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味人生(13)


    要過年了!


    這過年最重要的大事便是吃肉,許是被林家的肉味熏的,生產大隊養的豬,年前也該殺了。雖然村上有飼養場,但豬這東西得勤喂才能長的好。勤喂到什麽份上呢?勤喂到最好半夜給加餐。為了能半夜給豬加餐,這豬就得養在勞動力弱幹不了重活,但人卻勤快人家裏。


    村裏孤寡的老婆子郭大娘就屬於這麽一戶。郭大娘本不姓郭,她沒姓。就是過路的要飯婆子帶著她,把她賣給了郭地主家當丫鬟。後來長大了,嫁給郭家的馬夫。馬夫帶著東家出門,結果遇到土匪人沒了。那時候兩人才成親沒多久,結果丈夫沒了。郭家人就覺得郭大娘命不好,克夫。這就把人趕出來,不叫在郭家呆了。她也沒別的去處。村裏呢,又正好有一沒了兒子的老太太癱了,沒人伺候。她過去伺候老太太,也求個容身之處,這一伺候就是十多年,一般的親閨女都沒她伺候的好。那老太太是郭家同族的長輩,郭家倒是沒再攆她。她是靠著漿洗打雜養活了她和老太太,後來老太太沒了,院子就歸她了。那時候也解|放了,她也不怕郭地主家再攆她了,一個人消消停停的過上了日子。她性子好,為人和氣,從不跟人爭執。後來,不知道誰家生了丫頭不要了,把孩子包了半夜裏放到距離她家門口最近的巷子口,不管寒暑都起的最早的郭大娘就撿到這孩子了。順手就收留下來,取名香草。


    村裏人都心知肚明的,這香草的爹媽哪怕不是村裏的,也是周圍某個村的,可也沒人說過。郭大娘說是從外麵撿的,那就是從外麵撿的。之前呢,她帶個孩子,祖孫倆老的老小的小。現在呢?香草也能頂個大人用了,可為了照顧郭大娘,還是叫她給生產大隊養豬。平時打打豬草,勤快點多喂幾頓,這就行了。


    這樣養豬的在整個生產大隊有五戶,每戶一頭豬養著。其中三戶的要交給供銷社,供銷社給大隊錢。而剩下的兩戶養的,就是要年前按人頭給分的。每年郭大娘養的豬都會被隊長偷著留下,因為這頭豬最肥。


    往年都是臘月三十才會殺豬,今年臘月二十三,實在等不得了,都吆喝著要殺豬。


    要殺就殺吧!


    大喇叭通知殺豬了,叫大家往大隊部門口去。林雨桐就沒去!按說都放假了,林大牛也能休息了。但這個人身有殘障在單位還過的不錯,總是有些別人沒有的優點。比如,人家都放假了,他還按時去。去把大家的屬於農場的農具或是寄放在農場的農具重新修理一遍。便是幾輛拖拉機,也被他擦洗的幹幹淨淨,上麵蓋上了自己編的草席子維護好。知道農場開春用筐子的地方多,得閑了就弄些荊棘條編筐子。


    一個單位總需要這些肯踏踏實實幹活的人。你說這樣的人,誰排擠他幹啥?


    林雨桐也想叫他多歇歇,可人家歇不住。在家還是不停的要幹這個幹那個,挨著圍牆搭建了兩排草棚子,裏麵訂了一排排的架子,這是為了來年晾曬野菜幹的。家裏的家具弄出來不算,給四爺那邊,給老關那邊的衛生所,給學校的教室……這些東西沒有一樣是精致的。但卻都比較實用。


    再在家裏歇下去,還不定又去給誰家幫忙了。既然如此,那還不如去單位把本職幹好呢。


    沒法攔著呀!


    他不在,叫分肉林雨桐自覺的沒去。這宅基地是不花錢,畢竟現在荒地多,村裏給分一院就分一院了,誰也沒話說。可這分肉,自家再去就不合適了。


    不僅自己沒去,四爺也沒去。沒去就是不去分的意思了,但為了這個就不用特意去說了吧。省的彼此尷尬!


