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隗輕鬆就從閻羅王那拿到了前往光就居的令箭。


    時已至此,似乎所有該做的都做完了。


    忙活了一整天,等魁隗回到懸壺峰的時候,青囊子卻已經又坐在自己的正堂裏了。


    十九無奈地朝魁隗道:“師父,他早早就來了,吆五喝六的,一會上奉茶,一會讓撓癢的,簡直把咱們這當成他的私人公館了。”


    魁隗接過茶水,苦笑一聲道:“行了,讓我來吧。”


    魁隗端著茶水進了屋,放在了青囊子麵前,低聲抱怨道:“你又不是人,喝什麽茶水啊。”


    “首席醫禮官就得有首席醫禮官的派頭,我可以不喝,但是你們不能不奉茶,懂不懂啊!”青囊子嗅了嗅茶水的味道,撇撇嘴,心道,這玩意果然不好喝啊。


    魁隗道:“我今天去過閻羅城了。”


    青囊子警覺地看了看四周道:“這不是說話的地方,我還是想到那沸泉洞中看看。”


    “也好。”魁隗點點頭,回身道:“十九,你在沸泉上聽為師的招呼,記住了,任何人不能靠近沸泉。”


    十九恭敬地點點頭,隨著師父和青囊子來到了沸泉。


    進了沸泉的洞,青囊子的目光就又落在了滿壁的圖譜和藥方上。


    “多好的東西啊,可惜再也不能和他們的主人說話了。”青囊子撫摸著經脈圖譜道:“一萬多年前,我沒了族人,皆是拜你所賜,此後,岐伯和杏林子也走了,還是因為你,魁隗啊魁隗,你這人是個典型的不祥之人,你得反思。”


    “是,你說得對。”


    “你還別不服氣,你承認不承認,我比你優秀?”


    “是是,你說得對。”


    “你這什麽態度?我可是首席醫禮官,我在朝你訓話,你敷衍誰呢。”


    “是是是,您說得對。”


    青囊子又被氣得不行,一擺手道:“行了,懶得和你廢話。說實在的,和你交流一次,我就得鬱悶三五天,你這人實在不是個好聊天的人,但凡岐伯和杏林子還在,我絕對不和你聊天。唉,這老兩位沒了以後,我找個說話的人都沒有。能說話的,要麽我得仰著頭,朝人家一臉媚笑,要麽就是別人仰著頭,朝我一臉媚笑,你說,這還活著啥意思?”


    “行了,我知道你是故意這麽說的,無非是想告訴我,你活夠了,所以想找我作死。我又不是傻子,我清楚,你和岐伯、杏林子一樣,你們心裏裝的是這天下。”


    “少給我扣高帽子!我就是活的太孤單了,想幹點有意義的事。”青囊子鄙夷地白了魁隗一眼,驅動經脈於指端,開始在另一麵的石壁上寫寫畫畫:“我寫我的,你說你的,兩不耽誤。”


    魁隗看了一眼,心中就開始五味雜陳起來,青囊子這是也要將自己的奇方秘術,寫在牆壁上了。


    “看什麽看?這東西總得留下來吧?”青囊子嫌棄道:“你倒是說啊,這次去閻羅城收獲如何?”


    魁隗道:“轉世投胎的人家我已經選好了,時間正好也在閻羅城關於輪轉百萬殘魂的時間裏。那是一家修道之家,還有三門地散仙相助,應該是沒有再比這更合適的人家了。當然,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我索性也和你交代了吧,我找到蚣蝮了。”


    “大帝的坐騎?”


    “對,他就潛伏在我選定的那個村子周圍的水潭和大山裏。”


    “可他未必知道這轉世的孩子就是大帝丹元啊。”


    “我不會去找它的,也不用告訴他,當這孩子順利長大之後,我相信,兩半丹元會遇見的。”


    “那魔族人呢?你找到了。”


    “找到了,就在十八層地獄的夾層光就居中,是個偏將,我已經拿到了令箭了。”


    “漂亮!”青囊子筆走如龍,飛快地在石壁上寫著:“別哭喪著臉,你應該高興,你的死對頭以後再也不用奚落你,嘲諷你,挑釁你了。我要幹一件有意義的事,然後轟轟烈烈地朝鍾馗臉上啐兩口唾沫,這幾千年,我拍他馬屁拍的我都要惡心死了。唉,唯一的遺憾是,沒能報仇。”


    “放心吧,我會讓你報仇的。”魁隗道:“此事一成,我的使命也就結束了。你的感受,我何嚐沒有,同輩人都沒了,留下的,全是禍害,活著已經成了最大的負累。若是無這牽掛,我三千年前早就死了。”


    “喂喂,你少來!”青囊子道:“我雖然盼著你死,可也不至於逼你。你死了,那輪轉的丹元萬一出現問題怎麽辦?我和杏林子、岐伯不都白玩兒了嘛!我以首席醫禮官的身份命令你,給我活著。”


    “你命令不了我!”魁隗淡淡道:“我去意已決。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這輪轉的孩子按運數,也是個早殤的短命人,所以他十八歲的那一劫確實得有人幫一幫他。到時候我就留下一魂吧,能見他一麵,也不枉我們苦心五千年!”


