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修永!周修永!”周米惠用力敲著門,口中大聲喊著。


    “姓周?”我心中冒出一絲猜測,不過應該很快就會被揭曉了吧,這段時間的謎實在太多,這種事我已經慢慢地習以為常了。


    “不在?”周米惠不悅地嘟嘴低聲自語道,恨不得把木屋給一把火燒了,這死老頭子真會挑時間,自己難得來看他一次,居然還敢玩失蹤!


    “小心!”周米惠突然大喊道。


    我感覺背後一涼,呼呼風聲刮得耳邊癢癢的,本能地下蹲轉身抬槍,一個黑色鞋底直撲門麵!


    我還沒扣動扳機,手腕上已經一陣劇痛,手槍被踢飛到草地上!


    左手手電一照,我看清了偷襲自己的人。


    沒照到臉,但來人似乎扛著一大卷地毯筒子,身材佝僂矮小,肩上的卷子比我身材還要長大很多。


    我一個鯉魚打挺,上半身剛剛起來,那人竟然直接揮舞肩上的地毯筒子橫掃了過來!


    避無可避,我隻能再次仰躺下來,順勢一個掃堂腿,草皮都被帶起一大塊!


    那人冷哼一聲,右腳勢大力沉精準無比地踩在我的腳脖子上!


    腳踝傳來鑽心的疼痛,我情急之中左腳直踹那人的右腿!看到那人縮回右腿,我趁勢而上,如滿弓一般半蹲的姿態瞬間爆發,直撲那人懷裏,想直接將他按倒在地!


    “噗!”


    我撞在那人身上,卻如同撞在了棉花團上,毫無著力感,反而被那人單手提著後腰帶,悶哼一聲,如同拎起小貓一樣將我提了起來!


    我少說也有一百三十多斤,看似瘦小佝僂的人肩上還舉重若輕地扛著東西,居然如此輕易就將自己提了起來!


    哪裏還敢大意,我死死環抱著那人的腰部,右腳卡在那人雙腿中間,用力一擰,兩個人順勢倒在地上。


    地毯卷子重重落地,裏麵竟然傳來一聲痛苦的悶哼!


    “裏麵是人!”


    我倏然彈起,跟地上那人分開,震驚到忘記了全身疼痛!


    扛著一個人還能單手跟自己對抗!要知道我參加大比武從來就沒輸過啊!


    “周修永!再不住手我可要翻臉了!”周米惠怒氣衝衝地喊道。


    “周修永?他就是我要見的周修永?木屋的主人?”我握拳警戒,不斷尋找機會撿回手槍,遠遠地看著那人,可惜他並沒有要跟我對峙的意思。


    黑臉白發,矮小瘦弱,隻是眼睛清澈到如同孩童,我完全就不相信剛才把自己打得滿地找牙的竟然是這麽樣子的一個老人!


    “小惠...”周修永緩緩朝周米惠走了過去,我一個箭步衝上去,擋在周米惠身前。


    周修永右手快速拍向我的右耳,刁鑽之極!我左手橫擋,周修永改拍為拿,鐵箍一把抓住我手腕,一拉一推就將我蓄勢待發的力氣全都卸了去!


    沒等我反應過來,周修永手中發力,猛然將我拉向自己,右腳踩在我腳麵上,重心一斜,我往前摔了個狗啃泥!


    “周修永!再動我就開槍了!”周米惠掏出手槍瞄準周修永大聲道。


    “哎...女大不中留啊...”周修永幽幽歎了口氣,腳步沒怎麽動就突然棲近周米惠,也不知使了什麽手法,一轉手腕就將周米惠手中的槍拿了過來,然後單手將地上那個藏著人的地毯卷子扛上肩,默默走進了木屋。


    “所長,你沒事吧?!”周米惠扶起狼狽不堪的我,充滿歉疚地問道。


    “沒事,沒想到還有這麽厲害的人物...他到底是什麽人?”我吐出口中的泥沙問道。


    “他...他是我爺爺...”


    “哦...嗯?!你爺爺?!!!”我不淡定了,還沒見過孫女帶回來那麽個大帥哥結果卻被爺爺打個半死的!


    周米惠輕輕拂去我頭發上的草葉,帶著我走進了木屋。


    沒電燈,老舊煤油燈有點昏暗,周修永坐在木桌前,清澈深邃的眼睛盯得我全身發毛。


    “大半夜的跑來這麽幹什麽,不知道山裏危險嗎?”周修永慍怒的責怪道,可連我都聽出了話語中的疼愛之情。


    “不希望我來?那我馬上走!”周米惠怒道。


    “小惠!”周修永喝止住了她,繼而語重心長道:“我知道你恨我,可沒重要的事你也不會來找我,總不會因為爺爺一句話就跑回去吧?這可不是周家的作風!”


