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節的第二天,大家都起得很晚。格蘭芬多的公共休息室裏比前些日子安靜了許多,人們有一搭沒一搭地交談著,不時被哈欠打斷。赫敏的頭發又變得亂蓬蓬了。她對哈利坦白說,她為了參加舞會,在頭發上噴了大量的速順滑發劑。“但是每天都這麽做就太麻煩了。”她很實際地說,一邊抓撓著克魯克山的耳根,貓舒服得直哼哼。


    羅恩和赫敏似乎達成了一種默契,都閉口不提他們吵架的事。現在他們互相都很友好,但是客客氣氣的,顯得有些不自然。羅恩和哈利馬上就把他們偷聽到的馬克西姆女士和海格之間的談話告訴了赫敏,但赫敏不像羅恩那樣,認為海格是個混血統巨人這個消息有多麽嚇人。


    “其實,我早就認為他肯定是巨人。”她說著,聳了聳肩膀,“我知道他不可能是純血統巨人,因為他們都高達二十英尺左右呢。但說實在的,我們犯不著為巨人這麽神經過敏。他們不可能都那麽可怕……那是一種偏見,就像人們對狼人的態度一樣……隻是一種先入之見,不是嗎?”


    羅恩似乎很想用幾句刻薄的話回敬赫敏,但也許是不想再吵架吧,他隻是趁赫敏沒注意的時候,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


    放假的第一個星期,他們隻顧玩耍,現在應該考慮一下家庭作業了。聖誕節過去了,大家的心情似乎平靜了下來——隻有哈利不同,他(又一次)開始感到有點兒緊張了。


    麻煩在於,聖誕節一過,二月二十四日一下子就顯得近了許多,而他還根本沒有好好考慮藏在金蛋裏的線索到底是什麽。因此,他現在一回到宿舍,就從箱子裏拿出那隻金蛋,打開來仔細傾聽,希望能弄清其中的奧秘。他強迫自己思索這聲音除了使他想起三十把樂鋸外,還能使他想起別的什麽,但他想不起來,他以前從沒聽見過這樣的聲音。他合上金蛋,使勁地搖晃著,然後又把它打開,看聲音有沒有什麽變化。沒有,還是那樣。他還試著向金蛋提問題,在它的慘叫聲中扯著嗓門叫喊,但是一無所獲。他甚至把金蛋扔到房間那頭——不過他自己也不指望這樣做會有什麽用。


    哈利沒有忘記塞德裏克告訴他的那個辦法,但他目前對塞德裏克沒有什麽好感,所以但凡有一點兒辦法,他就希望自己不要接受他的幫助。而且在哈利看來,如果塞德裏克真的想給哈利一點兒幫助,就應該說得更明確一些。自己當時就明明白白地告訴了塞德裏克第一個項目是什麽——而塞德裏克作為公平交換的,卻是叫哈利洗一個澡。哼,哈利可不需要那一類毫無價值的幫助——況且,向他提供這種幫助的人還整天和秋·張挽著膀子在走廊裏走來走去。因此,新學期的第一天,哈利去上課時,不僅像往常一樣背著書本、羊皮紙和羽毛筆,同時內心還壓著金蛋這個沉重的負擔,就像他把金蛋也隨身帶著似的。


    場地上仍然覆蓋著厚厚的積雪,溫室的窗戶上凝結著細密的水珠,他們上草藥課時看不見窗外的情景。在這樣的天氣裏,誰也不想去上保護神奇動物課,盡管羅恩說炸尾螺大概會使他們暖和起來,它們或者會追著同學們到處跑,或者會炸出大量火花,使海格的小屋著起火來。


    然而,當他們來到海格的小屋時,卻看到門口站著一個上了年紀的女巫。她灰白的頭發剪得很短,下巴非常突出。


    “快點兒,快點兒,上課鈴已經響了五分鍾了。”她厲聲對他們說。他們深一腳淺一腳地在雪地裏穿行,朝她走去。


    “你是誰?”羅恩瞪著她,問道,“海格呢?”


    “我是格拉普蘭教授。”她幹脆利落地說,“是你們保護神奇動物課的臨時代課教師。”


    “海格上哪兒去了?”哈利又大聲問了一遍。


    “他不舒服。”格拉普蘭教授不願多說。


    哈利耳邊突然傳來不懷好意的輕笑聲。他回頭一看,德拉科·馬爾福和斯萊特林的其他同學走了過來。他們一個個興高采烈,看見格拉普蘭教授時,誰也沒有露出吃驚的樣子。


    “請大家這邊走。”格拉普蘭教授說著,繞過臨時馬廄朝遠處走去,馬廄裏那些布斯巴頓的駿馬在瑟瑟發抖。哈利、羅恩和赫敏跟在她後麵,一邊走,一邊回頭望著海格的小屋。所有的窗簾都拉上了。海格在裏麵嗎?生著病,孤苦伶仃?


