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兒,你喜歡上了那個女子?”薛氏擱下毛筆,緩緩起身,從書桌前緩步走了出來。經過幾年的學習,薛氏現在也從一個目不識丁的“德婦人”成為了一個略有才情的女人,隻不過,她現在更多的是專注於佛學,抄寫經文,靜心。


    吳羲和在對方的示意下在左手方凳子上坐下,“娘,我……我隻是想她才學一個月,這都過去幾天了……怎麽不來學習呢?……”


    薛氏看著吳羲和臉上已經有了胡茬,眼裏布滿血絲,滿眼的心疼,歎口氣,在上首位置坐下,旁邊清姐將茶盞遞給她。薛氏揭蓋抿了一口。“羲兒,跟我說說,她有什麽好?”


    “娘,這這……”


    “你知道為娘一直都很尊重你的意見,但是你現在也老大不小了,切不可意氣用事。娘也是從你那個階段過來的……不過,有時候心動並不代表合適……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娘——”


    薛氏緩緩起身,手裏拿著佛珠,眼睛看著前方走了兩步,像是在對吳羲和說又像是自言自語:“其實,結婚並不是兩個人的事,而是兩個家庭,甚至是兩個家族的事情。不管是多深厚的感情,在長久的歲月磨礪中也會變淡,這個時候,隻有兩個家庭或是家族才能夠將這段情分維係下去……”


    吳羲和靜靜地聽著,他是一個聰明人,聽娘的語氣,不用想也知道對方肯定去調查過秀秀的家世了。


    農家,棄婦。


    這個放哪兒都是一個被鄙夷被嫌棄的角色。可是……可是,他卻可以想見對方曾經的不容易。還有對方的堅強不屈,還有那種氣質,都不是其他女子。甚至是那些深閨之中名門之秀可以相比的。可是……娘說的話也很有道理,兩個人的結合不僅僅是兩個人,而是代表了兩個家庭甚至是兩個家族的“聯姻”。娘這麽多年的隱忍是多麽的不容易。隻見新人笑,哪見舊人哭?倘若自己真一意孤行的話,可以想見自己將會給娘再加諸多少的痛苦……


    可是,任憑他怎樣理智地想要把這種驛動的心壓製下去,腦海中便不可遏止地浮現對方的一顰一笑,特別是沉浸在文字海洋裏麵的那種專注……還有自己俯身幫助練習寫字時,那一筆一劃。本來是兩個人的手握筆,卻如同一個人在寫一般……那麽的契合。鼻息處還有從對方發際鬢角傳來的淡淡香味……


    薛氏感應到吳羲和麵色痛苦,心中一軟:“時間可以衝淡一切的,下次,你就帶她來幫我看看我的那盆三葉蘭吧……”


    吳羲和聽到薛氏這樣說。有些吃不準娘是答應了還是不答應,“娘?……”


    薛氏手撚佛珠,在清姐的扶持下緩步走了出去。


    吳羲和坐在那裏良久,看向院門方向,“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黃青山,你不好好珍惜她,你一定會後悔的……吳羲和看到站在院門外娉婷而立的秀秀,頓時驚若天人。雲鬢輕籠,黛眉杏眼。柔唇俏鼻,膚若凝脂,白裏透紅……即便是身上依舊穿著樸素的棉襖,依舊掩蓋不了那脫俗的氣質。


    秀秀手裏提著圓木桶食盒,巧笑嫣然,“吳大夫。這段時間多有叨擾……”


    吳羲和驀地驚回,連忙側過身,將秀秀讓進去,“秀秀,快快進來……”


    秀秀蓮步輕挪,步入院中,見公孫樹已經長出新葉來,碎碎的嫩綠點綴其中,為整個院子增添了無限生機。


    “秀姐,你來了你來了……嗚嗚,這幾天可想死我們了……”秀秀的精神力一聯係上兩樹靈,便被緊緊“纏上”。


    “咦,幾天不見,小嘴怎麽變得這麽甜了?”


    秀秀正和兩樹靈用精神力交流著,便感應到識海空間一陣波動……旋即,兩個樹靈出現在了裏麵。他們已經完全幻化成了小人兒的模樣,一男一女,嬌巧玲瓏,讓秀秀恨不得捏上一把。


    兩樹靈在識海裏的廣闊“土地”上跳躍撲騰了一陣,興奮的難以自已,直呼“秀姐,這裏簡直是太好了……”


    秀秀見兩樹靈不僅已經修煉出來了自己的靈體,還那麽喜歡自己的識海空間,心裏高興不已,“你們喜歡就好,那現在想不想跟我一起走啊?”


