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青驚訝的是,行事謹慎的善貴嬪竟然會讓燕清思發現破綻。是善貴嬪太過信任燕清思,還是事情已畢善貴嬪放鬆了警惕?畢竟張貴嬪已經功成身退,不會再看著善貴嬪。


    燕清思一臉的迷惘,“母後,善姐姐她真的沒懷孕嗎?”


    慕容青笑了,這會兒倒是知道叫母後了。她揪揪燕清思的滑嫩嫩的小臉蛋,道:“你跟你皇兄真像,明明自己就可以查明白的東西,卻總是希望別人告訴你。”


    燕清思見她不肯正麵回答自己,不高興地撇開頭,不讓她碰。


    “哀家教你一招,在這宮裏,任何人都不能信,即便是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有時也信不得。”慕容青剛剛欺負過文武百官,又被衛子衿擼順了毛,此時的心情尚且不錯,所以難得好意地提點幾句。


    燕清思卻有些不領情:“母後未免有些危言聳聽了!”


    慕容青彈彈早上尚未來得及塗蔻丹的指甲,涼涼地說:“你生在了好時候,宮裏頭如今就你一個未成年的皇子,皇帝護著你,大家都讓著你,你胡鬧也隨得你去了。想當年皇帝養在哀家膝下的時候,光下毒就不知經識過多少次了。”


    燕清思莫名的有些悚然,他所知道的那些後宮的爾虞我詐大都是從書中看來的,或是從宮人那裏聽來的,正如慕容青所言,他自己其實沒怎麽經曆過,所以他根本無法想象動輒害人性命是什麽情景,正因為如此,他對善貴嬪流產之事反應才這麽大。


    燕清思恍恍惚惚地回暖閣歇息去了,慕容青則是悠閑地看看自己的肉色指甲,對魏紫道:“塗上罷,在宮裏不好總這麽素淨。”


    後宮妃嬪總是打扮得花枝招展,隻有兩種情況會素淨,一是宮中大喪,二是失寵被打入冷宮。那些整日一身素色弱柳扶風的妃嬪都是不入流的,沒有一個能成為皇後和太後。


    魏紫取了物件來,卻被衛子衿接了過去,看樣子是要親自動手。


    珍珠連忙去取矮腳凳,待她回來時,衛子衿已經單膝跪地,給太後娘娘塗上了。


    慕容青的指甲飽滿圓潤,手指則纖長白嫩,一看就知是貴女的手。衛子衿一邊塗著豔紅的蔻丹,一邊輕聲說道:“娘娘的指甲蓋比去歲子衿初見的時候紅潤了許多,想來娘娘的鳳體已然有所好轉。”


    十指連心,若是身體康健,指甲蓋則紅潤有光澤,若是身體不好,指甲蓋則暗淡發白。


    慕容青笑道:“這都是你的功勞。”


    衛子衿動作細膩,不快不慢,“這蔻丹是子衿調製的,摻了藥汁,經常塗於娘娘的鳳體有益。”


    慕容青點點頭,“怪不得哀家聞到一股子藥香。”


    指甲還沒塗好,就聽樂公公稟道:“娘娘,柳總管求見。”


    慕容青挑了挑眉,“這個時辰,他過來做什麽?”


    珍珠笑嘻嘻的說道:“必是娘娘在早朝上幫了陛下一把,陛下派他來感謝娘娘呢。”這回她倒是不怕太後動怒了,反正太後娘娘和陛下是一家子骨肉,打來打去還是一家子。


    樂公公低聲問道:“娘娘可是要見他?”


    “讓他進來罷。”


    不一會兒,柳總管圓滾滾的身子就進來了,手裏還捧著一個錦盒。那錦盒捧得高高的,他的頭卻是壓低的,標準的物貴人輕。


    “小柳子,你最近又舒坦了是罷,哀家瞧著你變得更圓了。”慕容青打趣道。


    被主子消遣乃是自己的福分,柳總管笑眯眯地捧著錦盒上前,恭敬道:“陛下知道娘娘最喜愛的翡翠鐲子摔了,特意找了一副資質上乘的讓奴才給娘娘送來,請娘娘賞玩。”


    珍珠上前打開錦盒,取出翡翠鐲子。慕容青的雙手剛塗了蔻丹,這會兒還沒幹,不宜觸碰東西,便就著珍珠的手觀賞。


    魏紫幾人都是跟了太後娘娘許多年的,頗有些眼力見識,太後娘娘喜愛翡翠,她們跟著也賞玩了不少,至今為止見過的最完美的翡翠首飾便是先帝特意為太後打造的那一套,眼前這副鐲子竟是不遜於太後娘娘摔壞的那個。


    這鐲子質地細膩純淨無瑕疵,顏色是純正明亮的翠綠色,濃鬱且均勻。僅憑色這一項,這鐲子就是極品。


    “珍珠,手舉高一點。”


    珍珠依言側過身,讓外頭的陽光透過來照射到鐲子上。


    慕容青眯眼看去,見那鐲子在光的照射下呈透明狀。水光雙全,的確是翡翠中的極品。她點點頭,讓珍珠把鐲子收進錦盒。


    柳總管大著膽子問道:“娘娘瞧著如何?”


