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拉的母親正端著熱騰騰的湯藥,跪坐在病床旁,喂食著臥病在床的男孩。


    男孩留有一頭幹爽的黑短發,皮膚相當潔白,骨瘦嶙峋的身材被厚實的淺藍毛衣擁抱著,楚楚可憐的模樣看得有些心疼,但相比一個月前的狀況,如今的病容已然是男孩人生中最好的狀態了。


    “威倫”——是這名男孩的名字,也是蕪親自賦予的新名字。


    他是朵拉的親哥哥,早在還未被斯摩卡爾接養之前,也就是剛出生之時就因為怪病而常年昏迷在床。


    在夜閣的診斷之下,朵拉母親日以繼夜的熬煮夜閣配出的藥方並按時喂給威倫,也就在一周後,這困擾已久的病情終於出現了好轉。


    現在的威倫仍然無法脫離病床隨意走動,但已經能夠講一些簡單的話語,也能表達出基本的表情。


    而朵拉正待在客廳裏,正與塞壬玩著毛球——


    正確來說,應該是朵拉自顧自地坐在地上玩著毛球,而塞壬則坐在沙發上拖著腮幫子,百般無聊的打著嗬欠。


    毛球對於塞壬來說早已失去原有興趣。現在的她,最有興趣的還是眼前的朵拉。


    即使一個人玩耍,朵拉仍然玩得不亦樂乎,時不時還會抬起頭對著塞壬表現真摯的笑容。


    很明顯的,朵拉已經完全把塞壬當作朋友,也沒意識到塞壬對於自己垂涎三尺。


    因為在塞壬眼中,朵拉就是一盤鮮美的美食。


    因為蕪的誤會,塞壬曾被蕪拜托,要她守護著朵拉一家族。盡管塞壬時時刻刻都想吃掉眼前這個性單純的女孩,但礙於蕪的命令,塞壬隻好乖乖聽從。


    以一個仍保有稚氣的神來說,這忍耐已經相當了不起了。


    寇特曾說過,忍耐才是大人的表現。也就是說,塞壬已經是個完全的大人了——


    諸如此類的想法,正是控製塞壬心中吃人欲望的枷鎖。


    此時,朵拉輕丟毛球並拋向塞壬。


    塞壬操使無法看見的元素,一動也不動的將毛球反彈回去。


    朵拉接下反彈的毛球,開心的說道:


    “塞壬姐姐好厲害!都不用動就可以傳回來了欸!”


    “廢話,我用了魔法當然不需要動啊。”


    認為這是常識的塞壬不耐煩的說著。不過這對於朵拉來說相當新鮮,一臉好奇的看著塞壬。


    對於一個貧民家庭來說,魔法根本就是遙不可及的東西。


    “那那那——塞壬姐姐,你可以教教我魔法嗎?”


    “教你魔法?憑什麽?”


    塞壬相當不耐煩的瞪著朵拉,心中十分瞧不起她。


    天真的朵拉倒是沒意識到塞壬的鄙夷與煩躁。


    “因為我看很多大人都會使用,我也想學習魔法,提早變成大人啊!”


    不知道是朵拉太聰明,還是誤打誤撞。這番話竟然讓塞壬陷入一陣沉默。


    會用魔法就是大人了嗎?難道我就是大人嗎?如果我現在教會這個小鬼頭魔法,那我不就是……


    大人教小孩嗎!?


    塞壬從厭惡的神情轉為得意,可謂翻臉與翻書一樣快。


    她神清氣爽的躍下沙發,傲氣的說道:


    “真沒辦法,我就勉為其難的教你一點吧!”


    見塞壬終於答應,朵拉也相當興奮的拍著手。


    “太好了!我終於也要變大人,保護媽媽跟哥哥了!”


    塞壬揮動著雙手,並故作心不甘情不願的說道:


    “看好了喔,小鬼頭。”


    隻見塞壬的雙手伸出披風外,兩手的掌間竟出現了兩團七彩的元素。


    七彩元素在塞壬的意識下,開始擬態出不少的型態。


    從翩翩起舞的蝴蝶、氣勢淩人的狼犬……到五馬分屍的人類。塞壬完全沒注意到,她擬態出的物體變得越來越惡心。


    朵拉倒沒有注意到,她隻是對眼前的元素感到嘖嘖稱奇。


    水汪的大眼露出不少的興趣以及好奇,顫抖的全身藏不住內心的澎湃。


    原來這就是魔法!?


