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想想心裏確實好受一些,周同跑累了,自己把電視打開在那看。我試著聯係王大磊,打了好幾次,要不關機,要不就不在服務區。我哥出了這麽大事,除了他,我真想不到還能向誰去討個方子。歇了個把鍾頭,我的腿腳好像稍微利索了點。至少走起來不那麽困難了,也不會光覺得膝蓋窩裏有針在紮。


    這時候周同跑來說他餓了,我問他想吃什麽,他想了想,答說要吃麻辣香鍋。他鎖骨那塊還紮著繃帶,胳膊上也密密麻麻全是創可貼。我指著這些傷跟他說,你都這樣了還吃麻辣香鍋,不怕把我哥的身體吃壞了!周同低下頭看了自已一眼,再抬起頭的時候,已經看不見那一臉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新鮮感。他說這明明是我自己的東西,你為什麽老說是林逸的?


    第四十八章 周同的往事


    周同這話倒是提醒我了,順帶著問他,你能說說當年到底是怎麽回事嗎,為什麽你死了活過來的是我哥,又為什麽這麽多年都過了,我哥還得把位置還你?周同摸著下巴想了想,說要不然我們邊吃麻辣香鍋邊說吧。我是真想抽他,咬死了不讓他吃那玩意。後來我帶他到學校食堂,也不管他願不願意,買了份套餐給他。周同試探著吃了一口,大概覺得味道還行,也就一口一口地吃下去。


    我等他吃的差不多了,問他現在能說了不?周同仰著脖子看了會兒食堂裏的電視廣告,突然問我,你知道我是怎麽死的嗎?我點頭說聽說過,好像是你爸媽燒炭自殺,連帶著把你也弄死了。周同說燒炭是燒炭,不過我爸媽不是自殺,那盆炭,是他們替我準備的。我愕然,心想怎麽他一個六歲小孩說的話,我都有點聽不懂了。周同把盆裏的米粒撥拉到一邊,說他和他爸媽離開周家的時候,他還不到四歲。他們走的時候,他爸媽從家裏帶出來一樣東西。他的話和王大磊之前說的能夠對應上,可見周家的東西,確實老早就已經丟了。


    我問周同見沒見過那是個什麽東西,周同敲了一下飯盆,說去給買瓶可樂唄。我說你小子毛病可真多,周同笑著戳自己的臉,說你就當我是林逸,對我好一點。你對我好一點林逸也會高興的,他養了我這麽多年,我們早就情同父子了。我說你還知道什麽叫情同父子,一提起我哥,耐不住鼻子就酸。我去給周同買可樂,刷飯卡的時候,猛不丁被人在後背上拍了一把。我本來就站不太穩,被他這麽一拍,一個趔趄就撲在了刷卡機上。收錢的阿姨看了我一眼,說同學,咱們這可不給刷臉的!


    我爬起來回頭一看,拍我的竟然是霍寧輝。好一陣不見,他劈頭蓋臉就衝我喊:你啥時候回來的?我說我才剛回來,你是下來吃飯的不?霍寧輝說他們社團有個聚餐,問我坐哪兒,待會吃完了他再找我。我給他指了個位置,他看見周同了,非要過去打個招呼。我隻好領著他往位置上走,還隔著兩三張凳子,霍寧輝猛不丁地彎腰鞠躬,叫了一聲哥哥好!我和周同都嚇了一跳,連帶著周邊好幾個座上的情侶,全都把眼神投了過來。周同回過神來,咧開嘴傻笑說,你好你好,我是林柒他哥,我叫林逸。我心說你們之前不都見過了嗎,現在玩什麽自我介紹啊!我讓霍寧輝趕快滾,他嘴裏答應著,腳底下一溜,卻偏往周同身邊靠。周同隻顧盯著我手裏的可樂了,連霍寧輝問他話他都沒聽見。我倒是聽得一清二楚,霍寧輝那小子不知道打哪兒聽說的,我哥和周芸訂了婚。他問什麽時候能正式結婚,是不是真像外頭說的,結了婚就能拿到周氏20%的股份?我連推帶搡地把霍寧輝弄走,又帶周同換了個僻靜的位置,這才繼續剛才的話題。