    “海格出什麽事啦?”哈利緊走幾步,追上格拉普蘭教授,問道。


    “你就別管了。”她說,似乎以為他是多管閑事。


    “我要管。”哈利激動地說,“他到底怎麽啦?”


    格拉普蘭教授好像沒聽見他的話。她領著他們走過馬廄,那些龐大的布斯巴頓駿馬站在那裏,互相偎依著抵禦嚴寒。他們朝禁林邊緣的一棵大樹走去,樹下拴著一頭漂亮的大獨角獸。


    許多女生一看見獨角獸,都發出嘖嘖讚歎。


    “哦,真是太漂亮了!”拉文德·布朗說,“她怎麽弄到它的?據說獨角獸很難抓到呢!”


    這頭獨角獸白得耀眼,相比之下,周圍的白雪都顯得有些灰蒙蒙了。它不安地用金色的蹄子刨著泥土,揚起帶角的腦袋。


    “男生們退後!”格拉普蘭教授厲聲喊道,一邊甩起一隻胳膊,重重地打在哈利胸口,“獨角獸喜歡女性的撫摸。女生們站在前麵,小心地接近它,過來,放鬆點兒……”


    她和女生們慢慢地朝獨角獸走去,男生們則留在馬廄柵欄旁,站在那裏注視著她們。哈利看到格拉普蘭教授走得聽不見他說話了,就轉身對羅恩說:


    “你認為他出了什麽事?不會是一條炸尾螺——”


    “哦,波特,如果你是擔心這一點,我可以告訴你,他沒有受到攻擊,”馬爾福輕聲說,“沒有,他隻是太害臊了,不敢露出他那張醜陋的大臉。”


    “你這是什麽意思?”哈利厲聲問道。


    馬爾福把手伸進長袍的口袋,掏出一張折起來的報紙。


    “你自己看吧。”他說,“真不願向你透露這個消息,波特……”


    他得意地笑著,哈利一把抓過報紙展開來,羅恩、西莫、迪安和納威也圍攏過來,和他一起看著。是一篇文章,上麵登著海格的照片,他臉上的神情顯得鬼鬼祟祟的。


    鄧布利多的重大失誤


    本報特約記者麗塔·斯基特報道,霍格沃茨魔法學校校長,古怪的阿不思·鄧布利多一向敢於聘用有爭議的教員。今年九月,他聘用了阿拉斯托——“瘋眼漢”穆迪擔任黑魔法防禦術課的老師,這項決定令魔法部的許多人大為吃驚。穆迪是一個臭名昭著的凶神惡煞,以前當過傲羅,眾所周知,隻要有人在他麵前突然移動,他就會發起攻擊。不過,與鄧布利多雇來教授保護神奇動物課的半人半妖相比,瘋眼漢就算是認真負責、和藹親切的了。


    魯伯·海格承認,他在三年級時被霍格沃茨開除,從那以後一直擔任學校的獵場看守,這是鄧布利多為他找的一份工作。去年,海格竟然對校長運用了神秘影響,從許多更有資格的競選者中勝出,又為自己謀到了保護神奇動物課老師這個職位。


    海格是一個體格龐大、相貌凶狠的男人,他濫用自己新得手的權力,弄來一連串可怕的動物嚇唬他負責照管的學生。在一係列被許多人稱為“非常恐怖”的課上,海格已導致幾名學生受傷致殘,而鄧布利多對此視而不見。


    “我受到了一頭鷹頭馬身有翼獸的攻擊,我的朋友文森特·克拉布被一隻弗洛伯毛蟲狠狠咬了一口。”一位名叫德拉科·馬爾福的四年級學生說,“我們都討厭海格,但我們敢怒不敢言。”


    然而海格無意停止他的恐嚇行為。上個月在與《預言家日報》記者的談話中,他承認自己正在培育一種他命名為“炸尾螺”的動物,這種動物介於人頭獅身龍尾獸和火螃蟹之間,具有很大的危險性。培育新的魔法動物種類的行為,通常受到魔法部神奇動物管理控製司的密切監視。但海格認為他可以超越這類煩瑣的條條框框。


    “我隻是覺得怪好玩的。”他說,然後便匆忙改變了話題。


    似乎這還不夠,《預言家日報》最近又發現證據,海格不像他自己一貫偽裝的那樣是一位純血統的巫師。實際上他甚至不是一個純血統的人。我們可以獨家透露,他的母親正是巨人弗裏德瓦法,目前下落不明。


    巨人生性殘暴、嗜血,上個世紀因自相殘殺而瀕臨滅絕。僅存的十幾個加入了神秘人的麾下,在神秘人統治的恐怖時期,他們製造了幾起最殘酷的麻瓜屠殺案。


    許多為神秘人效力的巨人都死在與黑魔勢力鬥爭的傲羅手下,但弗裏德瓦法不在其列。她很可能逃至某個仍存在於國外山區的巨人村落。不過,如果我們就保護神奇動物課上的古怪行為加以分析,弗裏德瓦法的兒子似乎繼承了其母殘酷的天性。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據說海格與一個男孩建立了親密的友誼,而正是這個男孩使神秘人痛失權勢——從而使海格的親生母親像神秘人的其他追隨者一樣,隱姓埋名,東躲西藏。也許哈利·波特尚不了解他這位體格龐大的朋友這些令人不快的事情——但阿不思·鄧布利多無疑有責任確保哈利·波特及其同學們清醒地認識到與混血統巨人交往的危險性。


