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意跟魏醒的關係出現了奇妙的斷層, 雖然魏醒被允許進屋, 但盛意卻不知道怎麽整的,看到他就來氣,一來氣渾身看著這個人就別扭。車禍那次, 他提醒過這個笨蛋了,絕對絕對不許跟丁茗在一起。


    雖然現在他們是沒在一起, 但是有了一雙假羊絨手套,那麽下次是不是就要有一床假羊毛大被?失去預知的盛意, 開始胡思亂想, 一件事情,出來的結果是無限個結果。


    時光在奇妙的氣氛中流動著。


    這日,魏媽打來電話說家裏吃羊肉三鮮餃子, 魏爸調的餡子。


    魏醒跟盛意就那樣駕著一身的寒流回到家。他們不高興, 結果搞得原本其樂融融的家庭餃子宴會,變成速凍水餃快餐。好好的飯, 吃的很沒意思, 雖然魏爸一直勸來勸去,可是平時插混搞怪的魏醒就比死人多了一口氣。


    哦,不對,他還會吃餃子,雖然吃得不多。可盛意剩下的餃子皮他都吃了, 盛意不愛吃餃子皮,所以每次都是餡子人家吃,魏醒吃皮。


    所以, 吃飯的時候,盛意習慣性的吃了餡子,餃子皮剩下來,魏醒也習慣性的吃完自己的,端過盛意的餃子皮就吃。魏爸、魏媽、妮子互相瞅著樂,就是這倆傻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一個個的還自以為個性的在那裏賭氣。


    飯後,魏爸、魏媽分頭把這對傻瓜帶回房間,進行感情再教育。過日子呢這是,可不是幼稚園過家家。


    魏媽有一頭秀發,真正的有一尺半長美人發,黑白勻稱到一種藝術境界。說起來魏媽也是六十出頭的婆婆了,但是,人家那股子內涵,那股子優雅,那股子氣質怡人,一般二般的老太太那不能比。


    “幫我梳一下。”魏媽把梳子遞給盛意,老太太臉上笑眯眯的瞅他樂。


    盛意將手裏的奶葡萄放到一邊,拍拍手,一臉尷尬:“不會啊……阿姨。”


    魏媽笑了下,指指發尾:“拿著梳子從發梢,一點一點來。這頭發啊,要慢慢梳理,耐心點來,過日子也是如此。怎麽,嫌棄我是老太婆,一腦袋白發不願意啊?”魏媽帶著笑容嗔怪。


    盛意連忙擺手:“不是的。”他連忙站起來跑去洗手。魏媽媽斜眼看下門口,妮子衝她比個ok的姿態。


    這兩小子這場戰爭也不知道幾天了,盛意回來吃飯一言不發那個樣子,魏媽看著心疼,這才剛出院。三兒這笨蛋,怎麽就長個子,不長腦了呢?小意什麽都悶到心裏,他就能想其他著嗎?要不是飯後給唐遠電話,魏媽他們還一腦袋漿糊呢。


    盛意洗幹淨手,搬了一張矮幾坐到魏媽麵前拿起梳子,猶豫了一下,很認真的在發尾梳了起來。他喜歡這樣的感覺,感覺就和自己親媽媽在一起一般。老太太屋裏這股子檀香他也喜歡,透著一股子家的祥和。


    “生三兒的時候,沒吐,沒難過,是個人就說是個女孩。”魏媽從鏡子裏看著盛意那張清秀的小臉,怎麽看都倍感順眼的。


    “啊?”盛意楞了下,反應過來,老人家這是嘮嗑了。


    “哦。”他按照以往的哦,恩,啊應付大法開始聽了起來。


    老太太笑了下繼續說:“頭兩個,都是淘氣的要命的臭小子,有了三兒之後,他爸也高興,那陣子買的衣服都是粉紅色的,三兒還沒出生,俄羅斯小紗裙子就買了一堆。”


    盛意樂了下,還有這一出呢,關於魏醒的小時候,他愛聽:“後來呢?他生出來,您們很失望吧?”


    魏媽笑了下,剝個葡萄回頭塞盛意嘴巴裏:“哪能呢,他生出來,粉嘟嘟的,一張嘴沒笑先漏哈喇子,人見人愛的。那孩子,省心,放到哪裏自己嘀嘀咕咕的自己跟自己玩,也不求人抱,也不鬧。他爸說將來,這娃要這股子深沉指定要做詩人才可以。”


    “還……還詩人呢?他那個虎樣?”盛意說話不利落,魏媽拿起空果盤,盛意把葡萄核吐進去。


    “你知道他小時候外號不?傻三,那陣,大家都叫他傻三。他憨厚,出去竟幹那個吃虧的角色,人家給點好聽的就上當。他小時候他爸已經開始富起來了,常帶了好吃的,好穿的回來,家裏寬裕,不虧孩子。三兒那個時候啊,每次出門還像個人,回來的時候身上一準丟東西,不是衣服沒了,就是東西送人了。雖然家裏不缺東西,但是我們也害怕他吃虧,他爸就老罵他,魏家三代就沒出過這麽傻的人。那孩子,罵了,也是一臉憨厚的傻樂,從不記仇,不鬧脾氣。”