    周同告訴我,他爸媽拿走的東西,一開始是裝在一個小盒子裏的。他們一家人換了一個地方,開始過一種和以前完全不同的生活。那時候周圍的人經常幹一些奇怪的事,比如把舊房子上的房梁和影壁刮花,又比如把以前的老墳扒了,把棺材和死人拖出來曝曬。周同和別的小孩一樣,大人幹什麽,他們就跟在屁股後麵起哄。周同的爸媽卻和別的大人不一樣,別人白天把棺材板扒出來,到了晚上,他們再去把棺材埋回去。這樣的事出了好幾次,開始的時候,好多人都以為是棺材裏有鬼。後來終於有人查到周同父母頭上,然後就說他們有罪,要判刑。這些事周同都不能理解,但最讓他弄不明白的,卻是他爸媽在接受公審之前,決定先把他殺了。


    我說啥玩意,你是你爸媽親生的嗎,他們為什麽要殺你?周同一口氣喝完了瓶子裏的可樂,打了個可樂味的嗝,說我也不知道。那天架完爐子我媽就把煙囪封死了,然後讓我在屋裏睡覺,她和我爸出去幹活。我感覺喘不過氣來,想跑出去,可就是打不開門。我說要是這樣的話,那你爸媽就不應該死啊!略微一尋思,又說會不會你爸媽已經決定要自殺,怕留下你一個沒人照顧,所以讓你先死,他們隨後跟上呢?周同撓了一下鼻尖,問我說那為啥他們後來進來的時候,是被人抬進來的?而且他們還滿頭是血,看那樣子,好像已經叫人給打死了。打死他們的人隨後又把門封死,然後林逸才進來。我忙喊了一聲打住,說你剛才說門封死了,那我哥是怎麽進去的?


    周同用特別不解的眼神看著我,比劃了個動作,說當然是穿牆進去的啊。我哥進去那會兒周同已經沒氣了,進入所謂靈魂出竅的狀態,正等著他爸他媽也出竅,然後一家三口共赴黃泉。他等了半天,沒等到他爸媽,卻把我哥等來了。我哥進屋就往爐子旁邊靠,渾身的冰碴子,被爐子一銬,化成水往下滴。


    周同忍不住問我哥,你是閻王爺派來抓我的小鬼嗎?我哥說不是,靠近周同他爸媽,撥開那倆人的頭發看了看。周同也湊過去看,隻見他爸媽的頭皮上,密密麻麻的全是針眼。血就是從針眼裏麵流出來的,一起流出來的,還有淡黃色的腦汁。我哥跟周同說,他爸媽的這種狀態,魂魄已經被打散了。輪回轉世是沒機會了,也不知道是什麽人,下手這麽狠。周同糊裏糊塗地覺得,這些話聽著挺可怕的。他又問我哥那他怎麽辦,他爸媽是不是不會跟他一塊去投胎了?我哥在周同的腦門上按了幾下,說你的天靈蓋裏還有一絲生機。如果現在有人來救你,估計你還是可以活下去的。


    我打斷周同,說這些個事都過去幾十年了,你怎麽還記得這麽清楚?周同搖晃著腦袋說他也不知道,但就那一年那一天,他和我哥說的那些話,他一句都沒忘。後來壓根就沒人來救他,周同的生氣漸漸弱了,眼看著就不行了。他問我哥死是什麽樣的?是不是真像故事裏說的,要下地府見閻王,說過謊的還要被拔舌頭?我哥拍著他說,像他這麽大的孩子,一般都是直接進輪回的,不過就是下輩子托胎成人的機會很小,有可能來世隻能做一棵花或者一棵草什麽的。


    我問周同,怎麽我哥沒跟你提要借你的身體用用?周同答說沒有,又眨巴著眼睛說,感覺那天,林逸是來找我爸媽的。他來晚了一步,我爸媽都死了,而且魂魄也沒了,根本就沒給他留下見麵的機會。那天林逸其實挺難過的,又待了一會兒,就說他要走了。就在林逸要走的時候,來了一個人,嚇得林逸到處躲,後來實在是沒處可去,才躲進了我的屍體裏。


    周同說到這特意停下來,學我哥的樣子,歎了一口氣。他說事情大體上就是這樣,我是被我爸媽弄死的,我爸媽是被外麵的什麽人弄死的。林逸上了我的身,後來不知道為什麽,死活出不來。也沒人帶我去地府投胎,我就留下了,讓林逸養著我。林逸說遲早有一天他會走,到時候,會想辦法讓我活下去。周同突然伸出一隻手擱在我鼻子上,著急地說,林柒你別哭啊!林逸不在了我也會當你是我弟弟的,誰要是欺負你,我替你去報仇!


