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的兩個星期中,哈利覺得他胸口好像戴著一個護身符,一個熱乎乎的秘密支撐著他上完了烏姆裏奇的課,甚至使他能看著她那可怕的癩蛤蟆眼溫和地微笑。他和d.a.在她的眼皮底下抵抗她,做著她和魔法部最害怕的事情。每當她的課上要讀威爾伯特·斯林卡的書時,他就去回憶最近集會的滿意片斷:納威如何解除了赫敏的武器,科林·克裏維如何在三次集會之後終於掌握了障礙咒,帕瓦蒂·佩蒂爾如何成功地運用粉碎咒把擺滿窺鏡的桌子變成了塵土。


    他發現幾乎無法把d.a.的集會固定在一星期的某個晚上,因為要避開三支魁地奇球隊的訓練,而且它們常因天氣情況而變更。但哈利並不煩惱,他覺得集會時間不固定或許更好。如果有人監視他們的話,倒不容易找出規律。


    赫敏很快想出了一種很聰明的方式,用來在有臨時變更的情況下通知所有成員下次集會的時間。因為如果不同學院的人頻繁地穿過禮堂去交談,容易令人起疑。她給每個成員一枚假加隆(羅恩第一次看到籃子時很興奮,以為她真的發金幣呢)。


    “看到硬幣邊緣的數字了嗎?”第四次集會結束時,赫敏舉起一枚硬幣給大家看。硬幣在火把的照耀下發出黃燦燦的光芒,“在真加隆上它隻是一個編號,代表鑄成這枚硬幣的妖精。但這些假幣上的數字會變動,顯示下次集會的時間。改時間時硬幣會發熱,如果你把它放在口袋裏,就會感覺到。我們每人拿一枚,哈利確定了下次集會時間,就修改他硬幣上的數字,因為我施了一個變化咒,大家的硬幣都會同樣變化。”


    赫敏說完後眾人默不作聲,她看看一張張仰望著她的麵孔,有些發窘。


    “嗯——我以為是個好主意,”她沒把握地說,“我想,就算烏姆裏奇要翻我們的口袋,帶一個加隆也沒什麽可疑的,是不是?可是……好吧,如果你們不想用……”


    “你會施變化咒?”泰瑞·布特問。


    “會啊。”赫敏說。


    “可那是……那是n.e.w.t.水平啊。”他無力地說。


    “哦,”赫敏努力顯得謙虛一些,“哦……啊……是,我想是的……”


    “你怎麽沒在拉文克勞?”他驚奇地望著赫敏問道,“你有這樣的腦子?”


    “分院帽是正經考慮過要把我放到拉文克勞,”赫敏輕鬆地說,“可最後決定了格蘭芬多。那麽,我們就用這些加隆啦?”


    一片讚同聲,人人上前從籃裏拿了一枚金幣。哈利斜瞅著赫敏。


    “你知道這讓我想起了什麽嗎?”


    “不知道,什麽呀?”


    “食死徒的傷疤。伏地魔碰到其中一個人的,所有人的傷疤都會痛,他們就知道該去找他了。”


    “對……”赫敏輕聲說,“我就是受了這個啟發……但你會發現我決定把時間刻在金屬上,而不是成員的皮膚上……”


    “嗯……我喜歡你的方式,”哈利笑著把他的加隆揣進了口袋裏,“我想唯一的危險是我們可能不小心把它給花了。”


    “機會不大,”羅恩有點悲哀地看著他的假幣說,“我沒有真加隆跟它混在一起。”


    隨著本賽季的第一場魁地奇球賽——格蘭芬多隊與斯萊特林隊交鋒的臨近,d.a.的集會暫停了,因為安吉利娜堅持幾乎每天訓練。由於魁地奇杯長期沒有賽事,人們更增加了對這場球賽的興趣和熱情。拉文克勞與赫奇帕奇非常關心比賽結果,因為他們來年要跟這兩個隊較量。兩個學院的院長雖然表麵裝出灑脫的風度,卻暗下決心要看到己方取勝。哈利看出麥格教授是多麽希望他們打敗斯萊特林,她在比賽前一星期免除了他們的家庭作業。


    “我想你們這一段夠忙的了。”她高傲地說,大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她望著哈利和羅恩嚴肅地說,“同學們,我已經看慣了魁地奇杯擺在我的書房裏,實在不想把它交給斯內普教授,所以請用這多出的時間訓練,行不行?”


