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也沒再追問她究竟喜歡他什麽,現在非煙已經陷入了自己的幻想中,不容易說服她的,探春隻能告訴她這件事根本是不可能成的,不管是太妃還是水彥尋都不會同意,就是自己也不讚成。


    非煙驚訝地看探春:“嫂嫂當初不是也曾為林妹妹和寶姐姐奔走,為何到了我這裏就不行了呢?”她見探春拒絕,心中總是不平衡的。


    探春也不生氣,慢慢解釋給她聽:‘我不是故意與你為難,也不是不想幫你,隻是我當初幫林姐姐和寶姐姐不過是想他們得到幸福而已,但是你不同,非煙,我不是武斷,卻可以直接告訴你,柳晗雲絕非是你的良人,你要嫁給他根本不會過的幸福。’


    “那你們如何就知我嫁給楊夢得就能過的幸福呢?我不喜歡他,更不會幸福。”非煙努力地辯解,想讓探春改變主意。


    “我知道,但是楊夢得本身是一個好人,而且母妃肯把這個婚事最終定下來,肯定是托人打聽清楚了他的家境及品性,他總歸不會對你不好,但是柳晗雲卻不一定了。”探春煞費苦心地勸她。


    非煙不肯說話,卻還是不肯改變主意,探春看得出,她打算破釜沉舟,連忙勸她:“你不過見了柳晗雲一麵,既不知他的品性,也不知他的家世,便說要嫁給他,總歸是不可靠,不過,既然你有了這個心思,咱們也不妨再打聽打聽,說不準,你就看不上他了。”


    探春如今也隻能采取緩兵之計,若是這事兒真的捅到了太妃那裏,這王府的日子可就真的是沒法兒過了。


    “我就知道還是嫂嫂對我最好,那你知道有什麽辦法能去打聽他的消息嗎?”非煙有些迫不及待,自動忽略了探春最後一句話。


    探春也不知道自己這一招走的對還是不對了。


    “趙大哥不在了,我現在還帶著雲兮,這件事自然隻能叫王爺去打聽了,你別著急,在府裏好好等著。”探春勸她。


    非煙一聽這事要告訴水彥尋,略微有些猶豫,不過她也知道,現在探春確實是忙的很,幾乎每天都是王府和林府兩頭跑,這件事還真是隻能交給長兄了。


    但願他不會告訴母妃,非煙暗暗祈禱,不過就算告訴母妃也不怕,她既然打定了主意要退婚嫁給柳晗雲,那這件事早晚也是要叫母妃知道的,現在知道也無妨。


    探春看她點頭表示了答應,又勸慰了幾句,無非是叫她不要著急,自己會想辦法之類的話,先穩住她不要告訴太妃,自己慢慢想辦法。


    隻是等到水彥尋回來的時候,探春也沒有想出一個好的辦法來,這些日子他忙著交涉軍餉的問題,連續幾日都要出去訪客,今日也不例外回來的時候探春晚飯都已經用過了。


    他剛回來,探春本是不願把這煩心的事告訴他的,但是畢竟是一件頂重要的大事,她沒有這麽大的權力自己去處理,最後還是要找水彥尋幫忙,便索性告訴了他非煙今日跟自己說的事。


    果然水彥尋聽了與探春是一樣的反應,楊夢得這樣合適的人不嫁,非要嫁給一個瘸子,這不是瘋了嗎:“夫人,你有沒有好好勸勸她?這柳晗雲腿腳不便,為人又孤僻的很,不適合非煙的。”


    探春無奈:‘我怎麽沒勸呢,勸了一個下午,我要能勸得動她才好啊,隻是她現在根本聽不進去我們說的話。我怕她著急告訴母妃,母妃一上火,又是雞犬不寧,所以隻能先告訴她,我來想辦法。’


    水彥尋皺眉:‘夫人,這柳晗雲實在是嫁不得。你可知他為何腿有殘疾?’