    哈利看完了,抬頭望著羅恩。羅恩呆呆地張大了嘴巴。


    “她是怎麽發現的?”他小聲問。


    但哈利心裏想的不是這個。


    “你是什麽意思?‘我們都討厭海格’?”哈利厲聲責問馬爾福,“這說的是什麽混賬話,”——他指著克拉布——“他被一隻弗洛伯毛蟲狠狠咬了一口?它們根本連牙齒都沒有!”


    克拉布咯咯地傻笑著,顯然感到非常得意。


    “行了,我認為應該結束這個蠢貨的教學生涯了。”馬爾福說,一雙眼睛閃閃發光,“混血統巨人……我原來以為他隻是小時候喝了一瓶生骨靈呢……學生家長都不會答應的……他們擔心他會吃掉他們的孩子,哈哈……”


    “你——”


    “你們在專心聽講嗎?”


    格拉普蘭教授的聲音傳到男生這裏。這時女生都圍攏在獨角獸身邊,撫摸著它。哈利氣極了,當他用失神的目光瞪著獨角獸時,那篇《預言家日報》的文章在他手裏瑟瑟發抖。格拉普蘭教授正在列舉獨角獸的許多神奇屬性,她把聲音放得很大,使男生們也能聽見。


    “我真希望她能留下來,這位女老師!”帕瓦蒂·佩蒂爾說——這時已經下課了,大家正返回城堡吃午飯,“這才是我心目中的保護神奇動物課……像獨角獸這樣體麵的動物,而不是怪獸……”


    “海格怎麽辦?”他們登上台階時,哈利氣憤地問。


    “他怎麽辦?”帕瓦蒂冷冰冰地說,“他照樣可以當他的獵場看守,不是嗎?”


    自從舞會之後,帕瓦蒂就一直對哈利很冷淡。哈利猜想他在舞會上應該更多地關心她,但她照樣玩得很痛快呀。她現在逢人就說,她已經約好下個周末和布斯巴頓的男生在霍格莫德村見麵。


    “這堂課上得真好。”他們走進禮堂時,赫敏說道,“格拉普蘭教授告訴我們的關於獨角獸的知識,我一半都不知道——”


    “看看這個吧!”哈利氣呼呼地吼道,把《預言家日報》的文章塞到赫敏的鼻子底下。


    赫敏讀著文章,吃驚地張大了嘴巴。她的反應和羅恩一模一樣。


    “那個討厭的女人斯基特是怎麽打聽到的?不會是海格告訴她的吧?”


    “不會。”哈利說著,領頭朝格蘭芬多的桌子走去,然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氣得要命,“他連我們都一直瞞著,是不是?我認為,上次海格不肯對她說我的壞話,把那女人氣瘋了,就四處搜尋他的情況,對他進行報複。”


    “也許她在舞會上聽見了海格告訴馬克西姆女士的話。”赫敏小聲說。


    “要是那樣的話,我們會在花園裏看見她的!”羅恩說,“而且,她不應該再進學校來,海格說鄧布利多禁止她……”


    “也許她有一件隱形衣。”哈利說,一邊用長柄勺把燉雞湯舀進自己的盤子——他太氣憤了,把湯灑得到處都是,“這種事情她做得出來的,是不是,躲在灌木叢裏偷聽別人說話。”


    “你的意思是,就像你和羅恩?”赫敏說。


    “我們沒有刻意去偷聽!”羅恩憤怒地說,“我們當時沒有別的選擇!那個傻瓜居然大談他的母親是巨人,卻不知道別人都能聽見!”


    “我們必須去看看他。”哈利說,“就在今天傍晚,占卜課以後。告訴他我們要他回來……你想要他回來嗎?”他冷不防地問赫敏。


    “我——唉,我不想說假話,偶爾上一次像樣的保護神奇動物課,換換口味,倒也不錯——但我確實希望海格回來,我當然希望!”赫敏被哈利憤怒的目光嚇壞了,急忙補充道。


    於是,那天吃過晚飯,他們三個再次離開城堡,穿過覆蓋著冰雪的場地,朝海格的小屋走去。他們敲了敲門,聽見了牙牙低沉的吠叫聲。


    “海格,是我們!”哈利喊道,使勁捶打著門,“快開門!”


    海格沒有回答。他們可以聽見牙牙抓撓著門,嗚嗚地低聲叫著,但是門沒有開。他們又重重地敲了十多分鍾。羅恩甚至過去敲了敲一扇窗戶,還是沒有回音。


    “他為什麽躲著我們?”赫敏說——這時他們終於作罷,向學校走去,“他總不會以為我們在乎他是個混血統巨人吧?”