    結果大隊的喇叭開著呢,隊長還沒顧得上關喇叭呢,就聽見林美琴道:“咱們村吃商品糧的,統統沒有份的。尤其是我家,我家吃商品糧的最多,勤勤、儉儉都是!我現在還不是商品糧,但到底拿一份補貼,我也就不領了。算下來,我家就德子這一份!”


    韓隊長:“……”他不是想到了林雨桐或是林大牛,也不是想到了四爺,而是想著,這回殺豬專門把栓子從縣城給叫回來了,你說人家孩子特意回來給咱殺豬來了,完了一個豬尾巴都不給人家,這不合適吧?


    他一臉為難的看老支|書,老支書吧嗒吧嗒的抽著旱煙,出言道:“那就按照老規矩,燒殺豬菜答謝出力的人。”


    韓隊長響亮的應了。


    殺豬也是技術活,殺不好肉就是腥臭的。往年找人家殺豬,這得一副豬下水專門做菜請人家吃好喝好的。今年心說把這頓省了,叫栓子回來殺就行。回頭多給鎖子家一個豬蹄或是一根豬尾巴,就算糊弄過去了。也是為了大家夥的意思。


    誰知她這麽來了一下,那就算了,做菜請栓子吃就完了。


    這是老規矩了,林美琴無話可說。


    大家不知道這背後的一筆賬,還相互對視一眼,心說著林美琴真行!對自己下的了狠手。


    張寡婦夾著個盆是準備分豬血的,她嘴一撇,“人人活的為子孫,就她跟人不一樣。”


    “那是!要麽人家現在是幹部,你還是個傻老娘們。”一堆女人湊在邊上,等著呢。這分肉那也是看各家的勢力如何的。那男丁多的人家,那分的都是好肉。家裏沒男丁的就比較受欺負,邊邊角角骨頭多肉少的,都歸這些人家。以前金家那屬於頭一份呀。現在呢?最後剩個啥是啥。


    七妮要鬧,但金元寶看的緊,到底是沒敢言語。可瞧著這種隻有瘦肉裹著骨頭的肉,一點大肥肉都不見,眼淚都快下來了。一句一句嘟囔的罵著金元寶。


    肉一分,人就散了。隻有村裏做飯特別利索的那人才會被留下做殺豬菜。


    林雨桐之前聽見林美琴在喇叭裏說的話了,她也沒在意。她不愛吃肉就別吃,我也不缺村裏分的那一口肉。她把今兒新得的泥鰍都宰殺了,然後醃漬上去腥呢,就聽見外麵吆喝呢,“四丫!四丫!在不?”


    是韓隊長的聲音。


    林雨桐趕緊出來,“叔!在呢。”


    “把門鎖了,大隊部去,今兒村裏殺豬做了殺豬菜,你可得去。之前那些小子紮破人家輪胎的事,是你給咱們了了的……”


    “叔,我就不去了!我比大家夥過的稍微寬鬆些。”


    “這不是一碼事!這要是叔家做好吃的了,那就叫孩子來吆喝你了。可今兒不一樣呀,你有另一層身份呢,叔這不是上門來了嗎?走走走!不去就是不給叔麵子。”說著又問,“你爸呢?一塊去!不去就是覺得叔的麵子小,請不動咱們四丫這尊大神了。”


    話說到這份上,不能不去呀!


    “我去!我代表我爸去。您還不知道他嗎?閑不住,在單位上修農具呢!”


    “回頭留一碗給你爸帶回來!”


    看人家這話說的!