    斯內普的偏向也明擺著:他老是為斯萊特林隊預租球場,使得格蘭芬多隊很難找到場地訓練。他還對多起斯萊特林學生企圖在走廊裏用魔法坑害格蘭芬多球員的報告置若罔聞。當艾麗婭·斯平內特眉毛長得擋住了眼睛和嘴巴、被送進校醫院時,斯內普一口咬定是她自己用了生發咒,而不肯聽十四個目擊者的證詞,他們明明看到斯萊特林隊守門員邁爾斯·布萊奇在圖書館裏從背後對她施了魔法。


    哈利對格蘭芬多隊感到樂觀,畢竟,他們以前從沒有輸給過馬爾福的球隊。不可否認,羅恩的球技還沒達到伍德的水平,但他正在刻苦提高。他最大的弱點是犯了錯誤就會失去信心,一個球沒守住,他就會心煩意亂,結果丟球更多。但是,哈利也見過羅恩狀態好時真正精彩的救球:在一次難忘的訓練中,他單手吊在掃帚上,把鬼飛球從球門柱邊大力踢開,使它一直飛到球場另一端,穿過了對方球門中間的圓環。其他隊員都認為這個救球可與前不久愛爾蘭世界級守門員巴裏·瑞安對波蘭最好的追球手拉迪斯洛·紮莫斯基的那一球相媲美。就連弗雷德都說羅恩也許還會讓他和喬治感到自豪,他們在認真地考慮承認和他有親戚關係,他告訴羅恩他們四年來一直想否認這一點。


    唯一真正讓哈利擔心的是,羅恩在進球場之前就讓斯萊特林隊的戰術搞慌了。哈利當然已經聽慣了他們吹了四年多的牛皮,所以像“嘿,波特,我聽到沃林頓發誓說星期六要把你從掃帚上撞下去”這樣的話根本不會讓他膽戰心驚,隻會讓他笑笑而已。“沃林頓的準頭那麽差,如果他要撞的是我旁邊的那個人,我會更擔心一些。”他的反駁讓羅恩和赫敏哈哈大笑,潘西·帕金森臉上得意的笑容消失了。


    但羅恩沒有經受過這種侮辱、譏諷和恫嚇的無情攻勢。當一些斯萊特林的學生(其中有比他大得多的七年級學生)在走廊裏低聲說:“在校醫院訂好床位了嗎,韋斯萊?”他沒有笑,而是臉色有點發綠。當德拉科·馬爾福模仿羅恩漏接鬼飛球(每當他們見麵時,他都會這麽做)時,羅恩耳根通紅,雙手發抖,手上拿著什麽都會掉。


    十月在狂風暴雨中結束,十一月來臨了,寒如凍鐵,每天早晨都是一層堅霜,冰冷的風割著手和麵頰。天空和禮堂的天花板變成了淡淡的藍灰色,霍格沃茨周圍的群山戴上了雪帽,城堡裏的氣溫下降了那麽多,課間在走廊上休息時,許多學生都戴著厚厚的火龍皮手套。


    比賽那天的清晨天氣晴朗而寒冷。哈利醒過來看看羅恩的床,見他坐得筆直,手臂抱著膝蓋,目光呆滯。


    “你沒事吧?”哈利問。


    羅恩點點頭,但沒有說話。哈利不禁想起羅恩不慎對自己施了吐鼻涕蟲咒的情景,他看上去和當時一樣,麵色蒼白,汗津津的,且不說同樣不肯張嘴。


    “你需要吃點早飯,”哈利鼓勵地說,“走。”


    他們走進禮堂時,裏麵的人正迅速滿起來,說話聲比往常更響,氣氛也更熱烈。他們走過斯萊特林餐桌時,聽見了一陣喧嘩。哈利環顧左右,看到幾乎每人都在銀綠相間的圍巾和帽子之外戴著一枚皇冠狀的銀徽章。哈利想看清徽章上是什麽字,但他急於帶羅恩趕快走過這張餐桌,沒來得及細看。


    他們在格蘭芬多的餐桌旁受到了熱烈歡迎,這裏的每個人都是金紅相間的圍巾和帽子。可是歡呼聲不僅沒使羅恩振作起來,倒似乎吸走了他最後的一點士氣。他頹然坐到最近的一個凳子上,好像麵前是他的斷頭飯。


    “我這麽做準是瘋了,”他聲音沙啞地低聲說,“瘋了。”


    “別胡說,”哈利嚴厲地說,遞給他一些麥片,“你沒問題,緊張是正常的。”


    “我是廢物,”羅恩說,“我沒用,我根本打不了球。我是怎麽想的?”