    然而,看來海格確實很在乎。整整一個星期他們都沒有看見他的影子。吃飯的時候,他沒有在教工桌子旁露麵,他們也沒有看見他在場地上履行他獵場看守的職責。格拉普蘭教授繼續擔任保護神奇動物課的代課教師。馬爾福一有機會就說些幸災樂禍的話。


    “想念你的那個半人半妖的夥伴了?”每當有老師在旁邊,他確信哈利不敢報複時,總是小聲對哈利說,“想念那個大象般的家夥了?”


    一月中旬,同學們都到霍格莫德村去遊玩。赫敏聽說哈利也去,非常吃驚。


    “我還以為你會趁公共休息室沒有人,比較安靜,好好研究研究那隻金蛋呢。”她說。


    “噢,我——我覺得我已經琢磨出它是什麽意思了。”哈利撒了個謊。


    “真的嗎?”赫敏說,顯得非常高興,“太好了!”


    哈利覺得內疚,心中惶惶不安,但他擺脫了這種感覺。畢竟,他還有五個星期可以研究金蛋的線索,時間還長著呢……而且如果他去了霍格莫德,說不定會碰到海格,有機會勸說他回來呢。


    星期六,他、羅恩和赫敏一起離開城堡,穿過陰冷、潮濕的場地,向學校大門走去。當他們經過停泊在湖麵上的德姆斯特朗的大船時,他們看見威克多爾·克魯姆從船艙裏走到甲板上,身上隻穿著一條遊泳褲。他確實瘦極了,但看起來體格還是挺結實的,隻見他敏捷地爬到船舷上,伸開雙臂,撲通一聲鑽進了水裏。


    “他瘋了!”哈利望著克魯姆烏黑的腦袋在湖中央浮動,說道,“現在是一月,肯定冷得要命!”


    “他來的地方比這裏冷得多。”赫敏說,“我想,對他來說這裏還相當暖和呢。”


    “是啊,可是湖裏有巨烏賊啊。”羅恩說,但他的口氣裏並沒有擔憂的成分——仔細聽來,他似乎希望發生點什麽呢。赫敏注意到了他的這種口氣,皺起了眉頭。


    “他真的不錯,你們知道的。”赫敏說,“他雖然是德姆斯特朗的,但根本不像你們所想的那樣。他告訴我,他更喜歡我們這兒。”


    羅恩沒有說話。自從舞會以後,他就隻字不提威克多爾·克魯姆了。聖誕節的第二天,哈利在他的床底下看見了一隻小胳膊,很像是從那個穿著保加利亞魁地奇隊服的小模型上掰下來的。


    在大街上溜達的時候,哈利一直在留心尋找海格。當確信一家家商店裏都沒有海格的身影時,他又提出到三把掃帚小酒館去坐坐。


    小酒館和往常一樣擁擠,哈利的目光迅速地將所有的桌子都掃視了一遍,沒有發現海格。他心情沉重地和羅恩、赫敏一起走向吧台,從羅斯默塔女士那裏買了三杯黃油啤酒。他悶悶不樂地想,早知如此,他還不如留在學校裏,聽聽金蛋的慘叫聲呢。


    “他難道從來不去辦公室嗎?”赫敏突然悄聲說,“看!”


    她指著吧台後麵的那麵鏡子,哈利看見鏡子裏映出盧多·巴格曼的身影,他和一夥妖精一起坐在昏暗的角落裏。巴格曼正壓低聲音,飛快地對妖精們說著什麽,妖精們都交叉著手臂,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


    這確實有些奇怪,哈利心想,今天是周末,沒有三強爭霸賽的活動,用不著裁判,巴格曼怎麽會出現在三把掃帚裏呢?他注視著鏡子裏的巴格曼。隻見他的神情又顯得很緊張,就像那天夜裏黑魔標記出現之前在樹林裏一樣。就在這時,巴格曼向吧台掃了一眼,看見哈利,便站了起來。


    “等一會兒,等一會兒!”哈利聽見巴格曼生硬地對妖精們說,然後匆匆朝哈利走來,那張娃娃臉上又露出了笑容。


    “哈利!”他說,“你怎麽樣?我就希望碰到你!一切都好吧?”


    “很好,謝謝。”哈利說。


    “不知我能不能跟你單獨說幾句話,哈利?”巴格曼熱切地說,“你們倆能不能給我們一個方便?”


    “呃——好吧。”羅恩說完,便和赫敏去找位子了。


    巴格曼領著哈利來到遠離羅斯默塔女士的吧台盡頭。


    “哈利,我想再次祝賀你在對付那條樹蜂時的出色表現。”巴格曼說,“真是太棒了!”


