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藕能值多少錢,文武百官誰不是一大家子,這點子蓮藕領回去根本不愁消耗,可關鍵是銀子怎麽算?這蓮藕可不是一般的蓮藕,這是太後娘娘親手種的,太後娘娘親手種的跟外頭小販賣的能一樣麽?自然是不能按照市價折算的,可到底按什麽價格折算也沒個標準。若銀子給得少了,那就是看不起太後娘娘。若是給的多了,自己憋屈倒沒什麽,要是太後娘娘說一句“好哇,你家吃的蓮藕竟貴比黃金,果真是家大業大,這位大人,你貪了不少罷”,該如何是好?


    燕清絕看著下麵一大群子重臣麵麵相覷,一臉苦色,幾乎要笑出聲來。


    此時,樂公公已經張羅著小內侍抬著一個個箱子上金鑾殿,不由分說的開始分配。他帶的人手足,因此官員雖多,內侍們也能分配得井井有條。每個官員身旁擺上一個箱子,箱子有大有小,品級高的大人分到的箱子就大一點,品級低的大人分到的箱子就小一點,箱子都蓋得嚴嚴實實的,箱蓋上貼著一張封條,上書太後娘娘欽賜。


    樂公公見分配好了,便高聲道:“太後娘娘請諸位大人打開瞧瞧。”


    太後的意思誰也不敢違抗,左右二相帶頭,其他人隨後,打開箱子一看,裏麵裝滿了白白胖胖的蓮藕,透著一股子水中的清新香氣。太後娘娘種的既然是好品種,可品種再好這也隻是蓮藕,跟其他的蓮藕沒什麽區別,同樣是白白胖胖的,也沒多長出一朵花兒來。諸臣此時正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啊。


    隻聽樂公公又道:“太後娘娘說,她老人家體力不濟,隻種了一池子蓮藕,蓮藕數量有限,便不往地方上分了,不過娘娘知道諸位大人門生無數,與地方上平時也互通有無,這回也別小氣了,分些給他們嚐嚐,讓他們也體會體會娘娘的苦心。”


    諸臣皆是雙目一亮,這主意好啊!請客吃飯誰不會啊,修書一封便能叫上一大群子官員來,誰要是吃了蓮藕,誰就得掏銀子賑災,太後娘娘的蓮藕可不是白吃的。於是諸臣紛紛稱讚太後娘娘體恤民情,關愛災區百姓,更關照文武百官們,乃是天下女子典範,真真是母儀天下。


    人,都有些賤骨頭。你要是一退再退,他便會得寸進尺;你若是一進再進,他便會退避三舍;你若是進一大步逼得他走投無路,再退一小步給他一口生機,他便對你感恩戴德。文武百官也是人,所以他們也不例外。


    慕容青這招使出去,不僅得了銀子的實惠,還得了諸臣的稱頌,可謂名利雙收。不但朝中的老狐狸們佩服,就是燕清絕心裏也是佩服的。


    寧宏坤深深感慨,自家閨女與太後娘娘相差不是一兩個等級,好在閨女現在被禁了足,避過了太後娘娘的風頭,總算是安全的,否則還不知曉會有何等下場呢。


    太後娘娘見諸臣都很上道,欣慰地點點頭,道:“眾卿家果然深明大義,心懷大燕,哀家今日見到此等盛景,真是老懷安慰啊。想當年,先帝爺臨終托孤,哀家年歲尚輕,終日惶惶,多虧有眾卿家扶助皇帝。哀家此番回宮,見皇帝如此賢明,便知是眾卿家的功勞,哀家要對眾卿家道聲感謝啊!”


    太後娘娘說著還抹了抹淚。


    諸臣忙道不敢當,說這是臣子本分,接著便誇天子勤政愛民,還誇太後賢良淑德,然後便賭咒發誓會對天子忠心,對大燕忠心,雲雲。


    太後娘娘該說的話說完了,該做的事也做完了,輕描淡寫地說一句“不打擾皇帝與眾卿家議政了”就退場了。


    太後娘娘拍拍屁股走了,諸臣荷包大失血,卻是沒心情為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爭吵了。有文武百官貢獻的銀子在,災區想蓋什麽樣的房子蓋不起來,隨意蓋去罷,跟老子又沒半個銅板兒的關係。


    慕容青上了鳳輦,衛子衿已經倒好了茶,是顧渚紫筍。這茶名很奇特,據說是燕王殿下取的。當年燕王殿下出使羅金國,於途中發現了這種茶,甚為喜愛,賜名顧渚紫筍。後來燕王攝政,此茶一度成為貢茶,再後來不知為何就漸漸消失了。如今此茶很是罕見,偏偏慕容青很是喜歡。


    品了口茶,慕容青終於露出幾分笑意,“還是子衿最懂哀家,這茶怕是費了不少工夫罷。”


    “不費功夫,娘娘進殿的時候子衿開始燒水,娘娘出殿的時候這茶剛剛泡好。”衛子衿淺笑。


    慕容青見他裝傻,並不動怒,“你知道哀家的意思。上回出宮就是為了這茶?”


