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現場沒有被破壞,這些東西都完善保存了。”我歎了口氣,說,“拿幾個最大號的物證袋來,我們把被子和床單提取回去。”


    說完,我發現地麵上有一雙布鞋,腳跟的位置是被壓下去的。


    “你們說,史三是赤足躺在床上的是嗎?”我問。


    仇法醫點了點頭。


    我環顧四周,隻有大門口有一雙沾滿了泥巴的膠靴,除此之外,再沒有鞋子了。


    “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門口的膠靴是史三下地幹活時穿的鞋子。”我說,“那麽這一雙布鞋,就應該是充當了在家裏穿的拖鞋的角色了。


    “鞋子整齊放置在床前,很自然。”林濤說。


    “鞋底沒有血跡。”我戴著手套,拿起鞋子左右看看,說,“鞋幫沒有血跡,僅僅是鞋麵有一些噴濺狀和滴落狀的血跡。”


    “說明史三受傷的時候,鞋子就在這個原始位置。”林濤說。


    我點點頭,說:“那刀子呢?”


    “刀子就是在這個位置發現的。”仇法醫蹲在地上,用手電筒照亮了床下,然後用激光筆指著墒角說。


    從仇法醫指著的這個位置來看,刀應該是貼近牆壁,從床側與牆壁之間的縫隙掉下去的。原始掉落的位置在床的中央靠近床頭的位置。


    我點點頭,見技術員把床上的被單和被子都已提取走,露出鏽跡斑斑的鋼絲床麵,我跨了一步站到床上。床吱吱呀呀晃了半天,才終於穩住。


    “你……慢點兒。”彭科長伸手來扶我。


    “你也是,不看看自己的體重,別踩壞了人家的床板。”林濤嬉笑道。


    我白了林濤一眼,走到靠近牆壁的床側,朝菜刀掉落的地方看去。床側和牆壁的縫隙非常狹小,用卷尺測量,也就五厘米的樣子。


    我蹲在床上,不敢大幅度活動,想了想當時的情況,然後用多波段光源照射床周的牆壁。牆壁是紅磚結構的,顏色較深,但在多波段光源的照射下,可以看到星星點點的噴濺狀血跡。


    “噴濺狀血跡的方向都是由下往上的。”我說,“沿著這些噴濺狀血跡往下找,噴濺的源頭都指向床頭部位。”


    “這和照片上史三的躺伏位置是相符的,說明史三被害的原始現場,就是最終我們看到的情況。”林濤說,“死後沒有移動,當然,有人壓在身上,他也無法移動。”


    我小心翼翼地從床上跳了下來,用手電筒照射周圍的牆壁和地麵,除了床外側地麵上也發現了一些噴濺狀血跡,其他地方沒有任何血跡。


    “排除了其他地方有血跡,也可以印證,史三被刀砍的時候,除了床上,並沒有其他被砍的現場。”我說,“我心裏有數了,現在就看屍檢的情況了。”


    “你和大寶去屍檢,我和小羽毛去物證室,看看床單、被子的情況。”看來林濤早已會意,知道我要求提取床單、被子的意圖,當然,也有可能他隻是單純地想和小羽毛獨處。


    “好的。”我會意一笑,“通知殯儀館把屍體拖出來吧,馬上開始第二次屍檢。”


    殯儀館的大廳裏,並排擺放著三具屍體。屍體的胸腹有整齊的切口和錯落有致的縫線。


    “挺慘的。”大寶俯視屍體,說,“黃泉路上,三兄弟攜手啊。”


    屍體已經在初次屍檢的時候被清洗幹淨,但是衣物還保留著原始的樣貌。我讓大寶和仇法醫一起,從史三的屍體開始檢驗,畢竟史三的損傷明確、死因明確,可以從易到難來進行。我則把裝著衣物的物證袋拎到了隔壁的“衣物檢驗間”來進行檢驗,韓亮充當我的助手。