    “謝謝。”哈利說,但他知道巴格曼想說的不止這些,因為他完全可以當著羅恩和赫敏的麵祝賀哈利。不過,巴格曼似乎並不急於揭開謎底。哈利看見他朝鏡子裏吧台那邊的妖精們掃了一眼,他們都斜著黑眼睛,默默地望著巴格曼和哈利。


    “絕對是一場噩夢。”巴格曼發現哈利也望著妖精們,便壓低聲音說道,“他們英語說得不好……這就像又回到了魁地奇世界杯賽上,和那些保加利亞人糾纏不清……但至少保加利亞人還能比比劃劃,使人能夠明白。這幫家夥一個勁兒地咕嚕咕嚕,說他們的火雞話……而我對火雞話隻知道一個單詞。布拉德瓦,意思是‘刀、劍’。我不願意使用這個詞,生怕他們以為我在威脅他們。”


    他低沉而短促地笑了一聲。


    “他們想要什麽?”哈利說,他注意到妖精們仍然警惕地注視著巴格曼。


    “呃——是這樣……”巴格曼說,突然顯得緊張起來,“他們……呃……他們在尋找巴蒂·克勞奇。”


    “為什麽到這裏來找他?”哈利說,“他在倫敦的魔法部裏,不是嗎?”


    “呃……說句實話,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裏。”巴格曼說,“他……他突然就不來上班了。到現在已經有兩個星期了。他的助手,年輕的珀西說他病了。看樣子他不斷地派貓頭鷹發來指示。不過,這件事你可千萬別對任何人說,好嗎,哈利?因為麗塔·斯基特還在無孔不入地到處打聽,我敢說她準會給巴蒂的病添油加醋,把它說成是一個災難事件。她大概會說他也像伯莎·喬金斯一樣失蹤了。”


    “伯莎·喬金斯有消息了嗎?”哈利問道。


    “沒有。”巴格曼說,神情又緊張起來,“當然啦,我已經派人去尋找了……(早該這麽做了,哈利想)事情非常奇怪。她肯定到了阿爾巴尼亞,因為她在那裏見到了她的二表姐。然後她離開二表姐家,到南部去看望一個姨媽……從此便消失得無影無蹤。真該死,我就是不明白她上哪兒去了……她又不像是那種私奔、潛逃的人……不過誰知道呢……咳,我們在這裏隻顧談論妖精和伯莎·喬金斯幹嗎?我實際上是想問你,”——他放低聲音——“你對那隻金蛋研究得怎麽樣了?”


    “嗯……還行。”哈利不誠實地說。


    巴格曼似乎知道他沒有說實話。


    “聽著,哈利,”他說(聲音仍然很低),“我對這一切感到很難過……你是被強行拉進這場爭霸賽的,你不是自願參加的……如果……(他的聲音低極了,哈利不得不靠近了才能聽清)如果我能幫得上忙……給你一個恰當的提醒……我對你產生了好感……你對付那條巨龍時真是勇敢!……沒關係,你隻要說一句話。”


    哈利抬頭望著巴格曼紅撲撲的圓臉,以及那雙睜得大大的、嬰兒般清澈的藍眼睛。


    “我們應該獨自解開謎團,不是嗎?”哈利說,他盡量使自己的語氣聽上很隨意,不要顯得像是在指責魔法體育運動司的司長擅自違反章程。


    “哦……是啊,是啊,”巴格曼不耐煩地說,“可是——別傻了,哈利——我們都希望霍格沃茨一舉奪魁,是不是?”


    “你給塞德裏克也提供過幫助嗎?”哈利問。


    巴格曼光滑的臉上微微皺起了眉頭。“沒有。”他說,“我——唉,就像我剛才說的,對你產生了好感。我就想給你……”


    “那就謝謝你了。”哈利說,“但是,我想我對金蛋已經鑽研得差不多了……再有一兩天就可以水落石出了。”


    他並不完全明白自己為什麽要拒絕巴格曼的幫助,大概因為巴格曼在他眼裏幾乎是個陌生人,向羅恩、赫敏和小天狼星請教不算什麽,而接受巴格曼的幫助就使人感覺更像作弊。


    巴格曼看上去簡直有點惱火了,但他沒來得及說出什麽,因為弗雷德和喬治正好在這個時候出現了。


    “你好,巴格曼先生,”弗雷德愉快地說,“我們可以請你喝一杯嗎?”


    “嗯……不用了。”巴格曼說著,又失望地看了哈利最後一眼,“不用了,謝謝你們,孩子……”


    弗雷德和喬治似乎和巴格曼同樣失望。巴格曼打量著哈利,就好像哈利不知好歹地拂了他的美意。


    “好了,我得趕緊走了。”他說,“很高興看見你們大家。祝你好運,哈利。”


    他匆匆走出小酒館。妖精們都從椅子上站起來,跟在他後麵走了出去。哈利回到羅恩和赫敏身邊。


    “他想要什麽?”哈利剛坐下來,羅恩就問道。


    “他提出要幫助我解開金蛋的秘密。”哈利說。


    “他不應該這麽做!”赫敏顯得十分震驚,說道,“他是裁判之一啊!而且,你已經自己琢磨出來了——是不是?”


