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羅覺得珀西可能要拒絕莫德。“但是我們現在不能那麽挑剔了。”他說。


    珀西吃驚地看了看他說:“她會對秘密行動造成威脅!”


    保羅做了一個無奈的手勢。“我們沒別的選擇。”


    “這太瘋狂了!”


    保羅想,珀西恐怕是愛上了弗立克,隻不過由於結了婚,年齡也大很多,就把這種感情轉變成一種父親般的關愛。這讓保羅對他更有好感,但是要想把事情辦成就必須抵製珀西這種謹小慎微的做法。“我看,我們不能淘汰莫德。弗立克見到她時,會自己拿主意的。”


    “我覺得你說得也對,”珀西不情願地說,“萬一受到審問,她這種編故事的能耐可以派上用場。”


    “不錯,那就算她一個。”保羅把她叫了進來。“我們正在組建一個小組,我希望你成為其中一員,”他對她說,“你能承擔某種危險的工作嗎?”


    “我們能去巴黎嗎?”莫德急切地說。這種反應有點兒不合常理。


    保羅遲疑了一下,然後說:“你為什麽問這個?”


    “我喜歡去巴黎。我從來沒去過。都說那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城市。”


    “不論你去哪兒,都不會有時間到處觀光的。”珀西說,毫不掩飾他的惱火。


    莫德好像並不在意。“太可惜了,”她說,“那我也願意去。”


    “那你怎麽看待危險任務呢?”保羅繼續追問。


    “沒問題,”莫德爽快地說,“我不怕。”


    到時候你會害怕的,保羅想,但他什麽也沒說。


    他們開車從貝克街出來向北行駛,經過飽受炸彈摧殘的工人居住區,每條街上都至少有一座房子被炸得隻剩黑乎乎的外殼,或者幹脆成了一片瓦礫。


    保羅要在監獄外麵跟弗立克會合,兩人一道麵試魯比?羅曼。珀西要繼續趕往亨登,去見丹妮絲?鮑耶女士。


    珀西手裏握著方向盤,自信地在肮髒的街道上拐來拐去。保羅說:“你對倫敦很熟。”


    “我在這附近出生。”珀西回答。


    保羅一時來了興趣,他知道,一個貧窮家庭的孩子最後當上英國陸軍上校,這種情況並不多見。“你父親是靠什麽為生呢?”


    “用馬車拉煤賣。”


    “他有自己的生意?”


    “沒有,他給煤炭商人幹活。”


    “你是在附近上的學嗎?”


    珀西笑著,他知道,對方在查他的老底,但他似乎並不介意。“當地的一位牧師幫我獲得助學金,上了一所好學校。我在學校那兒改掉了倫敦口音。”


    “是有意的嗎?”


    “算不上是有意的。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在戰爭爆發前我從事過政治。有人總是問我,‘像你帶有這種口音的人,怎麽成了一個社會黨黨員呢?’我解釋說,我是受學校的鞭打才改掉原來的口音的。這麽回答總能讓那些自高自大的家夥閉嘴。”


    珀西把車停在一條樹木夾圍的街道上。保羅向外望去,看見一座夢幻般的城堡,有城垛、塔樓和高高的尖塔。“這是監獄?”


    珀西做出一個無奈的手勢。“維多利亞時代的建築。”


    弗立克站在門口等候,她穿著急救護士隊的製服,有四個口袋的束腰外衣和一條裙褲,戴了一隻小翻沿帽子。皮帶束緊她纖細的腰身,讓她看上去更加嬌小,一縷漂亮的卷發從帽子下麵逸散出來。保羅驚訝地看了好一會兒。“她可真是個漂亮姑娘。”他說。


    “她是結了婚的。”珀西直截了當地說。


    他還提前警告我一下,保羅覺得這挺有意思,便問:“跟誰?”


    珀西停頓了一下,然後說:“我覺得你也應該知道。是法國抵抗組織的米歇爾,波林格爾小組的領導人。”


    “哦,謝謝。”保羅下了車,珀西繼續開車離開。他想,看到他和珀西從檔案裏隻篩選出這麽幾個人,弗立克也許會生氣。保羅隻見過她兩次,兩次她都對他大嚷大叫。不過,這會兒她看來挺高興,他跟她提起莫德,她說:“看來我們已經有了三名隊員,包括我在內,這麽說工作已經完成一半了,而現在剛下午兩點。”


    保羅點點頭,這也是看問題的一種角度。他很著急,但這麽說也沒解決什麽問題。


    霍洛威的入口處是一個中世紀的門房,有幾個箭頭形的狹長窗戶。“為什麽沒有整個統一起來,建一扇鐵閘門和一座吊橋呢?”保羅說。通過門房進入院子,有幾個穿著深色衣服的女人在種蔬菜。在倫敦,每一小片荒置的土地都種上了蔬菜。


    監獄赫然出現在他們麵前,門邊守著石頭怪物,身形巨大、長著翅膀的獅身鷹首獸用爪子抓著鑰匙和鐐銬。正門的房子兩側連著四層的樓房,每層都有一長排狹窄的尖角窗戶。“這是什麽鬼地方啊!”保羅驚歎道。


    “女權參政者曾在這裏進行絕食,”弗立克告訴他,“珀西的妻子就在這兒被強行灌食。”


    “我的上帝。”


    他們走了進去,空氣中帶著刺鼻的漂白粉味道,就好像當權者指望用消毒劑殺滅犯罪的細菌。保羅和弗立克找到了林德萊小姐的辦公室,她是一個桶形身材、長著一張堅硬的胖臉的主管助理。“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麽要見羅曼,”她說,接著又不滿地加了一句,“顯然你們也不打算告訴我。”


    弗立克的臉上浮上一絲輕蔑之色,保羅看出她似乎要開口挖苦對方,便連忙插嘴說:“我很抱歉,但這是秘密。”他帶著迷人的微笑說,“我們隻是奉命行事。”


    “我們大家都是公事公辦,”林德萊小姐稍稍緩和地說,“不管怎樣,我必須警告你們,羅曼是個很暴力的囚犯。”


    “我明白,她是個殺人犯。”


    “不錯。她應該吊死,可眼下法律太寬鬆了。”


    “的確是。”保羅說,雖然他一點兒也不這麽認為。


    “一開始她是因為醉酒進來的,後來,她在操場上打架,殺了另一個囚犯,所以正在等待謀殺判決。”


    “一個難對付的家夥。”弗立克很有興致地說。


    “是的,少校。她乍看上去挺講道理,但不要被她騙了。她很容易被激怒,一眨眼就能發作。”


    “她一發作就要命。”保羅說。


    “你說的一點兒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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