    所以,林美琴你到底是圖啥的?你那麽說了,人家不反駁你。可回頭呢,人家用了別理由把這一份給補上了,你還是無話可說。


    去的時候四爺已經在呢,是被老支|書給請過來的。四爺之前在路口那邊幫著幾輛車檢修呢,越是到年跟前,這拉煤的車越是多。如今這些人也都機靈了,走之前叫人檢修,減少路上出事的概率。於是,別人都清閑了,四爺給自己找了個活兒。這檢修也不是白檢修的,反正你能拿出啥是啥。一天不多,十幾輛車檢查下來,家裏吃的其實都是白麵。白麵蒸的饅頭怕人瞧出來,林雨桐做的時候都是放八分麵粉二分玉米麵。蒸出來的饅頭黃燦燦的,口感卻宣軟。她還專門蒸了南瓜饅頭,給林大牛吃的一直是那個。反正一小塊南瓜就能把饅頭都染成黃顏色,看起來跟玉米麵差不多。


    四爺被請了過來,這會子屋裏坐的,除了自己和四爺,還有栓子和金勝利。


    別瞧著金家那幾個不被待見,但金勝利還不一樣。他來來回回的開車,村裏有個啥事,叫他捎帶個啥東西,從來沒有推脫的時候。因此,這一碼是一碼。人家赫然在座。


    他都不尷尬,四爺和林雨桐更不可能尷尬了。再加上陪坐的鎖子叔、老關,包括村裏的文書、會計、治保主任這個幾個陪坐的,也滿滿當當的一桌子。林美琴說是管著婦女工作,但那是上麵叫她管的,她並不是從村裏選舉上去的。如今這一借調,村裏也沒說叫她繼續管,也沒說不叫她管,於是,她尷尬了。這會子在大院裏,進吧,好像不合適。不進吧,留在外麵跟做飯的幾個女人也說不到一塊去。


    韓隊長覺得今兒沒外人了,就說起之前那個案子,“……就咱村那幾個王八羔子,你偷了糧食也是餓的受不了了,算情有可原。你他娘的紮人家輪胎幹什麽?真讓人家找上門來,咱大隊今年賣豬的這幾個錢都不夠賠人家的。”說著就倒酒要敬林雨桐,“丫頭,叔給敬你一個。”


    林雨桐趕緊站起來,雙手接過來舉過頭頂以示尊敬,但不敢接長者的敬。又把酒回到酒壺裏,重新倒了酒從年長者開始敬起,“沒外人,都是長輩。有事吩咐我一聲,那都是該做的。您今兒這麽說,這是拿我當外人。按照老理兒,叔侄不對飲。折煞了!折煞了!”


    四爺接了酒壺,“幾位長輩隨意,我們跟栓子哥在邊上執壺……”


    栓子木訥,跟他爸坐一桌他也確實放不開,隻憨憨的笑,跟著點頭。


    這就是非常叫人舒服的姿態了,話題岔過去就說起其他。


    鎖子嬸留下來做菜呢,在大院裏支著大鍋咕嘟著呢。她朝裏看,林家這四丫跟金家這元民倆孩子站在一塊是般配。從來不知道四丫的嘴這麽巧!這樣的姑娘做不成兒媳婦是有些可惜,但看自家兒子那不自在的樣兒,她也明白,這媳婦娶進門兒子壓服不住的。


    幫著燒火的是郭大娘,老人眼睛亮,就道:“般配就是好的!再找找,好姑娘總能找到的。”


    鎖子嬸歎了一聲,低聲道:“栓子是不如人家出息。”說著,也明白郭大娘的意思。她老人家是明白的,自己瞧不上張寡婦家的大美。


    要是四丫以前是蔫吧,那大美到現在也是蔫吧。倒是跟她媽那人不一樣,沒那麽些口舌是非,卻也太蔫吧了。要是不在有工作的姑娘裏找,香草可比大美好多了。當時沒考慮香草,不就是因著自家一根獨苗,香草又是撿來的獨苗苗一個。將來兩人過日子少了幫襯的人嗎?可大美就有幫襯的人嗎?大美跟香草比起來就是多了個妹妹,可小美那姑娘那就是第二個張寡婦,長了張惹禍的嘴,能幫襯啥?不拖累就不錯了。


    這邊說著話呢,林美琴就抱了一捆柴火過來,蹲在邊上替郭大娘往鍋下添柴火。


    鎖子嬸就道:“火要小點,裏麵喝酒呢,這頓飯的時間長。鍋裏的湯也不能全都咕嘟完了。大牛沒來,等會子叫四丫給大牛帶些。要說起來還是大牛實在,明年工地上要筐子呢,他叫咱們在家編,明春指定用的上。”反正閑著是閑著,跟農場換點啥是啥嘛。


    林美琴麵無異色的點頭,“那人就是心眼實在。當真是一好人!”


