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支架上掛了一件毛皮大衣,雪芝取下大衣裹在身上往前走,看到隧道兩旁竟然躺著幾個人。她走上前去看,發現這幾個人都死了,而且在這冰窖裏封藏著,光憑外觀來看,根本看不出死了多久。


    但她能認出兩個是少林的,三個是華山的,還有一個是最近消失的重火宮弟子。


    她知道,這幾個人武功都不弱。可以說很強。


    雪芝頓時感到頭皮發麻,但也隻能強忍著害怕走下去。可是還沒走到寒冰隧道底部,她便已經凍得無法挪動腳步,仿佛整個人都成了冰塊。


    她一直以為能發現什麽大秘密。神器驚天動地的計劃書藏寶閣,或者絕世劍譜——就像曾經在華山秘道中發現的那樣。


    可是,這個冰窖不大,走到底也隻有幾間房。除了一間房裏有幾個冰雕,其他的房間裏麵什麽都沒有,真的就隻是空空的房。


    那個房間裏的冰雕也很簡單:一棵樹,一個女子,還有四麵牆壁上雕刻的雪花。但是這些雕像似乎也有很長曆史,是什麽樹,女子的麵容,都已經無法辨認。


    而且,雪芝的好奇心和懼意都被極寒驅走。她隻想早點找到出口,離開這裏。她靠在一麵牆上,使勁揉搓自己的手,吐了一口氣。


    可她還沒來得及站直身體,便聽到冰壁裂開的聲音。


    她大驚,連忙站直身體——這一靠萬一把整個冰窖的支柱靠破了,她大概會變成冰洞女屍。


    但已經來不及,身後的冰壁嘩啦啦碎裂,紛紛往地上砸去。


    雪芝捂住頭,閉眼驚叫。


    就像是下冰雹一般,她左躲右閃無用,還是被冰塊砸中。但是也就隻是這樣而已。很快整個冰窖又恢複了極寒的寧靜。雪芝慢慢睜開一隻眼睛,發現原來這個冰壁後麵還有個房間,但是她開始沒看到。


    這個房間的正中央有一個冰雕躺椅。


    一個人正靠在躺椅上閉目養神。


    他一襲白衣,衣料的絲料薄薄的,正輕飄飄地垂在倚邊。他一手放在腰間,食指上是一枚溫潤潔白的漢玉戒指。他的臉上依然戴著白色的櫻花麵具,頭發長長地垂在冰椅上。


    竟是虞楚之。


    而且隻有他一個人。他很少一個人。


    雪芝頓時啞然,同時還大鬆了一口氣——還好是虞楚之,如果是公子,那可能完蛋了。但轉瞬一想又覺得不對勁。


    為何虞楚之會在這?這可是柳畫的地盤。


    難道,虞楚之就是……雪芝覺得更冷了。


    “雪宮主為何會出現在此地?真是讓在下受寵若驚了。”虞楚之淡淡地說著。隻是睜開眼,並沒有坐起來。


    “這似乎是我應該問虞公子的問題。”


    “我住在這裏,為何不會出現在這裏?”


    “你住這裏?”雪芝環顧四周,不可置信道,“這個冰窖?”


    “嗯。”


    “這裏什麽都沒有。”


    “這裏成就了我的身手,以及《黑帝七櫻劍》。”


    “你在這裏住了多久?”


    “很多年。”


    “平時都不出去的嗎?”


    “今年才出去的。”


    雪芝頓時醍醐灌頂。虞楚之皮膚這麽白,原來是由於常年住在冰窖不見天日的緣故。還有他不離身的大氅扔出去的時候發出沉重的響聲,大概是冰塊或冰水袋一類的東西發出的——他穿大氅不是因為怕冷,而是怕熱。


    但在這種地方,體質自然與尋常人不同。他那強到不正常的身手,大概也和這個有關了。但是,一個人住在這種地方很多年,光是想一想都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常年住在冰窖,性格不會變得很古怪嗎?”


    “我很古怪嗎?”


    “我不了解你,不知道。不過為了練武忍耐這麽大的痛苦,是很不容易了。”


    “不是為了練武。”虞楚之眯著眼睛,“是為了殺人。”


    “那這個人應該已經死了。”


    “尚未。”


    “什麽人這麽厲害?”