    “別泄氣,”哈利堅定地說,“看看你那天用腳救的那個球,連弗雷德和喬治都說精彩——”


    羅恩痛苦地看著哈利。


    “那是意外,”他可憐巴巴地小聲說,“是撞上的——我從掃帚上滑了下去,你們都沒看見,我正在想法爬上去時,碰巧踢到了鬼飛球。”


    “哦,”哈利迅速從這個掃興的意外中恢複過來,“再來幾次這樣的意外,我們就贏定了,是不是?”


    赫敏和金妮坐在他們對麵,戴著金紅相間的圍巾、手套,還有玫瑰花結。


    “你感覺怎麽樣?”金妮問羅恩,他正盯著碗中剩下的牛奶麥片,像在認真考慮是否要把自己溺死在裏麵。


    “他隻是有些緊張。”哈利說。


    “那是好現象,我發現你一點不緊張時考試就考不好。”赫敏熱情地說。


    “你們好。”一個夢囈般的聲音在他們身後說。哈利抬起頭來:盧娜·洛夫古德從拉文克勞餐桌旁溜達過來。許多人在看著她,有的公然笑著指指點點。她搞了一頂獅頭形狀的帽子,有真獅頭那麽大,搖搖欲墜地戴在頭上。


    “我支持格蘭芬多,”盧娜不必要地指著她的帽子說,“看它會幹什麽……”


    她伸手用魔杖敲了敲帽子,它張開大嘴,發出一聲逼真的獅吼,把周圍人都嚇了一跳。


    “不錯吧?”盧娜快活地說,“我想讓它吃一條象征斯萊特林的蛇,可是來不及了。不管怎樣……祝你好運,羅恩!”


    她飄然而去。大家還沒從驚嚇中恢複過來,隻見安吉利娜帶著凱蒂和艾麗婭匆匆走來,艾麗婭的眉毛總算被龐弗雷女士變回正常了。


    “大家準備好之後,”安吉利娜說,“我們就直接去球場,查看情況,換衣服。”


    “我們一會兒就去,”哈利向她保證,“羅恩要吃點早飯。”


    但十分鍾後,羅恩顯然什麽也沒吃下,但哈利想還是帶他去更衣室吧。他們起身時,赫敏也站了起來,她抓住哈利的胳膊,把他拉到一邊。


    “別讓羅恩看到斯萊特林徽章上的字。”她急切地說。


    哈利詢問地望著她,但她警告地搖搖頭。羅恩已經走了過來,表情茫然而絕望。


    “祝你好運,羅恩,”赫敏踮起腳親了親他的麵頰,“還有你,哈利——”


    穿過禮堂時,羅恩似乎清醒了一些,摸著麵頰上被赫敏親過的地方,顯得有些困惑,仿佛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他似乎已經注意不到周圍發生的事情。但哈利走過斯萊特林餐桌時好奇地瞥了一眼那些皇冠狀的徽章,這次他看清了上麵刻的字:


    韋斯萊是我們的王


    他感到這不會是什麽好話,趕快帶著羅恩穿過門廳,下了石階,走入寒冷的空氣中。


    結霜的草地在腳下嘎吱嘎吱地響,他們匆匆走下斜坡,趕往體育場。沒有風,天空是均勻的珠白色,這意味著能見度較好,但又不會有陽光刺眼。哈利一邊走一邊向羅恩指出這些有利條件,但搞不清羅恩聽到了沒有。


    安吉利娜已經換好衣服,正在對其他隊員講話。哈利和羅恩套上球袍(羅恩一開始穿反了,還是安吉利娜動了惻隱之心,過來幫了一把),坐下來聽賽前訓話,外麵的人聲越來越響,人們從城堡擁向了球場。


    “我看到了斯萊特林的最後陣容,”安吉利娜看著一張羊皮紙說,“去年的擊球手德裏克和博爾走了,但蒙太好像新找了兩個普通的大猩猩,而不是飛得特別好的。這兩人叫克拉布和高爾,我不大了解他們——”


    “我們了解。”哈利和羅恩一起說。


    “他們好像連掃帚的頭尾都分不清。”安吉利娜收起羊皮紙說,“不過話說回來,我一直奇怪德瑞克和博爾不靠路標是怎麽找到球場的。”


    “克拉布和高爾也是一路貨。”哈利安慰她說。


    他們聽到無數雙腳登上看台的聲音。有人在唱歌,但哈利聽不清歌詞。他開始感到緊張,但他知道他的不安與羅恩的相比微不足道。羅恩捂著肚子,目光又呆滯了,表情僵硬,臉色灰白。


    “到時間了,”安吉利娜看看表,小聲說,“走吧……祝我們好運。”


