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外麵的人怎麽找到這個鎮子?這個鎮子有什麽值得讓人瘋狂的?”我問道,不禁想起當初鄒新覺接自己來到鎮子的情形,當時我不過在車上迷迷糊糊睡了一覺就到了這裏,認真考究起來還真說不清楚自己是走那條道進的鎮子!


    “有些東西,說得太詳細了反而失去了樂趣,像魔術,知道了其中奧妙之後再去看,了然無趣,有時候結果並那麽重要,重要的是享受發現的過程,這麽說你應該能理解。”周修永笑著回答,似乎看到了我過往所破的大案奇案。


    “用自己的命來換樂趣?”我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老者。


    “難道你不是?你別跟我說你從三樓跳下去是為了那點可憐的工資或者胸口那塊牌子,也別跟我說是為了除暴安良捍衛正義,你冒著生命危險跳下去,不就為了看看那個絲襪麵罩下麵的人長什麽樣子嗎?”周修永的話徹底顛覆了我的世界觀和人生觀!


    這個深山老林裏的老頭子如何得知自己的經曆?很多可能性不斷洶湧而出,可我又一個個排查掉,我實在想不出周修永有什麽動機會去調查自己,如果他沒有調查過我,那他又是如何得知這些,並且如同親見一般?


    “雨信,鎮子裏的人就像烏龜,命長,但沒什麽樂趣,都是一群活膩歪了的人,所以外麵的人不管窮凶極惡還是善良溫婉,這裏的人總喜歡玩玩,找找樂子,這是傳統。至於鎮子裏有什麽寶貝,你自己去發現吧。”周修永繼續說道。


    “真的出不去?”我不甘地問道。


    “你可以試試,不過你真的舍得出去嗎?”周修永意猶未盡地反問道,從他眼中,我讀到一種東西,那是一種信任,他相信我的選擇不會讓他失望。


    我站在門口,看著外麵黑暗的山林,低垂在樹梢的下弦月,點上了一根煙。


    “好好玩吧。”周修永拍了拍我的肩頭說道,轉身到後麵的雜物房幫周米惠準備食物。


    “說不定你會成為下一個老神仙呢。”周修永沒回頭,這句話很小聲,但剛好讓我聽到。


    “老神仙,又是老神仙。老神仙到底是什麽樣的一個人呢?說了半天什麽都沒問出來,仍舊滿頭霧水,不過這樣才夠勁,哈哈!”我神經病一樣笑著自語道。


    剛才在吊死鬼墳場,我最後撿起的那件東西如今就握住掌心。


    由於歲月風雨,這把銀質的鑰匙已經灰暗,不過我還是能看到鑰匙上麵精美的裝飾和碎小的寶石。


    “皇協軍麽?”我思索著,皇協軍從1938年開始就有了,直到1945年日本投降才解除,也就是說,山林裏的吊死鬼起碼也是1945年之前的,這就意味著早幾十年前就有人想進入鎮子尋找傳說中的寶物。


    會不會還有更早的?下次會不會在山裏發現清兵的屍體?甚至更久遠的?我不敢再往下想,這個謎一樣的鎮子我想是出不去了,現在唯一需要考慮的就是好好地活下去,把每一天都當做最後一天,享受破案解謎帶來的樂趣,當然,還有…


    周米惠已經端著飯菜走了過來,我投去一個淡淡的微笑,周米惠疑惑地看著他,就像不認識我一樣,那表情像是感覺所長剛剛是不是被那老瘋子洗腦了?