    首先打開的是史三的衣物。史三的衣物僅僅就是一條秋褲,秋褲的邊緣有一些浸染狀血跡,以下部分沒有任何血跡,包括噴濺血滴。


    其次,我們打開了史二的衣物。史二的衣物最複雜,一件深藍色的大褂,一件襯衫、一件背心,下身是一條外褲、一條秋褲和一條內褲,還有一雙髒兮兮的球鞋。因為襯衫、外褲等衣物是穿在藍色大褂裏麵的,所以並沒有任何有線索的痕跡。倒是那件深藍色的大褂上,血跡分布很有特點。大褂的胸部以上,都是浸染血跡-經過前期的dna檢驗,已經確定是死者史三的了。而胸部以下的位置,包括兩側的前擺,除了部分擦拭狀血跡以外,還有星星點點的噴濺狀血跡。甚至那雙已經舊成灰色的白球鞋上,也可以看到幾處噴濺狀血跡。看到這裏,我更加確信自己的判斷了。


    “你看這個位置是什麽形態的血跡?”韓亮指著藍色大褂的肩膀位置說。


    我朝韓亮指尖的位置打了光,看到肩膀上確實有幾處擦拭狀血跡,一端和胸部的浸染血跡相融合。


    “你怎麽看?”我問韓亮。


    韓亮摸著下巴,說:“我看啊,像是五指印。”


    “一、二、三、四、五。”我數了數,確實是五個長條狀的血跡,“這一處發現很給力啊。”


    “給力啥啊?”韓亮不明就裏,說,“要是傳出去,血指印什麽的,這個故事得被傳得更邪乎。”


    我微微一笑,裝起了史二的衣物,開始檢驗史大的衣物。史大的是典型的睡眠衣著,但是很完整,也沒有血跡。


    “衣著檢驗就這樣了,我們去看看他們的解剖進行得怎麽樣了。”我朝韓亮招了招手。


    因為已經經過一次解剖,所以也無須進行組織分離、切割骨骼等費事費力的工作。當我們走進解剖間的時候,發現原先縫線的切口都已經被再次打開,胸腹腔內容都已暴露在外。


    “有什麽新的發現嗎?”我問大寶。


    大寶搖搖頭,說:“死者身上的創口都是砍創,我們知道,很多時候砍創其實並沒有刺創那麽致命。他身上的損傷比較多,但大多傷及一些小動脈和小靜脈,並沒有組織髒器和重要大血管的破裂出血。”


    “你的意思是說,死者的失血是要有一個過程的,並不是被砍後立即死亡。”我一邊說,一邊穿上解剖服並戴上手套,把屍體兩側胸壁皮膚對合起來觀察,“這和我們的衣物檢驗情況是吻合的。”


    “你看,損傷都是十幾厘米,是有一定刃長的銳器砍擊形成的,和現場提取的菜刀,形態吻合。”大寶說。


    我點點頭,說:“更關鍵的,是這些損傷。這些損傷位於頸部和胸部,非常密集,有二十幾處之多。”


    “胳膊上還有。”大寶拎起屍體的左邊胳膊,說,“你看,在肘後和上臂後側也可以看到砍創。右邊胳膊也是這樣。”


    “這就更吻合了。”我笑笑說。


    “屍斑淺淡,剛才我取出死者的心髒,發現心髒內也是空虛的。”大寶說,“死因確定是失血性休克,血都流到床單上了。”


    我點點頭,一邊幫大寶再次縫合屍體,一邊說:“也不知道林濤、小羽毛那邊的床單和被子檢驗有什麽發現沒有。”


    “他們哪是去檢驗?是去談情說愛的吧?”大寶說。


    我抬眼看了看韓亮,他麵無表情地靠在解剖室的門口擺弄著手機。


    “後麵兩具屍體就比較疑難了。”仇法醫說,“先看史大的?”


    我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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