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芸的動作說熟悉, 也不是那麽熟悉, 畢竟以前阿宓和公子還沒有到那一步,她頂多覺得這位姑娘是想和大人做些親密的事。


    阿宓已經知道了,男女是不能隨意親近碰觸的,隻有關係親密的人才可以。


    她有點兒好奇,也有點兒失望,阿宓本覺得自己和大人最親近,可是沒想到還有人可以隨意在大人麵前解衣。


    她比不過。


    小姑娘誤會了。沈慎從她眼神中看得明明白白, 大概知道以她的思維會胡亂想些什麽。


    他冷靜地讓周芸穿好衣裳,等她落荒而逃似的離開後再招手喚阿宓進來, “看到了什麽?”


    “沒什麽。”阿宓小小補充了一句,“大人,阿宓不是故意偷看的。”


    合著她惦記的地方根本不是關鍵, 沈慎情緒複雜地鬆了口氣,至於為什麽鬆氣他自己也說不清,“無事。”


    阿宓點了點腦袋, 還回頭望了下已經不見人的院子,“大人不留人用膳嗎?”


    “不留。”


    雖是這麽說, 等到上菜的時候阿宓還是忍不住一直偷偷打量沈慎, 那小心翼翼的模樣還當別人注意不到。


    沈慎的回應是直接把她小腦袋扭到了飯桌前, “專心用膳。”


    “喔。”阿宓乖了,盯著麵前的小菜專心吃起來。


    她碰到美食時是最可愛的, 還是像最開始離開洛府那樣, 吃著碗裏的望著盤裏的, 碗沿基本一淺就滿,等到感覺快要飽時才會依依不舍地不繼續夾菜。管家第一次見識她這吃法時,差點以為小姑娘能把盤子啃下去。


    加上在王府待的那段時日,阿宓到京城快滿一月,肉也養了些出來,總算不像以前那樣瘦巴巴,臉蛋有些肉後顯得更討喜些。


    沈慎從不限製她飯食,阿宓想吃多少就任她用多少,就算明顯會吃撐也不曾出手阻攔,隻這一點也足夠讓阿宓越來越喜歡他。


    四盤菜、一大盆飯,被兩人用了個精光,下人來收拾的時候還忍不住嘀咕,大人食量越來越大了,難道是最近太勞累了?


    他們自動把阿宓這小身板給忽略了,殊不知吃上麵她就差能和沈慎平分秋色。


    阿宓幸福地打了個小小的嗝,見沈慎望來又不好意思地紅了臉,想了會兒軟軟道:“廚娘手藝真好。”


    無論什麽時候,阿宓聲音就沒高過,許是前世受別莊嬤嬤教導影響太深,她總是軟聲細氣的,帶著點撒嬌的感覺。好在沈慎從不在意這些細節,如果換個女子或者性格稍古板些的,指不定要道她如何不檢點。


    “飽了?”


    “飽了。”


    “嗯。”沈慎頷首,“去院子裏走十圈。”


    阿宓:“……??”


    縱使她滿心疑惑,麵對沈慎的決定時還是不大會質疑,眼巴巴地看了又看,確定大人不會改變主意後才慢慢去了院子裏走。


    翠姨剛洗了衣裳,回身時望見阿宓奇怪道:“憐娘在這打轉兒做什麽?”


    阿宓皺著臉蛋說出沈慎的話,翠姨聽了有些想笑,到底忍住了,心底知道沈大人是為阿宓好,“既然是大人的吩咐,憐娘就好好聽吧,多走幾圈也沒事,慢些,不急。”


    去晾衣服時翠姨還有些感慨,心道沈大人看著麵冷,實際卻是柔軟心腸。阿宓不認親她不知道是好是壞,但現下在沈府由沈大人庇護也不錯,至少比在洛府要好得多。


    翠姨隨口說了句,阿宓心眼兒卻實,她先走完了沈慎交待的十圈,然後認真思索了翠姨說的幾圈到底是幾,最終決定再走五圈。


    等她慢吞吞走完後,天都完全黑了。


    沈慎都沒想到她能走這麽久,還當人已經洗漱早早睡了,結果看書時才知道她剛走完。


    他頓時不知要露出什麽表情,卻見阿宓站在門前,想了很久似的拋來一句,“大人要一起洗嗎?”


    沈慎:……


    他還是能穩住的,甚至反問道:“嗯?”


    阿宓想的很簡單,即便知道了這是親近的人才能做的事,可她本就想和大人更近一點,所以這並沒什麽。


    她的確受了今日周芸影響,阿宓是下定決心要跟著大人的,她覺得自己不能輸給別人才是。如果讓知道她想法的人來評價,大概會覺得就是“爭寵”,偏偏她這“寵”爭的方式也和其他人不一樣,沒有帶著壞心思的醋意,幼稚又可愛。


    “阿宓想,和大人一起洗。”阿宓表達了她的意願,成功讓沈慎再度陷入迷之沉默,許久道,“不需要。”


    不需要,還是不想要?阿宓有些小失落,她想起那位姑娘的身形,又想起以前在別莊聽過的話,心裏覺得自己是被嫌棄了。


    泡在桶裏,阿宓低頭認真端詳了下自己,毫不費力地一眼望到底,也即是說,十分平板。


    她忍不住輕手碰了下微隆的某處,嘶得一下收回手,疼。她奇怪地想,為什麽嬤嬤說要前凸後翹才好?這兒才這麽小碰一下就已經很疼了,等長大了豈不是更疼?