    鎖子嬸不喜歡她,尤其是今兒她主動說不叫給有商品糧的分肉。自家多分一個人的肉也才一斤多。可自家現在三口都在這兒吃飯,吃下去的何止一斤多?


    不知道還以為她是專門針對自家呢!因此厚道人也學會軟刀子戳人了,“大牛老實你不稀罕,怎麽的?還稀罕裏麵那個?在這人守著就是等人家呢?”


    說的是金勝利!


    林美琴:“……”特別不愛提這個人!她僵硬的笑了笑,“想哪兒去了?都多大歲數了,沒有的事。”她說著表情就調整過來,“是這麽回事。煤礦上為了解決工人的婚姻問題,也說了,願意嫁到煤礦上的姑娘,優先進農場,有機會當正式工。我就問問,香草這婚事怎麽說的?要是……其實,這是個機會!”


    郭大娘就老大不樂意,“美琴呀!你當婚姻是啥?是兒戲嗎?誰家愛要這機會誰要去,我家香草用不上。”說著就起身,跟鎖子嬸叮囑了一聲,“火行了,都是硬柴,不要再給添柴了,我就先回了……”


    鎖子嬸趕緊給舀了一碗菜,“您端著再走!您這豬喂的好,是您該得的。”郭大娘沒推辭,卻回身把碗裏的肉用勺子扒拉到鍋裏一半,重新舀了半勺子豬血添上。再把鍋裏剃了肉的燉過的大骨要了一根,“回頭我家香草的對象來了,這大骨雜砸碎燉一燉,還能再燉碗湯,給孩子吃碗骨頭湯麵。”


    鎖子嬸就道,“小女婿哪天來您告訴我,我叫栓子想法子弄點新鮮的骨頭。新姑爺是嬌客!”


    說笑著一個送一個出門了,把林美琴給扔院裏了。


    她是啥時候走的林雨桐也不知道,反正天黑的林雨桐和四爺才往回走的。四爺端著一碗殺豬菜,四爺拿著一道子肉。這肉不是給四爺的,是楊建國的。知青也算是村裏的一口人,人家回老家了,但是給他留著的。


    今兒天黑之後的村裏多少都能聞到一點葷腥味兒。大部分舍不得吃,切那麽一兩片下來炒菜是有可能的。兩人沒說話,一前一後朝家裏趕著。


    結果拐過彎差點跟一人撞一塊,這人鬼鬼祟祟的,等站直了一瞧,這不是小美嗎?


    小美見是他倆還抱怨呢,“走路沒聲呀?嚇死人了。”然後一溜煙的跑了。


    估計是偷著跑出來的。


    林雨桐哪裏有閑工夫管她,問四爺呢,“還見天的往那邊修車去?”


    不是修!就是指點指點。這些人也樂意叫他給指點,親自動手了,這路上真有問題,隨時都能自己解決嘛,“老停在路上也不是個事,明年一開工,叫鏟車把路邊平整了。弄個服務站,叫村裏這十來歲的孩子在那邊支應著,有人了過來喊一聲,平時在那邊燒燒熱水,不管是給車加水還是司機要喝水,有個地方。”


    人家手裏散出來的,養倆十一二歲的小子沒問題。還能跟著學修車,家裏一定樂意。


    到家的時候林大牛也才到家,正洗了手想著怎麽做飯呢,林雨桐拿著菜回來了,“爸,您坐著去,飯馬上得。”


    饅頭片刷了油給烙的金黃酥脆,又借著油鍋弄了一碗蔥花蛋湯,再加上一碗殺豬菜。


    林大牛給心疼的,“太拋費了!”油多金貴的。我是叫那小子讓你過上好日子,你倒是好,有點好吃的,都往我嘴裏倒。


    林雨桐寫給他看:家事交給我了,我說了算。給您穿什麽您就得穿什麽,叫您吃什麽您就得吃什麽。家裏我說了算!


