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味人生(12)


    林美琴絕對沒想到一個發燒能要了大人的命!


    都知道小孩子發熱危險,體弱受傷的人發熱危險,可老太太活蹦亂跳的,啥活都能幹!像是挑水這樣的活,在孩子大了之前,大部分都是老太太幹的。砍柴是林大牛回來幹的,可像是這種日常要用的,多是老太太幹的。後來勤勤和儉儉挨著長大了,十來歲的時候,姐倆開始抬水,這才不用老太太幹了。可地裏的活老太太不輸人的。


    就是今年秋裏掙工分,老太太也是能拿八個工分的人。這次也就是著涼了、感冒了、發燒了而已,薑湯也給喝了呀,怎麽就過不去了呢?


    她當時嚇的沒敢動彈,帳篷裏的女人也都陸陸續續的起來了。這個哄孩子,那個閑聊的,嘰嘰喳喳的,沒個消停的時候。


    林美琴坐著沒動,跟傻了似得。她這邊那個孤寡的婆子一邊收拾被子一邊問呢,“咋的了美琴?你媽還沒好點?”她把被子疊起來用塑料布包住防潮,然後就伸出手來,“這老姐姐,睡的這麽沉。”


    結果手一伸過去沒挨著人就覺得不對了,這被窩裏沒一點熱乎氣呀!


    她‘哎喲’了一聲,“趕緊的!來個人呀!”


    咋的了?


    人湧過來一瞧,可不嗎?人真的沒了!


    一早起來,林雨桐才洗漱呢。房子還不能住,她是在指揮部邊的行軍帳篷裏湊活的。林大牛也是跟農場職工一塊住的。這不是房子好了,他每天早起一會子,過來給家裏這邊的炕裏、灶膛裏都柴火添上,為的是早點把屋子熏幹的。


    林雨桐刷了牙,才用濕毛擦了臉,收拾好了也想回家看看呢,結果張小美就跑過來了,“四丫!四丫!趕緊的,你姥沒了!”


    沒了?


    怎麽沒的?她都沒放下手裏的毛巾牙缸這些東西,先跟著張小美過去,“咋回事呀?我媽不是說就是發燒了嗎?”


    張小美點頭,“就是發燒了,不知道怎麽了就沒了。”


    到的時候老關已經在了,跟林雨桐道:“是沒了!看樣子四五點的時候就咽氣了。”咽氣的時候親閨女都不知道?


    林雨桐掃了一眼就明白了,還是發燒引起的。她就問林美琴,“退燒藥你給我姥吃了嗎?”如今人吃西藥的少,因此偶爾吃那麽一回,效果會特別好。隻要不發熱,不抽搐痙攣,等天亮了再送醫院也來得及呀!


    老關還奇怪呢,“吃了退燒藥還這麽嚴重?不該呀!”


    林美琴‘哇’的一嗓子就哭出來了,撲在老太太身上,“媽――媽――我對不起你呀!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林雨桐:“……”啥意思?“你把藥喂錯了?錯喂成止疼的了?不該呀!大小明顯不一樣,怎麽可能會喂錯了?”


    邊上的人才說,“四丫,別逼你媽了!”這人訕訕的,“咱們有幾個孩子發燒了,你媽先顧著孩子,晚上給老太太喂了薑湯……那誰能想到就成這樣了呢?”


    “是啊!要是想到會這麽著,那別管怎麽說,大家都得給老太太送醫院去呀,對不?咱不能見死不救。”


    林雨桐皺眉,“就算是給別人吃了?那昨晚呢?燒的那麽厲害,你倒是言語呀!怎麽睡的那麽死?你守上半晚上,抽搐的時候趕緊喊人,也就還有救!”


    林美琴哭的更響亮了,不辯解,嘴裏一遍一遍的說著:“我錯了,我錯了!都是我的錯。”


    見林雨桐還要說話,之前說話那女人又說話了,“四丫,別這麽說你媽了!她也是忙一天了,困勁兒上來了,誰也攔不住對不對?她要是知道這麽能要了你姥的命,那累死也會挺著的。也別光說你媽,你呢?你姐你哥呢?這不都是有不能守著的緣故嗎?要是這麽說起來,兒孫們一個也沒跑,都不孝順。可這不是意外嗎?咱知道不能怪你們,你們也該知道這事不怨你媽。你媽這是大公無私,是為了咱村的孩子……”


    “是啊!”