    衛子衿笑而不答。


    慕容青見他不肯說,知道勉強不得,便隨他去了。


    一杯茶飲盡,鳳輦已經到了淑蘭殿門前。


    慕容青抓住衛子衿的手,輕聲歎道:“子衿啊子衿,日後你若是離開了哀家,哀家這日子可怎麽過喲!”


    衛子衿回握慕容青的手,輕聲回道:“那子衿就永遠不離開娘娘。”


    慕容青輕笑幾聲,拍拍衛子衿的手背,沒有再言。


    當太後娘娘扶著衛子衿的手下輦時,已是笑容滿麵。此時不僅珍珠,便是與衛子衿相識最久的魏紫和姚黃也不免心生敬佩。珍珠直歎衛先生有化腐朽為神奇的本事。


    姚黃用胳膊肘頂頂珍珠的腰眼,低聲道:“快擦擦口水罷,小心娘娘看見了加罰你一頓!”


    珍珠抹了抹嘴角可疑的透明液體,哀怨地看了衛先生的寬肩窄臀一眼,小跑到太後娘娘後側,笑嘻嘻地說道:“娘娘那招簡直是化腐朽為神奇啊,諸位大人的臉色青了又紫,紫了又紅,紅了又黃,堪稱五光十色。所以奴婢常說,娘娘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什麽人都得灰飛煙滅!”既然衛先生已經擼順了太後娘娘的毛,那麽她就要抓住機會好好地拍上一頓馬屁,於是便把剛剛在心裏誇讚衛先生的一番話倒了出來。


    慕容青沒好氣地說道:“什麽五光十色,你親眼看見了嗎?”


    珍珠登時啞了,跟太後娘娘進殿的是魏紫和姚黃二人,她是在外頭張羅著蓮藕的,自然沒趕上現場,她之所以知道這些,是剛才一路上魏紫和姚黃告訴她的。


    她幹笑著回道:“奴婢雖然在殿外頭,但也有偷偷瞄到一咪咪……”


    “你就哄騙哀家罷,是想多挨二十鞭是罷?”慕容青看也不看她。


    珍珠登時苦了臉哀求,冷不防撞歪了鼻子,原來是慕容青突然停了腳步。


    珍珠摸摸鼻子,探頭看去。前頭並非出現了三隻腳的蛤蟆,並非寬衣解帶的美人賣弄風情,並非禦膳房養的那隻肥貓相中了一隻異性耗子,並非寬肩窄臀的風騷美男攔路,隻是一個垂頭喪氣的少年飄過。


    看到太後娘娘扶著衛子衿的手也沒反應,遜王殿下別是被人傷了真心罷?珍珠胡思亂想著。


    慕容青雙目一眯,冷聲道:“這個時辰,你應該在上書房。”


    如今的上書房與燕王時期比又有不同,為了使皇室子弟受到更好的教育,凡在上書房當值的官員可以免朝,因此皇子們不必等先生下朝才能上課了。燕清思應該是卯時正開始上課,不過如今宮裏隻有燕清思一個未成年的皇子,上書房的先生對他管製寬鬆,他常常辰時才去上書房。此時已經巳時,燕清思卻還在淑蘭殿晃悠,很顯然是曠課了。


    燕清思一驚,回過神來,發現慕容青竟然站在麵前,登時有些慌亂。


    “聽到哀家說的話了麽?”慕容青問。


    燕清思驚訝地“啊”了一聲。


    慕容青沒有工夫跟他幹耗著,快步進殿坐下。


    燕清思也跟了進來,微微低著頭,手指扭曲,看得出來很是忐忑。


    “何事使你魂不守舍?”


    燕清思有些遲疑地看了周圍的宮人一眼。


    慕容青見他那跟燕清絕一模一樣的小家子氣,都被氣笑了,擺擺手讓眾宮人退下。


    “說罷,是不是在善貴嬪那裏發現了什麽?”


    燕清思驚疑地看向慕容青,慕容青嘴角一咧,冷笑道:“你這點道行在哀家麵前還上不了台麵。”


    燕清思偏頭思索了一下,驚疑稍褪,終於開口把她在善貴嬪那發現的東西說了一遍。原來昨兒個燕清思帶著一肚子的不服氣出了淑蘭殿直奔菊苑,想找出證據反駁慕容青。他本想直截了當地問善貴嬪,可大約是慕容青的話起了作用,他到了善貴嬪麵前卻是沒問出口,反而處處留心,在菊苑磨蹭了一日,把善貴嬪吃的用的聞的等等都記在了心裏。昨兒個晚上回到淑蘭殿後,他翻來覆去睡不著,還去了太醫院,旁敲側擊地問了當值太醫許多婦人懷孕之事,心中的疑惑卻越來越大。


    作者有話要說:還欠大家兩章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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