    我真都沒留意自己是什麽時候哭出來的,好像隻有眼淚在流,其他啥感覺都沒有。我抹了一把淚說行了我知道了,你爸媽為什麽殺你,誰殺了你爸媽,這些事我慢慢再查,至於我哥……他既然想讓你活下去,那我也會管好你的。周同撇了撇嘴,一轉眼,就看見霍寧輝正朝著我們過來。他還是隔老遠就喊哥哥好,簡直比他自個的親哥還親。周同趁機問我那是誰,我說是我的室友,你少跟他說幾句話,別露了餡了。霍寧輝上來就問我們吃完了沒有,要不要換個地方再坐會兒,聊點什麽。我說得了吧你,你就是想打聽人家*!我得跟我哥回去了,有啥事日後再說。


    我剛要站起來,褲子口袋裏突地一陣亂顫,掏出手機來看,是一固話打來的。等接通了,對麵先是好一陣嘈雜,在嘈雜中我聽見個聲音,大聲地問我說,我們老板在不在你那兒?我說你誰啊,你們老板又誰啊?嘈雜把那個聲音蓋過去了,又過了一陣,對方才報上姓名。原來是我哥公司那個懂電腦的徐康,問我找我哥來著。


    我說出什麽事了嗎?徐康支吾了一下,勉勉強強地開口說,公司裏遭賊了。早上來就發現保險箱被盜,完了公司之前的一些流水,也都被翻亂了。他們已經報了警,警察要找公司負責人,可是他們也不知道上哪兒去找我哥,所以才找到我這來。我覺得這不是什麽大事,就說行吧,我去找找我哥,你們先跟警察那邊對付著。


    第四十九章 失竊的鑰匙


    我這頭掛了電話,那頭周同和霍寧輝,已經開始聊上了。周同這小子真不靠譜,我剛叮囑他少說兩句,轉個背他就給忘幹淨了。我連忙上去拽了他一把,裝模作樣說哥啊,你公司出了點事,你不過去看看去?周同把眉毛一橫,自個什麽身份都給忘光了,直接就回了我一句,說我哪看得懂啊,還是你去吧!我氣得差點吐血,霍寧輝偷偷把我拽到一邊問我,你哥是不是出什麽問題了?總覺得他和以前不太一樣,說話跟個小屁孩似得。我知道瞞也瞞不住他,幹脆答說我哥出車禍,腦子撞傻了。你看他這樣周家是不會要他了,你也就別再跟著瞎起哄了!霍寧輝同情地看了我一會兒,說你要有事你去忙去,我替你看著點你哥。他這樣離不開人,你要帶著他到處跑,萬一被記者拍到了,那娛樂新聞,可是要多難聽就能寫多難聽!


    霍寧輝難得仗義這一回,再加上他說的也在理,我就把周同交給他,打了個車到我哥公司去。到那兒之後,估計是現場已經勘察完了,警察連同我哥公司的那幾個職員,都在門口走廊裏杵著。徐康一見我就迎了上來,問我哥怎麽沒來。我說我哥病了走不成,警察這非得要負責人嗎,我能替我哥不?一個片警也跟著徐康過來了,對照著公司的經營許可證,說你和這證上的負責人長得可不像。我說那證是我哥的,他病了來不了,有事我可以全權代理。大概是盜竊案案底不大,片警也沒說非要我哥來。有幾份回執讓我簽了名,然後就說他們會盡快調查,有情況了再通知我。我問究竟丟啥了,事情經過又是怎麽一回事?片警指了指那幾個職員,說待會你們自己溝通一下。


    等警察都撤了,徐康才跟我交代說,公司丟的是幾把鑰匙。我有點不可思議,問他說隻丟了鑰匙?徐康一個勁地點頭,打開保險櫃向我展示,現金和財務章都在,就裏頭的鑰匙沒了!那串鑰匙是我哥之前買的幾套房產的,然後被翻亂的流水裏頭,夾著那幾套房的置業憑證。徐康話還沒說完,一個叫舒雅的女孩兒就說,警察說這可能是內賊幹的!


