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陀山上一聲清脆的鳥鳴打破山中沉寂,身穿黑袍頭戴鐵麵的男子取下綁在信鳥腿上的小紙卷,轉身交給了他身後的琴簫。琴簫打開紙卷,隻拿眼睛瞥了一眼,又遞還給鐵麵人,用極平淡的語氣說道:“拿給祖婆去看。”說著轉身朝身後的廳內走去。


    廳內破敗而空曠,牆角結出厚厚的蛛網,大概好多年不曾有人打掃。大廳的正上方坐著一個身材瘦小的老婆子,從她現在的樣子裏還隱約可以看得出她年輕時定是個風華絕代的美人兒,隻不過現如今年紀大了,臉上又刻滿了這一生的苦難,看起來到叫人覺得既可憐,又可怕。鐵麵人將紙條遞給她,然後退回到琴簫身後。


    老婆子打開紙條,讀完那上麵的字,又抬起汙濁的雙眼,探尋的看著她麵前的琴簫,一言不發。


    “東南方向,沙海之地。此行,必定是為了十九年前遺落四方的三十七件神器。”琴簫慢悠悠的說道。


    老婆子將手中的紙條,彈入遠處的燭火中,然後發出低沉的聲音:“通知九地十二派,知道的人越多越好。”接著她擺擺手,不再說一句話。琴簫轉生走出廳去,鐵麵男子仍跟在他身後,他朝守在廳外的一位持劍弟子吩咐了一句,那人領了命令,急匆匆便走了。


    此時,廳內燭火忽然抖了一下,昏暗的大廳深處走出一個人影,走近了來看原是個十六七歲的姑娘,她長的俊俏異常,一雙眼睛宛若平洲城外的碧水,如西荒上空的星海。她像一輪出生的月,從黑暗中走出,照亮這破敗的,殘缺的,荒涼的冥教聖殿。


    “奶奶。”她從老婆子的身後走到麵前,光從敞開的大門外一擁而進,打在她略微稚嫩的臉上,懾人魂魄。


    “傾鈴,你都聽到了?”


    傾鈴覺得這話問得好笑,老婆子與琴簫方才不過隻說了兩句話,難道這兩句話還能漏掉半句不成。隻是她心裏這麽想,麵子上卻老老實實的點點頭,嗯了一聲:“聽到了。”


    老婆子坐直了身子,也就是那一瞬間,廳門突然關閉,原本昏暗的廳內,變得愈發陰森,幾點燭光忽明忽滅,“你過來。”老婆子說道。


    傾鈴走到她旁邊,伸出一隻手,一枚灰色的,比雞蛋稍小的鈴鐺悄無聲息的落到她手上。老婆子看著她的眼睛,用一種威嚴的,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你知道。”


    “不能給任何人看,不能告訴任何人它的秘密。”傾鈴口中說著這個她一早便被告誡過無數次的話。


    老婆子的臉上露出些許寬慰的笑,隻是這笑一閃即逝:“這兩日你便做準備,後日即可動身前往沙海。”


    “是,傾鈴知道。”她說完這話又消失在大廳深處的黑暗之中。


    半日功夫,沙海神器的事便已在西荒傳的沸沸揚揚,十二門派中人紛紛猜測這一次出現在沙海的究竟是三十七件神器中的哪一件。


    此時,鬼殿宗主平堯正在殿內的座前踱來踱去,下方站著他的五個兒子和左右使,其餘的人被他遣了出去。五個兒子正激烈地討論著什麽,隻有左右使筆直地站在一旁,並不參與他們的討論。平堯忽然重重地拍了一下座上扶手,像一頭生氣的獅子衝著五個兒子大喊:“都別吵!”他濃密的胡須伴隨著他的每一次胡須上下抖動著,“一群不成器的東西!”然後他狠狠地瞪了兒子們一眼,轉過頭去看站在最前麵的右使宋畢興。


    宋畢興慌忙彎腰行了一禮:“宗主,既然五位公子都不願前去,不如就派三公子楚纓去吧,這樣的事,派他也最是穩妥。”


    楚纓是平堯的第三個兒子,也是他最不喜歡的一個。以往但凡有任何危險的任務他都必定派這個最不喜歡的兒子去,畢竟,若是他未完成任務死在外麵也算是一件好事。隻是這一次,他有些猶豫。這不是一般的任務,沙海固然危險,派去的人亦有隨時被流沙吞噬,被各派誅殺的可能,但倘若活著回來,活著把神器帶回來,煉化己用,那麽日後就算不願意把宗主的位子傳給他,也是不能了。平堯不想冒這樣的險,所以此刻,他打算從他其餘的五個兒子中選一個,隻是這五個人爭執了半天也不得結果。


    平堯看了看座下的五個兒子,又看了看宋畢興,從鼻孔裏發出一聲冷哼,衝著殿外大聲吼道:“去!把楚纓給我叫來!”說罷,他又指了指麵前的五個兒子,“滾!”


    五個人慌得小跑著出了殿門,生怕遲了半分就被父親派往沙海。第四個兒子楚刑走到半路突然又折了回來,他立在平堯麵前:“爹,我有一妙計,方才幾位兄弟都在,不甚方便......”說到這裏,他略遲疑了片刻,提溜著一雙眼睛看了看左右使,跑上殿台與平堯耳語了一番,說罷他注視了一下父親的眼睛。


    平堯先是皺了一下眉頭,他盯著他的四兒子看了很久,直到楚纓站到這殿內。平堯揮了揮手,讓楚邢出去,他沒有說話,也沒有說好,但楚邢知道,他的父親默許了。楚刑從殿內出去,路過楚纓身邊時他笑了一下,然後像一個勝利者一樣的,邁著步子風一樣的走了。


    “楚纓。”


    “你要我去沙海幫你帶回神器?”楚纓微微上挑著一雙細眉問道,他的聲音極細,像他的眉,也像他披於身後的長發,帶著一絲嫵媚與絲絲入骨的寒。


    平堯有些尷尬的咳了兩聲,眼神掃向宋畢興,宋畢興隨即領會他的意思,上前走了一步笑道:“三公子果然最懂宗主的意思,”說完這句話他又看了看平堯,“咳咳,不知三公子對此次沙海之行可有把握?”


    “沒有。”楚纓挑起眼角冷笑。


    “啊哈,即便沒有十分把握也無妨,此行若得以見識一下傳說中的神器也不失為人生幸事,三公子隻要保全了自己便可。”宋畢興感覺自己的笑容有些僵硬,卻不知道是該收回這樣的笑還是任由雙頰的兩片肉不住顫抖。


    “既然如此,右使何不與我同去?若有右使相助,機會可能更大些。”楚纓似笑非笑,宋畢興卻再也笑不出來了,他扯了扯嘴角沒有再說話。平堯也沒有再說話,又或者還沒等他再開口說話,楚纓已經轉身走了。


    平堯看著楚纓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再壓不住心中的怒火指著空曠的大殿罵道:“這個孽畜,我當初就該一拳將他打死!氣死我了!氣死我了!”他濃密的胡須在滿殿的回聲中跳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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