    隊員們站了起來,扛起飛天掃帚,列隊走出更衣室,來到炫目的天空中,受到雷鳴般的歡迎,哈利還能聽到歌聲,盡管被歡呼聲和口哨聲所掩蓋。


    斯萊特林隊員已經站在那裏,也戴著皇冠狀的銀徽章。新隊長蒙太身材與達力相仿,粗大的前臂像帶毛的火腿。他身後是幾乎同樣粗壯的克拉布和高爾,他們倆蠢笨地眨著眼睛,揮舞著新發的球棒。馬爾福站在旁邊,陽光照在他淡金色的頭發上閃閃發亮。他捕捉到了哈利的目光,拍拍胸口的銀徽章,得意地笑了。


    “雙方隊長握手。”裁判霍琦女士喊道,安吉利娜和蒙太走到了一起。哈利看得出蒙太想捏斷安吉利娜的手指,但她沒有畏縮。“騎上掃帚……”


    霍琦女士把哨子塞進嘴裏用力一吹。


    開球了,十四名球員騰空而起,哈利用眼角的餘光看到羅恩直奔球門的圓環。他急速上升,躲開了一個遊走球,開始繞著大圈飛行,四下尋找一點金光。在運動場的另一端,德拉科·馬爾福也是如此。


    “約翰遜,約翰遜搶到了鬼飛球,多棒的姑娘,我說了好幾年了,她還不肯跟我約會——”


    “喬丹!”麥格教授喊道。


    “開個玩笑,教授,加一點作料——她躲過了沃林頓,閃過了蒙太,她——哎喲——她被身後來的遊走球擊中了,克拉布打來的……蒙太抓住了鬼飛球,蒙太帶球往回衝——喬治·韋斯萊打出一個漂亮的遊走球,奔著蒙太的頭部飛去,他丟掉了鬼飛球,被凱蒂·貝爾抓起,格蘭芬多的凱蒂·貝爾反傳給艾麗婭·斯平內特,斯平內特馬上——”


    李·喬丹的解說在場中回響,哈利竭力聆聽,耳邊是呼嘯的風聲和觀眾的喧囂——


    “躲過了沃林頓,避開一個遊走球——好懸哪,艾麗婭——觀眾喜歡這個,聽聽這聲音,他們在唱什麽?”


    李停下來聽時,歌聲響亮地從看台上斯萊特林那一片銀綠相間的海洋上揚起:


    韋斯萊那個小傻樣,


    他一個球也不會擋,


    斯萊特林人放聲唱,


    韋斯萊是我們的王。


    韋斯萊生在垃圾箱,


    他總把球往門裏放,


    韋斯萊保我贏這場,


    韋斯萊是我們的王。


    “——艾麗婭把球回傳給安吉利娜!”李叫道。哈利撥轉方向,感到五髒六腑都在翻騰,他知道李努力想把歌聲蓋過去。“加油,安吉利娜——看來她隻有守門員要對付了!——射門——啊……”


    斯萊特林隊守門員布萊奇把球撲住了,他把鬼飛球拋給沃林頓,沃林頓帶球疾馳,繞過了艾麗婭和凱蒂。他離羅恩越來越近,下麵的歌聲也越來越響——


    韋斯萊是我們的王,


    斯萊是我們的王,


    他總把球往門裏放,


    韋斯萊是我們的王。


    哈利無法控製自己,他顧不上尋找金色飛賊,掉轉火弩箭注視著羅恩,球場另一頭那個孤單的身影守在三個球門圓環前,魁梧的沃林頓在向他飛馳。


    “——沃林頓拿到了鬼飛球,沃林頓朝球門衝去,遊走球追不上他了,前麵隻有守門員——”


    斯萊特林的看台上的歌聲突然嘹亮起來:


    韋斯萊那個小傻樣,


    他一個球也不會擋……


    “——現在是對格蘭芬多的新守門員韋斯萊的第一個考驗,他是擊球手弗雷德和喬治的弟弟,球隊的後起之秀——加油,羅恩!”


    但歡呼聲從斯萊特林那一方發出:羅恩張著胳膊一撲,鬼飛球從他腋下飛過,徑直穿入正中的圓環。


    “斯萊特林得分!”李的聲音在看台上的觀眾發出的喝彩聲和噓聲中響起,“十比零,斯萊特林領先——羅恩運氣不佳……”


    斯萊特林的人唱得更響了:


    韋斯萊生在垃圾箱,


    他總把球往門裏放……


    “——格蘭芬多又控製了球,凱蒂·貝爾在場上飛馳——”李英勇地喊道,盡管歌聲現已震耳欲聾,他的聲音幾乎聽不見了。


    韋斯萊保我贏這場,


    韋斯萊是我們的王……


    “哈利,你在幹什麽?”安吉利娜尖叫著從他身邊飛過,去追趕凱蒂,“動起來!”