    舒雅一提出“內賊”兩個字,在場的幾個人,全都怵了一下。我盯著舒雅等她往下說,看她拿手按著胸口,輕輕地拍了幾下。“公司大門是用鑰匙打開的,保險櫃被撬的痕跡也不明顯,那個賊很清楚要找的東西放在什麽地方,這種種線索,還不能說明是內賊幹的嗎?”舒雅的這些話一出來,另一個女孩馬上反駁說,也有可能是大廈物業的人啊!他們每天進出對這裏都熟悉得很,而且你說內賊,你看我們這兒誰像是賊?


    我環顧四周,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問說你們誰見到王大磊沒有?徐康第一個跳出來回答,要找王大磊,比找我們老板還難!他一禮拜最多來一天,不過這兩個禮拜,他好像一天都沒來過。堅持一定是內賊所為的舒雅,嘟著嘴說,那這事,會不會就是他幹的?其他人立馬七嘴八舌地應著話,看來王大磊在這兒,一點都不遭人待見。我又問你們誰知道那幾套房的具體地址,鑰匙丟了不是大事,但是鎖得換。別到時候,連帶著鬧出更大的事兒來。這一下他們全都靜下來了,麵麵相覷,誰都答不出個話來。我隻好作罷,想著回去之後,再在我哥房子裏找找,看有沒有他其它物業的地址。


    走到大廈樓下,那個叫舒雅的女孩,竟然緊隨著我追了出來。她跑得氣喘籲籲地,一把塞給我一張紙條。紙條上寫著一個地址,我看了看,說你這不知道地址嗎,剛才在樓上為什麽不說,非得要追下來給我?舒雅把氣喘勻了,才說我哥上這個地址看房的時候,她跟她男朋友正好也在看。他們想買房結婚,碰上我哥,就跟我哥說了。後來訂房的時候,我哥替他們交了五萬塊錢的訂金。舒雅顯得挺不好意思的,說公司沒有這項福利,她怕剛才說了,其他幾個同事會覺得我哥特別照顧她,想到什麽不好的地方去。她也隻知道我哥買在這個小區的哪一套,至於其他幾套房在哪,她就不清楚了。


    我謝了舒雅,攥著那張紙條,心裏就想不明白,哪有人入室盜竊偷鑰匙的!難道我哥有東西存在這幾套房裏,他一不在了,這些東西就叫人給惦記上了?可誰又能知道他有東西在那兒呢,莫非真像舒雅說的,是內賊所為?我又想起老早之前徐康跟我說過,公司裏曾經被人裝過竊聽器。會不會在那會兒我哥買房的消息就泄露出去了,要是這樣的話,那就不一定是內賊幹的了。


    我轉念去想,這幾套房裏,存的會是些什麽東西。我哥消失得太突然,根本什麽都沒跟我說。他一直以來追尋的謎題,在我看來,隻掀開了一個角。我特別想知道我哥在借屍還魂成為我哥之前是誰,他這麽多年來花費了那麽多心血,又究竟在探尋什麽?會惦記我哥留下的東西的,也無非就是他們周家。但如果是周家,想知道我哥名下有幾處房產,托關係找房產交易登記中心,一查就清楚,也犯不著派人來偷鑰匙。這麽一番思前想後的,我決定還是抽空,到舒雅給我的這個地址去看看。能看出什麽來不好說,但也總比我絞盡腦汁在這瞎揣測的強。


    回去的路上,我又接了一通周琳的電話。她通知我這周五他們要開董事會,跟周同有關的一些事,會上就會有決議。那天媒體和政府都會派人過去,過程還是挺公正的,叫我不用擔心有人會對周同不利。他們自己家的事我也不好多說,隻能答應她,到那天會早點帶周同過去。說完了正事周琳還不肯掛,又問我在幹什麽?我心說我在幹什麽你還能不知道嗎,下意識地回頭看,想知道周家有沒有派人跟著我。這麽一看倒也沒什麽異常,我回答說我在外麵辦事,正打算要回去。我打趣著問周琳,怎麽現在都你跟我聯係了,周芸到哪去了?周琳嘖了一聲,聽得出來不很樂意,隻說周芸帶隊出門去了,便把電話掛了。