    塞壬得意的大笑著,並看向朵拉。


    “如何?這就是魔法,是你這個小孩子沒辦法學會的!”


    “是啊!好厲害啊,塞壬大姐姐。”


    “嘖嘖嘖,叫我塞壬小姐!”


    “是的!塞壬小姐!”


    “哈哈哈哈哈!”


    塞壬滿意的笑著,笑聲卻表現的稚氣未脫。


    此時,因得意而傲慢的塞壬忽然覺得她的右手被不明物體包覆著,不僅有柔軟的長條物纏繞著自己的手指,還有一股冰涼的濕潤感。


    隻見朵拉目瞪口呆的看著塞壬的右手,像是看到詭異的畫麵般震驚的瞪大雙眼,小嘴也無意間的微微張開。


    見過朵拉的不明反應,順著右手的觸感,塞壬一臉狐疑轉過頭看著自己的右手,然而一道嬌羞的身影卻映入自己的視線中。


    一絲不掛的銀發少女,正張大嘴巴的含著自己的手,陶醉的神情正表示著塞壬手中的七彩元素十分美味。


    “你這家夥……是誰?”


    反應緩慢的塞壬愣在原地,最初的反應並不是收回右手或是痛罵女孩,卻是茫然的看著,也讓不明女孩繼續吸吮著自己的右手。


    震驚的原因不外乎正是自己竟然沒感受到這女孩的氣息。


    然而銀發少女隻是看了塞壬一眼,接著繼續陶醉於塞壬手中的七彩元素,不打算做任何回應。


    這女孩,是誰?


    這應該是塞壬這一生中最困惑的一刻。


    稚嫩的眼神茫然的看著銀發少女,頓時忘記自己的右手正被這無禮的少女含著。


    一旁的朵拉也是愣在原地,甚至嚇得鬆開雙手,毛球順勢掉落在地板上。


    不過很快的,朵拉立馬回過神來。


    “呃……請問妳是?”


    銀發少女隻是看了一眼朵拉,一句話也不回應,便又閉上雙眼,陶醉的吸吮著塞壬的右手。


    那是一雙看似呆滯卻犀利的死魚眼,眼神卻格外的可怕,似乎將塞壬與朵拉當成獵物,女孩就像個躲藏在暗處中的獵手。


    仿佛霜雪般的白發長過腰身,僅用一條黑發帶收縮成一束長馬尾。馬尾長的半截發尾拖行在地麵上,尾端還微微翹起並聚成銳利的發尾,銳利的好比刺刀的端頭,甚至更加犀利。


    肉眼估計僅一百四十公分的身高,與塞壬和朵拉兩人差不多高,年紀看似五歲小女孩。


    晶瑩剔透的肌膚在陰沉的燭火照耀下,散發著低調的黯淡血光。排除身高的觀感,這女孩擁有著超出同齡人的高冷,也具備著這年紀不該有的冷酷。


    這女孩靜靜的含著塞壬的手,沒有任何臉部表情的她令人難以看透本性,與她的出現一樣神秘。


    不久後,塞壬也回過神來。


    塞壬的神情由驚訝轉為憤怒,當即將含在女孩口中的手抽出。


    這次猛然抽出伴隨著惡心的口水絲黏著在塞壬的右手上,銀發少女不理會塞壬的憤怒情緒,隻是依依不舍的張著口與垂涎著口水,渴望的眼神仍然注視著被黏稠口水布滿的右手。


    她將濕粘的右手縮進披風裏,如今的怒火已然超越了這惡心的黏稠感。


    “妳幹什麽?我的貴手是妳能含的嗎?”


    塞壬的語氣十分激動,身邊也因為暴躁的情緒而漂浮著不安定的七彩元素。


    按照常理來說,因情緒而浮動的元素通常是相當微量,以至於無法用肉眼看見的,向來也隻有體質強大的魔導師才能輕易看見。


    也就是說,作為沒有經過正當訓練的朵拉是理所當然的看不見——不過這名銀發女孩卻完全不是這麽回事。


    從剛剛就麵色淡然的銀發女孩正在此刻露出了發現新大陸的訝異神情。


    瞪大著那雙稚嫩的死魚眼觀察著圍繞在塞壬身旁的七彩元素,同時嘴角邊的口水更是無法控製的大量流泄。


    “這個仿佛彩虹般美麗的元素,難道你是……?”