    慕容青隨意地吹吹將幹的指甲,漫不經心的說道:“的確是好東西。這種好東西,怕不是一兩日就能找著的罷。”


    柳總管心中一驚,笑逐顏開,說了實話:“自娘娘移駕離宮,陛下心裏頭一直惦記著娘娘,知道娘娘喜愛翡翠,便命人在民間尋找。娘娘知道的,這好翡翠宮裏頭沒有,隻能在民間找,頗廢了些時日。”


    能入得太後娘娘鳳眼的翡翠不但宮裏頭沒有,就是貴族世家也罕見,誰讓太後娘娘的喜好這麽小眾呢。她老人家要是喜歡羊脂玉,宮裏頭就有不少極品,天子一下令就能給她弄出一匣子來。


    “陛下找了一年多也沒能找著滿意的,後來有人獻了一塊原石,說是當年進獻給先帝爺的那塊翡翠原石的碎料,陛下命工匠仔細雕磨,堪堪雕出一對鐲子來。”


    這鐲子最難得的不是質地上乘,而是精細的雕工。鐲子上雕的是龍鳳呈祥紋,一龍一鳳均是栩栩如生,且用的是鏤空浮雕的法子,極費料子,也難怪一塊原石隻能做出一對鐲子來。


    慕容青又看了那鐲子一眼,卻是不說話。


    柳總管心裏頭有些忐忑,說實話,他還真是摸不透太後娘娘的意思。


    今上登基前是一直養在淑蘭殿的,那時候柳總管就已經伺候他了,不過當時的大總管是先帝爺身邊的老人郭公公,也是柳總管的師父,先帝爺駕崩之時,郭公公殉了葬。因著今上當時年紀還小,先帝爺為今上做足了安排,遺詔中都有寫明,其中包括擢柳公公為內務府大總管。柳總管在淑蘭殿呆了好些年,對太後娘娘的性子有幾分了解,而郭公公臨終前也囑咐他要敬重太後娘娘,他一日都不敢忘懷,哪怕太後娘娘移駕離宮,他也沒有絲毫怠慢。伺候天子久了,天子的那點心思柳總管豈能不明白,因是亂倫大事,他從來都隻當自己是瞎子聾子。天子送這對龍鳳呈祥的翡翠鐲子給太後娘娘,心意昭昭,可太後娘娘的心思著實難猜,柳總管就算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也隻有忐忑的份兒。


    此時,慕容青突然笑了,“皇帝倒是有孝心,提前給哀家送壽禮來了。”


    太後娘娘敢笑,其他人卻是不敢笑。太後娘娘的生辰是個禁忌,原因無他,先帝爺不早不晚正是太後娘娘的生辰之日駕崩的,太後娘娘的生辰正好是先帝爺的死忌。自先帝爺駕崩之後,太後娘娘就沒賀過壽辰,事實上欽天監沒以這個理由誣陷太後克夫已是難得了。況且每逢十月初八這一日,宮中上下都要拜祭先帝爺,太後娘娘的壽辰自然是做不成的。太後在離宮的時候,魏紫幾人為她做過壽辰,太後的雙十壽辰正是在離宮過的。可如今回了宮,處處謹慎小心,太後的壽辰再也做不了了。


    “皇帝記性好,還記得哀家喜歡過生辰。”慕容青的指甲終於幹了,伸手捏起那翡翠鐲子,碧綠的鐲子襯得她的手如上好的羊脂白玉一般。


    她笑了笑,露出幾分真意,道:“皇帝的孝心哀家心領了。小柳子,你回去告訴皇帝,這鐲子哀家很喜歡。”


    柳總管聞言終於放下心來,笑著應下,退了出去。


    慕容青對著鐲子冷笑一聲,咬牙道:“那老東西,非要跟哀家對著幹,死了都不讓哀家好過!”


    魏紫幾人都不敢吭聲。太後娘娘雖然沒有明說,但她們都知道太後娘娘罵的不是別人,正是先帝爺。太後娘娘喜歡過生辰是真的,這跟太後幼時的經曆有關,可先帝不早不晚偏偏挑了這一天死,讓太後此後永遠都過不了壽辰,她不來氣才怪。三年前太後娘娘從來沒有提起過此事,可自太後去了離宮之後,每逢生辰都要罵先帝一頓。


    珍珠幹笑道:“娘娘,隔牆有耳……”


    慕容青睨她一眼,沒好氣道:“哀家指名道姓了嗎?”


    這倒是實話,除了他們幾個近身伺候的,怕是誰也猜不出來太後娘娘罵的是先帝。


    珍珠其實擔心的是太後娘娘抽風,好不容易才正經了點,她求救地看向衛子衿。


    衛子衿和聲說道:“娘娘,死者已矣。”


    太後娘娘突然就笑了,拍手道:“這倒是,哀家還活著,他都作古好些年了,哀家犯不著跟一堆爛骨頭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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