    探春對此確實還是挺好奇的,之前也聽環兒提起過,說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並沒有殘疾,這次腿卻忽然瘸了,這畢竟是人家的痛楚,賈環也不好直接問的,但總歸是一件心事,難為水彥尋這麽快就打聽出來了。


    “他這殘疾是讓人家生生給打出來的。”水彥尋皺眉道。


    探春卻忍不住捂住了嘴,雖說她不大喜歡此人,總是給人一種陰鬱的感覺,但是一個好好的人,被人生生地打成殘疾,這當時得有多疼啊,他心中又有多少恨啊,探春在這一刻似乎有些理解他為何對人如此冷漠了,如果自己曾經遭遇過這樣的不幸,恐怕也很難再對別人笑臉相迎了吧。


    “是誰下這麽狠的手啊?”探春忍不住問道。此人是有些奇怪,但看起來並不是無事生非,主動招惹事端的人,一個十幾歲的青年,是誰能下這麽狠的手,把他打成殘疾呢。


    水彥尋歎氣:“他的哥哥。”


    探春吃驚:‘這是為何?天下會有這樣狠心的哥哥?’


    探春著實沒有想到竟然會是他的親人下的手,她剛剛還猜測是不是因為他太過聰穎得罪了別的什麽人,這京城之中,多得是無法無天的紈絝子弟,說不定有哪個看他不順眼就把人給打了,但是她確實是沒有想過是他自己的親人下的手,更沒有想到會是他的哥哥。


    “其實是他的嫡母兄長。說起來,夫人不該對此人陌生。”


    探春皺眉:‘我並不認識這樣一個人。’她根本不用細想,這樣一個心狠手辣的人,她肯定不會結交。


    水彥尋有些好笑,探春倒是與別人不同,別人是年紀越大越圓滑,她倒是正好反了過來,小的時候,一本正經的一副大人模樣,等到真的長大了,水彥尋發現,她比誰都嫉惡如仇,善惡分明,有的時候都叫他懷疑,這真的是那個小小年紀就能在賈府之中周旋的探春嗎。


    “夫人忘了城南有一位姓柳的人家嗎?是做南北貨行生意的,當初你們著急要運藥材來京城救我,趙大哥,找到的就是這家人。”


    他這麽一說,探春倒是有些印象了。“我記得當初說是柳家老爺剛剛去世,這件事也就沒成。”當初確實是找過他們,但是趙大哥說那柳家的當家不通人事,所以不願與他打交道。


    水彥尋點頭:“就是那個時候,這柳晗雲被打殘的。當初柳家老爺在世的時候,尚且能約束大兒子,他剛走,這柳晗雲就遭了毒手,被自己的兄長和嫡母設計,活生生地打殘。”


    “這人真是好狠的心,一個好好的人,何況還是自己的親弟弟,竟然也能下得去手。”探春不敢置信。“難道就不能報官嗎?”


    水彥尋笑:‘你看這柳晗雲可是能任人欺負的主兒?你當他為何當麵拒絕皇上的提議,非要去戶部?不過就是為了手握實權好報複他罷了。’


    探春除了歎氣也不知該說些什麽,柳晗雲的遭遇,她不能感同身受,即便是理解了他為何是現在這副樣子,對於他經受的痛苦,探春所感知到的恐怕也不及他的萬分之一。


    水彥尋看探春情緒很是低落,過來安慰她道:‘夫人,我想他現在肯定可以自保了,報仇不過是早晚之間的事而已,你也別太感傷了。’


    探春搖頭:“我不是為他感傷,我是想即便我能理解,同情他的遭遇,卻還是不願非煙嫁給他,上天之不公可見一二,變成如今這樣,實在非他所願,而外人即便能理解,也不會再如平常人一般看待他。”


    “夫人想的太多了。”水彥尋安慰到。“我們也不過是為了非煙著想而已,這件事夫人暫且也不必管了,我會跟她說清楚的,你不是還要照顧林府那邊,這邊就交給我把。”


    “我倒是想兩手一攤事情都交給你處理,隻是這件事非煙先來找的人畢竟是我,且有許多話,她不方便與你講的,我還能問出些,你去問,更是什麽也問不出來了,這事可不就擰巴了嗎?還是得慢慢地籌劃,叫她歇了這個心思最好。”探春不讚同到。