    哈利發現自己在空中靜止了一分多鍾,隻顧觀看比賽戰況,想都沒想尋找飛賊。他嚇了一跳,急忙俯衝,又開始繞球場兜圈子,瞪大眼睛搜尋,努力不去理會現已響徹全場的合唱:


    韋斯萊是我們的王,


    韋斯萊是我們的王……


    不見飛賊的蹤影,馬爾福也在和哈利一樣兜圈子。他們擦肩而過,哈利聽到馬爾福高聲唱著:


    韋斯萊生在垃圾箱……


    “——又是沃林頓,”李在高吼,“傳給了普塞,普塞越過了斯平內特,安吉利娜加油,你能追上他——你不能——但弗雷德·韋斯萊打出了一個漂亮的遊走球,不,是喬治·韋斯萊,咳,管他呢,反正是他們倆中的一個。沃林頓丟掉了鬼飛球,凱蒂·貝爾——呃——也丟掉了……現在是蒙太拿到了鬼飛球,斯萊特林的隊長蒙太拿到了鬼飛球,正朝前場衝去,格蘭芬多加油,攔住他!”


    哈利從斯萊特林的球門後麵繞過,強迫自己不去看羅恩那頭的情況。越過斯萊特林的守門員時,他聽到布萊奇和下麵的人一起唱著:


    韋斯萊那個小傻樣……


    “——普塞又躲過了艾麗婭,直奔球門而去,撲住它,羅恩!”


    哈利不用看就知道發生了什麽:格蘭芬多一方發出痛苦的呻吟,斯萊特林隊員爆發出尖叫聲和鼓掌聲。哈利向下望去,看到臉長得像獅子狗臉的潘西·帕金森背對球場站在看台前,指揮著斯萊特林的啦啦隊高唱:


    斯萊特林人放聲唱,


    韋斯萊是我們的王。


    但二十比零不算什麽,格蘭芬多還有時間追上比分或抓住飛賊,隻要進幾個球,他們又能像以往一樣領先了,哈利安慰著自己。他在其他球員間上下穿行,追著一個亮閃閃的東西,原來是蒙太的表帶……


    可是羅恩又讓人進了兩個球。哈利尋找飛賊的動機中現在有了惶恐的成分。他隻盼著快點找到它,結束這場比賽……


    “——格蘭芬多的凱蒂·貝爾帶球晃過普塞,又躲開了蒙太,好身法,凱蒂,她把球傳給約翰遜。安吉利娜·約翰遜接住鬼飛球,甩掉了沃林頓,衝向球門,加油安吉利娜——格蘭芬多得分!四十比十,斯萊特林四十比十領先,普塞得到了鬼飛球……”


    哈利聽到盧娜那滑稽的獅子帽在格蘭芬多的歡呼聲中咆哮,很受鼓舞,隻差三十分,沒什麽,很容易追平。哈利躲開克拉布向他徑直射來的一個遊走球,繼續在場中瘋狂地搜索金色飛賊,一邊留意著馬爾福是否發現了它,但馬爾福和他一樣繞場奔馳,一無所獲……


    “——普塞傳給沃林頓,沃林頓傳給蒙太,蒙太又傳給普塞——約翰遜搶斷,約翰遜拿到了鬼飛球,傳給貝爾,看上去不錯——不好——貝爾被斯萊特林隊員高爾打出的遊走球擊中,普塞又拿到了球……”


    韋斯萊生在垃圾箱,


    他總把球往門裏放,


    韋斯萊保我贏這場——


    但哈利終於看到了:小小的、忽閃忽閃的金色飛賊正懸在斯萊特林那端的球場上方幾英尺處。


    他俯衝過去……


    一刹那間,馬爾福從哈利左邊衝出,一道銀綠相間的光影伏在掃帚上……


    飛賊繞過球門圓環的柱腳,向看台另一側飛去,這一轉向對馬爾福十分有利,他離得更近。哈利撥轉火弩箭,他和馬爾福現在並駕齊驅……


    離地麵幾英尺時,哈利右手放開掃帚把,伸向飛賊……在他右邊,馬爾福的手臂也伸了出去,抓夠著……


    在風聲呼嘯的千鈞一發之際,一切都結束了——哈利的手指握住了小小的、掙紮著的金球——馬爾福的指甲絕望地抓向了哈利的手背——哈利一撥飛天掃帚騰空升起,手裏攥著還在掙紮的小球,格蘭芬多的支持者高聲叫好……


    他們得救了,雖然羅恩放進了那麽多球,隻要格蘭芬多獲勝,沒人會記得——


    砰!


