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醒覺得很冤, 比竇娥還冤, 竇娥都沒他冤。他是十一月飛雪連天,被罰站在院子當中,那個冤家嗑著瓜子兒就看著他一副受凍挨餓的樣子好幾個小時。若不是後來丁磊回來, 他怕丟人,估計自己一個月都進不去那個門了。


    冤, 實在是冤,至於冤在哪裏, 魏醒實在是不清楚。但是他確定自己做了錯事情, 所以每天他都在深刻的思考,我到底是哪裏做錯了呢?那個冤家什麽時候才能跟我說話啊?我就是死了,我也想做個明白鬼啊?


    從王嫣內心世界來講, 魏醒說這些話的時候神情很傷悲, 樣子非常招人憐憫,魏醒的胡子茬也很滄桑。從整個形體看去, 這人就是一個新委屈男人。


    “從我內心世界來講, 我是不想來的。但是,辛華明說了,我要是來他就帶我去雲南,去草原。所以……從實招來,你到底為什麽跟魏醒冷戰?”王嫣站在盛意的家門口質問。


    盛意很想打她。


    “哎呀, 哎呀,我錯了,好姐妹, 講義氣,放我進去啊!我錯了還不行嗎?”王嫣扒著門縫哀求。


    整整五天了,盛意半個字都沒跟魏醒說,魏醒就這樣莫名其妙的被晾了五天。所有人都來問盛意為什麽?為什麽要生氣?到底是生什麽氣?魏醒到底咋了?


    盛意不知道應該怎麽回答?他因為之後的奸夫淫夫而生氣?還是為了一副價值不到二十元的假羊絨手套?但是魏醒,晾死他活該,都說了不許跟丁茗接觸,不允許給他半絲絲踏入家裏的機會,他答應過的。


    “王嫣敗北,所有棋招全部用光,我說大大大人啊,你就放過我們吧,我是真的真的有事啊!”辛華明滿嘴的京劇調子哀求。


    魏醒心亂如麻,滿肚子委屈,盛意這一次真的好過分。你說吧,有什麽事情不能好好商量的,好嘛,他前腳上班,後腳他把家裏的鎖全部換了。這一次……太過分了,他跟他沒完。


    當然,他放自己進去,就……那就算了。


    盛意坐在家裏,心裏也是七上八下,比魏醒心裏那捆麻還多二斤。天氣這麽冷了,這幾天氣溫驟降七八度,他穿的也不夠厚?外麵吃的好不好?魏媽一定很生氣吧?昨晚他在哪裏湊合的?盛意越想越揪心,想出去,自己又堵了所有的台階。


    房間裏,電話叮鈴鈴的響個不停,盛意就是不接,電話就是不停,就這樣持續了半小時之後,盛意拿起電話怒吼:“魏醒你有完沒完,你死外麵別回來了!”


    電話那邊停了一會,盛暖那不陰不陽的聲音緩緩傳來:“要是不想接呢,就找把剪子剪了電話線,如果這樣都不行,就去郵電局消個號,還省錢了。”


    盛意呆了:“姐?”


    盛暖:“啊,對,你姐,貨真價實別無分號。”


    盛意:“啥事?”


    盛暖咯咯在那頭笑:“娘親大人叫我傳喚你,她老人家說了……”


    盛意一頭冷汗,咕唧咽一口吐沫:“說……啥了?”


    盛暖:“半小時後告訴你。”說完,那邊啪的一聲掛了電話。


    報複,這絕對是毫不遮掩的報複。太沒品了,跟自己親弟弟都記仇成了這樣的,自己又不知道電話是她打的。當然,盛意也清楚,沒半小時,姐那邊絕對不會接他電話。就這樣,盛意盯著牆壁上的表開始掐時間。


    半小時後,盛意火箭速度打電話給盛暖等待判決,其實,他自己清楚盛暖要說什麽事情。


    “車禍了?還住院了對嗎?”盛暖不陰不陽的語調充滿了低級趣味的幸災樂禍。


    “啊……恩!”盛意在電話那邊依舊不敢反抗,嘴巴帶首部動作一個不敢少。


    “做了吧?”盛暖語調更加古怪。


    “啊?”盛意這麽覺得這話味道怪怪的呢?


    “那天的人,是不是都該死了,對嗎?”盛暖說。


    “……也不是,真的不是……死一個,殘倆。”


    “是不是的,就無所謂了,主要是母皇大人現在知道了,你自己想辦法吧。”


    “……恩。”


    “盛意。”


    “嗯?”


    “你真是長本事了,這麽大的事情都敢做。”


    盛意抱著電話,慢慢走到窗戶前,拉開窗簾,對麵鄰居的窗戶上一麵巨大的牌子上寫著血紅的大字:“饒了他吧!”


