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走回城堡時,哈利能感覺到福靈劑的效力在漸漸消失。大門還沒鎖,但在四樓他碰到了皮皮鬼,急忙鑽進旁邊一條近道,才沒被發現。走到胖夫人肖像前他扯下隱形衣時,發現她的情緒對他非常不利,但他並不覺得意外。


    “你知道現在是什麽時間嗎?”


    “非常抱歉——我有重要的事情必須出去——”


    “半夜裏改了口令,你隻能睡走廊了。”


    “開玩笑!”哈利說,“為什麽要半夜改口令?”


    “就是這樣的,”胖夫人說,“你要是有氣跟校長說去,是他讓加強保安措施的。”


    “好啊,”哈利看看堅硬的地麵,怨恨地說,“真是妙極了。對,如果鄧布利多在的話,我是要去跟他說說,因為是他要我——”


    “他在,”哈利身後一個聲音說,“鄧布利多教授一小時前就回學校了。”


    差點沒頭的尼克朝哈利飄了過來,腦袋依舊在皺領上搖搖晃晃。


    “我聽血人巴羅說的,他看到了。巴羅說鄧布利多看上去心情很好,就是有點累,那是當然的。”


    “他在哪兒?”哈利的心怦怦跳了起來。


    “哦,在天文塔上哼哼唧唧,丁零當啷。這是他最喜歡的消遣——”


    “不是血人巴羅,我問的是鄧布利多!”


    “哦——在他辦公室,”尼克說,“據巴羅說,他睡覺前還有點事要辦——”


    “是,沒錯,”一想到可以告訴鄧布利多他搞到了記憶,哈利滿心興奮,掉頭就跑。胖夫人在後麵叫了起來。


    “回來!我騙你的!我是生氣你把我吵醒了!口令還是‘絛蟲’!”


    但哈利已經跑遠了,幾分鍾後,他已在對鄧布利多的石頭怪獸說“太妃手指餅”了。怪獸跳到一旁,讓哈利走上了螺旋形樓梯。


    “進來。”哈利敲門後聽到鄧布利多說,聲音似乎疲憊不堪。


    哈利推開門。鄧布利多的辦公室還是老樣子,但窗外換成了綴滿星鬥的黑色夜空。


    “啊呀,哈利,”鄧布利多驚訝地說,“這麽晚來有什麽事嗎?”


    “先生——我搞到了,我搞到了斯拉格霍恩的記憶。”


    哈利掏出小玻璃瓶給鄧布利多看。校長似乎愣了片刻,然後臉上綻開了笑容。


    “哈利,這是激動人心的消息!真是太棒了!我知道你能辦到!”


    他顯然完全忘記了已是深夜,急忙從桌後出來,用那隻好手接過斯拉格霍恩的記憶,大步走到擺著冥想盆的櫃子前。


    “現在,”鄧布利多把石盆擱在桌上,把瓶裏的東西倒了進去,“現在,我們終於要看到了。哈利,快……”


    哈利順從地俯身到冥想盆上,感到雙腳離開了地麵……他再次在黑暗中墜落,掉到多年前斯拉格霍恩的辦公室裏。


    還是那年輕得多的斯拉格霍恩,一頭濃密光澤的草黃色頭發,薑黃色的小胡子,坐在一把舒適的帶翼扶手椅上,腳擱在天鵝絨大坐墊上,一手端著一小杯葡萄酒,另一隻手在一盒菠蘿蜜餞裏挑揀著。六七個十多歲的男孩圍坐在斯拉格霍恩旁邊,其中有湯姆·裏德爾。馬沃羅的黑寶石金戒指在裏德爾的手上閃爍著。


    鄧布利多落到哈利身邊時,裏德爾正問:“先生,梅樂思教授要退休了嗎?”