    盛意手停了一下,想下魏醒小時候的樣子,嘴角悄悄勾起笑容。


    魏媽看了他一眼,接過他的梳子,半天了,這孩子就衝著那一縷梳,沒閨女還真是沒福氣啊。


    “這孩子小學的時候,學校發通知書,那通知書下麵不是有個老師評語嗎?人家魏大,魏二通知書上抬頭都寫著,學習優秀,積極向上啥的,魏醒那個抬頭總是那一句。熱愛勞動,熱愛集體,完了就是團結同學,助人為樂。”魏媽一邊說一邊的將頭發利落的挽成一個發髻紮好。


    盛意沒說話,安靜的吃葡萄。


    魏媽媽站起來從櫃子裏抱出那些相本,一邊翻一邊又繼續嘮叨:“你看,這些人啊,以前三兒都跟他們好著呢,幫襯不少東西,可是,後來也就沒影兒了。魏醒那個孩子,天性熱心,有時候是熱心的過了頭,我也不知道他這個個性怎麽來的。總之,他就一點也不像老魏家人……我娘家也沒這樣的。他要是看到誰家可憐了,誰有難了,他嘴巴上不說,心裏隻替別人難過。有時候他是熱心過了頭,還招惹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妮子站在門口敲門,魏媽衝她笑下,妮子端了一杯紅棗茶進門:“三兒說了,給你補補,不能說他做的。”


    盛意笑了下接了,他先端給魏媽,魏媽搖頭:“我不愛喝這個,受不了烤棗子的糊味。”


    暖暖的紅棗參茶喝下去,從喉嚨熱到心裏,盛意想起魏醒做的那些糊塗事,許是跟他天性有關,這麽說起來,他們能在一起,還是他那個爛熱心的臭習性招惹的。


    “三兒小時候,人可好了,大院裏就沒說他半個不字的。幫軍屬擦玻璃,後來人家不是軍屬了他還給人家擦玻璃。”妮子繼續損魏醒。


    “要不都管他叫傻三呢。”魏媽無奈的搖頭:“我記得那年冬天,一家人一起外出看冰雕,回來的路上,遇到一個老瘋子,大冷天的怪可憐的站在商店門口發呆。三他爸,叫人買了一大碗餃子送過去。三站在那裏看著人家吃也不動彈,我們拉他,他就是不走,說是怕壞蛋搶老瘋子的餃子。後來回到家裏,嘴巴也不歇著,一會問一句,那個伯伯會不會凍死啊?凍死了他家裏很難過吧?他的小孩怎麽辦啊?那叫個沒完沒了,問的隻叫人煩死了。”


    盛意想起來,魏醒現在工作的樣子,倒也沒那麽攏硎攣袼淙徊皇親鈑判愕模且菜閌薔12偷摹k渙騁晌實目醋盼郝瑁踝耪餉此稻陀行┕耍椅盒巡徽庋。


    魏媽倒是真的現在跟盛意處的很好,盛意看她,她就知道盛意問什麽。老太太輕輕的歎息了一下:“那些年,我們不是都有事嗎,丟他一個人跟家裏,許是我們也覺著這孩子老實,不會闖禍。也就放心的把他丟家裏。他打小跟著妮子她父母,這爹媽不在身邊的孩子,總是容易給騙的。他一人也孤單,慢慢的,拿物質上的東西換友誼就成了習性了。我們這一走就沒完沒了,當兵的當兵,留學的留學,陪讀的陪讀,做生意的做生意。我們這一代人,覺著物質上不缺孩子半分,就不錯了。我們小時候六幾年,那人餓的恨不得啃牆皮呢。”


    盛意看著杯子裏剩下的幾枚幹棗沒吭氣,記憶裏,魏醒從不跟自己抱怨什麽,那人不愛抱怨。


    “等我們反應過來了,那孩子長大了,叛逆了……還,後來不是就帶你回來嗎?現在三兒的生意是越做越大,可我想啊,人啊,天生本性,不管後天怎麽被傷害,怎麽被丟棄。變是變了,根骨裏他還是那個善良的傻三兒。喜歡幫別人,總歸這輩子,那孩子注定就是個善良孩子。所以啊,小意啊……”


    “啊?阿姨?”盛意下意識的應了。


    “三兒,做傻事了吧?我看著你們不高興,你不愛理他。”魏媽拍怕盛意的手背。


    盛意點點頭。


    “別氣他,要告訴他。三那個孩子,你隻要告訴他了,你不喜歡什麽,隻要你有理,他肯定聽。咱是一家人,不興帶疙瘩,以前阿姨不懂,犯了大錯,所以啊,遇到事情一定別悶著,知道不?”