    “算了,隨你吧!”青囊子一擺手道:“那時候我都是個死人了,還有心思管你?你愛咋地咋滴吧。對了,把你那弟子叫進來吧。”


    “幹什麽?”


    “看你嚇得,我欺負你,還能欺負一個後輩嗎?”


    魁隗不知道這青囊子在搞什麽名堂,也隻好將十九喚了進來。


    青囊子看著十九道:“一雙眼光射寒星,兩彎眉渾如刷漆,你小子未來是個角色,比我這尖嘴猴腮的一定有出息。看在你剛才給我倒水撓癢的份上,我給你一件禮物如何?”


    十九沒做聲,轉而看了看魁隗。


    有師父在,他自然不會輕易開口的。


    青囊子白眼道:“你看他幹嘛?是我要給你東西,我比他官兒大,他管得著嘛!”


    魁隗無奈一笑道:“他給,你就接著吧。”


    青囊子二話不說,直接將青囊屍衣召喚了出來,遞給十九道:“這是關鍵時刻能夠救命的東西,也是青囊醫道最珍貴的寶貝了。送你了。使用方法,你師父早就知道,他會告訴你的。”


    “收著吧!”魁隗見十九還有些遲疑,便正色道:“以後你是我的弟子,也是這老家夥的弟子,把青囊術傳下去。”


    十九收起青囊屍衣,規規矩矩朝青囊子拜了三拜。


    青囊子心花怒放,一笑道:“也成,臨到罷了,我也算是後繼有人了。”


    青囊子和魁隗又敲定了一些細節,便暫且離開了。


    此時離儀式還有幾日,魁隗想了想,朝十九道:“還有一件東西,你隨我入陽取回來吧。以後我不在了,這東西就是懸壺峰掌峰的象征,你來掌管,等以後,遇到了那個合適的人,由你來轉交給他。”


    十九也不知道師父說的是什麽,但從今天兩個老人的話裏話外,他感覺這是在交代後事一般。


    跟著師父這麽多年,他也知道了師父的秘密。


    師父也幾次暗示過他,為了丹元輪轉,他隨時都會死。


    所以,十九雖然有些難過,但倒也淡定。


    作為醫道之人,他早就不是那個陽間的小小青年了,他把生死同樣看的很淡。師父說話,重醫醫世,隻要有意義,死也無妨。


    師徒兩個這次入陽,沒有去丹陽郡,也沒去雲城,而是去了羅浮山。


    十九知道,這羅浮山是小仙翁葛洪的寂滅之處。他也是後來才知道,葛洪就是杏林子,是師父老友的轉世。當年葛洪寂滅的時候,師父就曾來祭拜過,隻是不知道這次前來所為何事。


    魁隗照例現在墓前祭拜了一番,然後徑直來到了稚川先生的墓後。


    墓後是一方幹幹淨淨的花崗岩,上麵有利刃題寫的一句名言:病困乃重良醫,世亂而貴天醫。這是當年稚川先生親手寫下的,倡議重醫醫世。而在花崗岩的一端,正插著一把鏽跡斑斑的短劍。


    “師父,這次來是……”


    “你去,把那劍拔出來!”魁隗淡淡道。


    十九剛上前,就聽林子間傳來了一聲嘻哈:“又有人來拔劍了,死猴子,你猜這人能拔得出來嗎?”


    十九一回頭,發現一隻烏黑的鳥,正站在樹杈上,古靈精怪道:“年輕的白白淨淨,手無縛雞之力,老的皺紋縱生,黃土埋脖,看樣子又沒戲。”


    隨即,一隻猴子也無聲息地出現在了大樹杈上。


    但猴子卻不以為然,朝十九隗擺了擺手,卻指著魁隗點了點頭。


    黑鳥道:“咋?你是說,這小夥不行,這老頭能行?你可拉倒吧。一個老憨頭,能有多大力道?你看人沒我看得準,來吧,下注!”


    猴子則搖了搖頭,嘴裏瓦力哇呀地說了幾句,言外之意是,這老頭不一般。


    猴子和黑鳥竟然開始賭了起來。


    猴子從屁股後麵抓來了十多個螞蚱放在了大樹幹上,黑八哥則從樹洞裏撓出了一把幹果,嘿嘿笑道:“你說你,都輸我三十年了,還不轉轉腦子,我都不好意思贏你了。你也不看看這劍,都鏽成這樣了,他們能拔得動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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