    “湯姆,湯姆,我知道也不能告訴你,”斯拉格霍恩責備地對他搖著一根粘滿糖霜的手指,但又眨眨眼睛。“我不得不說,我想知道你的消息是從哪兒得來的,孩子。你比一半的教員知道得都多。”


    裏德爾微微一笑,其他男孩也笑起來,向他投去欽佩的目光。


    “你這個鬼靈精,能知道不該知道的事,又會小心討好重要的人——順便謝謝你的菠蘿,你猜中了,這是我最喜歡的——”


    幾個男孩竊笑起來。


    “——我相信你二十年內就會升為魔法部長。也許隻要十五年,如果你經常給我送菠蘿蜜餞的話。我在部裏有很硬的關係。”


    其他男孩又笑起來,湯姆·裏德爾隻是微露笑容。哈利注意到在這些男孩中他絕不是年齡最大的,但他們似乎都把他看作領袖。


    “我不知道政界是否適合我,先生,”笑聲漸止後湯姆·裏德爾說,“首先我沒有背景。”


    旁邊兩個男孩相視而笑。哈利相信他們是想到了一個私下流傳的笑話,無疑是他們知道的或是猜測的,與他們頭兒的顯赫祖先有關。


    “什麽話,”斯拉格霍恩爽朗地說,“你那樣的才能,一定出自體麵的巫師世家,這一點再清楚不過了。你前途無量,湯姆,我還從來沒看錯過一個學生。”


    斯拉格霍恩書桌上的金色小鍾打了十一點。


    “老天,已經到時間了?該走啦,孩子們,不然我們就麻煩了。萊斯特蘭奇,明天交論文,不然就關禁閉。你也一樣,埃弗裏。”


    男孩們魚貫而出。斯拉格霍恩從椅子上爬起來,把空杯子拿到桌前。身後的動靜使他回過頭來,裏德爾還站在那兒。


    “快點兒,湯姆,你不想被人抓到熄燈時間還在外麵吧,你是級長……”


    “先生,我想問你點事。”


    “那就快問,孩子,快問……”


    “先生,我想問你知不知道……魂器。”


    斯拉格霍恩瞪著他,胖手指心不在焉地撫摸著杯腳。


    “黑魔法防禦術的課題,是嗎?”


    但哈利看得出斯拉格霍恩明知這不是學校的功課。


    “不是,先生,我在書上看到的,不大理解。”


    “嗯……是啊……在霍格沃茨很難找到一本詳細介紹魂器的書,湯姆。那是非常邪惡的東西,非常邪惡。”斯拉格霍恩說。


    “但你顯然很了解,先生?我是說,像你這樣的巫師——對不起,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不能告訴我,顯然——我隻知道如果有人能告訴我,那就是你——所以我就想問一問——”


    恰到好處,哈利想,那種猶豫、不經意的語氣,巧妙的恭維,一點兒都沒有過火。哈利自己有過太多從不情願的人嘴裏套取信息的經曆,不會認不出一個行家。他看得出裏德爾非常非常想要這個信息,也許為這一刻已經籌劃了好幾個星期。


    “嗯,”斯拉格霍恩說,他沒看裏德爾,而是玩弄著菠蘿蜜餞盒子上的緞帶,“當然,給你簡單介紹一下不會有什麽壞處,隻是讓你理解一下這個名詞。魂器是指藏有一個人的部分靈魂的物體。”


    “可我不大明白那是怎麽回事,先生。”裏德爾說。


    他的聲音是小心控製的,但哈利能感到他的激動。


    “就是說,你把你的靈魂分裂開,”斯拉格霍恩說,“將一部分藏在身體外的某個物體中。這樣,即使你的身體遭到襲擊或摧毀,你也死不了,因為還有一部分靈魂留在世間,未受損害。但是,當然,以這種形式存在……”


    斯拉格霍恩的臉皺了起來,哈利想起他兩年前聽到的話。


    “我被剝離了肉體,比幽靈還不如,比最卑微的遊魂還不如……但我還活著。”


    “……很少有人想那樣,湯姆,少而又少。死去還痛快些。”


    但裏德爾的饑渴現在很明顯,他表情貪婪,已經隱藏不住他的欲望。


    “怎麽分裂靈魂呢?”


    “哦,”斯拉格霍恩不安地說,“你必須明白,靈魂應該保持完整無缺。分裂它是一種違逆,是反自然的。”


    “可是怎麽分裂呢?”


    “通過邪惡的行為——最邪惡的行為,通過謀殺。殺人會使靈魂分裂,想要製造魂器的巫師則利用這種破壞:把分裂出的靈魂碎片封存——”


    “封存?可是怎麽——?”


    “有一個咒語,不要問我,我不知道!”斯拉格霍恩像被蚊子叮煩的老象一樣搖著腦袋,“我看上去像是試過的嗎——我像殺人犯嗎?”