    林大牛拍自家閨女的腦袋,然後從懷裏取個東西來塞給林雨桐,“瞧瞧!”


    什麽?


    一個牛皮紙包包著呢,用麻繩捆著呢,什麽東西呀!


    林雨桐打開一看,頓時愣住了。這是兩塊布,一塊是的確良,紅底白碎花的那種。一塊是滌綸的純黑的布料。


    那塊花布能做件上衣,冬天套在棉衣上麵,夏天能當襯衫穿。黑布能做一條褲子,單穿或是套秋褲線褲棉褲都行。


    可您從哪弄那麽些布料?


    林大牛嘿嘿就笑,教林雨桐,“做事得踏實,但踏實不是傻幹。你幹了多少就得叫人知道你幹了多少!該要的也不能太客氣……你爸我忙了一個冬,獎是少不了我的。別的我也不要,能給我換成布票最好了。他們都當我憨直……他們也喜歡這憨直……”


    於是,憨直的你該拿的一點也沒少拿。


    “姑娘家光穿製服也不行,總得有自己的衣裳。”


    林雨桐心裏不是滋味,但麵上可高興了,“穿!今年過年我就穿。”


    嘴上應著,心裏卻思量著,拿糧票跟誰家換點粗布回來自己染,給林大牛和四爺也都添置兩身衣服。四爺如今弄了糧食回來夠三個人吃的了,糧本上的糧食用不上可以在糧站直接兌換成糧票的。農村人娶媳婦嫁閨女的,有時候興要這個。


    正琢磨著呢,突然間村裏就喧鬧起來了。有人敲起了洋瓷盆子,聲音響亮的很,“抓賊了!抓賊了!趕緊的,村裏來賊了!”


    林雨桐寫了個‘賊’給林大牛就趕緊往外跑,她的本職工作呀!


    她出來的時候家家的壯勞力都跑出來了,有些手裏還拎著棍子。


    林雨桐急匆匆的過去,“誰家遭賊了?!”


    張寡婦手裏還拎著盆子,這會子才喘上氣來,“我家!我家遭賊了!今年分的五斤細糧少了不少,還有今兒分下來的肉……我家得分了一塊肥的一塊瘦的,那塊一斤多的肥膘子肉不見了!”就指著那塊肉煉成油,扛到油菜籽下來呢。


    張寡婦破口大罵,“喪了德行的,欺負我們孤兒寡母!這是不給我們活路呀!”說著就拉著桐桐,“四丫,我報案……我報案,你得給我把這東西找補回來……不然我找你們領導……”


    找什麽領導呀!


    林雨桐拉了張寡婦,“嬸兒,借一步說話!”


    張寡婦氣頭上呢,死活就不,“我知道你這小嘴兒厲害,別想糊弄我。當著大家夥的麵,你給我句話,給我找不找……”


    “真要丟了,不用報案我也給你把案子破了。可嬸兒……今晚上遭賊的可不止您一家!不信都回去瞧瞧去……”


    人群中不知道誰噗嗤的笑了一聲,“可不是咋的?我家那小崽子愣是割了一片子肉下來在火上烤的吃了。就在煤油燈上烤的,也不嫌棄那個油撚子味兒。”


    大家哈哈一笑,八成就是了!誰家賊偷你的,會隻偷一點?這賊也是夠有良心的,還給你剩那麽些。


    張寡婦一愣,這是說家賊吧!她趕緊回頭就找人,“大美!大美!”