    “可不是!”


    “想想都後怕!”


    不給林雨桐任何說話的機會!


    衛生隊那邊聽說這邊吃了退燒藥還死了人,也過來瞧了,一聽這個話就從後麵接話說,“幾個孩子也沒燒的那麽厲害,用不上退燒藥都行的。這當然得是先緊著重症來呀!也不是每個低燒的孩子都會發高燒的,對不?”


    “看你這女娃咋說話的嘛!發燒哪有不厲害的?!這孩子要是半夜高燒了,爹媽也沒注意,孩子多也都顧不過來,那不得出大事?這要不是昨兒的退燒藥,指不定就是哪個孩子這麽沒了……”


    真不至於這麽邪乎的!


    衛生隊的小姑娘急了,“嬸子,道理不是這個道理……”


    “咋不是這個道理,自來就是這個道理!”


    眼看要吵起來了!事關各自家的娃,那父母小心謹慎不為過。這會子這些東西你是跟他們說不通的。


    林雨桐拉了這小姑娘一下,示意她別言語了,沒用!


    大致她也聽明白了,反正就是要了退燒藥都拿去給不太需要的人吃了,反而把親媽給耽擱了――好一個大公無私!


    她把手上的東西先給這姑娘拿著,然後把製服外套給脫下來,隻穿著線衣,緩緩跪下,規規矩矩的替原主給老太太磕了三個頭,別管這老太太偏心也罷還是什麽也好,到底是幫著林美琴照看了原身一場,因此,她恭敬的給磕了頭。磕完就起身,“麻煩各位嬸子幫我姥擦洗穿戴,我找我爸再請人,看能不能給訂個棺木出來……”


    噯!這才像話嘛。


    林大牛知道的時候歎了一聲,請了假回來了,沒用林雨桐說,他把撿回來的木頭想辦法拚了拚,再加上村裏的人幫忙,一副簡易的棺材算是成了。許是老太太一死,就了了林大牛和林老坎之間最後的情分,他給這棺木裏鋪了一層幹草還不算,還把他那床舊被褥給拿了出來,鋪上蓋上,將人抬進了棺材裏。


    林愛勤也被從工地上叫了回來,她都傻了,明明之前還好好的,這怎麽眨眼就沒了。她整個人都是木的,上麵樊主任還在那裏講話呢,“……老人家走了,很遺憾。但老人家也是驕傲的,養出這麽一個高覺悟,大公無私的女兒來……”


    “不是!”


    什麽?


    林愛勤不知道哪裏的勇氣,一把推開了手扶在棺木上壓抑著哭聲的林美琴,“不是什麽大公無私!更不是高覺悟!她就是自私!她就是……自私自利!她就是想表現!為了她自己個,她連親媽都不管!她是天下第一混賬!”說著,她對著林美琴就嚎啕出聲,“姥姥千不是萬不是,對你――沒有不是!家裏有好吃的,我們得靠後排,德子能吃的給德子,但大多數時候,德子克化不了,那也是先緊著你的。小時候,我姥告訴我和儉儉,說你媽辛苦,先緊著你媽。我們長大了,我姥又說,你媽不年輕了,得先緊著你媽。那我得問問你,我姥顧著你,你是因為你是我姥的閨女,我們能理解。可你咋就沒從我姥身上學學怎麽疼閨女,你想想,這些年你啥時候顧過你自己的閨女?這些都不說了!不疼閨女總也疼疼你媽吧?沒有!你從來沒有!我們小時候讓著你,大了還得讓著你,因為你是我媽!可我姥也是你媽!我們讓著你的時候,你想過沒想過讓讓你媽!你叫我們幹活,叫我們照顧你的時候,你就沒想過,你媽也早不年輕了,早需要人照顧了!你怎麽不照顧照顧她,反而要她處處照顧你?”


    她說著就看著站在上麵的樊主任,“你說要拿她當榜樣……她要是榜樣,那還要不要人倫了?還要不要孝道了?你們當領導的,就會看那些愛表現的。若不是你們隻看表現出來的東西,她至於這麽玩命的表現,把親媽的命都搭進去了嗎?至於嗎!向她學?學什麽?照您這麽說,都餓死了自家的孩子省了糧食養人家的孩子才是對的?!”