    一個遊走球正中哈利的後腰,他從掃帚上飛了出去,幸好離地麵隻有五六英尺。他聽到霍琦女士尖厲的哨聲,看台上嘩然大亂,混雜著噓聲、嘲笑聲和憤怒的叫喊聲,嗵的一聲,接著是安吉利娜焦急的聲音。


    “你沒事吧?”


    “當然。”哈利咬牙說,抓住她的手,讓她把他拉起來。霍琦女士向他上方的一個斯萊特林隊員衝去,從他的角度看不出那人是誰。


    “是那個暴徒,克拉布!”安吉利娜氣憤地說,“他一看你抓到了飛賊,就把遊走球狠狠地向你打來——但我們贏了,哈利,我們贏了!”


    哈利聽到背後一聲冷笑,他轉過身去,手裏仍緊攥著飛賊:德拉科·馬爾福降落在旁邊,氣得臉色發白,但嘴角還帶著一絲嘲諷。


    “救了韋斯萊一命,是不是?”他對哈利說,“我從沒見過這麽臭的守門員……可他是生在垃圾箱嘛……你喜歡我的歌詞嗎,波特?”


    哈利沒有回答,走開去迎接他的隊友,他們陸續降落,得意洋洋地呐喊歡呼,揮著拳頭。隻有羅恩除外,他在球門柱那邊下了掃帚,一個人慢慢地走回了更衣室。


    “我們還想多寫幾行歌詞!”馬爾福嚷道,凱蒂和艾麗婭正在和哈利擁抱,“可是又肥又醜不好押韻——我們想唱唱他的老媽——”


    “酸葡萄。”安吉利娜厭惡地瞪了馬爾福一眼。


    “——沒用的廢物也不好押韻——他爸爸——”


    弗雷德和喬治聽見了馬爾福在說什麽。兩兄弟正在和哈利握手,他們僵住了,回頭看著馬爾福。


    “別理他,”安吉利娜趕忙拉住弗雷德的胳膊說,“別理他,弗雷德,讓他喊去,他隻是輸了球眼紅,這個沒教養的小——”


    “——可你喜歡韋斯萊家,是不是,波特?”馬爾福譏笑道,“還在那兒度假,是不是?不知你怎麽受得了那股臭味,不過我想你是被麻瓜帶大的,韋斯萊家的土窩聞起來就不錯了——”


    哈利抓住了喬治,安吉利娜、艾麗婭和凱蒂三個人才拖住了弗雷德,馬爾福放肆地笑著。哈利扭頭找霍琦女士,但她還在斥責克拉布犯規擊球。


    “也可能是,”馬爾福一邊朝後退,一邊斜睨著眼睛說,“你記得你媽媽家的臭味,韋斯萊家的豬圈讓你想起——”


    哈利沒意識到他鬆開了喬治,隻知道一秒鍾後他們倆一起撲向了馬爾福。他完全忘了所有老師都在觀看,他隻想讓馬爾福越痛越好。沒時間拔魔杖,他掄起攥著飛賊的拳頭,使出渾身力氣朝馬爾福的肚子上揍去。


    “哈利!哈利!喬治!住手!”


    他聽到女孩子的尖叫聲、馬爾福的慘叫、喬治的詛咒,還有口哨聲和周圍人的叫嚷,但他不予理會,直到旁邊有人斷喝:“障礙重重!”咒語的一股力量把他向後撞倒,他才停止了狠揍他夠得到的每一寸馬爾福的身體……


    “你們在幹什麽?”霍琦女士喊道,哈利跳了起來。是她用障礙咒擊中了他。她一手舉著哨子,一手拿著魔杖,她的飛天掃帚躺在幾英尺外。馬爾福蜷縮在地上呻吟號叫,鼻子流著血。喬治嘴唇腫了,弗雷德還在被三個追球手扭著,克拉布在後麵咯咯地笑。“我從沒見過這種行為——回城堡去,你們兩個,直接去院長辦公室!快去!”


