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伊不再踱步。“發生什麽事了嗎?”他問。


    卡森看著斯通,過了一會兒,他說:“我想讓兩位看一些照片。有點殘忍,但我認為還是有必要讓你們看看。”


    斯通把手裏的牛皮紙口袋遞給卡森。卡森打開信封,將伊麗莎白受傷的照片放在桌子上,並注視著二老的反應。不出所料,帕克太太一看到照片就叫了出來,但聲音不大。帕克先生則控製不住自己的表情,一臉的失魂落魄。


    “這些照片是從哪裏來的?”霍伊輕聲問。


    “你以前看見過嗎?”


    “從來沒有。”霍伊說,又看看自己的太太。琴也搖頭。


    “但我記得那些傷。”琴·帕克開口說。


    “那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我記得不是很清楚了,應該是伊麗莎白遇害前不久。不過我看到的時候,傷口沒有這麽……”她琢磨著應該怎麽說,“醒目。”


    “你女兒有沒有告訴你是怎麽受傷的嗎?”


    “她說是車禍。”


    “帕克太太,我們調查過你女兒的保險記錄,上麵並沒有登記這次車禍。警察局的檔案裏也沒有這個記錄。”


    “這說明什麽問題?”霍伊問。


    “很簡單,如果你女兒並沒有發生車禍,那麽我們就要懷疑這些傷是怎麽來的。”


    “你們認為是貝克造成的?”


    “隻能說,我們正在調查這種可能性。”


    “有什麽理由嗎?”


    兩位警探聽到這個有點遲疑。遲疑的原因無非是兩個:他們不想當著女士的麵,或者當著普通平民的麵把話說得太明白。霍伊明白他們的意思,於是對琴說:“琴,我想單獨和兩位探員談一下。”


    “好的,”琴雙腿有些顫抖,步履蹣跚地往樓梯走去。“我去房間待著。”


    琴走後,霍伊說:“好了,你們說吧。”


    “我們不僅懷疑貝克醫生毆打自己的妻子,”卡森說,“我們還懷疑就是他殺害了你的女兒。”


    霍伊看看卡森,又看看斯通,來來回回,好像等著他們中的某人繼續往下說,但兩人都不再說話。霍伊隻好走向椅子,對他們說:“你們最好解釋清楚。”


    第14章


    伊麗莎白究竟還有多少事情瞞著我?


    我踏上第十街,往奎克公園走去,企圖說服自己,我在調查局見到的那些照片不僅僅是車禍後拍照作為證據這麽簡單。我想起了當時她是那麽若無其事,說隻是小小的刮擦,並無大礙,待我要問具體情形時,她就顧左右而言他。


    原來她在撒謊。


    我原來還以為伊麗莎白從來沒有騙過我,但眼前的事情擺明了我在自己打自己嘴巴。到目前為止,這還隻是我唯一知道的伊麗莎白的謊言。也許吧,我們都各有各的秘密。


    到達奎克公園時,我敏感地發覺有些不對勁的地方,轉角處身穿棕色大衣的男人很可疑。


    他在跟蹤我。


    奇怪的是,他看著有點麵熟。我不認識他,但又似曾相識,這種感覺讓我心裏發毛。我見過這個人,而且就是在今天早上。在哪兒見過呢?我一件一件地回憶今天早上做過的事情,腦海裏終於浮現出他的身影來。


    沒錯,早上八點鍾,我停車買咖啡時看到過他。棕色大衣的男子當時也在那裏,就在星巴克咖啡的停車場,我們見過麵。


    確定嗎?


    當然無法確定。我轉移視線,匆匆來到代客泊車處。泊車小弟,他的名牌上印著卡羅,一邊看電視,一邊吃三明治,看見我後,又看了半分鍾電視,才把目光集中到我身上。他慢條斯理地撣去手上的麵包屑,拿了我的停車票往上一蓋。我付了錢,他把鑰匙遞給我。


    身穿棕色大衣的男子還在那裏,看著我。


    我走向車子,盡可能不往他的方向看。上車發動車子後,我開上第十街,看看後視鏡。


    身穿棕色大衣的男子沒有在看我。我一直觀察他,一直到車子轉上西側公路。他一直都沒往我這邊看。看來是我自己疑神疑鬼,太多心了。我快要瘋了。


    伊麗莎白為什麽要騙我?


    我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其中的原因來。


    此刻離收信時間還有三個小時,天啊,還有三個小時。我得轉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不停歇地琢磨網絡另一端會出現什麽信息,這隻會讓我傷心欲絕。


    我知道自己該做什麽,隻是一直不願麵對無可避免的那一刻。


    回到家裏,祖父還是坐在平時坐的那張椅子上,孤孤單單的,電視沒開。看護正在用俄語煲電話粥。她幹不長的,看來我還得給中介打電話,讓他們再換個人過來。


    祖父的嘴邊有些蛋屑,我拿了條手帕幫他擦幹淨。祖孫四目相對,他的視線卻死死地看著我身後的東西。我想起了一些往事,回到了莎曼湖邊。祖父開始表演他最得意的招數,我們叫它為減肥前後變身秀。他側身站好,身子一垮,周身的軟肉垂下,嘴裏大喊一聲:“減肥前。”然後用力吸氣,身子一彎,喝到:“減肥後。”他的表演令人叫絕。老爸總是大聲叫好,他總是有著那種最開朗最具感染力的燦爛笑容,他一笑起來,總是十分開懷,身體完全放鬆。我曾經也有過這樣的笑容。爸爸一死,開懷的笑容也隨他逝去,我再也無法那樣開懷大笑,不知道為什麽,隻覺得往事不堪回首。


    看護聽到我的聲音馬上掛斷電話,匆忙地走進房間,堆起滿臉的笑容。我沒有回應她。


    我看到通往地下室的門,仍在嚐試逃避無可避免的那一刻。


    不能再拖了。


    “你陪著他。”我說。


    看護低頭行禮,坐在祖父旁邊。


    這間地下室很古老了,在一般人開始有地下室之前就建成了,光看外表就知道。原本棕色的絨毛地毯如今已經很髒,而且還縮水了。某種人工合成的古怪白磚粘在柏油牆上,有幾片已經掉落在地板上了,其他也是搖搖欲墜,有如雅典神殿的廊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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