    樊主任被頂的張口結舌。


    林美琴過去一把抱住林愛勤,“勤勤啊,媽的錯!媽的錯!你有什麽衝著媽來!媽知道你難受!勤勤啊……你不理解媽能理解!媽能理解!”


    樊主任的麵色一下子就緩和了,“是啊!哪個高尚的無私的人,不是落了一身埋怨?”不外如是而已!


    林雨桐:“……”一個白眼實在沒忍住,翻了!


    這一翻被樊主任抓住了,“小林啊,在這方麵,你確實要向你媽學習……”


    “好的!”林雨桐篤定的保證,“等我媽老了,我也把我媽救命的藥給更需要的人,想來到時候我媽也不會怨我。就像您說了,她便是死了,也是欣慰的。這麽高尚大公無私的女兒,該欣慰的。您放心,別的學不會,這一招我媽都手把手教了,哪有學不會的道理?!”


    這話說的――可恨不可恨!


    樊主任當時就有些惱,回頭說馮所,“這個小林同誌的思想,還是得抓。”


    馮所卻護短的很,“我的大主任呀!孩子自小跟姥姥親,有些情緒是難免的。”他湊過去低聲道,“人家是喪家。您跟一孩子置什麽氣!”之前在公社還覺得林美琴確實不容易,可如今在這邊接觸的多了,卻覺得全不是那麽一碼事。不過是她得了樊主任的青眼了,也不礙著自己什麽,懶的說而已。況且這種事看你怎麽說了?從心底來講,叫人覺得心裏發寒。可從現在這個環境來說,有些話確實說出來不合適。他就道,“沒有見過吊唁喪者,卻跟人後輩吵起來的。且這些後輩兒又不是不孝順,隻是老人走的時候沒在跟前,可這兩個孫女可都在崗位上呢。”照你這個理論,難道林雨桐不是‘公而忘私’?


    老支|書忙打岔,“墳地遠,起喪吧!”


    就有人喊:“不等德子了?老太太隻怕願意等德子回來!”


    林美琴直接道:“不等了!男女都一樣,叫勤勤摔盆,這就起喪吧。”


    真就半天都沒多等,就這麽直接給安葬了。


    其實林愛儉和林尚德都在回來的路上了。如今這裏有指揮部,架著電話線呢,一個電話就去了縣醫院,最多半天人就回來了。


    果然,這邊人葬了,墳堆都堆起來了,這邊姐弟倆回來了。就住了個院而已,怎麽了這事?


    林愛勤和這姐弟倆哭作一團,哽咽的話都說不全了。來來去去的就一句:“姥是自作自受――她慣媽慣的――慣的要了她的命!”


    這話說的!那些孩子吃了林美琴退燒藥的人都不好替林美琴說話了。這會子反過來想了,要是自家哪個孩子敢這麽對自己,那得是啥滋味?就問心涼不涼?


    大概大家的覺悟是真的不如人家吧。


    總之,老太太死了,林家的房子被大家給修整好了。炕啊灶的一次性到位了,就是柴火都有人勻一部分來。


    對於林美琴,聰明人就看出了貓膩,覺得這人不可深交。可這樣的聰明人便是看出林美琴圖啥的,這樣的話也不會說了。說了那就是平白得罪人。可大多數人可不都是人雲亦雲嗎?上麵都說林美琴是學習的榜樣,那人家就是榜樣。


    因此,現在要問林美琴是個啥樣的人,那小部分人笑笑不言語,大部分的人會說――林美琴呀,那是個好人!


    成就了好人名聲的林美琴被借調到公社了。公社領導一次兩次的往這邊跑,為啥的呢?因為黑山大隊的這一次遷村給公社提了醒了,為什麽不能把公社跟著遷過來呢?


    這邊緊靠著煤礦不算,聽說在煤礦還要再建一個發電廠,那不朝這邊遷該朝哪邊遷?