    哈利和喬治離開了球場,兩人都氣喘籲籲,一句話也不說。人群的喧嘩漸漸遠去,他們走到門廳時,隻聽見他們自己的腳步聲了。哈利發覺他的右手中還有東西在掙紮。他低下頭,看到飛賊的銀色翅膀從他的指縫間鑽出來,想要掙脫出去。他的指關節都被馬爾福的下巴磕傷了。


    他們剛到麥格教授辦公室的門口,就見她從他們身後走來。她戴著格蘭芬多的圍巾,但走向他們時,她用顫抖的雙手把它從脖子上扯了下來,臉色鐵青。


    “進去!”她指著門厲聲說。哈利和喬治進去之後,她走到辦公桌後麵,麵向他們,把格蘭芬多的圍巾扔到地上,氣得渾身發抖。


    “真行啊?”她說,“我從沒見過這樣丟人的表演。兩個打一個!你們自己解釋吧!”


    “是馬爾福挑釁。”哈利僵硬地說。


    “挑釁?”麥格教授吼道,猛地一捶桌子,她的彩格餅幹盒滑到地上震開了,生薑蠑螈餅幹撒了一地,“他剛輸了球,是不是,他當然想挑釁你們!可他究竟能說什麽,至於讓你們兩個——”


    “他侮辱我的父母,”喬治大叫,“還有哈利的母親。”


    “可是你們沒有讓霍琦女士來解決,而是決定展示麻瓜的鬥毆方式,是嗎?”麥格教授吼道,“你們知不知道自己——?”


    “咳,咳。”


    喬治和哈利一齊轉過身去,多洛雷斯·烏姆裏奇站在門口,裹著一件綠花呢鬥篷,使她更像一隻大癩蛤蟆。她臉上掛著那種令人惡心的、陰森的笑容,哈利已經習慣把它與災難聯係在一起了。


    “需要我幫忙嗎,麥格教授?”烏姆裏奇用她骨子裏最毒的甜膩聲音問。


    麥格教授臉上血色上湧。


    “幫忙?”她努力壓低聲音說,“你是什麽意思,幫忙?”


    烏姆裏奇教授走進了辦公室,依然令人惡心地笑著。


    “哦,我以為你會感激多一點點權威呢。”


    就算看到麥格教授鼻孔裏冒出火星,哈利也不會奇怪。


    “你想錯了。”她說,沒理烏姆裏奇,“現在,你們兩個聽仔細。我不管馬爾福如何挑釁,哪怕他侮辱了你們的每個親屬。你們的行為令人厭惡,我罰你們每人關禁閉一星期!別那樣看著我,波特,你們活該!如果你們哪一個——”


    “咳,咳。”


    麥格教授閉上眼睛,似乎在祈求耐心,她再次轉向烏姆裏奇教授。


    “什麽事?”


    “我想他們應該受到比關禁閉更重的懲罰。”烏姆裏奇笑得更甜了。


    麥格教授猛地睜開眼睛。“很遺憾,”她說,同時努力報以對等的笑容,使她看上去像得了牙關緊閉症,“我的意見是算數的,因為他們在我的學院,多洛雷斯。”


    “哦,實際上,米勒娃,”烏姆裏奇皮笑肉不笑地說,“我想你會發現我的意見是算數的。咦,放在哪兒了?康奈利剛剛發來的……我是說,”她假笑一聲,在手提包裏翻找著,“部長剛剛發來的……在這兒……”


    她抽出了一張羊皮紙打開來,做作地清清嗓子開始宣讀。


    “咳,咳……《第二十五號教育令》。”


    “又來一個!”麥格教授激烈地叫道。


    “不錯,”烏姆裏奇仍麵帶微笑,“米勒娃,實際上,是你讓我看到了我們需要一個新的條令……記得你推翻過我的意見嗎?當時我不同意格蘭芬多魁地奇球隊重組,你去找鄧布利多,他堅持要讓球隊比賽。我不能容忍這種情況。我馬上和魔法部長聯係,他也認為高級調查官必須有權剝奪學生的特權,否則她——也就是我——連普通教師的權力都不如!現在你看到我不讓格蘭芬多球隊重組是多麽正確了吧,米勒娃?可怕的脾氣……好了,我現在宣讀新法令……咳,咳……


    高級調查官今後對涉及霍格沃茨學生的一切懲罰、製裁和剝奪權利事宜具有最高權威,並對其他教員所作出的此類懲罰、製裁和剝奪權利有修改權。


    簽名:


    康奈利·福吉


    魔法部部長


    梅林爵士團一級勳章


    等等,等等……”


    她卷起羊皮紙放進手提包中,依然麵帶笑容。


    “所以……我想我不得不禁止這兩人再打魁地奇球。”她的目光在哈利和喬治之間來回移動。


    哈利感到飛賊在他手中瘋狂地掙紮。


    “禁止我們?”他的聲音遙遠得奇怪,“再……打球?”