    “是奶奶叫我帶所長過來的,具體你問他。”周米惠依舊背對著爺爺,但還是開口道。


    “所長?哼,小蝦米能成什麽氣候,這山裏最不缺的就是吊死鬼,軍隊來了都沒用,別說一個小所長!不過身手倒可以,就是腦子太木!”周修永麵不改色地說道,就像我是透明人一般不留情麵。


    “爺爺教訓的是。”我放低姿態恭謙道,眼前的老人實力深不可測,根本就不是我這種練擒敵散打所能追及的。


    “把事情都跟我說說吧,挑重點,我不喜歡年輕人囉嗦。”周修永似乎挺滿意我的回答。


    我更是佩服這份穩如泰山的氣度,沒有歲月的沉澱,絕不可能擁有如此高深的武學修為和氣度,就像看到了電視中的隱世高手活生生出現在自己眼前,我一五一十地將自己遇到的詭異案件全說了一遍。


    木屋沉默起來,距離我述說完詳情已經過去了五分鍾,周修永微眯著眼,我還擔心著老頭子精神不濟,聽著聽著睡著了呢。


    周米惠清楚他脾氣,沒好氣地去倒水。


    “雨信對吧?名字倒是不錯,長得也不賴。小子,覺得小惠如何?”周修永突然睜眼問道,這個問題倒是把我憋住了,連倒水的周米惠都不禁怒視了他一眼。


    “小惠...小惠很好啊...”我厚道地回答,不由習慣地摸了摸後腦勺,一下子扭捏得像個大男孩。隻是我有點並不明白周修永為什麽不問我案子的事情,反而說這些家常。


    “我也覺得好,嗬嗬。”周修永笑起來有點僵硬,也沒理會周米惠想將他掐死的眼神。


    “門外的都進來吧。”周修永高聲說道,我聽到他的話,又微微蹲身警覺起來。


    “老爺子...”


    木門打開,一下子走進來七八個人,狹小的房間一下子站得有點擁擠。


    “你們看也看了,聽也聽了,這小子被打得那麽慘還能護著小惠,我放心,就不知道山上那位放不放心?”周修永的話讓七八個人都鬆了口氣,周米惠被勾起剛才我將自己護在身後的場景,沒來由的臉紅起來,這老瘋子還是有點可愛的。


    “老爺子,您都這麽說了,我們長老哪有不放心的道理。”人群中一個小頭目樣子的中年人低頭答道。


    “嗯,那你們回去吧,晚了可別怪我沒提醒。”周修永擺了擺手,算是打發這群人出門。


    “老爺子...那事...”中年小頭目小心翼翼地問道。


    “哦,我倒是差點忘了,你們帶走吧。算是我的一點誠意。”周修永接過周米惠遞過來的水,喝了一口道。


    “我們這就回去!”中年小頭目一使眼色,身後幾個人快步上來將地毯卷子滾翻開,裏麵的人滾了出來。


    “徐奎治!”我驚駭道,沒想到周修永扛著的竟然就是他們要搜山追捕的徐奎治!


    “別惋惜了,姓徐的可憐蛋知道的不多,想知道什麽我會告訴你的。”周修永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等那七八個人朝神廟方向飛奔之後才說道。


    “這是你的東西,拿回去吧。”周修永看我沒說話,掏出一大把東西輕輕丟在了桌麵上。


    我瞪大了眼睛,然後快速摸了摸自己身上,突然恍然大悟,繼而眼中盡是歎服。


    錢包,鑰匙,黑色石條,筆記本,手機,一一擺在桌麵上!沒想到剛才近身打鬥的空隙,周修永竟然將自己身上的家當掏了個空!


    靦腆地摸了摸後腦勺,我憨厚地笑著將東西一件件收回口袋,可最後一小盒東西卻讓我的臉瞬間紅到了脖子。


    如果沒看錯,那應該是盒避孕套!問題是...那盒避孕套並非自己的!