    公社正在努力跑這個事情,公社更是給礦區設立了一個辦公室。派幾個人就守在這邊,協調和對接工作。甚至把派出|所那邊的一間門房借用了,當他們的辦公室。


    樊主任就把林美琴借調到這個辦公室,“……這裏各個大隊的人都有,尤其是婦女同誌。以後礦上還有農場,都少不了用一部分臨時工,人員流動更大。這也就給咱們的婦女工作提出了要求。像是以前煤礦上,有好些外地來的女人就是為了坑幾個錢的,給咱們這些礦上工人做上一兩年老婆,生個孩子騙點錢就跑了,這是主動騙人的。還有些是知道咱們礦上的工人娶媳婦難,從外處騙了人家姑娘來……如今咱們這裏就是上礦上的必經之路。你得把好這個關,堅決不能出現這種現象。”


    林美琴就笑,“您這麽一說,我就知道要怎麽做工作了。我覺得要杜絕這個事,主要還是要從根子上解決問題。要吸引更多的姑娘來落戶,我覺得是不是可以爭取跟煤礦工會的同誌談一談……在工作名額上,給外地的小姑娘一批名額。哪怕是臨時工的名額,怕是都能吸引不少姑娘前來……”


    這倒是一個思路!“這件事你可以代表咱們公社去煤礦上找人家談嘛!”


    反正林美琴一下子就忙了起來,等閑在村裏都見不到人。林尚德沒再回林家,而是去了衛生所。隔壁是老關家,老關平時住家裏。衛生所沒人看著,他就直接住了過去,身體還是不好,但住了幾天院之後能出來了。他每天提個籃子慢慢的溜達,順便找點草藥帶回去,方便大家取用。


    林愛儉也沒再回林家,她的刀工不錯,切菜切的又快又細,估計也是有小鄭的麵子,公社食堂要個臨時工,把她給要去了。


    林愛勤在工地上幹的是最苦最累的活,就怕人家說她媽是誰誰誰,她現在最不愛聽的就是這個話。


    可再怎麽躲,也有躲不過的。過了臘八,工程就暫停了。總要讓大家過的年吧!確實也是地都凍實在了,一天也幹不了多少活。工地上人一散,指揮部就暫時關了。繁華熱鬧一瞬間便退去了。


    林雨桐也有大半的時間在家,因為確實是沒啥事要忙的。


    家裏的房子沒按照之前那種進門就是灶間的設計來,而是把灶房隔在了堂屋的後麵。進了門先是堂屋,放個桌椅板凳待客用的,牆角砌爐子,冬天好取暖。這個爐子跟牆那邊的灶間煙道是通著的,隔間牆上留一道門,進去就是灶間。堂屋的兩邊分別是兩間屋子,屋裏兩鋪炕,一個小爐子,炕上放著箱子,炕上鋪的也齊整。不過是玻璃窗是沒有的。就是紙糊的窗戶,不算多亮堂。


    四爺那邊跟這邊是一樣的,林雨桐晚上過去幫著把炕圍子弄起來的。唯一不同的是,四爺給後院開了後門,後門外麵鋪著一條石子小路。從小路過去就新移栽的荊棘,荊棘裏麵就是試驗田。這試驗田得有成百畝呢,雖然都不是良田,中間有一股水橫穿而過,有個占地一兩畝的野池子在其中,地也是好壞不一,但地方是寬廣。


    林雨桐特喜歡這地方,賊上那池子不是一天兩天了,見天的問四爺:“那裏麵有沒有大魚?”


    這得多饞肉呀!


    走!明兒去縣裏,給你弄肉去。


    別別別!你就是明兒弄肉去,我也得知道那池子有沒有大魚。


    結果這天晚上都睡下了,聽到敲門聲。林雨桐趕緊起身去開門了,就見四爺拎了兩個桶進來,後麵還跟著楊建國。


    林雨桐趕緊把人讓進來,進了屋叫兩人烤火,這才看桶裏,“這麽多!”


    魚不多,倒是不少泥鰍。


    這麽冷的天,咋弄上來的?


    楊建國坐在火邊跺腳,“叫了劉三他們。這些真是牲口,不知道啥是冷,一聽說池子裏肯定有東西,而且這水不深,狗r的愣是脫了下去摸去了!”


    水不深嗎?


    楊建國比劃了一下,“到胸口位置。就是淤泥厚……裏麵的貨不少……給咱們分了這麽些來,他們帶走了三蛇皮袋子。”


    幹啥之前沒人從野塘子裏弄魚呢?


    四爺知道:“這兩年水退了,原先這裏是一大片沼澤,不是說有水|鬼嗎?”沒人敢帶頭!據說早年淹死過人。


    楊建國對林雨桐這種動不動就不知道當地的情況已經不奇怪了。親近些的都知道,她之前腦袋受傷,斷斷續續的忘了不少事。這會子身上暖和了,他就道,“這些人肯定盯上這些野池子了,估計三不五時的要弄點。”


    那咱就管不著了。有這些就不錯了!