    走之前我把周同交給霍寧輝,讓他們倆先回我哥那兒去。沒想到我回去房子裏卻沒人,等了一會,才見他們倆坐電梯上來。周同手裏拎著一袋菜,霍寧輝居然拎著個銅鍋。我說臥槽你們這是要幹嘛,霍寧輝笑得臉都皺了,說準備晚上吃麻辣火鍋。他早就想吃了,和周同兩個一拍即合,馬上就去買料買鍋去了。我太陽穴氣得發脹,感覺有這倆貨在,不出一禮拜就能把我氣死。我在電梯裏就把周同衣服扒拉開,指著那些個坑坑巴巴的傷口對霍寧輝說,他都這樣了,你讓他吃麻辣火鍋!霍寧輝竟然嬉皮笑臉回了我一句,說你哥身材不錯啊!完了那晚上吃的還是火鍋,不過麻辣湯底被我倒了,就隻煮了鍋鹹湯涮料。蝦和牛肉我也全讓霍寧輝一個人吃了,整一頓飯,周同都可憐巴巴地蹲在桌子旁邊,看著霍寧輝一筷子一筷子往嘴裏送肉。


    吃完了飯看時間還早,我就說我要再出去一下,讓霍寧輝陪著周同。他倒也沒說不樂意,隻是提醒我說,我最近缺的課又夠開除的了。我說我知道,打明兒開始,我肯定回去好好上課去。霍寧輝說那你要去哪就去吧,要是太晚回來,我就睡這兒了。我抓著舒雅給我的紙條出了門,想了想,又回去拎了一把扳手和一把手電。以防萬一碰上什麽事,我這手頭還有家夥能對付。


    紙條上的地址挺偏僻的,幾乎已經到了城郊。坐公交車過去,花了我一個多鍾頭。小區管理還算完善,門崗那兒需要做來訪登記。不僅得寫來訪人的姓名,連去哪一棟樓的哪一層,都要求寫清楚。我一邊寫一邊往上麵幾欄看,發現在我來之前不到半個鍾頭,也有一個訪客記錄,跟我去的是同一棟樓的同一樓層。我心說不會那麽巧吧,這都能讓我碰上那個偷鑰匙的人。上樓的時候我就開始留心,盡可能放慢腳步,隻打手電,不去觸發聲控燈。我哥的房子買在七樓,出樓梯口,左右隻有兩戶。我哥是右邊那戶,房門緊閉著,在黑暗中看,就像是一堵牆。我拿手電照了一下,又慢慢走上去,順著門沿摸索了一圈。門上積灰非常嚴重,可見好長時間都沒人來過這。但是鎖眼和把手的位置卻有擦拭過的痕跡,我心裏咯噔一下,馬上反應過來,那個偷鑰匙的人,果然已經來過這兒了!那他現在是走了沒走,難道真如我所料,他是來拿我哥的遺物的?


    第五十章 擺脫跟蹤


    我心裏一陣狂跳,就想要趴在門上,聽門裏麵的動靜。沒想到我臉才剛湊上去,那扇門竟哢噠一聲,被人給拉開了。一個拿著手電的人正要往外走,光在我臉上晃了一下,把他嚇得,連忙又退了回去。我想著既然都碰上了,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掏出扳手,迎著那人就往裏衝。我一腳踏進門裏,還什麽都沒幹呢,就聽見那人慘叫了一聲:“我的祖宗喲!”他手裏的光來回亂晃,最後停在他自個臉上,映出來一張慘白慘白的大臉。這下輪到我嚇一跳了,嚇過之後定下神來,竟然覺得那張臉看著挺眼熟的。怎麽看怎麽像王大磊,再到近處一細看,媽的還真是他!王大磊一臉的欲哭無淚,直把我往門外趕。我急著問你怎麽在這,這會兒才發現,門裏頭地板上,鋪了一層像灰一樣的東西。王大磊喊著你先出去出去,老子辛辛苦苦布置了半個鍾頭,叫你一腳就給踩沒了!