    大美在家門口站著呢,這會子見叫她呢,才慢悠悠的應了一聲,“在呢!”


    “小美呢?”張寡婦想起來了,這會子都沒見小閨女。


    大美還是那慢悠悠的語調,“說是出來上茅房了……”


    茅房裏就沒人!


    張寡婦變了臉色,“出來多久了……”


    “一個多小時了!”


    都一個多小時了!你是死人呀!


    張寡婦心疼她的麵和肉呀,轉身跑回屋,拎了菜刀又出來了,不知道奔著誰家去。


    老支|書歎氣,這種寡婦的事村上還不好管,叫林美琴管吧,張寡婦素來跟她不對付,可別越管越亂了!他隻得道:“四丫,跟著,別叫出亂子了!”


    成!我跟著去一趟。


    夜裏閑著沒事的人多了去了,跟了一串,直接奔著金家去。


    金家幾兄弟分家了!老大兩口子過,老二和老三都是單身漢,自己過自己的。老太太跟郭慶芬占著一院子,誰也不搭理誰,也各自做飯吃。金勝利回來就跟他娘一個屋,也跟郭慶芬不搭話。


    張寡婦一過來就衝著金元福這邊來,大門不關,房間門也沒有插門的習慣,或者說單身漢的屋子,需要插門嗎?一腳就給踹開了!


    好家夥!屋裏那個香味呀!


    金元福滿嘴流油,小美在邊上看的不停的咽口水,還在問金元福,“我做的香不?”


    香!


    林雨桐一瞧,真是能霍霍!比自己還厲害!自己還想著計劃計劃,這倆就屬於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油汪汪的鍋,這是剛才烙餅了。碗裏還有洗好的蔥段,是用來就著吃的。金元福麵前一個油汪汪的碗,不難判斷出,剛才裏麵是半碗的炒肥肉片,這家夥用烙餅夾著蔥段和肉片吃了個飽!這會子還有剩下的兩口餅子在不停的蹭碗呢。


    這會子門被踢開了,金元福第一反應是趕緊把手裏的餅子塞到嘴裏,不等咽下去就端起碗,伸出舌頭把碗裏的油添了個幹淨。然後就是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反正我吃了,你閨女拿來做給我、塞給我吃的,這怨我嗎?


    張寡婦原以為是金家老三騙自己傻閨女偷拿家裏的東西,想著要回來。可如今撞進來的看見的一幕,她的理智回籠了。伸手拉著小美就走,“回家!”


    小美卻不,“媽,你撒手!”


    “回家!”


    “我不!”


    張寡婦惡狠狠的看著女兒,“跟我回家!”


    “我不!”張小美掙脫開了,“媽,我要嫁給他!”


    張寡婦一巴掌扇過去,“回家!”


    “就不!我就要嫁給她!”說著就往林雨桐身後躲,“你打人就是不對的,我要找公|安告你!”說著就朝林家喊,“美琴嬸子――美琴嬸子――我媽要幹涉我的婚姻自由!美琴嬸子,我媽要幹涉我的婚姻自由!”


    林雨桐一把揪住她推給張寡婦,“回去好好跟你媽說!”


    張小美卻不領情,被推出來了反倒是衝著林雨桐來了,“你裝什麽裝?你看見我成了金元福的人了!我倆在山上幹那事不是被你撞見過了嗎?你當時咋不跟我媽說,這會子裝什麽好人?!”


    你是不是二?這娃到底是咋養大的?


    林雨桐不認了,“你想嫁就回去商量,這種瞎話別胡編,我可沒見你倆幹啥?不就是撿柴嗎?”說著,就看金元福,“是吧?金三哥。”


    金元福點頭,“對!就是撿柴!”說著就衝著張小美使眼色,那種事嚷出去你當啥光榮的事呢。


    張小美這回卻不聽金元福的,隻朝著對方喊了一聲,“我剛才告訴你的是真的!我怕是有了!”


    啥?有啥?