    “我知夫人是不想讓母妃知道這件事生氣,既然如此,那先看著吧,你也再勸勸她。”


    探春無力地說道:“我看就憑我這一張嘴,是勸不住她的。不過,若是柳晗雲娶了妻的話就好了。”她也不過是隨口一提而已,本來她就覺得此人性情怪癖,不管娶了哪家的姑娘,對人家來說都挺不公平的,現在她了解了內幕,更覺得他娶妻不易了,隻怕在他報仇之前,娶妻一事是不會提出來的。


    隻是探春沒有想到,她這隨口一提,水彥尋倒是上了一點兒心。


    這邊非煙忽然鬧了這麽一出,探春暫時也還沒想好個一勞永逸的辦法,那邊黛玉昏迷已超過半月,中間魏太醫來診治過多次,越到後來他越是搖頭,上一次來的時候連他也說自己已經無法可施了。


    那邊林子清接到了雪君的消息已經寫了信給皇上,請求回京,隻他是朝廷命官,沒有皇上聖旨,不敢隨意調動,所以暫時還不能回來,隻是心急如焚,信中已可見一二。


    不管是高僧還是法師,中間也請了來幾位,大費周折一番,隻是還是不見起色,這事兒短了還能瞞得住,長了哪裏瞞得過去,賈府那邊得到消息之後就連老太太都親自過來看了一回,老太太八十多歲的高齡,在黛玉床前幾乎哭的昏過去,眾人也不敢再隨便叫她過來,後來便隻有鳳姐兒和輕茗過來一趟,隻探春與迎春幾乎還是每隔一日過來一趟看看黛玉,隻是待的時間也越來越短,不是他們沒有了耐性,實在是每次過來,黛玉都是一樣的情形,時間似乎在她的身上沒有任何經過的痕跡,看的次數多了,難免叫人絕望,就是與雪君的談話也從什麽時候再去找為大夫過來看看,或者找哪位得道法師來作法變成了彼此空洞的安慰,即便彼此都明白這樣“說不準明日便醒來了”的話有多不可信。


    這日正好是探春要過去的日子,跟往常一樣,她吩咐人準備了馬車一大早便從王府出發了,到了林府徑直去了黛玉的屋裏,看了看依然靜默躺在床上的黛玉,又環視了一周她屋子裏的陳設,看看小丫頭們伺候可還盡心,沒有發現什麽問題,轉了一圈,她也就出去了。


    雪君現在已經有了七個月的身孕,肚子很是明顯了,還好的是在京城中離自己家近,程府老太太也不時過來照看一二,所以即便林府之中隻有她一位女主人,總還不至於太過勞累。


    她看到探春進來一點兒都不驚訝,這些日子以來,迎春和探春是林府的常客,若是哪天他們沒來,雪君才真是覺得吃驚呢。


    兩人坐著說了幾句話,不過是探春叮囑她好好保重身子,別太為黛玉的事著急之類的話,這樣的話說是安慰雪君,倒不如說是說給自己聽的,有的時候,探春忍不住會想,當初那位道士跟自己說過的,一切人皆有一切人的命格,該生的生,該死的死,自己逆天改命,已經叫自己遭了大難,上一世這個時候,林姐姐是已經走了的,而現在她還能活著,雖然隻能躺在那裏,但是畢竟還有生息,是不是就已經是上天對自己的恩典了,自己也不能太貪心。


    隻是想來實在不甘,既然不肯叫自己改變眾位姐妹的命運,那上天安排自己的重生又有什麽意義呢?難道隻是想叫自己帶著上一世的痛苦記憶再一次無力地看著他們一個個離自己而去嗎?若真是這樣,上天對自己未免太過殘忍。探春不肯相信。


    她在林府待的時間不長,回去的路上先去拜訪了長紅,這也是這些日子以來探春的必經路線,從林府出來之後總要去她那裏走一趟,說要跟她建立交情,可不知是說說而已的。


    見了這幾麵之後,探春對長紅的性子是越來越喜歡,簡單大方,能說的,有什麽說什麽,不能說的,也不故作神秘,能坦白告訴自己,探春就喜歡跟這樣的人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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