    林雨桐就問楊建國,“你過年回家嗎?反正也沒啥事,要不把這些收拾一些,你帶著回去過個年。”


    也成呀!


    楊建國家在省城,倒是不遠,去了縣城坐車,四五個小時也就到了。父母都是小幹部,家裏兄弟姐妹多,他是替他姐姐下的鄉。家裏也總還能補貼一些,所以他的日子過的並不算多艱難。


    於是,三人上手,把這些都給收拾了。隻留了一些夠吃兩頓的,其餘的分成三份都要帶走的。楊建國直接回家,四爺拿著這個要去一趟農校,而林雨桐得去一趟一個戰友家――那個被原身救的韓紅英的家。


    前兩天她收到老部|隊的的來信,正是這個韓紅英寄來的。隨信寄來了五斤糧票和十塊錢來。糧票是她攢下來的,十塊錢是班裏的戰友給湊出來的。她這才決定上韓紅英家拜訪。


    這裏距離通往煤礦的公路隻不到二裏路,三人走過去攔了車直奔縣城。到了縣城先把楊建國送上去省城的車,然後才忙自己的事。


    本來想跟四爺一塊的,可手裏拿著兩份的東西登人家的門,怎麽看都覺得不合適。幹脆就暫時分開,四爺去農校還有事呢,“我在學校這邊等著你,你辦完事過來找我就行。”


    也成呀!


    於是,林雨桐按照韓紅英給的地址,找到了卷煙廠的家屬院。韓爸是卷煙廠的副廠長,韓媽是縣歌舞團管後勤的,家裏還有一個個哥哥一個嫂子,兩人都是供銷社的。


    今兒是周末,林雨桐到的又早,來的時候人家都在家呢。開門的是個年輕的小媳婦,滿臉的戒備,“你找誰?”


    “你好,我是紅英的戰友。我姓林!”


    這人先是愣了一下,而後打量了林雨桐一下,就揚起笑臉,“爸媽,紅兵,趕緊的,紅英的戰友來了。”緊跟著就讓林雨桐進門,“進來!進來!別客氣。”


    家裏收拾的很幹淨,住的地方也大。沙發茶幾齊全。


    林雨桐拎著蛇皮袋子,“嫂子,這個您送去廚房。這是泥鰍!”


    “來就來了,還帶了東西,太客氣了。”說著話,就趕緊接了過去。


    裏麵的人也才看清楚林雨桐。穿的是公|安製服,特別筆挺精神一姑娘。一點也不像是鄉下出來的。


    韓媽特別熱情,“是小林呀?快坐快坐!紅英之前打電話又寫信的,每次都提你。我跟你叔叔才說是年前抽空去瞧瞧你的,你看,這多失禮的。”


    有心早去看了!不過是怕原身那個出身那個傷情再訛上他們罷了。不算是多好的好人,但也說不上是壞人。就是普普通通的普通人!這就屬於能打交道,能相互用用的那種關係,別的別苛求。


    而自己和四爺,現在就是需要這樣的關係來用一用。韓紅英是韓紅英,她的家人是她的家人,區分開就沒什麽難以接受的了。就像是自己今兒穿著製服,證明工作安排了,還不錯。出門能帶著肉的人,日子就不會差。所以,人家請進門是沒有負擔的。


    韓爸先是問工作的情況,一聽不在縣城,就有些沉吟。韓媽一看這樣,就戳了戳韓爸,“要不,你找找以前的老關係給調動調動?”


    “可別。”能說出這麽一句話來林雨桐就承情了,“當時要留縣城是有機會留的,安置辦的大姐我熟悉,是我想回去的。再則,那邊是礦區,聽說要上馬電廠,農場又已經動工了,說實話,那裏已經不比在縣裏差了。再則,離我爸也近些,方便照顧。回去是我求來的!我這次來,就是單純的來瞧瞧。”說著就把韓紅英寄回來的糧票拿出來推過去,“我要是給她退回去吧,怕她多想。可要是留下吧,又怕她省吃儉用的來補貼我。信裏我把情況說的再好,她見不到就始終不放心,所以我冒昧上門了,一則呢,替她看看叔叔阿姨,看看家裏好不好。二則,也讓叔叔阿姨看看我,是不是真的像她想的那樣,麵有菜色,吃不飽穿不暖。三則嘛,也是快過年了,給叔叔阿姨送點年貨。”


