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位高級軍官,迪特爾認為他有責任保持部隊的士氣。“這是個壞消息,但並不意外,”他說,“不過,意大利並不是法國。如果要進攻我們,他們就會發現早有好戲等著他們。”他希望自己說對了。


    西行的列車第一個進站。當這趟車的乘客在往站台上搬卸行李時,東去的火車轟隆隆駛進了車站。一小群人在進站口等著,迪特爾悄悄觀察他們,想知道是否有當地抵抗組織的人來車站接米歇爾。他沒看出任何可疑情況。


    一個蓋世太保檢查站設在檢票口的邊上。蓋世太保長官走到桌邊他的下屬那裏。伯恩上尉靠在一根柱子上,讓自己不太顯眼。迪特爾回到他的車上,坐在後排的座位上,眼睛望著火車站。


    如果伯恩上尉說得不錯,爆炸隧道不過是一種牽製的話,他該怎麽辦呢?情況毫不樂觀。他必須作出選擇。蘭斯附近還有什麽軍事目標呢?聖-塞西勒城堡顯然算一個,但抵抗組織一周以前剛剛進行過一次失敗的破壞活動——他們會這麽快再來一次嗎?鎮子北麵有個軍營,蘭斯和巴黎之間還有幾個鐵路編組場……


    這條路行不通。怎麽猜都有道理。他需要信息。


    他可以在米歇爾下了火車就立刻審問他,把他的指甲一個個拔掉,直到他開口——但米歇爾了解真情嗎?他可能坦白出一個打掩護的說法,把它當成是真的,就跟戴安娜一樣。迪特爾最好還是一直跟蹤他,直到他見到弗立克。她知道真正的目標。她是唯一一個現在就該審問的人。


    迪特爾焦急地等待著,看著乘客們一個個被查過證件,走出車站。一聲汽笛響過,西行的列車開出車站。更多的乘客走了出來,十個,二十個,三十個。東去的火車離開了站台。


    接著,就見漢斯?黑塞急匆匆走出了車站。


    迪特爾說:“見鬼,這究竟是……”


    漢斯朝廣場四下看了看,發現了那輛雪特龍,便跑了過去。


    迪特爾跳下車來。


    漢斯說:“怎麽回事,他在哪兒?”


    “你是什麽意思?”迪特爾憤怒地喊道。“是你跟著他的!”


    “我是跟著他的!他下了火車。排隊過檢查站的時候我就看不見他了。過了一會兒,我一著急,就往前擠,可他已經走了。”


    “他會不會又上了火車?”


    “不會,我一直跟著他離開站台的。”


    “他有可能上了另一列火車嗎?”


    漢斯一咧嘴說:“我發現他不見了的時候,我們正在經過去蘭斯那輛火車的站台末尾……”


    “就是這麽回事,”迪特爾說,“見鬼!他又坐火車回蘭斯了。他是一個誘餌。整個行程都是在打掩護。”他怒氣衝衝,自己竟然落入了這個圈套。


    “我們該怎麽辦?”


    “我們趕上火車,你可以再跟上他,我仍然認為他會把我們帶到弗立克?克拉萊特那兒。快上車,我們走!”


    49


    弗立克幾乎不敢相信她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原有的六名“寒鴉”有四人逃過了追捕,盡管對手精明,黴運不斷,但現在她們已經到了安托瓦內特的廚房裏,離聖-塞西勒廣場幾步之遙,就處在蓋世太保的眼皮底下。十分鍾後,她們就要走向城堡的大門。


    安托瓦內特和其餘五個清潔工裏的四個人給牢牢綁在廚房的椅子上。保羅把幾個人的嘴巴塞住,除了安托瓦內特。每個清潔工都隨身帶了購物籃或帆布袋,裏麵裝了吃的喝的——有麵包、冷土豆、水果、一小瓶葡萄酒或者代用咖啡——那是為她們在九點半休息時準備的,因為不允許她們使用德國人的食堂。現在“寒鴉”們匆忙把這些袋子倒出來,裝上她們要帶進城堡的東西:手電筒、槍支、彈藥和二百五十克一條的黃色塑膠炸藥。“寒鴉”一直用行李箱裝著這些東西,但這種箱子提在清潔工手裏去上班就顯得很奇怪了。