    這是銀發少女的第一句話,但也沒有說完,停留在令人在意的地方。


    氣若遊絲的聲音卻感受得出這名女孩深藏著某些實力。同樣的,銀發女孩口中所說的正是塞壬體內的元素,也證明了這女孩確實能看見滿溢在塞壬身外的細微元素。


    粗枝大葉的塞壬沒有聽見女孩的驚歎聲,而一旁的朵拉卻聽得一清二楚。


    “不好意思,請問妳是從哪個村子過來的?或是走散的孩子?”


    朵拉試探性的問著,然而女孩就是不回應,連正眼都不瞧朵拉,那雙好奇的雙眼就是牢牢鎖定在塞壬身上。


    不過一旁的塞壬倒是不出預料的不耐煩了。


    本就忍受的饑餓的不快感,如今又來一個無法溝通的怪人,對於幼稚且暴躁的塞壬來說,簡直是無可回避的刺激。


    她馬步一蹲,雙手大力一揮,掀開了披風,將元素傾泄而出。


    “真是夠了!我都已經夠餓了,結果一個接著一個來煩我!”


    塞壬歇斯底裏的吼著,像個小孩子般的鬼吼鬼叫。


    這陣吼聲引來朵拉母親的注意。她好奇地向塞壬的方向看去,同時也將手中裝滿藥湯的木碗輕放在威倫的一旁。


    “塞壬大人,請問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雖然木屋空間不大也沒有隔間,不過朵拉母親的視力似乎有點退化,加上屋外的陰暗使屋內的三人身影偏暗,種種原因以至於沒看見塞壬與朵拉的麵前正站著一名陌生的銀發女孩。


    塞壬完全不理會朵拉母親——應該說本就瞧不起她,自然也就沒將她的問候聲放在心上。


    她那怒不可遏的眼神怒視著麵無表情的銀發女孩,饑腸轆轆的欲望已然一發不可收拾。


    “嗯?大人沒聽到我的聲音嗎?”


    不解的眼眸瞇成一條線努力地想看清楚塞壬與朵拉究竟發生什麽事情,不過接踵而來的危機卻無聲無息的襲來——


    正當朵拉母親準備動身前去關心之時,一陣劇烈的風勢往朵拉母親撲麵而來——那是塞壬準備施展結界前引起的強大氣場。


    雖說隻是布開結界前的氣流,但強度並不輸於中階以上的風元素魔法。僅僅是家政婦的朵拉母親哪能承受這宛如台風的強烈衝擊,還未靠近塞壬半步就狼狽的倒在威倫的雙腿上。


    屋內的家具全被吹得東倒西歪,甚至連這棟木屋都快被吹垮,正發著恐怖的吱吱聲搖搖欲墜著。


    羸弱的威倫靠著雙腿的知覺感受到母親的困難,也不管自身生命安全的俯身抱住動彈不得的母親,以瘦弱的背脊替母親擋住這猛烈的狂風。


    不過朵拉母親哪能管這麽多?因為朵拉還站在塞壬的身旁,這風力就連成人都不一定能承受得住,更何況隻是個七歲的小女孩?


    利用兩隻還算是精實的手臂撐住地麵,朵拉母親輕推開以肉身保護自己的威倫,硬是扛住這道風勁勉強起身。


    隻能匍匐前行的朵拉母親交錯挪動著左右手以拖移難以移動的身軀,正往塞壬的方向靠近。


    靠近之餘,朵拉母親仍不忘安撫.著情緒暴躁的塞壬。


    “塞壬大人!請問發生什麽事情了?是我們家朵拉犯錯了嗎?如果是的話就請您懲罰我吧!”