    哎呦!這話說的,處處都是情分。


    韓爸心裏有些納罕,之前聽女兒說著就是鄉下出身的小姑娘,如今瞧著說話,相當不一般。他也就恰當的露出幾分動容之色來,“人呐,能有以命相托,可相互托付家人的戰友朋友,不容易。你們能這樣,我跟你阿姨那是真欣慰。”說著,又問了家裏的情況,林雨桐一一都說了,“我爸現在調到家門口的農場了,做庫房管理……”


    沒麵子弄不到這個職位的。


    “我媽也在公社,做的是婦女工作。我大姐也去了農場,二姐在公社食堂,她倒是有我姥爺的一些廚藝天賦,被要去的。我哥在村裏衛生所,家裏都好!”


    人人都有飯吃有工資拿的,那日子過的其實都差不多。


    韓紅兵就在邊上接話,“我知道你們那個地方,我們供銷社這幾天也開會呢,說是要在那邊開個分站。我其實還想下去呢。”


    下去就能當個小領導,當個主任什麽的,管一攤子事呢。


    他媳婦就不大樂意,“到底是偏了一些。來往也不是太方便。”


    “別人不方便,咱們還不方便嗎?”供銷社那配送車幾乎天天跑,有什麽不方便的。韓紅兵不想當著外人的麵爭論這個,隻跟林雨桐道,“別管我去不去,去的人我都熟。我把你的情況告訴他們……相互有個照應。”


    韓母張羅著做飯,林雨桐卻不留,“我還得去趟農校,還有些事要辦。這次就不留了!”


    那下次!下次來縣城一定得上家裏來。韓媽一邊說著,一邊從抽屜裏拿東西,硬塞給林雨桐,“不是別的,就是一些卷煙票。內部的!在咱家這東西算不上啥,以後缺了就來家裏取。出門辦事這東西用的上。”非塞過來叫林雨桐帶上,一家子堅持把林雨桐送出來。


    眼看著林雨桐走遠,韓媽就說,“不是我誇,紅英是會交朋友。瞧瞧,這姑娘不是我說,絕不是等閑人。我見的好姑娘多了,這姑娘長的不是頂好,但氣質談吐,絕對是我見過的頂好的。”說著就看兒媳婦,“以後別管我跟你爸在不在家,人家要來家裏,熱情些。你們的年紀也不差多少,交往交往就熟了!”


    韓爸也說呢,“如今你們用的關係都是你老子的,得學著自己織網了。這姑娘聰明就聰明在這裏了!剛回來的時候不來家裏,什麽都穩住了,人家來了。為啥的?人家不是攀附來的,是跟咱們交往的。別學的小家子氣,連個小姑娘都不如。”


    林雨桐是不知道人家背後怎麽說的,她出了這邊家屬院的大門才看了看塞給自己的東西。確實是不少,都是卷煙廠的內部票,有一整條的票,有三五包的票,著實是不少。


    她挑出兩個一整條的單獨放著,去了農校。


    放寒假的農校隻一個看門的大爺,她說要找金元民,人家就給指了地方。順著這大爺指的地方找去,是一排低矮的房舍,裏麵傳來說話聲。


    彎腰從門口探頭去看,見裏麵有三個人,除了四爺,還有兩個中年人。這會子都朝這邊看。


    四爺才笑道:“找我的。”然後朝林雨桐招手,“進來吧,看著點腳底下。”


    這裏放的應該是菌菇的菌種。


    林雨桐就跟著進來了,跟兩位老師問好之後,聞見兩人身上都有些煙味。她就把票給四爺,“你要的卷煙票弄來了!”


    四爺低頭瞧了一眼就明白桐桐是專門這麽說的。他把這東西給眼前的兩人分了,“白校長、侯老師,一點心意,務必收下。”


    煙民是扛不住這東西的誘惑的,兩人利索的收了,壓根就沒客氣。


    四爺又叮囑,“實在忍的難受了,抽點。還是身體更要緊!”


    兩人都不以為意,叫林雨桐隨便看,然後才跟四爺說正事,“……出菇量不大,反季節種植成本極大,你要考慮這一點。”


    四爺就道:“是!我主要是想在窯洞裏試試。”


    窯洞?