    我不知道王大磊布置了什麽,被他趕出去,隻能在樓道裏站著。我看他一手拿著手電,另一隻手舉著一支笤帚,在地上細心地掃著。他一邊掃一邊退,剛才我看見的那些灰,便又平整地鋪在地板上。王大磊退出來順手關上門,長籲了一口氣,才問我說,你怎麽跑來了?我把我哥公司丟鑰匙的事說了,然後揪著王大磊叫喚,果然就是你這家夥偷的!你偷我哥鑰匙幹什麽?還有你剛才在裏頭搗鼓些啥?王大磊把手上的灰拍幹淨,領我到樓梯上坐下。他說鑰匙是他偷的沒錯,他是想來看看,我哥有沒有留下魂器。我問他魂器是什麽,反應過來,又問是不是我哥還有可能回來?王大磊把身上的包取下來,隨手放到一邊,問我說:你覺得你哥,是那種一聲不吭,就消失地無影無蹤的人嗎?


    我訥訥地搖頭,說真的,我到現在還沒法相信,我哥真的消失了。可是齊方那麽說了,周琳也那麽說了,而且周同表現出來的種種,都叫我不得不接受這種說法。王大磊哼了一聲,說反正他是不信。他說完也不解釋,突然就急急地站起來,拉著我往樓下跑。我沒準備,被他拖行了好幾米,才勉強跟上他的腳步。我問他出什麽事了,你怎麽火燒屁股似得?王大磊匆忙間回答我說,你都找到這來了,那周家的人肯定一會兒也能跟來。咱們得快點走,不能讓他們摻合進來,壞了咱的事!


    他後麵說的什麽我都沒聽見,隻顧追著他,一路跑出小區。過門崗的時候,王大磊還把人家登記來訪的本子也順走了,他轉手把本子塞我懷裏,拉著我上了一輛車。汽車起步上路,一開始倒也沒什麽。開出去快一公裏了,突然就看見後麵,跟上來梁歪兩輛車。這地方還沒怎麽開發,有一輛車都稀奇,這一下子多了兩三輛,叫人不能不懷疑,後麵那車是跟著我們來的。我拿手肘捅了捅王大磊,提醒他注意後邊。他看了一眼後視鏡,突然踩了一腳油。我沒係安全帶呢,被他這一腳踩得,整個身子一下就被拍進了座位裏頭。我趕緊把安全帶係好,這才去關注後邊跟著的那兩輛車。我們加速的同時他們也加速了,和我們的車相隔約有個百八十米。


    我問王大磊跟著我們的是不是周家的車,王大磊冷笑了一聲,說不是他們還能有誰。我仔細地回憶了一下,來的時候坐的公車,還真沒注意到,後邊是不是有尾巴跟著。我正想著事呢,突然王大磊從駕駛座上伸手,打側邊拍了一下我的屁股。我被他拍得一個激靈,嘴裏叫道,你他媽幹嘛!王大磊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說你以為我要幹嘛?你屁股壓著我東西了,起開,把東西給我。我這才感覺到屁股底下膈應著,拿手一摸,是一本小本。王大磊翻開小本看了看,說咱們得先把尾巴甩掉,再去下一個點。


    這時候車已經開到了城區,周圍漸漸有車匯進來。車流量一大,後邊的尾巴怕跟丟了,也便慢慢地縮小了和我們之間的距離。現在我們和他們最多隔兩三個車位,彼此都能聽見對方的引擎聲。王大磊頻繁地更換車道,忽左忽右的,讓人摸不清他到底往哪開。後邊的尾巴估計也覺察出來了,始終保持有一輛車在我們的左後方,方便掌握我們的動向。就這麽一直開進隧道裏頭,王大磊突然一踩油門,整輛車轟的一聲,飛一般的衝了出去!


    這一下別說是後邊那倆尾巴,就連我都給嚇懵了。車速瞬間抬到一百二,接近隧道出口的時候,被超速攝像頭連拍了好幾下。我扭過頭往後看,那倆尾巴剛開始還猶豫了一下,這會兒也把油門踩到底,直直地追了上來。我聽王大磊叫了聲來得好,就在隧道出口處,突然把車轉向路肩。他同時緊踩刹車,變道換入了左轉下行線。有一條尾巴來不及反應錯過了出口,被車流裹挾著,繼續朝前駛去。另外一條尾巴,在離我們車不到五米的位置一個急停,方向盤一轉,緊緊地咬了上來!