    看到周修永奸笑著朝自己眨了眨眼,我快速地將避孕套一並收入口袋,暗中慶幸周米惠沒看到。


    “那東西能救你的命,可別用錯地方了。”周修永別有深意地說道,我竟然一時失語了。


    “現在你可以問了,有什麽不明白盡管開口吧。”周修永淡淡地說道。


    我卻沉默了,一時竟不知道從何問起。


    第十六章


    我接過周米惠遞過來的水杯,喝了一小口潤潤嗓,本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準備,可看到周修永洞徹滄桑的清澈眼神卻又說不出口。


    “有困難?”周修永饒有興趣地看著我,語氣也柔和很多。


    “小惠,能去房子後麵的雜物房給我們搞點吃的嗎?”周修永看到我沉默不語,想了想還是決定讓周米惠回避,因為他自己也有些事情不想讓她知道。


    “我給你兩條路。”周修永看著周米惠的背影消失在門外拐角,這才嚴肅地朝我說道。


    “一條是通往外麵世界的路,一條是通往謎底的答案。”周修永端起水煙筒,咕嚕咕嚕地抽了起來,我依舊沉默,也不知道在自己想些什麽,反正各種矛盾和掙紮糾結,各種無法理解,總之像一團亂麻,找不到一個線頭。


    “也就是說逃出去就永遠得不到答案,而得到了答案就再也出不去了?”我考慮良久,但還是問了出來。


    “很多年前,我跟你一樣,來到這個小鎮,現在我倒是希望你能選擇第一條路。”周修永並沒有正麵回答我,但我已經從潛台詞中了解到,許多年前,周修永選擇的是第二條路。


    “如果我逃出去,能帶著小惠嗎?”我終於鼓起勇氣,看到漢奸墳場和來到木屋之後,我終於能將所有的事情串聯在一起,雖然很模糊,但我知道,如果留下來,或許真的隻有死路一條,哪怕知道答案。


    可我真心覺得周米惠不應該就這麽被困死在小鎮,我跟她相識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關係說深不深,說淺卻也不淺。雖然都從未表達過好感和愛意,甚至無法確定對方在自己心裏的地位和重量。


    可我此刻所想的,隻是單純的要周米惠逃出去,無關英雄道義之類的無聊說法,我也不是什麽高尚偉人,我隻是想再看看周米惠燦爛如夏的微笑。


    覺得自己有義務不讓鮮血沾染這份微笑,哪怕無關愛情。


    “不能。”周修永的回答已經將我推向了另外一條路的邊緣。


    “小惠有她的謎等著去解,小鎮上每個人都需要找到自己的答案,有些人很幸運,比如陳家,所以他們很早就走出了鎮子。也有那麽些倒黴鬼,自己闖進來,比如你,還有你的上任冤死鬼。”周修永麵無表情地說道。


    我伸手將水煙筒拿了過來,濃烈醇厚的煙霧瞬間充滿了整個肺部,讓我的頭腦暫時空白了一下。


    “你為什麽不出去?”我問道。


    “嗬,我一個老東西,出去有什麽用?再者,我還沒找到答案,離不開這裏。”周修永眼中多了一股難言的苦澀,像被困在黑牢裏千百年的死囚那樣灰白與無奈。


    “你都沒找到答案,那你又如何告訴我真相?”我疑惑道。


    “真相?嗬嗬,果然跟我年輕時候一樣…這個世界上,所有所謂的真相都是別人告訴你的或者你看到的,有時候,別太相信自己的眼睛。”周修永的話耐人尋味,不過充滿了哲理和玄機味道。


    “那你能告訴我些什麽?”我直視著周修永問道。


    “能給你什麽?哈哈,我能告訴你這個遊戲的規則,讓你剩下的生命更有樂趣!”周修永大笑道,笑聲充滿了蒼涼,百年孤獨。


    “你的意思是我的下半輩子注定了要困死在這鎮子裏了?”我又狠狠抽了口煙,或許太嗆,眼眶竟然有點水潤潤的感覺。


    “困死?嗬嗬,那要看你如果去看待了。左炫明選擇樂在其中,享受這種白日夢,所以成為他們口中的老神仙,而我,想要冷眼旁觀,結果卻成了老瘋子,隻能孤老山林。”周修永充滿苦澀道。


    “你知道世界上有多少人在尋找這個鎮子嗎?又有多少人死在這裏麵嗎?一想到你還報案到刑警大隊我就想笑,外麵的世界離我們太遙遠,你還是自求多福吧。”周修永繼續說道。


    我心中波瀾不驚,似乎周修永說得再驚世駭俗我心裏也覺得是理所當然,因為此時我眼中的周修永代表著無所不能,無所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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