    我和周米惠早就饑腸轆轆,坐下之後就不顧形象地狼吞虎咽,而周修永隻是靜靜地微笑著抽水煙。


    “我要去哪裏找答案找線索?”我朝周修永問道。


    “小子,不要跟我耍這樣的手段,我活得太久了,你的小心眼我會不知道?嗬嗬,你放心去做吧,在你沒找到答案之前,好好活著。”周修永笑著道,我又這麽會不知道自己的方向?整天滿腦子都是案情的人又豈會不知道去哪裏找線索?我想要的,不過是周修永這個高人的一句話而已。


    這句話已經足夠我在找到答案之前不需要再顧忌些什麽,反正出不去,上級大隊連這裏的基本情況都不知道,現在的情況已經糟糕到不能再糟糕了,反而有種豁出去死馬當活馬醫的味道。


    我若有所思地朝神廟方向看了一眼,低頭大口扒飯,吃得格外香甜,我心裏已經開始體驗到周修永口中的樂趣了!


    “周修永,我也要去!”周米惠不客氣地說道。


    “周修永?!”看到自己的爺爺不說話,周米惠著急了,我對地形不熟,她要是不陪著,我沒準出去就讓狼叼了呢。


    “爺爺!”


    “好!你也跟著去!”


    “周修永!你故意的對不?!!!”周修永聽到無奈的周米惠喊自己爺爺,立馬幹脆利落地答應,惹得周米惠鼓嘴生悶氣。


    我看著鬥氣的祖孫二人,覺得自己為了周米惠而選擇留下是值得的,當然,我也有自己的考慮,其實周修永給我的是多選項的單選題,不管我選哪條,最後還是無法逃出這裏,想出去,隻有活下去,然後伺機而動!


    周米惠突然扭頭朝我投來一個燦爛的微笑,然後調皮地眨了眨左眼,神態表情跟偷偷送避孕套給我的周修永一模一樣,果真是孫女啊…


    第十七章


    不管是為了我自己還是為了周米惠,總之我選擇了留下來。


    山路很黑,小惠的眼睛卻很明亮,明亮到能照進我心裏。就在我們朝神廟進發的同時,我家裏卻發生了一件事,那就是,我失蹤了!當然,這些都是我逃出鎮子之後才得知的。


    老爹坐在我的房間裏,整個房間很整齊,整齊到能讓人一眼看出我是個強迫症患者一般,不過床上卻多出了一大疊東西,那些都是我老爹翻出來的。


    “你說他會去哪裏?局裏的人說他匆匆忙忙收拾東西就走了,也沒個交代,這不急死人嘛,都快三十的人了,還這麽毛躁。”老爹邊翻著我的東西尋找線索,邊朝老媽說道。


    “孩子都這麽大了,你還瞎操心個什麽勁,再過幾年他肩上的杠花就超過你了。”別人家是嚴父慈母,我家剛好相反,老頭子雖然頂著嚇人的肩章,可對我倒是沒話說,反而老媽子處處嘮叨。


    “我庚翰宰雖然肩上有花,但自問無愧於心,從沒給雨信開過後門。這小子也爭氣,眼看調任市局大隊了,偏偏這節骨眼上出去散心。他除了出任務就是窩家裏看小說,出去散個屁心,留下個紙條就跑出去十天半個月,你讓我怎麽放心!”老爹的皺眉道。


    就算我後麵逃出來了,想起這一節還是無法完全弄清楚,明明調我到的市局大隊,怎麽就上了鄒新覺的車。


    老爹考慮了一下,還是出去了,自己兒子現在是半失蹤狀態,說不著急那是扯淡,以老頭子的脾氣,就算動用整個市局的力量也非得挖我出來,可惜,現在的我正奔向神秘兮兮的老神仙廟。


    山頂有點發白,晨曦被擋在山峰後麵,雖然是早晨,不過山林還是黑暗得嚇人,我終於牽了小惠的手,沒什麽特別的感覺,因為注意力都用來警戒四處的情況了。


    我心裏已經確定第一凶案出現的血肉缸跟儀式廣場上的福壽缸為同一種,甚至是同一個都有可能,那就意味著神廟成了我的第一目的地,我也相信在那裏就算找不到答案也能找到線索。


    可口袋裏那把銀質鑰匙卻總勾引著我的思緒,像風情萬種的異域妖女,不斷撩撥著我的神經。


    人就是這麽的奇怪。


    神廟在我心裏就如同鎖著凶案之謎的盒子,而我擁有的卻並非這個盒子的鑰匙,說不定會是打開另一個謎底的鑰匙。


    拿著鑰匙去找鎖盒,還是朝著鎖盒找鑰匙?