    “不錯,波特先生,我想終身禁賽比較合適,”烏姆裏奇說,看到他艱難地試圖理解她的話,她笑得更開心了,“你和韋斯萊先生。我想,為了安全起見,這位小夥子的雙胞胎兄弟也應被禁止——如果他的隊友沒有攔住他的話,我相信他也會襲擊馬爾福先生的。我要沒收他們的飛天掃帚,把它們安全地保管在我的辦公室裏,以確保沒人違反我的禁令。但我並非不講情理,麥格教授,”她轉身對像冰雕一般瞪著她的麥格教授說,“其他隊員可以繼續打球,我沒看到他們有暴力傾向。好了……祝你們下午好。”


    烏姆裏奇帶著極度滿足的神氣走了出去,留下一片恐怖的沉寂。


    “禁賽,”當天晚上在公共休息室裏,安吉利娜聲音空洞地說,“禁賽。沒有找球手和擊球手……我們還能幹什麽?”


    根本感覺不到他們贏了球,哈利到處隻看到沮喪和憤怒的麵孔。隊員們意誌消沉地坐在爐邊,隻有羅恩不在,他自從比賽結束後就沒有露麵。


    “真不公平,”艾麗婭麻木地說,“克拉布在哨響後打出遊走球怎麽算?她禁止他了嗎?”


    “沒有,”金妮傷心地說,她和赫敏坐在哈利的兩側,“他隻被罰寫句子,我聽到蒙太吃晚飯時笑著說的。”


    “弗雷德根本沒動手也被禁賽!”艾麗婭捶著膝蓋憤恨地說。


    “沒動手不是我的錯,”弗雷德的臉色非常難看,“要是你們三個不攔著我,我準把那個小畜生打成肉泥。”


    哈利難受地看著漆黑的窗外,下雪了。他抓到的飛賊在公共休息室裏一圈一圈地飛著,人們像被催眠了似的盯著它看。克魯克山從這把椅子跳到那把椅子,想要抓住它。


    “我去睡覺了,”安吉利娜慢慢地站起身,“也許這隻是一場噩夢……也許我早上醒來會發現我們還沒有比賽……”


    很快艾麗婭和凱蒂也走了。過了一會兒,弗雷德和喬治也怏怏而去,對路過的每一個人都怒目而視。爐邊隻剩下哈利和赫敏。


    “你看到羅恩了嗎?”赫敏輕聲問。


    哈利搖搖頭。


    “我想他在躲著我們,”赫敏說,“你認為他會在——”


    就在這時,他們身後傳來嘎吱聲,胖夫人向前轉開,羅恩從肖像洞口爬了進來。他臉色非常蒼白,頭上沾著雪花。看到哈利和赫敏,他一下子呆住了。


    “你去哪兒了?”赫敏跳起來急切地問。


    “散步。”羅恩嘟噥道。他還穿著魁地奇球袍。


    “你好像凍僵了,”赫敏說,“快過來坐!”


    羅恩走到爐邊,癱在離哈利最遠的一把椅子上,不敢看他。飛賊在他們頭頂上盤旋著。


    “對不起。”羅恩看著腳尖喃喃地說。


    “為什麽?”哈利問。


    “因為我以為自己能打魁地奇球。”羅恩說,“我打算明天一早就提出離隊。”


    “如果你離隊,全隊就隻有三個球員了。”哈利沒好氣地說。見羅恩困惑不解,他說:“我被終身禁賽。還有弗雷德和喬治。”


    “什麽?”羅恩叫起來。


    赫敏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他。哈利受不了自己再講一遍。她講完後,羅恩顯得更痛苦了。


    “都怪我——”


    “你又沒讓我揍馬爾福。”哈利惱火地說。


    “——如果不是我在場上那麽沒用——”


    “——跟這個沒關係——”


    “——是那首歌讓我緊張——”


    “——換了誰都會緊張——”


    赫敏站起來走到窗口,離開了爭論,看雪花在窗前飄舞。


    “別這樣行不行?”哈利爆發道,“沒有你在這兒一味自責就已經夠糟了。”


    羅恩沒有吭聲,難過地看著自己濕漉漉的袍擺。過了一會兒,他悶聲悶氣地說:“這是我這輩子感覺最糟的一次。”


    “我們是一根繩上的兩隻螞蚱。”哈利痛苦地說。


    “好了,”赫敏說,聲音有點發顫,“我想有一件事可能會讓你們倆都高興起來。”


    “是嗎?”哈利懷疑地問。


    “嗯。”赫敏從漆黑的、飄著雪花的窗前轉過身來,莞爾一笑,“海格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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