    “不,先生,當然不是,”裏德爾忙說,“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冒犯……”


    “哪裏,哪裏,沒有冒犯,”斯拉格霍恩粗聲粗氣地說,“對這些事情有些好奇是正常的……有才能的巫師總會被魔法的那一麵所吸引……”


    “是的,先生,”裏德爾說,“可我不明白的是——僅僅出於好奇,我想問的是,一個魂器用處大嗎?靈魂是不是隻能分裂一次?多分幾片是不是更好,能讓你更強大?比如說,七不是最有魔力的數字嗎,七個——?”


    “我的老天爺啊,湯姆!”斯拉格霍恩叫道,“七個!想殺一個人還不夠邪惡嗎?無論如何……分裂靈魂已經夠邪惡了……而分成七片……”


    斯拉格霍恩現在顯得非常不安了:他瞪著裏德爾,好像以前沒看清他,哈利看得出他在後悔參與了這場談話。


    “當然,”他小聲說,“我們談的這些都是假設,是不是?隻是學術性的……”


    “是的,先生,當然。”裏德爾馬上說。


    “不過,湯姆……我所講的——我們所討論的這些,還是別說出去。人們知道我們聊過魂器是不會高興的。這在霍格沃茨是禁止的,你知道……鄧布利多尤其激烈……”


    “我不會說出去的,先生。”裏德爾說完就離開了。但哈利瞥見了他的麵孔,上麵充滿了狂喜,像他剛發現自己是巫師時一樣,那種喜悅沒有令他的麵龐更顯英俊,反而顯得有些猙獰……


    “謝謝你,哈利,”鄧布利多低聲說,“我們走吧……”


    哈利落回到辦公室的地上,鄧布利多已經坐在書桌後。哈利也坐了下來,等著鄧布利多開口。


    “我等這個證據已經有很久了,”鄧布利多終於說,“它證實了我的推測,證明我是對的,也告訴我前麵的道路還很長……”


    哈利突然發現牆上肖像中的老校長們全都醒了,在偷聽他們的談話。一個紅鼻子的肥胖巫師還拿出了助聽器。


    “哈利,”鄧布利多說,“我相信你了解剛才那段對話的重要性。就在你這樣的年齡,湯姆·裏德爾正千方百計打聽怎樣能讓他永遠不死。”


    “那麽你認為他成功了,先生?”哈利問,“他做成了魂器?所以他襲擊我之後沒有死?他在某個地方藏有一個魂器?他的一小片靈魂是安全的?”


    “一小片……或更多。”鄧布利多說,“你聽到了伏地魔的話:他特別想從斯拉格霍恩口中知道的是如果一個巫師製造多個魂器會怎麽樣,如果一個巫師為了逃避死亡而不惜多次殺人,多次分裂他的靈魂,存在多個單獨儲藏的魂器中,會有什麽後果。沒有書本能給他這個知識。據我所知——我想伏地魔也知道——沒有一個巫師曾把他的靈魂分裂到兩片以上。”


    鄧布利多停了停,整理著思緒,然後說:“四年前,我得到了一個證據,表明伏地魔分裂了他的靈魂。”


    “在哪兒?”哈利問,“怎麽知道的?”


    “是你交給我的,哈利。”鄧布利多說,“那本日記,裏德爾的日記,教人怎樣重新打開密室的那本。”


    “我不明白,先生。”


    “哦,雖然我沒有看到從日記中現身的裏德爾,但你向我描述的是我從未見過的現象。僅僅一個記憶,會有自己的行動和思想?僅僅一個記憶,竟會吸取拿到它的那個女孩的生命?不,那日記本裏還有邪惡得多的東西……一片靈魂。我幾乎可以確信,那日記本是一個魂器。可是這又提出了更多的問題。令我最感興趣也最為震驚的是那日記本曾經既被當做防護器,又被當做武器。”


    “我還是不明白。”哈利說。


    “它起到了魂器的作用——換句話說,藏在裏麵的那片靈魂是安全的,並且的確起著幫助主人避免死亡的作用。但裏德爾無疑希望有人讀到那本日記,希望他的那片靈魂附到別人身上,以便將斯萊特林的怪物重新釋放出來。”


    “嗯,他不想讓他的辛苦白費,”哈利說,“他希望人們知道他是斯萊特林的繼承人,因為他當時得不到名分。”