    “有娃!有娃!有娃娃了!”張小美嚎啕大哭,“我跟你說了半天,你就知道盯著肉。我告訴你我有了我有了呀!”


    郭慶芬這才從人群後擠進來,“啥?這可不能胡說!我家元福可不是胡來的人。”


    張寡婦之前一直沒動,這會子一耳刮子打在郭慶芬臉上,“你兒子不是那種人,那我家閨女就是那種人了?”她反倒不鬆口了,看向林雨桐,“我要告……告金元福qj我閨女……”


    “不……”小美才要說話,張寡婦就把刀放在自己的脖子上,“你再敢多說一個字,我立馬死給你看!”


    小美被嚇住了,一句都不敢說。


    然後張寡婦一手用刀指著自己的脖子,一手拉著小美穿過人群往回走。


    林美琴擋在門口,“你這樣就不對,怎麽幹涉孩子的婚姻自由呢?”


    張寡婦揚起刀就朝林美琴砍去,林美琴防備著呢,一見著趕緊躲,直到張寡婦離開了,她才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說林雨桐,“你咋回事呀?別忘了你的本職工作?她動刀子你看不見嗎?”


    合著我該替你擋著唄?


    林雨桐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對不住,天黑,沒看見。再說了,我這裏還有犯罪嫌疑人呢,我要是為你這無關人員擅離職守了,嫌疑人跑了怎麽辦?更何況,這裏跟你有什麽關係?你是以什麽身份來摻和這個案子的?”


    林美琴怔愣當場,這是自從老太太去後,她第一次跟這個女兒說話。她以為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卻不想這孩子好似一點也沒過去。她跟她姥的感情這麽深嗎?


    林雨桐沒管他,而是看向金元福,“走吧!這種事人家告了,你就跑不了。”


    確實是這樣!現階段隻要有女子敢以這個罪名告人,別管是不是,男的跑不了。先帶回去再說。


    郭慶芬和金元福這才慌了,這可咋辦呀?


    金元福咬牙切齒的,指看向郭慶芬,“媽,想想辦法!想想辦法!”


    好!我想辦法!我馬上想辦法。


    林雨桐也是佩服張寡婦,可真是豁得出去。她估計也就是想嚇唬嚇唬這母子倆,要的是他們低頭求上門去,要的是小美嫁過來之後日子好過些的。


    但事出了,人帶回去,就得向上匯報。這是男犯人,羈押也不歸林雨桐管。得叫放假回家的小吳或是大江回來一個。


    折騰的呀!


    電話打過去,大江和小吳兩小時之後到了,騎著自行車來的。林雨桐把事情給說了一遍,兩人就明白了。明白了才更生氣!這不是折騰人嗎?


    沒法子呀!咱幹的就是這個活兒。


    這會子空檔,林雨桐把爐子給升著了,鍋裏熬了一鍋的紅薯粥,爐子邊烤著幾個窩頭,桌上一碟小鹹菜,“吃吧!吃了就睡……估計最多也就耗兩天時間,不耽擱過年。”


    這麽篤定呀?


    可不這麽篤定嗎?


    果然,第二天晚上,四爺也在這邊,跟林大牛兩人一塊編筐子呢,門被敲響了:來客人了!


    林雨桐打開門,一瞧不是那位周主任又能是誰?


    他騎著自行車來的,林雨桐讓開位置,叫把自行車推進來,這才帶著人往裏麵去。


    林大牛見了周鵬生很熱情,甚至是很高興,叫林雨桐:“趕緊的!炒倆菜!”