    弗立克很快就意識到,清潔工帶來的袋子不夠大。她自己就要帶一支帶消音器的司登衝鋒槍,分成三部分後每段都有一英尺長。“果凍”要用防震匣攜帶十六枚雷管,一個燃燒鋁熱炸彈,還有一個生成氧氣的化學體,為了在掩體等封閉的空間點火助燃。她們把彈藥裝進袋子以後,還要用清潔工的食物包遮掩起來,但裏麵已經沒地方了。


    “見他的鬼,”弗立克急躁地說,“安托瓦內特,你有沒有大袋子?”


    “你是什麽意思?”


    “袋子,大袋子,比如購物袋,你應該有吧。”


    “餐具間裏有一個我買菜用的袋子。”


    弗立克找到那個袋子,那是一隻很便宜的、用蘆葦編織的方形袋子。“好極了,”她說,“你還有這種袋子嗎?”


    “沒有,我怎麽會有兩個呢?”


    弗立克需要四個。


    有人敲門。弗立克朝門口走去。一個穿著印花的工作服、戴著發網的女人站在那裏,她是最後一位清潔工。“晚上好。”弗立克說。


    這女人猶豫了一下,見到陌生人讓她有點兒吃驚:“安托瓦內特在嗎?我收到了一張字條……”


    弗立克微笑著安慰她說:“她在廚房裏。請進來吧。”


    這女人走進屋裏,顯然對這裏很熟悉,進了廚房,她一下停住了,輕聲驚叫起來。安托瓦內特說:“別擔心,弗朗索瓦絲,他們把我們綁起來,好讓德國人知道,我們沒有幫助他們。”


    弗立克拿過這女人的包。那是用細繩打結成的一個網袋,很適合裝麵包或者瓶子,但對弗立克根本沒用。幾分鍾後就要進行到整個任務的最高潮了,可這種細節問題卻來牽扯弗立克的精力。這個問題不解決,她就不能往下繼續。她強迫自己冷靜思考,然後問安托瓦內特:“你從哪兒弄來的那個編織袋?”


    “在街對麵的小店,你能從窗口那兒看見。”


    傍晚很暖和,所以窗戶是開著的,隻是拉上了百葉窗遮陰。弗立克把百葉窗撥開一點兒,往城堡街上看去。街道的另一邊有一家商店,賣蠟燭、劈柴、掃帚和晾衣夾。


    她轉過身來對魯比說:“去再買三個袋子來,要快。”


    魯比往門口走去。


    “如果可以,買不一樣形狀和顏色的。”弗立克擔心如果袋子全都一樣會引起注意。


    “好。”


    保羅把最後一個清潔工綁在椅子上,堵了她的嘴。他表示著歉意,又顯得很討人喜歡的樣子,那女人沒有反抗。


    弗立克把清潔工的通行證交給“果凍”和葛麗泰。這些證件一直放在她這兒保管,直到最後一刻才分發下去,否則萬一“寒鴉”被捕,它們被搜出來就暴露了行動的目的。弗立克手裏拿著魯比的通行證,走到窗邊觀望。


    魯比從店裏走出來,手裏拿著三個不一樣的編織袋。弗立克鬆了一口氣。她看了看手表,還差兩分鍾七點。


    災難接著就來了。


    魯比正要過街的時候,一個穿著軍隊製服的男人過來跟她搭訕。他穿的是一件粗斜紋布的襯衣,口袋上帶著扣子,紮著一條暗藍色的領帶,穿一條深色的褲子,褲腳塞在高筒靴裏。弗立克認出這是民兵製服,是為政權從事肮髒勾當的秘密警察。“哎呀,壞了!”她說。


    跟蓋世太保一樣,民兵是由一幫無法進入正規警察隊伍的愚蠢而凶殘的家夥組成的。他們的長官也是同樣一夥人,隻不過來自上層階級,他們趨炎附勢,大談法國的榮耀,派下屬搜捕藏在地窖裏的猶太兒童。


    保羅走過來,越過弗立克的肩膀往外看。“見鬼,那是個該死的民兵。”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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