    不過塞壬仍不想回應朵拉母親的安撫,又或者說這道呼喊太過微弱最終埋沒於聒噪的風聲之中——總之就現況而言已經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解決的。


    就這樣來看,倘若這氣場繼續維持著,朵拉母親是完全無法靠近塞壬,即便爬再久也一樣。


    但幸運的是這道狂風並沒有持續這麽久。


    陡然間,這風災般的狂風戛然而止,周圍再度陷入尷尬的寂靜。


    仿佛曆經過劫後餘生的朵拉母親擔憂的瞇著雙眼,嚐試將視線聚焦在塞壬與朵拉身上。


    出乎意料的是,朵拉竟然意外地站的直挺挺,茫然的臉神完全不像是剛經曆過一場風災。


    不過這突然其來的寧靜更讓朵拉母親感到不安。


    “塞壬大人?”


    揣懷著些許不安的朵拉母親試探性的問著。


    而事實證明朵拉母親的預感是對的。氣場的消失正意味著結界準備就緒。


    睜大雙眼目睹著——繽紛的七彩元素如瀑布般從塞壬的披風內傾瀉至地板上,那看似液體的亮麗元素卻像是有生命的個體般緩緩包圍著塞壬與銀發女孩,同時也隔開了外界的一切景物與聲音,包括站在一旁的朵拉。


    那是一道繽紛的七彩結界,如同各式各樣的顏料布開結界並向外暈開。


    乍看之下會使人感到如夢似幻的安心,不過一但視線對上之後,逐漸失去控製的眼眸便會不自覺的呆滯著,這些奇妙的顏色就像是注入了某種魔力使人著迷於此,同時也會使人炫目與昏沉,最終失去站立的力氣。


    不過朵拉的母親也沒有閑暇的餘力欣賞著這道曼妙的結界,驚恐的雙眼完全都沒離開過塞壬的身上。


    在這道絢麗的元素背後,帶來的隻有壓迫感與恐懼。就連沒學過魔法的朵拉母親都感受到,這絕對不是僅具觀賞性質的美麗元素,而是能輕易帶走性命的威脅。


    而作為母親,感受到這滿是殺氣的力量後,腦內首當其衝的當然是想要盡快抱走仍在塞壬身旁的朵拉。


    盡管這舉動無疑對塞壬大不敬,但凡事仍然要先以生命安全為主,其餘的有話好說。


    抱著保護朵拉的決心,不顧自身安危的朵拉母親舍身跑去抱住。


    與此同時,以七彩元素凝聚而成的結界也完成了一半。


    不過等到朵拉母親抱住朵拉之時,一道陌生的身影才映入她的眼中。


    原來兩個孩子的麵前竟然還站有一個銀發女孩,而且是完全沒看過的陌生麵孔。


    而這道即將完成的七彩結界正快要包覆著塞壬與這名陌生的銀發女孩。


    雖然不知道是從哪來的女孩,不過基於孩子的性命安全,朵拉母親慌張的伸出手試圖救出快要被結界困住的銀發女孩。


    不料這道結界雖然還未完成,身為施術者的塞壬早已猜到朵拉母親會救下銀發女孩。


    “不準動!”


    一聲稚嫩的命令語氣凶悍卻可愛,除此之外這短短的三個字中似乎還摻雜著某種“命令”元素。


    神奇的是,這道聲音傳入朵拉母親的耳朵內,轉瞬間全身仿佛被水泥固定住,就這麽定格在原地,渾身隻剩下心髒的跳動與兩顆眼珠的轉動。


    “哼。”


    塞壬不以為然的冷笑一聲,將興奮的視線移向眼前的敵人——這位不打算做出任何抵抗,神情依舊淡然的銀發女孩。


    “塞壬大人!請您先冷靜一下!有話好說啊!”


    “呃——!塞壬大姐姐!她隻是迷路的孩子啊!您能否先聽她說說兩句?”


    從剛剛就有些茫然的朵拉這回終於回過神來,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事情的不對後也開始阻止著塞壬的舉止。


    然而豈有手到擒來的獵物卻不獵捕的道理?對於饑餓已久的塞壬來說,如今應該隻剩下福特斯能夠阻止失心瘋的塞壬了。


    不過福特斯並不在這裏,沒人能夠阻止,悲劇也就這麽理所當然的開始。


    救援的希望正在結界完成之際正式消滅殆盡。


    束手無策的母女兩人隻能被塞壬的“言靈魔法”定身在原地,眼睜睜的看著兩人的身影就此被這道絢麗的屏障包覆住,至此這道強力的結界也劃分出兩個完全不一樣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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