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本來沒什麽負擔,可這一隻猴子一隻八哥,在後邊指指點點,竟然還賭上了,搞得他還有些不好意思。


    魁隗抬頭道:“說話的八哥見得不少,可如此嘴碎的八哥還從沒見過呢。”


    “老頭,那是你見識淺。”八哥得意洋洋道:“說話算什麽?我還能說相聲呢,要不我給你來段報菜名?蒸羊羔……”


    “報菜名就算了!”魁隗道:“我看你頭頂都生出紅毫來了,你活的時間應該不短了吧。”


    八哥笑道:“老頭,看你這年紀,應該有古稀了吧?咱們兩個說不定同庚呢。”


    “你活七十年了?”十九一愣,上前瞪眼看了看,驚愕道:“還真是,烏頭紅毫,青翅金爪,確實有些年頭了。”


    “那還有假?”黑八哥道:“行了,別廢話了,小子你要是拔不出來,就趕緊讓給那老頭,我這等著贏螞蚱呢。”


    魁隗一笑道:“你還能活三十年。”


    這回輪到黑八哥驚愕了,忙問道:“你怎麽知道?”


    “你就說對不對吧?”


    “對……還真對。我們祖上,陪著稚川先生從丹陽到了羅浮,一直侍奉在小仙翁身旁。仙君寂滅之前,給了我祖上一個藥方,每月服用一次,就可保活百年。就這樣,我們代代在這裏守著仙翁的墓前,我們代代都能活一百歲。”


    魁隗轉而看著那猴子道:“它差了些,能活八十年。”


    八哥越發興奮道:“你這老頭確實有意思。這都能看的出來?你說的一點錯都沒有,別看這猴子比我大,可按輩分,我大他好幾輩呢。因為當初我們祖上在仙翁那得的藥方不同,所以,它們代代能活八十歲。喂,我說的沒錯吧?”


    八哥說著,還揮翅拍了拍猴子的腦袋,看樣子平時沒少欺負這猴子。那猴子也不反抗,隻是呲了呲牙,一臉的不爽。


    “行了,閑話就不說了,還是拔劍吧!”魁隗朝十九道:“去吧。”


    十九站上花崗岩,雙手握住劍柄,丹田含氣,雙腳湧泉發力,奮力怒吼一聲,用力拔出。


    奈何,這劍紋絲沒動。


    樹上的八哥頓時笑的嘎嘎叫起來。


    “我就說他不行,白麵娃娃一個,回去再吃兩年奶吧。來過的那些人,哪個不比他壯啊。”


    十九有些尷尬。


    自己剛才不單單發力了,而且,還動用了修為,可就這樣,卻不能將劍抽動半毫。


    魁隗一縱身,也站了上去,輕輕摸了摸劍柄。


    但見那劍嗡嗡顫動,上邊的鏽色竟然伺機簌簌落了下來。


    “再來!”魁隗一笑,朝十九道:“這劍啊,都有脾氣,有時候,你用蠻力不成。它既然要留下,你不如再往裏推一推。”


    十九不知道師父什麽意思,但對師父的話,他是從不保留地相信。


    索性,這次他隻伸出一隻手,用掌心朝岩縫裏推了推劍柄。


    哪料,這劍突然自己就動了起來,滄鋃一聲,從花崗岩上飛退了出來。


    劍鋒在半空中一閃,鏽色全無,光芒猶如一道光柱,正好打在了那大樹上。


    轟隆!


    大樹竟然直接被劈成了兩半,嚇得猴子和那八哥狼狽躲閃。


    十九趕緊縱身高高躍起,好不容易才把劍給抓了住。


    這回猴子和八哥終於知道這兩個人不是一般人了,一邊躲閃著那劍鋒,唯恐一不小心,把自己劈成兩半,一邊湊到了魁隗身旁。


    “老頭……不不,仙家,您不是我們陽間人吧。”八哥問道。


    猴子也在一旁也吱吱叫著,指了指魁隗的手。


    八哥在一旁充當翻譯道:“猴子說,剛才是您出手幫了他忙?對不對?你盤活了那劍的靈氣。”


    魁隗看著猴子道:“行啊,你還能看到這一點?”


    “那當然啊!”黑八哥道:“我們祖上跟著小仙翁也不是吃幹飯的,各有本事。我們八哥,擅長的是配藥。這猴子們,則學的是目診。你剛才肯定是動氣了,否則,猴子不會發現有問題的。”


    “成,真是一對活寶!”魁隗道:“怎麽樣,有沒有興致學醫?”


    八哥道:“你們有小仙翁的本事嗎?”


    十九道:“你們守護的小仙翁,生前乃是家師的朋友。懸壺峰鬼醫聽說過嗎?那就是家師開創的天下醫道宗庭。”


    “鬼醫?你們是鬼醫?”八哥有些激動,看了看猴子。


    兩個家夥在一旁嘁嘁喳喳了幾秒,八哥回身道:“鬼醫大名,自然不用多說,我們願意。隻是……我們的師父可不能是他,隻能是您。”


    八哥指著魁隗道:“輩分太低了可不行。”


    魁隗一笑道:“狡猾的小東西。也好,拜見你們的師兄吧。以後,由你們的師兄帶拉你們學術。”


    八哥瞧了瞧十九,嘀咕道:“他能行嗎?”


