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他們攔截了我的郵件。


    這也不太可能,我把郵件都刪了,郵件從沒存進我的電腦。


    我穿過華盛頓廣場公園西側,走到了路邊。突然有個人拍我的肩膀,一開始隻是輕輕一拍,像一直尾隨的老朋友開玩笑。我轉過頭來,眼前是那名染發的亞洲男子。


    接著,他在我肩膀上一按。


    第31章


    他的手指如矛頭一般嵌入我的肩膀關節。


    痛,足以令全身癱瘓的劇痛,從我的左肩膀往下傳導。我的雙腿發軟,奮力想尖叫或者還擊,卻沒法動彈。很快,一輛白色廂型車停在我們身旁。側門滑開,亞洲人把手移到我的頸部,在兩邊的穴道上一按,頓時我兩眼翻白。他的另一隻手往我的脊椎上輕輕一碰,我向前倒去,隻覺得身體垮了下來。


    他一把把我推進了廂型車,然後手伸到我背後,一把把我拖到車裏。我的身體砸在冰冷的金屬板上,車內沒有座位。車門拉上,廂型車很快淹沒在車流裏。


    從亞洲人輕輕拍我肩膀,到車子開走,整個過程不到五分鍾。


    拿槍啊!我心裏想。


    我奮力想拿腰間的手槍,但有人從我背上躍過,我的手動彈不得。我聽見哢嗒一聲,我的右手腕已經被銬在了地上。對方把我翻了過來,差點沒把我的肩膀弄到脫臼。我看到車內有兩個人,兩個男人,都是白人,三十歲上下。我看得一清二楚,如果需要指認絕沒有問題。我想,他們也知道。


    大事不妙。


    他們還銬了我的另一隻手,使我像老鷹展翅一樣躺在地上,然後一屁股坐在我的腿上。我全身都不能動彈了,整個人都毫無抵抗。


    “你們想幹什麽?”我問。


    沒人回答。廂型車在街道轉角猛然停下。健壯的亞洲人上了車,車子隨即繼續往前開。亞洲男子盯著我,似乎還有一點好奇。


    “你為什麽跑到公園裏來?”他問我。


    我聽到這句話,不由一愣。原本以為對方一開口就是咆哮或者威脅,沒想到亞洲男子的聲音又細又高,像個孩子,令人毛骨悚然。


    “你是什麽人?”


    他握起拳頭打我肚子,力量很大。我想,那一下他的手指甚至擦到了車板。我想彎身或縮成一團,但雙手的手銬和坐在我的腿上的人讓我無法動彈。空氣,我隻想呼吸空氣,原以為自己會吐出來。


    有人會跟蹤你……


    匿名郵件、暗號密語、警告等防範措施,如今都解釋得通了。伊麗莎白心存恐懼。我還沒有解開所有的疑問,該死。但我終於明白,伊麗莎白之所以如此小心翼翼是因為害怕,害怕被人發現。


    就是害怕被眼前這些人發現。


    我快窒息了,體內的每個細胞都處於極度缺氧的狀態。亞洲男子對其他兩個白人點點頭,他們放開了我的雙腿,我趕緊屈膝,拚命呼吸,像羊角風發作的病人又抽又抖。過了一會兒,呼吸正常一點了,亞洲人慢慢蹲下靠近我。我看著他,盡我所能地穩住視線。那雙眼睛不像人類,也不像其他動物,那不是有生命的眼睛。如果檔案櫃有眼睛的話,大概就是給人這樣的感覺。


    我的眼睛一眨也不眨。


    他就是抓我的人,還很年輕,也就二十歲左右,不會超過二十五歲。他把手放在我的手臂內側,手肘之上。“你為什麽到公園裏來?”他用死沉的聲音再問了一遍相同的問題。


    “我喜歡逛公園。”我說。


    他的兩根手指用力一按。我倒抽一口氣,手指掐進了肉裏,掐到肉裏的某根神經。我眼睛鼓出,劇烈的痛楚襲來,前所未有。我就像掛在魚鉤上垂死的魚兒一樣掙紮著。我想踢腿,但是腿已經不聽使喚,像橡皮筋一樣垂落在地。我無法呼吸。


    他不放手。


    我還在等著他能放手或者片刻鬆手,但他卻一直狠狠地抓住我。我發出微弱的抽泣聲,但他還是沒有放手,臉上毫無表情。


    車子繼續行駛。我盡力抑製痛楚,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但也隻是徒勞。我迫切地想喘口氣,一下就好,隻要他稍微放手就行。但他不為所動,隻是用空洞的眼光看著我,從他的手指傳過來的力量經肩膀衝入腦門,讓我說不出話,就算我想鬆口告訴他實情,喉嚨也張不開。他把一切都看在眼裏,但眼神仍然是空洞的。


    我要擺脫這劇痛,我滿腦子隻有這麽一個念頭。要怎麽擺脫這種激烈的痛楚?我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上的那束神經。身體仿佛著了火一樣,腦門越來越沉重。


    眼看著我的頭就要爆炸,亞洲男驟然鬆手。我又倒抽一口氣,真是解脫。幾秒之間,他竟又把手放在我的下腹部,停在那裏。


    “你為什麽到公園裏來?”


    我努力地思考,想扯個逼真一點的謊話。但他完全不給我時間,手深深一捏,痛楚又回來了,有增無減。他的手指像鋼刀一樣刺入我的肝髒,我拚了命地想掙脫他,嘴裏在呐喊,卻喊不出聲音。


    我隻能前前後後地甩動我的腦袋,眼光正好掃到司機的後腦勺。車子停了下來,可能是紅燈。司機正視前方,可能是馬路吧。


    接下來的過程飛快。


    我看到司機好像聽見某個聲音,把頭轉向車窗。太遲了,不知什麽東西打中了他的頭,司機像射擊場的野鴨一樣應聲倒去。車前門打開。


    “把手舉起來!”


    兩把槍指著後座。亞洲男子放開手,我往後摔倒,依然無法動彈。


    拿槍的人看著麵孔有點熟悉,我高興得差點沒叫出聲。


    泰利斯和布魯特斯。


    車廂內,一名白人動了一下,泰利斯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給了他一槍,白人的胸口爆裂,中槍倒地,雙眼大睜著,死了,絕對沒錯。前座的司機發出呻吟,似乎慢慢地要蘇醒過來,布魯特斯見狀用手肘重重地撞他的臉頰,他又安靜下來了。


    另一名白人高舉雙手。折磨我的亞洲人臉上的表情始終如一,好像是在遠處觀賞這一幕一樣,手既不舉起也不放下。布魯特斯爬上駕駛室,換檔。泰利斯一直拿槍對著亞洲人。


    “把手銬打開。”泰利斯說。


    白人看著亞洲人,亞洲人點頭。白人鬆開我的手。我努力地坐起來,感覺體內有些東西已經支離破碎,碎片一片片地刺入我的身體。


    “你還好嗎?”泰利斯說。


    我勉為其難地點點頭。


    “要幹掉他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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