    白校長就問,“咱們這裏能打窯洞的地方可不多。”


    “窯洞是不多,可若窯洞可以,地窨子應該就能試一試。再說了,咱們這裏可打窯洞的地方不多,可其他地方卻能推廣。咱們是實驗,隻要實驗成了,推廣不是咱們的事。”


    要是這麽想,那倒也是。


    侯老師就道:“你要是要在窯洞裏試,那這裏的菌種就不行。回頭我找朋友問問,要是成了我打電話給你。”


    四爺就指桐桐,“您打到礦區派出所,找林雨桐,她要不在,您就留話。我就在對麵住,很方便。”


    隨後又商量明年試驗田要種些什麽,商量完了要走的時候又被塞了一個袋子的東西叫四爺扛著。東西倒是不重,可出來一看,東西真是好東西。幹黃花菜,幹豆角,幹茄子條,塞得滿滿當當的。


    那現在怎麽著?帶著這些回家嗎?


    回什麽家?不是想吃肉嗎?走吧,找肉去。


    “拿菜幹換肉?”誰跟你換。


    換什麽呀!到了屠宰場門口,四爺沒帶桐桐進去,叫她看著菜幹,自己進去了。屠宰場的肉緊俏的很,也下各個生產大隊收購生豬的,可年底了,除非有任務的,人家多一頭都不給的。可四爺找人家的時候說了,他明年要開始試驗適合豬吃的草,試驗田邊估計會養豬。問收購情況!


    哎呀!願意直接給咱送來的那都是朋友!主要是有很多人情肉不能走屠宰場的帳呀!他就需要這種來源的肉,大家好合作呀。


    四爺具體咋忽悠的林雨桐不知道,反正四爺沒空手出來,那是拎著蛇皮袋子出來的。鼓囊囊的瞧著還不少!回家來林雨桐才細看的,好家夥,半拉子豬頭,大腸小腸各一截,一個豬心半片子豬肺,兩豬蹄子,當真不少了。


    “等著過年吃嗎?”


    等什麽過年呀?!就今晚吃!過年我給你弄五花肉回來吃紅燒肉。


    然後林大牛回來的時候遠遠的就聞見燉肉味兒了,可其他人家家家戶戶卻都關著門,這是防著娃兒跑出來討要吃的。一進門,就見金家這小子在院子裏砍柴呢,見了他笑了一下,看那口型是叫了一聲‘叔’。


    他朝裏麵瞧了瞧,就見自家閨女一臉的笑意指了指鍋裏,“吃肉!”


    自家閨女從哪弄肉去?肯定是這小子弄來的。這要不是金家的孩子的話,其實也還行。也算有正式工作了,吃的是商品糧。看著一趟一趟的往自家跑,先是送糧食存家裏,現在又帶了這麽些肉回來。年紀不大,路子倒是野的很。


    這次他沒回應笑臉,隻說了一句‘等一下’就又出去了。前後半個小時,肉爛了,上桌了,他回來了。懷裏揣著一瓶二鍋頭,指了指四爺,“上炕吃飯,喝幾個。”


    這是從誰哪裏勻了一瓶酒來?


    林雨桐給拿了兩個洋瓷杯子,幫兩人一人倒了一杯子底,先給林大牛夾了肥腸――這個油大,香!


    林大牛夾了塞了一口,然後趕緊灌了酒,一杯下肚,眼淚就下來了。林雨桐嚇了一跳,林大牛卻說是辣的。


    可這哪裏是辣的?


    林雨桐趕緊在紙上寫了一行字――我不離家!


    四爺點頭,給林大牛把酒滿上,然後接了筆,寫道:這事不急,您慢慢看著。或是,您有什麽條件,盡管提。


    林大牛看了這小子一眼,隻豎起一根手指,“就一個條件!達到這一個條件了,兩年後的今天,你上家來娶我閨女。”成!您說!


    林大牛真就隻提了一個條件,“我要我閨女從今兒往後的每一天,都有肉吃。”


    這個年月裏,您提這樣的條件,這就是誠心不想嫁閨女唄。真的!就是省長家的公子也不能保證天天叫你閨女有肉吃。


    但誰叫您閨女現在是桐桐呢?省長家公子不敢應承的,我敢!我比你還想叫桐桐每天有肉吃。


    而桐桐則想著:我得把這次的魚啊肉啊怎麽保存著,才能每天都分出一口來,減輕減輕四爺的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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