    可憐從沒人正式教導過阿宓女子的那些事,唯一有資格的翠姨總想不起這些,畢竟那麽些年都在洛府被無視著度過,她心底也就缺了這根弦。


    幾度因為這個而疼痛的阿宓放棄了變“美”的想法,她就像所有不知事的小姑娘一樣,第一感覺是嫌棄。於是在這天夜裏,阿宓選擇趴著睡,試圖讓自己更平些。


    趴著睡的後果就是呼吸有些不暢,睡夢中阿宓總感覺被什麽東西塞住了胸腔,導致她整夜都不得安眠,起榻時眼底浮了圈淡淡的青黑。


    翠姨看了嚇一跳,“憐娘怎麽了?又夢魘了?”


    阿宓睜著迷糊的眼不說話。


    翠姨又好笑又憐愛,給她取來熟雞蛋讓她在眼周滾,“該是昨夜食多了吧?當個教訓也好,下次記著可別再貪心了,如今又不會挨餓。”


    “唔……”阿宓埋進了翠姨懷裏,一副求抱抱的乖巧模樣讓翠姨止不住笑容,溫柔拍了好一會兒,輕輕道,“該起了,憐娘不想和大人去上朝了?”


    按說聽到這話阿宓該立刻精神起來,此時卻依舊窩在翆姨懷裏撒嬌,這久違的嬌嬌模樣讓翠姨又訝異又驚喜,忍不住哄了許久才讓阿宓慢慢直起身。


    不出意外,阿宓跟去上朝的一路上都在打瞌睡,因被翠姨化了妝容,她已經不需要靠帽子偽裝了,便讓沈慎一眼看到她睡眼朦朧的模樣。


    不僅瞌睡,阿宓胸前還總一陣悶悶的疼,讓她提不起精神。


    沈慎沒問什麽,隻時不時用手不經意扶她一下,讓她不至當眾倒下。


    下朝時他還準備快些回府,不想被少帝攔住了。少帝早看出他今日有些不尋常,特意跟來一看,頓時露出了然神情,“庭望,這也太過了吧,一夜勞累後還要小姑娘跟來伺候你上朝?”


    他在“勞累”二字上打了重音,沈慎……沈慎並不想解釋,反正他被人誤會得也足夠多了。


    少帝饒有興致地看著阿宓小雞啄米似的腦袋,想伸手戳一把,被沈慎瞬間攔住,他拉下臉,“庭望也太小氣,朕又不會做什麽。”


    “她膽子小。”


    誰都沒在他這兒得過這種待遇,這說明阿宓的地位已經相當特殊了,少帝麵上帶笑,餘光卻在不住打量阿宓,突然道:“膽小沒事朕不介意,瞧她還算有趣,借來兩天怎麽樣?”


    沈慎半晌道:“她粗手粗腳,並不及宮女伺候精心。”


    “朕身邊伺候精心的人還少嗎?”少帝漫不經心,“庭望覺得朕要她來是為這個?”


    他心思難琢磨,上一秒可能在與你說笑,下一秒就可能翻臉砍人,便是沈慎也不能說完全了解他。


    “如果陛下想要……”沈慎緩緩開口,“臣自然無有不應。”


    少帝盯著他,他麵不改色保持慣有的冷色,連阿宓都被嚇得一個激靈清醒了,兩人仍保持了這個模樣好一會兒。


    最後少帝道:“玩笑而已,庭望可莫要當真記恨朕。”


    “陛下多慮。”


    誰也說不清,如果剛才沈慎是堅決不同意,少帝會不會強行要人。但值得確定的是,這兩種方法比較起來,少帝偏好於吃軟不吃硬。


    阿宓驚疑未定地睜著大眼,少帝覺得她這小慫包的模樣有趣,“她多大了?”


    “還未及笄。”


    “……”拍了拍沈慎的肩,“看不出啊庭望。”


    他本以為隻是容貌顯小,沒想到是真小,這居然也下得去手。


    算起來,少帝也比阿宓長不了幾歲,看起來卻比阿宓大了太多,就算是同沈慎站在一塊兒,他瘦長的身形也讓兩人看起來相差無幾。


    上朝這些日子,阿宓慢慢清楚了一些人的身份,也知道了一國之君的權力有多大,所以她在離了宮才出聲,“大人真的會答應嗎?”


    阿宓被“拋棄”過一次了,雖然那次有沈慎的保證,但終究留下了陰影,導致阿宓對這樣的話題很敏感。她從回到13歲後就一直很缺乏安全感,沈慎重新給她建立了一道堅固的圍牆,隔絕了她曾經那些糟糕的經曆,如果真的被沈慎拋下,阿宓還不知會變成什麽模樣。


    對上她,大抵任何人都不忍讓她失望,沈慎這一刻自己都無法保證話語的真假,卻道:“不會。”


    阿宓信了,重新露出笑容,帽子跟著小腦袋轉了圈,“阿宓知道了。”


    放下心頭大石,阿宓探出去望了會兒街市,哪知道就被熟人望了個正著。


    秋姨娘疑惑地收回視線,猶豫道:“……老爺,我好像看到了大姑娘。”


    “洛宓?”洛城皺眉,他都差點忘記這個便宜女兒了,此時想到她帶給自己的損失,讓他無法攀上顯王世子依舊很氣,“她一個姑娘家,學別人鬧什麽離府出走,真當她走得遠?怕是早就沒了,怎麽可能到得了京城。”


    “老爺說得對。”秋姨娘被這話說服,心中猜想更加惡毒,她覺得以洛宓那張臉,丟小命還真不怎麽可能,說不定就是被哪個拐子拐去了花樓,要麽就是被什麽土匪混混強占了,能有什麽好下場?


    想到曾經用不屑的目光睨自己的喬顏,秋姨娘大為解氣,比我出身尊貴又如何?比我懂得多又如何?還不是年紀輕輕就死了,女兒怕是也成了個千人騎萬人枕的妓子,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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