    “很對,”鄧布利多點點頭說,“但你有沒有想到,哈利,如果他希望日記被傳遞給或植根於某個未來的霍格沃茨學生,那他對裏麵寶貴的靈魂碎片可是非常不當心的。正如斯拉格霍恩教授所說,魂器的用途,是把自己的一部分靈魂安全地封存起來,而不是扔到別人的路上去冒被消滅的危險——這實際上發生了:那一片靈魂已不複存在,這你看到了。”


    “伏地魔對這個魂器的大意讓我感到大大的不祥。這意味著他很可能已經做成——或計劃要做更多的魂器,所以失去一個不會那麽危險。我不願相信這一點,但似乎沒有其他解釋可以說得通。”


    “兩年後你告訴我,在伏地魔還魂的那個夜裏,他對食死徒說了一句最令人警醒的話:‘我,在長生的路上比誰走得都遠。’你告訴我這就是他說的話:‘比誰走得都遠。’食死徒不知道,但是我想我知道它的含義。他是在指他的魂器,多個魂器,哈利。我相信這是其他任何巫師都不曾有過的。但種種跡象都很吻合:這些年來伏地魔似乎變得越來越不像人,我想那種變形隻能解釋為,他的靈魂受到的破壞超出了我們所說的一般邪惡的範圍……”


    “他靠殺人使自己不死?”哈利說,“如果他那麽想長生不死,為什麽不造一塊魔法石,或者偷一塊呢?”


    “我們知道,他五年前正是那麽做的。但我想魔法石不如魂器對伏地魔的胃口,有幾點原因。”


    “長生不老藥確實能延長生命,但必須經常喝,永遠喝下去,才能保持不死。那樣,伏地魔將完全依賴此藥。如果藥用完了或受到汙染,或是魔法石被盜,他就會像其他人一樣死去。伏地魔喜歡單獨行動,記得嗎?我相信他會覺得依賴是不可容忍的,哪怕是依賴長生不老藥。當然,為了擺脫他在襲擊你之後那種半生半死的可怕狀態,他願意喝它,但那隻是為了重獲肉體。之後,我相信他還是打算繼續依靠他的魂器:他不再需要別的,隻要能重獲一個人身。他已經長生不死了……或者說比任何人都更接近長生不死了。”


    “但現在,哈利,有了你為我們搞到的這個關鍵的記憶,我們比任何人都更接近如何將伏地魔消滅的秘密。哈利,你聽到他說了:‘多分幾塊是不是更好,能讓你更強大……七不是最有魔力的數字嗎……’七不是最有魔力的數字嗎。對,我認為把靈魂分成七片對伏地魔很有吸引力。”


    “他做了七個魂器?”哈利驚恐地問,牆上幾個肖像也發出震驚和憤慨之聲,“但它們可能在世界上任何地方——隱藏著——埋著或隱形——”


    “我很高興你能看到問題的嚴重程度,”鄧布利多鎮靜地說,“但首先,哈利,不是七個魂器,是六個。第七部分靈魂,無論怎樣殘破,仍在他複活的身體裏,就是這一部分的他在多年流亡中以幽靈般的形式存在著,沒有它,他就沒有了自己。這第七部分靈魂將是想要殺死伏地魔的人最後必須攻擊的對象——他體內的那一片。”


    “可是那六個魂器,”哈利有些急不可耐地說,“怎麽才能找到它們呢?”


    “你忘了……你已經摧毀了一個,我又摧毀了一個。”


    “你摧毀了一個?”哈利忙問。


    “是的,”鄧布利多舉起他那隻焦黑的手說,“那個戒指,哈利,馬沃羅的戒指。那上麵有一個可怕的咒語。要不是——請原諒我的不謙虛——要不是我本領高強,還有斯內普教授在我重傷回到霍格沃茨後及時相助,我可能就不會活著講這個故事了。但,一隻枯手換取伏地魔七分之一的靈魂似乎不算太貴。戒指已不再是魂器了。”


    “可你是怎麽找到它的?”