    周鵬生朝林大牛擺手完了,又跟林雨桐道:“小林呀,不折騰了……”


    “沒事,不麻煩。”那天有做好的麻辣泥鰍幹,林雨桐盛了一碟子,又有煮好的五香黃豆,又是一碟子,再來一碟豆腐幹,一碟白菜心。還有上次的半瓶酒,馬上就放桌上了。


    酒放在熱水裏溫著,那邊周鵬生才朝林雨桐笑:“小林啊,我是求上門來的。得托你當個中人,問問那姑娘家裏,想怎麽了這個事情。”


    果然,郭慶芬去找周鵬生了。


    周鵬生一點也沒推脫,當天晚上就來了,且直言不諱。


    林雨桐昨晚回來跟林大牛說了村裏的事,他也知道周鵬生來是為了啥的。這會子就跟林雨桐道,“能管就管管,你周叔跟你想的不一樣。他不是個壞人!”


    周鵬生擺手,“悖繃艘簧就苦笑,然後看向四爺,“叫你們小輩知道也沒啥!我當年就是一長工,事情呢,就是那麽個事情。當時年輕,也確實是兩情相悅。可當時被抓住也是……地主家嘛,後宅也不清淨,反正事情就那樣了。這事是我對不住她!當時我沒想跑的,是郭家的姨娘告訴我,叫我先坐火車去省城,她們隨後送人出來,結果我走了,卻沒在省城等到她。這事我不能死心呀!就想著扒火車回來,卻沒想到碰上了咱的遊j隊,糊裏糊塗的一耽擱就是幾年時間。再回來的時候我偷著回來打聽情況,才知道她嫁人了。知道她日子不好過,就借了些錢想接濟她的。結果她跟我說了許多,說金家不拿她當人,怎麽怎麽折磨她。說如今折磨他的人快沒了,隻求我救救她和她的孩子……我不落忍。也覺得是我把她害成那樣的,就應下來了,說是她想找我的時候隻管找我去。後來沒多久,她自己找我去了,說她男人死了,她要留下來跟我過日子。我說我得打結婚報告,她還得叫村裏開個證明,證明她確實喪偶,如此才能結婚。她答應的好好的,說這個事又不難,回去就能開出來。我就要送她回去,結果她死活怕我變卦。說我攆她走,不留她就是嫌棄她,不想要她的孩子……糊裏糊塗的,反正就在一起了。我第二天一早起來就打了結婚報告,這個單位上的人都知道,遞交了上去之後,就帶著她往回走的,回來呢,一是給她開證明,二是帶倆孩子的。那時候沒車,就是靠走的。走回來天黑了,我跟她剛進村,就聽到誰敲著鑼,喊著孩子丟了,嚷著叫大家趕緊都出來找孩子,郭慶芬一聽就急著往村裏跑。我要跟去,你爸從窯洞裏出來把我攔了,我這才知道,郭慶芬的男人就沒死。那找孩子的事,估計也是假的,她婆婆八成是知道了啥,弄了那陣仗就是想著逮我呢。我跟你爸的交情那早了,從小在一個村裏,我是長工,他是孤兒。好些年了!我信得過他!”


    林雨桐看著林大牛的眼神就有些探究:這麽好的關係,你調動工作至於動用煤精嗎?


    周鵬生卻笑:“別覺得他調動工作給我送禮了,沒有的事!那是幫他賣了……”說著,就從兜裏拿出一疊子票票,有錢有糧票油票布票工業票,齊全的很,“這不,出手了。”


    林大牛馬上喜笑顏開,我閨女的嫁妝就從這裏麵來的。他跟自家閨女道:“他是傻子,被那女人給坑慘了。這事要是不解決,那女人還得鬧,他這主任也就當不成了。”


    卻不想周主任道:“這事沸沸揚揚的,我也想了,躲著不是事。該認就得認!我現在也是鰥夫,就一女兒。她想要結婚,那就結。不過結婚之後我這主任是當不了了,怕是還得回村上。如果她能接受,這個婚我願意跟她結,也是我欠她的。這些年,畢竟她是護著我的。一直也沒說出我是誰……可男人嘛,不能總這麽躲著。”說著就跟林大牛苦笑,“以後你那亂七八糟的東西,你自己找門路去。我不能幫你出手了!”林大牛白眼翻他,送他一個字――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斂財人生之重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林木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林木兒並收藏斂財人生之重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