    兩樹靈齊齊說道:“想啊,我們好想你快點來接我們嗬。”


    “那這兩棵樹怎麽辦?你們要是走了,到今年冬天肯定挨不過去。”秀秀說。


    “秀姐,你知道的,這裏天寒地凍的,本來就不適合種植公孫樹,要不是那怪脾氣大夫侍弄的好,我們恐怕第一年就要死掉了。”


    “是啊秀姐,你沒來的這幾天,那大夫天天都在這個院子裏轉悠,守著院門呢,我想他肯定是在等你來。”


    兩小你一言我一句,秀秀噌怒道:“小娃子懂個啥,一邊玩去。”


    其實兩小的樹齡不比秀秀小,而且他們本來就是“夫妻樹”所以……不過呢,兩小現在本來就在別人的識海空間裏麵,“寄人籬下”麽,自然的“懂事”一點,偷笑著,到一邊去研究這個新“家園”來,商量著在哪裏紮根呢。


    且說秀秀一邊將精神力聯係到樹靈,另一邊在吳羲和的引領下進入到了院子。


    嵐伯聽到動靜連忙出來,看到秀秀,也驚了一下,笑著道,“是秀秀啊,你可算來了……”後麵的話他沒說出來,作為一個管家,這點眼神還是有的。秀秀不管現在變得多麽脫俗,總是免不了“農家棄婦”知名,既然老夫人很在意這個,他自然不會拂逆……


    秀秀依舊不卑不亢喊:“嵐伯好。”嵐伯應諾著,過去將秀秀手裏的食盒接過,便退到一邊去了。


    吳羲和說:“我以為你不來了呢?”


    “怎會呢,你是我的老師,又是我娘的救命恩人,於情於理我都回來拜謝的。”秀秀說。


    “不用謝,我很高興……”


    秀秀連忙打斷對方的話,“我這次來有兩件事,一是來謝師的,你教會了我讀書習字,也給了我這一個月快樂的時光,秀秀真誠拜謝。這是學費,權當對這段時間耽擱你診病的一些補償,一點小小心意,萬望不要嫌棄。”


    吳羲和看到麵前的一個鼓鼓囊囊的錢袋子,愣怔了一下才回過神來,“你,你知道我是不會收的。”


    秀秀笑笑,“我知道這相對於你的這些天的診金是有些少,但是這畢竟是我的一片心意,如果吳大夫不收的話,秀秀心中難安呐。”


    吳羲和眼中閃過一絲痛苦之色,“不要這樣,是我心甘情願教你的,這是我一生的幸事……”


    秀秀心中微顫,原本以為隻是自己有點感覺,看來對方也有,不過……看對方這麽糾結的樣子,看來對方還是沒有自己的“灑脫”呢。


    吳羲和說道:“第二件事呢?”


    秀秀說:“第二麽,我這次來是向你辭行的,這段時間承蒙你的教授照顧,秀秀感念在心。可能不期就會離開這裏,所以,覺得應該向你辭行。”


    吳羲和震驚至極,“你你要走?你去哪裏?你們不是已經……”


    “公子,老夫人請公子和王家娘子到後院一敘。”清姐適時地出現在廊門前,對秀秀和公子福了福身。


    吳羲和看了清姐一眼,對秀秀說道:“我我娘有一盆三葉蘭,說想請你幫忙看一下,如果你願意的話……”


    秀秀知道他這是在幫自己呢,征求自己的意見。不過老夫人都有“請”了,自己怎好拂逆。便對清姐福了福身,“勞煩通報,秀秀馬上就過去。”


    吳羲和看著秀秀:“你——”


    秀秀朝吳羲和暗自搖搖頭,說:“吳大夫,請。”


    清姐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秀秀,越看越心驚不已,要說她也是見過一些世麵的,那些富家官宦小姐,任憑塗脂抹粉卻沒有這位娘子一點姿容。難怪公子會迷戀上對方呢。可是這又與她們得到的消息不一樣。當老夫人知道自己兒子喜歡上一個有婦之夫以後便著人去調查了,當然,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那個做家長的不想為自己兒女謀一個好的良伴。


    但是得來的消息,那個女人不僅結了婚,還因為無後的事情給婆家休了,休了不說,一時想不開邊去跳崖了,跳崖不說,竟然沒有死,給娘家又救了回去……然後這女人命也忒硬了。那郎君也是有情義的人,說休書是一個誤會,跪著將她求回去了……這還沒完呢,她竟然跟公婆公然頂撞,再次使性子離家出走,於是那郎君便終於將她休了……


    這在外人看來,這女人簡直就是不知廉恥,不知婦德婦言。而現在竟然跟堂堂吳家四公子糾纏上了……這這還了得?


    是以,薛氏才會痛斬亂麻,斷了兒子的念想;是以,當時說讓秀秀來幫她看一下蘭花,也不過是想看一看這個能讓自己兒子動心的“農家棄婦”是啥樣的。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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