    十九不動聲色,摸了摸手中的短劍,淡淡道:“八哥任脈起於中極底,上腹循喉承漿裏,命門在鹵頂,信不信,吹口氣就能要了你的命?火猴衝脈出胞循脊中,從腹會咽絡口唇,命門在頜下,不用劍,樹棍一點,你就動彈不得了。”


    “高手,真是高手,原來小白臉裏也有高手啊!”八哥和猴子心悅誠服,二話不說,先拜師,後拜師兄。


    拿了寶劍,得了師弟,可十九並不高興。


    因為他知道,師父將要離他而去了。


    之所以拿回寶劍,就是要在他死後,給懸壺峰留下一個代表著團結的念想。


    時間一天天過去,該來的還是來了。


    在百萬殘魂大輪轉的前一夜,魁隗低調地帶著青囊子來了閻羅城。當然,美其名曰,還是給諸王做康複治療。但從第九殿一出來,魁隗就迫不及待拿著令箭來到了十八層地獄。


    懸雲梯將他們帶到了九十兩層地府的中間,懸浮在了秘密冥獄光就居之前。


    不過,兩人正要下去。


    那守護光就居的甲兵卻斷然拒絕道:“兩位醫禮官,光就居乃是地獄中的地獄,關押的是死囚中的死囚,你們不能進去。”


    魁隗一愣,馬上舉著令箭道:“我前來,這是閻羅王首肯過的。”


    “誰都不行,除了諸王本尊還有幾大判官,就算十大陰帥來都不行,更不要說一個小小的令箭。”


    青囊子眯了眯眼,都要準備親自動手了。


    此時掌管懸梯上的陰兵卻突然亮出了自己的令箭,淡淡道:“陰律司判官有令,任何人不能阻攔懸壺老人,他想去哪就去哪。違令者,斬。”


    魁隗一愣,沒想到,這個小小的懸梯兵竟然還有判官的令箭。


    當然,最讓他驚訝的是,拒絕他手持閻羅令箭的陰兵,見了判官令箭竟然馬上頷首同意了。


    兩人下了懸梯,一邊往裏走,青囊子一邊道:“小峰啊,沒想到,你人脈還是比我好,什麽時候,這崔判官竟然也和你有交情了?看來,我拍了五千年馬屁,都沒拍出你的精髓。”


    小峰?


    魁隗一陣無語,也忍不住道:“小囊子,你可別紅口白牙汙蔑人,這崔判官雖然偶爾有見,但我和他真的沒有交集。此人和十大陰帥倒是關係密切,能看得起我這樣的一個醫禮官?”


    “大膽,你敢給我叫小囊子?我可是首席醫禮官!”


    “得了吧,端什麽架子啊。你小懸子小壺子都叫了,還不許我叫你一聲小囊子?不夠說真的,這崔判官為什麽會給我大行方便啊。”


    “管他呢?”青囊子道:“沒看出來嗎?這些閻羅要遭報應了。當年他們擁有了各自的勢力,就尾大不掉,背叛了北陰。如今這判官們也似乎要將他們架空了,這就叫天道好輪回啊。”


    兩個人低聲說著話,就走入了光就居。


    這裏是一間一間用特殊材料製作成的監牢,一進來寒氣逼人,煞氣騰騰。


    裏麵關押著的,多是些上古邪獸,還有一些凶神惡煞的厲鬼。兩人一進來,就引來了一陣騷動,那些被關押了不知道多少年月的家夥,一個個瘋了一樣朝兩人嘶吼著,撞擊著,恐嚇著。


    奈何那牢房堅固無比,他們每一次撞擊,都會招致劈裏啪的電光火擊。很快,被一番抽打之後,監獄裏又安靜了下來。


    兩人一直走到了最裏麵,看見了一個趴在那一動不動的人。這人身上冒著淡淡的紫色光暈,就像是死了一樣……


    魁隗看了看門上的名帖,上麵題寫著:離風塵三個大字。


    青囊子微微運了運氣,肩膀上露出了兩盞魂火。這少了一魂的身體,就顯得單薄脆弱了不少,這是故意給對方的破綻。


    “魁隗,我這輩子最恨的人就是你,可要說最佩服的人,同樣也是你。攻伐殺戮的人是英雄,能屈能伸的才是漢子,這些年,你不容易。但你記住了,我可不是為了你去死,我隻是羨慕你,能為道義去死,有意效仿之。我知道,你把岐伯和杏林子都供奉到宗庭山去了,嘿嘿,希望我也能在那裏。”


    魁隗眼眶再一次有些濕潤,喃喃道:“老兄,我算什麽漢子?不過是個借花獻佛的傻子罷了,是岐伯、杏林子你們在成全我。告訴我,你是不是後悔了?說出來,我馬上帶你回去。這……這計劃代價太大了。我永生彌補不了你。”


    “切,後悔?大丈夫不死則已,死即轟轟烈烈。這對於我一個活夠的人,多麽難得啊!”青囊子低聲道:“一會我中招之後,會努力克製住那魔識。但以我的修為,估計堅持不了多久就會被魔識控製。明天早上,我就不見你了,我會帶著自己殘識火速前往酆都城。這邊……全靠你了。”


    “青囊兄,受魁隗一拜吧!”魁隗深深鞠了一躬,正色道:“你且先去,我隨後就來。放心,我會滿足你的願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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