    “呃……差不多吧。”哈利說。


    “哼,我想,如果鄧布利多知道巴格曼在勸你作弊,他肯定會很不高興的!”赫敏說,仍然是一副不以為然的神情,“我希望他也向塞德裏克提供同樣的幫助!”


    “他沒有,我問過了。”哈利說。


    “我們才不關心塞德裏克是不是得到幫助呢。”羅恩說,哈利暗自讚同。


    “那些妖精看上去不太友好,”赫敏一邊小口喝著黃油啤酒,一邊說道,“他們在這兒幹什麽?”


    “據巴格曼說,是在尋找克勞奇。”哈利說,“他的病還沒好,一直沒有上班。”


    “可能是珀西給他下了毒吧。”羅恩說,“他大概以為,如果克勞奇斷了氣兒,他就會成為國際魔法合作司的司長了。”


    赫敏瞪了羅恩一眼,意思是別拿這樣的事情開玩笑,然後她說:“真滑稽,妖精居然尋找克勞奇先生……一般來說,他們是跟神奇動物管理控製司打交道的呀。”


    “不過,克勞奇會說許多種語言,”哈利說,“他們大概需要一個翻譯。”


    “怎麽,你又開始為討厭的小妖精們操心了?”羅恩問赫敏,“又想成立一個s.p.u.g.[25]什麽的?醜陋妖精保護協會?”


    “哈,哈,哈,”赫敏諷刺地說,“妖精才不需要保護呢。你沒有聽見賓斯教授講妖精叛亂時是怎麽說的嗎?”


    “沒有。”哈利和羅恩同時說道。


    “聽著,他們非常擅長對付巫師,”赫敏說著,又喝了一口黃油啤酒,“他們非常聰明。他們才不像家養小精靈那樣不會維護自己的權益呢。”


    “哎喲!”羅恩盯著門口,叫道。


    麗塔·斯基特走了進來。她今天穿著一件香蕉黃的長袍,長長的指甲塗成耀眼的粉紅色,身邊跟著她那個大腹便便的攝影師。她買了飲料,和攝影師一起穿過人群,朝近旁的一張桌子走來。哈利、羅恩和赫敏都瞪眼望著她。她正在飛快地說著什麽,似乎對什麽事感到非常滿意。


    “……他似乎不太願意跟我們說話,是不是,博佐?你說,為什麽會這樣呢?他在做什麽,後麵跟著一大群妖精?還說是帶他們逛風景……完全是胡說八道……他是個撒謊的老手。是不是出什麽事了?我們要不要再挖掘一下?魔法體育運動司前司長盧多·巴格曼名譽掃地……這個開頭真夠勁兒,博佐——我們隻需要給它找一個合適的故事——”


    “又想毀掉一個人的生活?”哈利大聲說。


    幾個人轉過臉來。麗塔·斯基特看清了說話的是誰,鑲著珠寶的眼鏡後麵的眼睛一下子睜大了。


    “哈利!”她說,頓時笑容滿麵,“太好了!你們為什麽不過來一起——”


    “我即使騎著一把十英尺長的飛天掃帚,也不願接近你!”哈利氣憤地說,“你為什麽要那樣對待海格,嗯?”


    麗塔·斯基特揚起描得很濃的眉毛。


    “我們的讀者有權知道真相,哈利。我隻是履行我的——”


    “誰在乎他是不是混血統巨人呢?”哈利喊道,“他沒有一點兒不正常的地方!”


    整個小酒館一下子變得鴉雀無聲。羅斯默塔女士從吧台後麵朝這邊望著——她正在往大酒壺裏倒蜂蜜酒,大酒壺都滿得溢出來了,她也沒有覺察。


    麗塔·斯基特的笑容微微閃動了一下,但她馬上又把它重新固定好了。她打開鱷魚皮手袋,掏出她的速記筆,說道:“願意跟我談談你所了解的海格嗎,哈利?一身腱子肉後麵的人性?你們令人費解的友誼,以及友誼後麵的緣由。你是不是把他看作父親?”


    赫敏猛地站了起來,她緊緊攥著那杯黃油啤酒,就好像那是一顆手榴彈。


    “你這個討厭的女人,”她咬牙切齒地說,“你什麽都不在乎,隻要能撈到故事,不管是誰都不放過,是不是?就連盧多·巴格曼——”


    “坐下,你這個傻乎乎的小丫頭,對自己不明白的事不要亂說。”麗塔·斯基特冷冷地說,她的目光落到赫敏身上時變得冷漠而凶狠,“我知道盧多·巴格曼的一些事情,它們會使你們的汗毛豎起來……不說也罷——”她說,打量著赫敏亂蓬蓬的頭發。


    “我們走吧,”赫敏說,“快點兒,哈利——羅恩……”