    “你知道,我多年來想方設法了解伏地魔過去的生活,跑了很多地方,尋訪他的蹤跡。我發現這個戒指藏在岡特家的廢墟中。好像伏地魔把他的一片靈魂藏在裏麵後,他就不想再戴它了。他把它藏在他祖先住過的小屋裏(莫芬當然已被押往阿茲卡班了),用許多強大的魔法保護著它。但是伏地魔沒想到我有一天會來踏訪這個廢墟,並會留意尋找魔法隱藏的痕跡。”


    “然而,我們不要慶祝得太早。你消滅了日記,我消滅了戒指,如果關於七片靈魂的猜測是正確的,那就還有四個魂器。”


    “它們可能是任何東西?”哈利說,“可能是舊鐵罐,或者,空藥瓶……?”


    “你想的是門鑰匙,哈利,那是容易被忽略的普通物件。但伏地魔會用舊鐵罐或空藥瓶來保存他自己寶貴的靈魂嗎?你忘了我告訴你的一點,伏地魔喜歡收集紀念品,他喜歡具有強大魔法且有曆史意義的物品。他的驕傲、他的優越感、他為自己在魔法史上占取驚人地位的決心,這些都讓我覺得伏地魔會精心挑選他的魂器,偏愛配得上這份榮譽的物品。”


    “日記沒那麽特殊。”


    “你自己說過,日記能證明他是斯萊特林的繼承人,我相信伏地魔認為它意義重大。”


    “那麽,其他魂器呢?”哈利問,“你知道它們都是什麽嗎,先生?”


    “我隻能猜測。”鄧布利多說,“由於已經說過的原因,我相信伏地魔會偏愛本身高貴的物品。因此我仔細搜索伏地魔的過去,看能否找到這種物品在他周圍消失的痕跡。”


    “金掛墜盒!”哈利大聲說,“赫奇帕奇的杯子!”


    “對,”鄧布利多微笑道,“我可以打賭——也許不能用我這隻好手,但可以用兩根手指,它們就是第三第四個魂器。還有兩個要難一點——假設他一共做了六個,但我試著猜一下,他得到赫奇帕奇和斯萊特林的寶物之後,就會去尋找格蘭芬多或拉文克勞的遺物。我想,四位創始人的四件寶物一定對伏地魔有著極大的吸引力。我無法回答他是否找到了拉文克勞的東西,但我確信,格蘭芬多唯一已知的遺物安然無恙。”


    鄧布利多用焦黑的手朝他身後的牆上一指,那兒的玻璃匣子裏躺著一把鑲著紅寶石的寶劍。


    “你認為這是他想回霍格沃茨的真正原因嗎,先生?”哈利說,“為找到其他創始人的遺物?”


    “這正是我的猜測。但可惜這並未給我們多少幫助,因為他還沒有來得及在校內搜索就被趕走了,至少我相信如此。我隻能推斷,他未能實現收集四位創始人遺物的野心。他肯定有了兩個,也許找到了三個——我們目前就隻能推知這麽多。”


    “就算他得到了拉文克勞或格蘭芬多的東西,那還剩下第六個魂器,”哈利扳著手指說,“除非他兩個都搞到了?”


    “我認為沒有,”鄧布利多說,“我想我知道第六個魂器是什麽。如果我坦白地告訴你,我對那條蛇——納吉尼的行為已經關注了一段時間,不知你會說什麽。”


    “蛇?”哈利很吃驚,“可以用動物做魂器?”


    “不大可取,因為把你靈魂的一部分托付給一個自己能動的、有思維的東西是非常冒險的。但是,如果我估計正確,伏地魔在進你父母家想殺你的時候,至少還缺少一個魂器,尚未達到他要做六個的目標。”


    “他似乎在利用特別重要的謀殺來製作魂器,你當然是這樣一個目標。他相信如果殺了你,他就消滅了預言所提示的危險。他相信這樣他就天下無敵了。我想他一定是打算用你的死來做他的最後一個魂器。”


    “我們知道,他失敗了。但隔了幾年之後,他用納吉尼殺死了一個麻瓜老頭,也許他就是那時想到了把這條蛇變成他的最後一個魂器的。它可以突出斯萊特林的家世,增加伏地魔的神秘性。我想這可能是他最喜歡的東西了。他無疑喜歡把它帶在身邊,而且似乎對它有異乎尋常的支配力,這即使在蛇佬腔中也是罕見的。”


    “那,日記毀了,戒指毀了,杯子、掛墜盒和蛇還在,你認為還有一個魂器可能是拉文克勞或格蘭芬多的遺物?”