    我冥冥中感覺得到,這把鑰匙很可能會牽出另一個謎盒,而走進神廟也有可能解開接連不斷的凶案之謎,可不得不承認,最後還是那把銀質鑰匙對我的誘惑大。


    所以中途我改變了主意,雖然小惠極力反對,可我還是讓她跟著我到了讓人毛骨悚然的地方,神秘的吊死鬼墳場!


    山中常年霧氣彌漫,手機上顯示的時間是上午九點一刻,能見度很好,漢奸墳場的規模顯然讓我們都驚愕萬分。


    林中蒼鬆綠柏高聳,陰霧重重,一眼望去,隱隱約約全是腐朽慘白的吊屍!就像剛從地底爬出來的亡靈大軍,等待著鬼王振臂一呼,就全部活過來肆虐人間一般!


    老式的步槍木柄腐爛程度不是很嚴重,槍頭的刺刀還沒鏽爛,屍體衣物卻破爛不堪。地麵上鋪著厚厚的鬆針,也不知掩埋著多少秘密。


    我循著記憶很快來到昨晚發現鑰匙的地方,地上那幾具白骨像被煮爛的蛤蟆一般散落著。


    小惠臉色很難看,一直捂住自己的口鼻,宛如時隔幾十年還能聞到這些屍體的氣味。不過地上厚厚的爛鬆針潮濕悶熱,那股子黴味和熱氣上升發散,還真的讓人很難受。


    細細查看之下,我找到了一個很有價值的線索,除了昨晚我發現的那具屍體白骨上有神秘符文之外,其他的都沒有!


    小惠遠遠地躲在後麵,估計看到我這樣搜查屍體,以後她很難再讓我牽手了。


    我就想在地毯上挑跳樓價商品的大嬸,將附近的幾具屍體裏裏外外都翻了個遍,甚至連牙齒磨損這種細微的情況都沒有放過。


    這片林子雖然隱秘,但畢竟在洛泉山上,這幾十年來我就不相信沒人發現過,所以想翻到什麽值錢的東西是不可能的了,再者,這些人既然被吊死,那吊死之前肯定早就被搜刮一空,隻是我不明白為什麽地上會出現帶刺刀的老步槍。


    難道這些步槍是其他人留下的?


    “那是什麽?”


    就在我疑惑之時,小惠開口問道,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發現符文白骨那具屍體的盆骨位置隱約閃著亮光,像陽光下的一小塊毛玻璃,雖然折射光有點弱,卻如同暗夜中的熒光一般吸引著我。


    撥開盆骨上方的爛皮帶和破布,我撿起那個大拇指般大小的橢圓形玩意。


    盆骨是個敏感的位置,再次證實這些吊死鬼死前曾經遭受過囚禁,因為全身上下被搜刮得光溜溜的囚犯,想要藏匿東西,身上就隻剩下肛門有這個作用。


    邊境線上一些毒販子慣用的藏毒手法就是將毒品置於避孕套中,塞入肛門或者直接吞入腹中。


    想到避孕套,不由想到周修永偷偷給我的那一盒...這老頭子是在詛咒我嗎...


    我微微別過身子,沾點口水用衣服將橢圓形物體擦拭幹淨,要是周米惠知道這件東西曾經被藏匿在肛門中,而我此刻正用口水在擦拭,以後別說牽手,跟她說話都得戴著口罩。


    沒想到這東西竟然是件銀質吊墜!


    吊墜上麵穿項鏈的銀環已經裂開,表麵的花紋很是精美,雖然顏色已經褪去,不過紋理清晰。一朵不知名的花卉圖案包繞著整個扁豆型吊墜之上,線條流暢,行雲流水,刻痕平滑均勻,就算放到現在也是一件大師之作。


    “給我看看!”