    他們離開了,許多人都望著他們。走到門邊時,哈利回頭看了一眼。麗塔·斯基特的速記筆拿出來了,在桌上的一張羊皮紙上嗖嗖地來回劃動。


    “她接下來就要對付你了,赫敏。”他們快步來到大街上時,羅恩壓低聲音擔憂地說。


    “讓她試試吧!”赫敏滿不在乎地說,但氣得渾身發抖,“我會給她點厲害嚐嚐!我是傻乎乎的小丫頭?哼,我會讓她付出代價的。先是為哈利,然後是為海格……”


    “你可別去招惹麗塔·斯基特,”羅恩緊張地說,“我說正經的,赫敏,她會挖掘你的一些情況——”


    “我爸爸媽媽不看《預言家日報》。她不會把我嚇得東躲西藏的!”赫敏說,“而且海格也不會再躲藏了!他不應該被這個話柄攪得心煩意亂!快走!”她現在邁著大步,走得飛快,哈利和羅恩鉚足了勁兒才趕上她。上次哈利看見赫敏氣成這樣,是她打了德拉科·馬爾福一記耳光的時候。


    她撒腿跑了起來,領著他們一路飛奔,穿過那道兩邊被帶翅野豬護著的大門,跑過場地,來到海格的小屋旁。


    窗簾仍然拉得嚴嚴實實的,他們走近時可以聽見牙牙的叫聲。


    “海格!”赫敏喊道,一邊敲打著他的房門,“海格,夠了!我們知道你在裏麵!沒有人在乎你媽媽是個巨人,海格!斯基特那個討厭的女人,你不能讓她得逞!海格,快出來吧,你不過是在——”


    門開了。赫敏剛說了句“你早該——”,又猛地住了口,因為她發現與她麵對麵的不是海格,而是阿不思·鄧布利多。


    “下午好。”他愉快地說,笑眯眯地低頭望著他們。


    “我們——嗯——我們想看看海格。”赫敏聲音很輕地說。


    “啊,我已經猜到了,”鄧布利多說,眼睛裏閃著詼諧的光,“你們為什麽不進來呢?”


    “噢……呃……好吧。”赫敏說。


    她、羅恩和哈利走進了小屋。哈利剛進門,牙牙就忽地朝他撲來,狺狺狂吠著,想要舔他的耳朵。哈利躲開牙牙,四下張望著。


    海格坐在桌旁,麵前放著兩隻大茶杯。他的模樣十分狼狽,臉上斑斑點點,眼睛又紅又腫,在頭發的問題上他又走向了另一個極端:他不再想辦法把頭發弄整潔了,它們現在變成了一堆纏在一起的電線。


    “你好,海格。”哈利說。


    海格抬起頭來。


    “好。”他用非常沙啞的聲音說。


    “再喝點茶吧。”鄧布利多說著,在哈利、羅恩和赫敏身後關上房門,掏出魔杖,輕輕擺弄著,空中立刻出現了一隻旋轉的茶盤和一盤蛋糕。鄧布利多用魔法使茶盤落在桌上,大家都坐了下來。靜默了片刻,鄧布利多說道:“海格,你有沒有聽見格蘭傑小姐喊的那些話?”


    赫敏的臉微微有些紅,鄧布利多朝她笑了笑,繼續說道:“從他們剛才想破門而入的架勢看,赫敏、哈利和羅恩似乎還願意交你這個朋友。”


    “我們當然還願意同你交朋友!”哈利望著海格,說,“你難道認為斯基特那頭母牛——對不起,教授。”他趕緊說道,轉眼望著鄧布利多。


    “我一時耳聾,沒聽見你在說什麽,哈利。”鄧布利多說。他玩弄著兩個大拇指,眼睛瞪著天花板。


    “呃——好吧,”哈利局促不安地說,“我的意思是——海格,你怎麽以為我們會在乎那個——女人——寫的東西呢?”


    兩顆滾圓的淚珠從海格烏黑的眼睛裏流出來,慢慢滲進了他糾結的胡子裏。


    “海格,這恰好證明了我剛才的話。”鄧布利多說,仍然專心地打量著天花板,“我給你看了無數個家長寫來的信,他們自己當年在這裏上過學,對你印象很深。他們十分堅決地對我說,如果我把你開除,他們決不會善罷甘休——”


    “並不是每個人,”海格沙啞地說,“並不是每個人都願意我留下。”


    “說實在的,海格,如果你想等到全世界人的支持,恐怕就要在這個小屋裏待很長時間了。”鄧布利多說,這時他的目光從半月形鏡片後麵嚴厲地射過來,“自從我擔任這個學校的校長以來,每星期至少有一隻貓頭鷹送信來,對我管理學校的方式提出批評。你說我應該怎麽辦呢?把自己關在書房裏,拒絕跟任何人說話?”


    “可是——你不是混血統巨人啊!”海格聲音嘶啞地說。


    “海格,你看看我有什麽樣的親戚吧!”哈利生氣地說,“看看德思禮一家!”