    “很好,一個簡練而準確的總結,是的。”鄧布利多點頭讚許道。


    “那……你還在尋找它們嗎,先生?你離開學校就是去做這件事嗎?”


    “對,我找了很長時間。我想……也許……我快要找到另一個了,有些蛛絲馬跡了。”


    “如果你找到了,”哈利馬上說,“我能跟你去幫忙消滅它嗎?”


    鄧布利多非常認真地看了哈利一會兒,然後說:“我想可以。”


    “我可以?”哈利說,吃了一驚。


    “哦,是的,”鄧布利多說著微微一笑,“我想你贏得了這個權利。”


    哈利的心飛了起來。終於聽到一次不是謹慎和保護之類的話了,感覺真好。牆上的校長們似乎對鄧布利多的決定不那麽讚賞。哈利看到有幾個人在搖頭,菲尼亞斯·奈傑勒斯打起了呼嚕。


    “魂器被毀時伏地魔會知道嗎,先生?他能感覺到嗎?”哈利問道,沒去理睬那些肖像。


    “非常有趣的問題,哈利。我想不會。因為伏地魔現在罪惡太深,而他的這些重要部分又分離得太久,我相信他的感覺不如我們了。也許在臨死時,他才會感覺到損失……像那本日記被毀的時候他就沒有察覺,後來才從盧修斯·馬爾福口中逼問出來。我聽說,當伏地魔發現日記被摧毀並失去了所有魔力之後,曾經大發雷霆,非常可怕。”


    “可我以為是他要盧修斯·馬爾福把它偷偷帶進霍格沃茨的。”


    “是的,那是多年以前,伏地魔確信自己可以製造多個魂器的時候。但盧修斯仍要等伏地魔的許可才能行動,他沒有等到,因為伏地魔交托日記後不久便消失了。他無疑認為盧修斯對魂器除了小心看護之外不敢做任何事。但他過於依靠盧修斯對主人的畏懼了——要知道這個主人已失蹤多年並被盧修斯認為已經死亡了。當然,盧修斯不知道那本日記實際上是什麽。我想伏地魔隻會跟他說日記被施了巧妙的魔法,能使密室重新打開。如果盧修斯知道他手裏捧了主人的一片靈魂,一定會對它更加尊敬一些——但事實是,他為了自己的目的執行了老計劃:把日記安置在亞瑟·韋斯萊的女兒身上。他希望以此敗壞亞瑟的名聲,把我趕出霍格沃茨,同時除掉一件非常容易惹禍的物證。啊,可憐的盧修斯……出於私心丟掉魂器而觸怒了伏地魔,去年在魔法部又是那樣的慘敗,如果他此刻暗自慶幸能在阿茲卡班苟且偷安,我是不會奇怪的。”


    哈利坐在那裏沉思了一會兒,問道:“如果魂器全部給銷毀了,伏地魔就能被殺死?”


    “我想是的,”鄧布利多說,“沒有了魂器,伏地魔就是個靈魂已經殘損的凡人。但不要忘記,盡管靈魂殘破得無法修複,他的腦子和魔力還完好無損。即使已經沒有魂器,殺死伏地魔這樣的巫師還是需要超常的能力與本領。”


    “可我沒有超常的能力與本領。”哈利脫口而出。


    “你有,”鄧布利多堅定地說,“你有伏地魔從未有過的能力。你有——”


    “我知道!”哈利不耐煩地說,“我有愛!”他好容易才沒有加上:“有什麽了不起!”


    “是的,哈利,你有愛,”鄧布利多好像很了解哈利舌頭底下壓著的話,“想想你經曆的一切,這是非常了不起的。你還太年輕,不知道你是多麽特殊,哈利。”


    “那麽,預言說我有‘黑魔王所不了解的能量’,指的就是——愛嗎?”哈利問,他感到有點失望。


    “對——就是愛。”鄧布利多說,“但是哈利,永遠不要忘記,預言的意義隻是伏地魔造成的。我去年年底跟你講過這一點。伏地魔把你當成對他最危險的人——而這樣一來,他就使你變成了對他最危險的人!”


    “可這是一回事——”


    “不是一回事!”鄧不利多語氣有些不耐煩了。他用枯黑的手指著哈利說:“你太把那個預言當回事了!”