    王大磊這麽來了一下,開出隧道以後,反而又慢了下來。車專往那些個窄巷子裏頭鑽,人車雜處的地方,叫人不敢輕易加速。我還沉浸在剛才的衝刺裏頭,緊抓著安全帶,手心都攥出汗來了。我以為出了巷子王大磊還要再跟後邊的尾巴大幹一場,卻沒有想到,他會一直順著窄道,把車開進附近一座商廈的地下停車場裏。等他停好了車,我們倆又回到地麵上,另外攔了一輛出租車。


    上車之後我還納悶呢,問王大磊說,你這就能把他們甩掉?王大磊翻了翻白眼,說跟老子鬥,他們還太嫩了點!他這法子完全沒有想象中的刺激,我不免都有些失望。出租開到人民公園,王大磊又拉著我下車進公園裏去。這時候正是熱鬧的時候,擺攤的、跳舞的人,一撥一撥、一簇一簇的。我和王大磊在公園裏兜了一圈,換了個門出去,還是攔的出租。這回一直坐到附近一個樓盤,王大磊對著小本上的一串地址,說就是這沒錯了。他所說的是我哥另外一處房產,整個小區的規模,比之前那地兒還大。


    我和王大磊一邊往裏走,一邊聽他跟我說,他搞出這麽多事來,到底想幹什麽。這一切起因都在於我哥的突然消失,帶著之前圍繞在他身邊的所有謎題,一下子就全都無影無蹤了。雖然齊方的解釋是我哥的元神到了大限,但在王大磊看來,這個所謂的大限,還遠遠沒到時候。王大磊跟了我哥很多年,我哥的安神香,也是他給配的。他早知道我哥元神不穩,要按目前的狀況發展下去,再有個三五年,我哥也確實會有魂飛魄散的危險。


    我不知道他這個三五年是怎麽算出來的,猜測說,這魂飛魄散的時間突然提前,會不會是因為我哥的元神,在陰牢裏受了太重的傷?他撐不下去了於是就消失了,把位置留給了周同。王大磊皺了一下眉,被我說的,突然動搖了一下。他說這種可能也是存在的,不過憑他的直覺判定,我哥那人,可是屬鱉的!他要是咬死了一件事,那就絕對沒有鬆口的可能!他這都什麽比喻,還把我哥跟王八扯到一塊去了。我說你的意思是我哥想要追尋的事還沒了呢,所以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就此消失?王大磊忙不迭地點頭說對對對,他包裏不知道裝的什麽,一路上不停地撞我後腰。


    我調整了個位置,換到王大磊右手邊,這樣他的包就不會撞上我了。小區裏人來人往的,比郊外那地方人氣旺多了。王大磊掏出個小型的羅盤,對照東南西北四個方位,分別測算了一下。他測完以後抬頭看了一會兒,告訴我說,我哥的這兩套房子,都正好踩在鬼門線上。他買它們肯定不是為了要住,而是為了要存放什麽東西。這裏頭存放的東西,就是他之前告訴我的魂器。


    魂器這詞聽著挺神的,王大磊接著卻說,像你現在這樣,就是個魂器。事實上活著的東西它都能算是魂器,而魂器這詞簡而論之,就是承載著魂魄的容器。在人死了之後,普通的屍身才不能算作是魂器。因為此時魂魄剝離,和*已成陌路。當然也有例外的,有的人即便是死了,他身上的某一部分,還是可以作為魂器存在,比方說舍利,就是魂器當中的一種。我問王大磊這魂器有什麽用?他歪了一下嘴,說怎麽說呢?其實是沒有作用的,你要是願意,拿顆舍利回去熬湯也是可以的。他這話說得挺大不敬的,我望了一眼天,怕待會一個雷下來劈他,會不小心牽連了我。


    第五十一章 齊方的暗算


    我和王大磊邊走邊說著,一轉眼就到了我哥那套房門前。 王大磊掏鑰匙開門,讓我往邊上讓一讓。我讓開一點,感覺門一打開,一股陰風迎麵撲來。王大磊在他包裏搗鼓了半天,摸出一把鏡子遞給我,讓我拿著它,堵在門口站好。我問他這是什麽講究?他回答說:“現在時候不早了,這個房的方位,怕待會辦事的時候,招來別的什麽東西。你隻管把鏡子舉高了,朝外莫朝內,還有就是不要進來,免得待會又要我重新布置。”他說完就閃進門裏去了,留下我端著麵鏡子,傻乎乎地站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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