    盛意重重的點點頭,魏媽的每個字他想他都聽進去了,他自己的媽媽從未跟他說過這些說教,他願意在這樣的氣氛下被勸服,被開解,他喜歡這樣。


    午夜,魏醒跟盛意離開魏家,魏媽不許開車回,他們隻好走去坐公車。雪停的時候,冰凍得磁石的很。魏媽盯著兩個人給自己裹厚實了,看著他們出門,這兩個人不愛當著家人麵住一起,而且,他們有自己的家要回去。


    開始的時候,那兩人在街麵上沉悶的走著,魏醒有意放慢腳步,盛意也由著他,他就是跟著,也不說話。走了一會兒,魏醒回頭看下已經不見家的燈光,他伸出手去拉盛意的手,盛意這一次沒有像幾天前一般,使勁甩開,他任由他拉著。


    “對不起,你告訴過我離丁茗遠點。”魏醒開口道歉。


    盛意抬眼看下他:“是我沒說清楚。”他仔細想了下,這個話還真不好開頭。


    魏醒伸出手臂,摟住他的肩膀,盛意也沒反抗,魏三大喜。


    他們就這樣慢慢靠著,慢慢走著,此時已十點多,大冷天的,也沒什麽行人,再加上肥大的大衣,厚厚的帽子,圍巾子,在這個衣服中性的時代,他們這樣並不怎麽顯得別扭,看上去竟然登對的很。


    “丁茗那人吧,其實我也不了解,真的。”魏醒再次開口,這一次他小心的看下盛意說:“以前,我想過,找伴要找個有情趣的,會生活的,最好還要會做飯……”


    盛意呆了下,停下腳步看著魏醒.魏醒連忙擺手:“我說實話,你別生氣,要是生氣,那我不說了。我爸說,話要說開,沒疙瘩,才是過日子。”


    盛意點點頭,硬生生把一口氣憋了回去。


    魏醒拉起他繼續走:“第一次見到他,盛意,我承認,我覺得挺驚訝的,丁茗和我心裏想的一樣。可是……”他停住腳步看著盛意說:“可是跟我過日子的是你啊,而且我就是好奇了一下,你知道的,丁茗那個人,優點挺多,又遇到那種事情,說不同情,不能不同情吧,我就想幫他一下,他一個人也不易。你知道我們和別人不一樣,幫他也是出於同病相憐。所以,那天送他手套,我沒想那麽多,我要真心送誰東西,也不會買那樣手套啊,你說對吧?”


    盛意不吭氣,看著地下的路。魏醒停下腳看著遠處的公車站台,寒風中,站台很孤獨的聳立在那裏,一派寂寞孤涼。


    “小意,我隻想跟你一輩子”魏醒再次摟住盛意,摟的很緊。


    盛意點點頭,仔細想想,這幾天就不知道是怎麽了,明知道魏醒冤,可他就是氣不打一處來。


    “魏醒。”他喊他。


    “恩?”魏醒連忙答應。


    “我……我不太會說,可是……可是我希望,你有什麽事情都要告訴我,別隱瞞我。你知道,我愛胡思亂想。我就是不喜歡丁茗,我隻是感覺到……他,他對你不是你對他那樣。傻瓜都知道,我不信你不知道?”盛意還是沒憋住心裏話。


    魏醒連連點頭:“我知道,我知道,我不傻,真的。我承認我虛榮心作祟,但是你說了不許理他,我真沒想理,隻是這不理也要時間啊,隻要慢慢疏遠好了,突然跟人家和仇人一樣,有些尷尬。以後,你說什麽就是什麽!我保證不再跟他接觸,有什麽不軌之心立刻向你匯報。”


    盛意想了下,點點頭,摘下圍巾很認真的衝魏醒笑:“我相信你。”


    魏醒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他摟住盛意:“我的小爺,你怎麽這麽難整呢?可算是笑了,我發誓以後啊,我能招惹熊瞎子我都不招惹你。”


    盛意瞪了他一眼:“記住你說的!”


    魏醒拖著他往公車站走:“知道,知道,我保證記住了。我鞋墊裏藏那兩百塊,馬桶後麵的香煙,我都交公。”


    盛意無奈的搖頭,這家夥,給點顏色,他就開彩虹。他不準備再氣下去了,氣來氣去,還是自己受罪,他這不自己找罪嗎?下麵發生什麽事情他不清楚。但是他希望自己能跟魏醒快樂的過日子,從車禍到現在,一切都是未知。但是,這個世界,除了他家人,大家都是這樣過的。隻要他足夠努力,隻要他足夠足夠愛魏醒,他相信,他可以和他走下去,能夠一輩子的。


    他們挽著手,站在那裏等公車,等啊,等啊,每輛公車停下他們都不上去。他們就那麽手拉手的,恨不得站到天明,隻要不凍死,站到天明其實也沒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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