    周米惠近乎硬搶一般將吊墜拿到手上,臉上一副驚喜萬分的表情。


    聽說女孩子對金銀珠寶都特別感興趣,現在我信了。


    聽說女孩子對金銀珠寶都擁有別具一格的特殊感應和眼光,我也信了,也由不得我不信。


    因為周米惠盯著吊墜一陣子之後,用指甲輕輕劃著吊墜中間的斜刻線,然後大喜地對我說:“所長,我要變個魔術給你看哦!”


    看著周米惠調皮的表情,我的嘴角不由掛起微笑。


    周米惠沿著蠶豆形吊墜的斜線,哢噠一聲將吊墜斜扭了一下。


    蠶豆形的吊墜就這麽變成了一個心形吊墜!!!


    “所長不喜歡看電影的吧?”周米惠看著我驚詫萬分的表情,不由笑著調侃道。


    “原來還真是這樣!”周米惠興奮得幾乎要跳起來。


    然後滿眼都是期待地將變形為心形的吊墜輕輕打開,裏麵竟然藏著一張大頭貼!


    “哈哈!是真的!是真的!”周米惠將打開之後的心形吊墜遞過來,我看到大頭貼上的人頭像之後,就再也笑不出來了。


    大頭貼上是個女人的頭部肖像,可能因為被如此隱秘地封存著,黑白相片並未褪色,上麵的肖像竟然跟靈女有著八九分相似!


    不管是臉型還是神態,雖然相片的辨識度不是很高,但我一眼就能將她和靈女聯想成同一個人!


    難道真的有靈女轉世這種說法?或者說相片中的女人跟靈女有什麽家族血緣?


    這女人究竟是什麽身份?為什麽重要到能讓一個死囚臨死前還藏在肛門裏?因為愛情?這具白骨的身份到底是什麽?骨頭上刻著的符文顯然跟邵飛宇家中裸體男屍身上的一樣,時隔數十年的同一種符文之間又有著什麽樣的聯係?


    這些我都沒辦法短時間得到答案,但有一樣東西我卻可以肯定。


    如果是因為愛情,那就可以證明,一個男人真的愛你,除了把你裝在心裏能夠證明他愛你,還有一種,那就是把你藏在肛門裏...這才是真正意義上最深刻的愛...


    我還沒從震驚中緩過來,卻又被自己無聊的愛情觀理解逗樂了,周米惠像看著神經病一樣看著暗笑的我,真不知道我在笑些什麽,眼神告訴我,她估計會懷疑我是不是鬼上身,一堆白骨到底有什麽笑點,她實在不懂。


    “你怎麽知道的?”我問道。


    “知道什麽?”周米惠反問我。


    “這個吊墜的秘密啊!”我將吊墜合了起來,學著周米惠又將心形吊墜扭回了蠶豆形狀。


    “那是我看的一部電影,電影裏那個主角魔術師就設計了這麽一個吊墜,將自己愛人的相片藏在裏麵,然後當禮物送給女主角!居然在這裏碰到這樣的吊墜!”周米惠笑著解釋道,像偶爾做了家務想得到家長誇獎的小孩子。


    “美國的電影?這算是一種小機關,說到機關,還是我們古代的人物厲害。而且現在的機關和密碼就那麽幾個流派和係統,大同小異,碰到相同的也不是不可能。”我曾經一度沉迷於懸疑探案小說,但周米惠口中的那部電影還真是沒看過。


    “電影裏的主角就是到一個東方國家遊曆學會厲害神秘的魔術,已經介於魔術和魔法的邊緣那種,說不定他來的就是我們國家,哈哈,那電影講述的是西方中世紀,搞不好就是從我們這裏學去的。嘻嘻。”周米惠低笑道。


    看著她的笑,我覺得周圍的霧氣都散去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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