    “可是,”哈利結結巴巴地說,“你說過那預言意味著——”


    “如果伏地魔從未聽說過那個預言,它還會應驗嗎?它還會有意義嗎?當然不會!你認為預言廳中的每個預言都應驗了嗎?”


    “可是,”哈利糊塗了,“可是去年,你說我們中必有一個要把對方殺死——”


    “哈利呀,哈利,那隻是因為伏地魔犯了個大錯,他按特裏勞尼教授的預言采取了行動!如果伏地魔沒有殺死你父親,會讓你產生強烈的複仇欲望嗎?當然不會!如果他沒有逼你母親為你而死,會讓你得到他無法穿透的魔法保護嗎?當然不會!哈利。你看不到嗎?伏地魔自己製造了他最可怕的敵人,就像普天下的暴君一樣!你知道暴君多麽害怕被壓迫的人民嗎?他們都知道總有一天,在眾多受害者中會有一個起來奮起反擊!伏地魔也一樣。他總是在尋找那個會向他挑戰的人,聽到預言後就馬上行動,結果他不僅親手選出了那個最有可能除掉他的人,而且給了他一件特別致命的武器!”


    “可是——”


    “你必須明白這一點!”鄧布利多站了起來,在屋子裏大步地走來走去,閃亮的袍子在身後呼呼飄動。哈利還從沒見他這麽激動過,“在企圖殺你的時候,伏地魔就親自選出了坐在我麵前的這個卓越的人,並為他提供了工具!你能看到伏地魔的思想、野心,甚至能聽懂他發令時那蛇說話般的語言,這都隻能怪他自己。可是,哈利,盡管你能洞察伏地魔的世界——要知道,這是任何食死徒不惜用殺人來換取的能力,但你卻從未接受黑魔法的誘惑,從未顯露過絲毫想要追隨伏地魔的欲望,一秒鍾都沒有!”


    “當然不會!”哈利憤怒地說,“他殺了我的父母!”


    “簡而言之,是你的愛保護了你!”鄧布利多大聲說,“唯有這一種保護,才有可能抵禦伏地魔那樣的權力的誘惑!雖然經曆了那麽多誘惑,那麽多痛苦,你依然心地純潔,還像你十一歲時那樣。當時你向那麵能照出你內心願望的鏡子中望去,看到的隻有怎樣挫敗伏地魔,而沒有對長生和財富的渴望。哈利,你知不知道,世上沒有幾個巫師能看到你在鏡中看到的東西?伏地魔那時就該知道他要對付的是什麽,可惜他沒有!”


    “但他現在知道了。你侵入了伏地魔的思想而不受損害,他想附在你身上時卻不能不忍受劇烈的痛苦,他在部裏已經發現了這一點。但我想他不了解這是為什麽,哈利。他那樣忙於破壞自己的靈魂,從來無暇去了解一個純潔健全的靈魂擁有何等無與倫比的力量。”


    “可是,先生,”哈利說,竭力不想顯得像是在爭辯,“說到底還是一樣,是不是?我必須設法殺死他,否則——”


    “必須?”鄧布利多說,“你當然必須!但不是因為預言!而是因為你自己,你不這樣做就不會安心!我們都知道這一點!請想象一下,如果你從未聽過那個預言!你對伏地魔會有什麽想法呢?想一想!”


    看著麵前踱來踱去的鄧布利多,哈利沉思起來。他想到了他的母親、他的父親和小天狼星,想到了塞德裏克,想到了伏地魔的種種罪行。他的胸中騰起一股烈焰,直燒到喉嚨口。


    “我想除掉他,”哈利輕聲說,“我想去做這件事。”


    “你當然會!”鄧布利多叫道,“你看,預言並沒表示你必須做什麽!但預言使伏地魔認定你是他的對手……換句話說,你有權選擇自己的道路,有權不理睬那個預言!但伏地魔還是會對它念念不忘,他會繼續追殺你……所以確實是必然——”


    “我們中有一個會把對方殺死,”哈利說,“是的。”


    他終於明白了鄧布利多要告訴他的意思,那就是:被拽進角鬥場去麵對一場殊死搏鬥和自己昂首走進去是不同的。也許有人會說這二者之間並無多少不同,但鄧布利多知道——我也知道,哈利帶著一陣強烈的自豪想道,我父母也知道——這是世界上全部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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