    “姐,做都做了,你要想阻止我,這個世界你應該是第一個知道的,你不是任由那事發展了嗎?”盛意笑了下拿著電話坐在窗戶上,他需要跟人發泄一下,跟人述說一下,即便是挨罵,那也是一種交流。


    “盛意,沒有預知什麽感覺?”也許這才是盛暖最想知道的話。


    什麽感覺?盛意眨巴下眼睛,下意識的看下四周,他不知道怎麽跟自己家姐姐解釋這個事情。他看了一會說:“就……每天起來,不知道鍋那邊是豆腐腦還是豆漿,豆腐腦我就很高興,豆漿就生氣。開車子出門,經常被堵到路上,氣的跟成百的司機按喇叭玩。去蛋糕店,開始吃試吃點心,不然就不知道魏醒喜不喜歡。不小心會把衣服放錯了,把白色的洗成黑色的或者黃色的。魏醒出門,我就想跟著,又不敢跟著,沒辦法我就在家轉圈。他回來說一句話我要猜上很久才明白他話後的意思,就是想出去跟朋友玩,又不敢跟我說。等我想明白了,淩晨一點了。”


    盛暖在那邊消化了很久,她想也許這輩子她都不想知道這種感覺,那種伸出手掌掌控不住的感覺,她真得不喜歡。


    “咱媽說了,如果一輩子恢複不了那是你的福氣,你現在一切都是重新開始,叫你做事走大腦,別由著性子來。萬一哪天恢複了,因為你那個臭德行,做出一輩子後悔的事情那就追悔莫及了。”盛暖在那裏囑咐自己家弟弟。


    姐弟倆就在陽台上開始絮叨,似乎盛意成了一個試驗品,盛暖對他的生活極為好奇,已經好奇到了一種境界。從大到小,任何細節她都不放過,言語間,那是十分羨慕。


    魏醒在院子裏轉磨,轉了一圈又一圈,沒鑰匙,進不了家,他想喊,又覺得頗為丟人,總之就一個目的,他想進屋,非常想。


    丁茗站在遠遠的牆根看著那邊的情形,他看著魏醒圍著屋子轉圈,他的好友靠著車子在給他加油。盛意坐在大大的玻璃窗前打電話,偶爾看到魏醒上蹦下跳,就轉個方向拖著電話線,繼續打。


    飛行員先生拖著他的帶輪子拖箱慢吞吞的溜達回來,他站在不遠處看著那個背影,決定嚇這個人一跳,沒什麽原因,就是看到這人看別人家人的眼神有些下作。


    “看什麽呢?”他問他。


    丁茗嚇了一跳,回頭立刻辯解:“沒什麽?”


    魏醒家那邊,起哄的聲音不停的響起,飛行員先生看到自己家孩子上躥下跳的實在有失體統,於是他大喝了一聲:“回去!”


    唐遠回頭,也嚇了一跳,他一聲怪叫的撲了過來,樣子就像一隻山中狼,還是餓了三天的那種。


    無視肩膀上那隻鼻涕蟲,丁磊看著自己家同宗:“別人家的日子,過起來也不易,就是再好看,也是別人家的。”


    丁茗尷尬的笑了幾聲,轉身離開。


    “我不喜歡他,雖然他和你一個姓。”唐遠看著遠去的背影,嘴巴裏露出不屑的語調。唐遠這人,很少說出對某人的意見,這樣清楚明白的表達喜樂,在丁磊看來,這是一種奇跡。他摸摸唐遠的腦袋笑著說:“不傻啊?”


    唐遠揚揚脖子,頓時得意起來。


    魏醒還在屋子周圍不停的轉悠,盛意在樓上已經煲了一個小時的電話粥,從樓下看上去,盛意一直在笑著,偶爾露出的溫柔之色是非常罕見的。於是,魏醒越發的害怕起來,他站在院子裏開始糊裏糊塗亂想,給自己假立了一車皮情敵,隻要是周圍的雄性生物,在他看來那是個個都有嫌疑。


    這個城市,在這個時刻應景的突然下起小雪,最近這雪花總是如此應景。魏醒看著二樓窗台後的那一抹笑容,終於忍無可忍,扭過頭對著掛著丁磊肩膀上的唐遠大喊:“哥,梯子呢!?”


    唐遠指指自己家後院,魏醒脫下皮衣,衝著手心啐了兩口吐沫之後,直接奔著唐遠家後院跑去。不久,他扛著梯子在院子裏繞了一會之後,看到後院垃圾點那裏正好搭梯子,他衝著看熱鬧的辛華明和湯圓做了一個割喉的手勢,那兩人笑了下一起走過來扶起梯子。


    魏醒卻不動了……


    “我說,魏大爺,你倒是動啊?”辛華明氣憤不已的喊。


    魏醒死死的盯著大垃圾桶麵上丟的那雙假羊絨手套,他這次算是想明白怎麽回事了。


    盛意掛起電話,聊的分外開心,他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很久沒有這樣了。他下意識的四下看了一眼,卻一身冷汗,細細密密的小雪中,魏醒不見了?


    壞了,這次真的玩大了,把魏大爺玩惱了……


    盛意急急的找了外袍,向著樓下跑,剛跑到拐口,就被貼在玻璃上的蜘蛛人魏醒嚇得大叫一聲:“啊!!!!!!!!!!”


    小雪纏纏綿綿的下著,沒有皮衣的魏醒貼在淺玻璃牙子上一動不敢動的喊:“盛意,我錯了,我知道我錯哪裏了,再也不敢了,該死的狗娘養的辛華明把梯子扛跑了……盛意……小意……救命啊……堅持不住了……”


    這天氣多好啊,寒風凜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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