被無數的文人士子爭相傳頌。


    難道他還是個估題高手?


    秦為隻是微笑道:“敢問諸位,你們當年讀書時有多刻苦?”


    張之白幹咳一聲不說話。


    呂夷簡別過臉去……


    他們已經位極人臣了,這種時候談努力,怎麽說都像是在誇耀自己,而且很容易就會被人質疑。


    有人卻站出來說道:“當年某醜時睡,辰時起,持續半年方才考過鄉試!”


    眾人看去,卻是一個同樣年輕的官員,看官服應該是五品左右,這在年輕一輩裏已經算的上是出類拔萃了。


    畢竟不可能人人都是秦為。


    宰輔們紛紛點頭,那人不禁歡喜,心想某尋求升官多久了,可一直未見機會。


    現在機會就來了啊!


    他和秦為的年紀相仿,最多大不過五歲。


    可二人的地位卻是天差地別,自己如今隻是三司的一個小主簿,這還是他足夠努力,再加上家裏的關係渠道幫襯。


    秦為卻早就是一府首官,不僅執掌了司事局這等實權衙門,更是身兼國子監祭酒,名利早就賺足了。


    更可甚的是,他還有爵位!


    大家同樣的年紀,我更是及盡努力向上,憑什麽他就能那麽幸運!


    某不服!


    那青年官員此刻眼中含淚,哽咽的說道:“某當年家貧,臣就借著月色讀書作文,雖沒有鑿壁偷光之念,可卻是每日苦讀從不懈怠……”


    趙禎欣慰的點頭,看來我大宋不缺好學勉勵的臣子啊!


    以前他隻覺得向秦為這樣的天才不多見,所以便忽略了那些不是天才,卻仍舊苦苦努力的臣子。


    是的,在趙禎的心中,秦為早就和同齡人不是一個檔次了。


    這是個富有同情心的皇帝,所以難免會生出惻然之心來。


    年輕官員心中歡喜,就越發的悲傷了。


    “臣那些年……想起來就……不過此刻臣能站在這裏,才覺得那些苦值得。”


    他接著感性的道:“陛下仁慈,給了臣參與朝政的機會,這幾年下來,臣每每在午夜夢回時捫心自問,要如何才能報答陛下的厚恩……”


    他誠懇的看著趙禎,說道:“臣唯有粉身碎骨,方能報得陛下的隆恩……陛下啊!”


    他緩緩跪下,淚水滴落。


    此情此景,人人都想起了自己讀書時的艱辛,以及宦海的艱難,誰不是步步血淚如履薄冰……


    都不容易啊!


    此刻年輕官員的話瞬間得到了不少朝臣的共情,大家都在心裏不禁感歎……也是個好胚子啊!


    倘若沒有秦為這顆耀眼的明珠在前。


    此人恐怕也早就散發出了屬於自己的光芒!


    “是夠苦的。”


    有人說了句公道話,秦為卻不樂意了。


    “陛下,國子監的學生醜時入睡本是常事,別的不說,就說那個叫歐陽修的學生,您知道吧……”


    趙禎點點頭。


    那是個踏實肯幹的年輕人,秦為賞識他,趙禎又何嚐不是呢。


    秦為淡淡道:“歐陽修每日學習都在十個時辰左右,出去吃飯上廁所睡覺,他每天都在學習!”


    “就這麽說吧……”


    秦為傲然環視一周道:“國子監裏僅歐陽修一人寫廢的毛筆就有兩、三百隻!”


    呃!


    大家有些尷尬了,但有不喜歡秦為的,還是出來拉偏架,


    “可人家是半年,而且還是辰時就起了。”


    三個時辰的睡眠時間,每天如此,持續半年,真的不好受啊!這還是年輕人,要是換做上些歲數的,三個時辰堅持半年,非得累病了不可。


    那年輕官員想起自己曾經苦讀的場景,一點唏噓掛在嘴邊,剛想說話,卻聽得秦為不屑的笑了一聲。


    “國子監的學生都是卯時初起床,一年來從未間斷!他們寫廢的毛病如今都在國子監的庫房裏存著……全段時間某去三司批經費,三司使王相公說國子監消耗太大了,恐有冒領之嫌,臣便請他看了國子監的那間筆屋……”


    用毛筆堆成的屋子,那得有多少支筆啊!


    眾人將目光轉向了王堯臣。


    王堯臣隻是點點頭,然後歎道:“陛下,國子監的消耗的確大了些,那些學生每日用的燈油錢都要百十貫!”


    每天百十貫的燈油錢……那得用多少燈油啊!


    這下誰還敢說自己刻苦?


    啪!


    剛才說那青年官員如何辛苦的人,此刻都覺得臉上有些痛。


    可接下來就是震驚。


    每日竟然睡不到三個時辰?這不是吹牛逼呢吧……可王堯臣的話已經證實了,此事沒有作假。


    這樣的艱辛是怎麽熬下來的?


    有人質疑道:“這般辛苦學了些什麽……豈不枯燥?”


    每日睡眠不足三個時辰,你們難道隻是學了那些詩詞文章?千百年傳下來的文章就那麽多,十年寒窗也就差不多了。


    如此刻苦,是安排了什麽學習內容。


    這樣的質疑很是正常。


    秦為沒有思索,而是如數家珍般的,一一道來:“從早上睜眼開始,先是集體洗漱,然後就是吃早飯,接著操練……”


    “操練?一群學生操練個什麽勁兒?”


    有人覺得太不可思議了,馬上麵臨鄉試的時候,國子監竟然還在照常操練,他們又不入五行,操練的再好有什麽用。


    “為何不能操練?”


    秦為納悶的模樣讓人恨得牙癢癢,若是能動手的話,此刻眾人都想圍毆他。


    “考試隻是考試,但人的一輩子很長,並不是隻有考試,他們還該有更加精彩的人生……”


    難不成你國子監學生的人生就是操練麽?


    眾人不解,王臻卻麵色微變。


    這小子是在諷刺千軍萬馬擠科舉這座獨木橋,諷刺那些一生把科舉當歸宿的讀書人,除去讀書他們什麽也不會。


    整個大宋的讀書人有多少?


    如過江之鯽!


    能參加鄉試的人有多少?大概也是多如牛毛吧……畢竟隻是一場鄉試,科舉的入門級考試而已。


    所以能過關的人更多,一年幾千人的疊加,從大宋立國到現在,早已漸漸擴大到了幾萬人。


    然後這幾萬人紛湧來至京城,集體參加禮部住持的省試。


    隻有過了省試的人才能有機會參與殿試,雖說宋朝的殿試沒有淘汰製,但基礎的人數限定也是有的。


    幾萬人去競爭那百十個殿試的名額,這不是獨木橋是什麽?


    後來經過多年的修養,大宋的讀書人越來越多,過關的考生也隨之越來越多。


    最後為了控製人數,朝廷下了個奇葩的規矩,那就是定額。


    也就是鄉試定額錄取。


    比如說今年國子監就有一百二十多人的鄉試名額,等這些人過了鄉試,就算能剩下一百人,也還是太多了。


    等這些人省試結束後,麵對千分之一的淘汰率,又能留下多少?


    從最開始的幾萬人,到最後的一百多個殿試的名額。


    那淘汰出來的這幾萬人該何去何從?他們除了讀書根本沒有任何求生的技能,可以說他們隻會讀書。


    有些人若能舍得麵子,還可去教教孩童啟蒙,做個私塾先生。


    可請得起私塾先生的人家,大宋掰著指頭數數能有幾個?


    那剩下的這些人呢?


    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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