    “絕妙的觀點!”鄧布利多教授說,“我的親弟弟阿不福思,因為對一隻山羊濫施魔法而被起訴。這件事在報紙上登得鋪天蓋地,可是阿不福思躲起來沒有呢?沒有,根本沒有!他把頭抬得高高的,照樣我行我素!當然啦,我不能肯定他認識字,所以他也許並不是膽子大……”


    “回來教課吧,海格。”赫敏輕聲說,“求求你回來吧,我們真的很想念你。”


    海格強忍住哽咽。又有許多眼淚順著他的麵頰滾落下來,滲進亂蓬蓬的胡子裏。


    鄧布利多站了起來。“我不接受你的辭職報告,海格,我希望你下星期一就回來上課。”他說,“你八點半到禮堂和我一起吃早飯。不許找理由推脫。祝你們大家下午好。”


    鄧布利多向門口走去,隻停下來彎腰撓了撓牙牙的耳朵,就離開了小屋。當房門在他身後關上後,海格便把臉埋在垃圾箱蓋一般大的手掌裏,傷心地哭泣起來。赫敏不停地拍著他的胳膊,最後,海格終於抬起了頭,兩隻眼睛通紅,他說:“真是了不起的人啊,鄧布利多……了不起的人……”


    “是啊,他很了不起。”羅恩說,“我可以吃一塊蛋糕嗎,海格?”


    “盡管吃吧,”海格說著,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唉,當然,他說得對——你們說得都對……我太傻了……我這麽做,我的老爸爸一定會為我感到臉紅……”眼淚又流出來了,他用力把它們擦去,又說道:“我還沒有給你們看過我老爸爸的照片呢,是嗎?在這裏……”


    海格站起來走到衣櫃前,拉開一個抽屜,取出一張照片,上麵有一個小矮個兒的巫師,眼睛和海格的一樣,也是烏黑的,眯成一道縫,他坐在海格的肩膀上笑得很歡。參照旁邊的一棵蘋果樹來看,海格足有七八英尺高,但他的臉年輕、飽滿、光滑,沒有胡子——他看上去最多十一歲。


    “這是我進霍格沃茨後不久照的,”海格聲音嘶啞地說,“爸爸高興壞了……他還以為我成不了一名巫師呢,你們知道,因為我媽媽……唉,不提也罷。當然,我在魔法方麵一直不大開竅……但他至少沒有看見我被開除。他死了,明白嗎,就在我上二年級的時候……”


    “爸爸死後,是鄧布利多一直護著我。給我找了份獵場看守的工作……他很信任別人。總是給人第二次機會……這正是他和其他校長不同的地方,明白嗎?一個人隻要有才能,鄧布利多就會接受他到霍格沃茨來。他知道一個人即使出身不好,也是會有出息的……唉……這種做法是很值得尊敬的。但有些人不理解這一點。有些人總是因為你的出身而歧視你……有些人甚至假裝說自己是骨架子大,而不敢大膽地說真話——我就是我,沒什麽可羞愧的。‘永遠別感到羞愧,’我的老爸爸過去常說,‘有人會因為這個而歧視你,但他們不值得你煩惱。’他是對的。我太傻了。我再也不會為那女人而煩惱了,我向你們保證。大骨架子……我要讓她嚐嚐我的大骨架子!”


    哈利、羅恩和赫敏不安地互相望了望。哈利寧願領五十條炸尾螺去散步,也不願向海格承認他偷聽了他和馬克西姆女士的對話。但海格還在說個不停,顯然並沒有意識到自己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你知道嗎,哈利?”他說,從他父親的照片上抬起頭,眼睛非常明亮,“當我第一次見到你時,你使我想起了我自己。你父母雙亡,擔心自己在霍格沃茨不適應,記得嗎?你不相信自己真的有能力……可是現在再看看你,哈利!學校的勇士!”


    他朝哈利望了片刻,然後非常嚴肅地說:“你知道我希望什麽,是不是,哈利?我希望你贏,真的希望。這會使他們都看到……並不是隻有純血統巫師才能做到。用不著為自己的出身而羞愧。這會使他們都看到鄧布利多的觀點才是正確的,一個人隻要有魔法才能,就應該允許他入校。你那隻金蛋鑽研得怎麽樣了,哈利?”


    “很好,”哈利說,“真的很好。”


    海格愁苦的臉上綻開了濕漉漉的燦爛笑容:“真是我的好孩子……讓他們看看,哈利,讓他們看看。把他們都打敗。”


    對海格撒謊和對別人撒謊的感覺不一樣。那天傍晚,哈利和羅恩、赫敏一起返回城堡時,他眼前一直浮現著海格幻想哈利贏得爭霸賽冠軍時,那胡子拉碴的臉上的喜悅表情,這形象在他腦海裏揮之不去。那天晚上,那隻捉摸不透的金蛋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沉重地壓在哈利心頭。上床睡覺時,他終於決定——放下自己的傲氣,考慮一下塞德裏克的提示是否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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