    “一個總有一天會慘死的人。”


    “說了等於白說。”雪芝歎氣,看著他又道:“還有一個問題我想要問你,如果你覺得不方便回答,就不要說好了。”


    “你想問我和公子的關係。”


    “是。”


    “我也想知道他是什麽人,但柳畫從來不說。”


    “你不是他?”


    “如果我是他,我們還能在這裏麵對麵平和地聊天嗎?”


    雪芝沉默片刻,又道:“那柳畫呢,你們是什麽關係?”


    “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


    “哦。”


    “怎麽,有一點不舒服?”虞楚之的笑聲十分清脆,“畢竟我是對雪宮主表示過愛慕的,不是嗎?”


    “你想太多了。”


    “但願如此。”


    不知為何,虞楚之時常掛在臉上的那一抹壞壞的笑,讓她覺得很討厭。壓抑了很多年的脾氣好像也在這一會兒躥上來了:“虞公子確實武功蓋世,但是這不代表所有人都會喜歡你。”


    “我可什麽都沒說。況且我也知道雪宮主是已婚之人——哦,應該是穆夫人,失禮。”


    討厭的感覺更加強烈了。雪芝回想起與穆遠在一起的點點滴滴,竟被他說得如同見不得光。


    “怎麽,不喜歡這個稱呼?還是說,你更喜歡我叫你……上官夫人?”


    雪芝倏然抬頭:“不要說了!”


    “怎麽反應這麽大?”虞楚之緩緩坐起來,陰陽怪氣地笑著,“難道說,你對上官透還有意思?”


    雪芝不說話。


    “其實我也知道一些上官透的事。”


    “什麽事?”


    “第一,他是一個死人。”看到雪芝露出怒容,虞楚之忍不住笑道,“第二,他生前曾經和別人做過一筆交易。第三,這交易的對象,是一個你絕對想不到的人。”


    “什麽人?什麽意思?”雪芝明顯急了。


    “這可是天大的秘密,讓你知道了,對我一點好處也沒有。”虞楚之站起來,走近雪芝,“不如,我們也做一筆交易?”


    “你說。”


    “我怕你付不起。”


    “直說,我不缺錢。”


    “你。”他個子比雪芝高了一個頭。這會兒和她站得很近,麵具後的瞳孔在寒冰下被映成幽幽的藍色。


    “什麽?”


    虞楚之臉上掛著深深的笑意。他垂下頭,長發擦著雪芝的耳側。他在她的耳邊輕輕說道:“……我要你。”


    “要我怎樣?”雪芝完全不願意往自己理解的那一層想,不屈不撓問到底。


    “和我上床。”


    “不可能。”雪芝斷然道,“你很失禮,我們沒什麽好談的了。”


    “雪宮主,現在你出不去,又打不過我,如果我強要了你,豈非得不償失?還是答應的好。”他在她耳邊用極為誘人的聲音說道,“你知道嗎,有人說武功越高,那個功夫也就越好。我不是很相信這一點。但是我能很負責地告訴你,隻要你試一試就會知道,我在床上的表現,絕對不亞於英雄大會那一日。”


    “多謝。我一點也不想知道。”雪芝說得很平淡,但心中很亂。她知道對付這種人,最好的辦法就是冷淡。她要忍住,不動怒。


    “你不是已經讓穆遠睡過了嗎,再多一個我,也沒有關係?”


    “我不想聽了。告辭。”若是別人,雪芝早已大開殺戒。可是她打不過他,她隻好憋著氣,轉身走了。


    “穆遠如何?兩刻鍾,還是半個時辰?”


    雪芝漲紅了臉,終於忍不住惱怒了:“這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不比較,你怎麽會知道。”


    “無須比較。從我和穆遠成親開始,我就打定主意要跟他一個人。無論如何,他都是最好的。”


    “那上官透呢?”


    “你可以住嘴了。”


    “你說,那上官透呢?”


    他話音剛落,雪芝便抽出武器,一劍刺過去。也是意料之中,虞楚之一下捉住她的右手。


    “上官透已經死了。”雪芝抬頭望著他,渾身發抖,“你如果尚存一絲人性,就不要再在我麵前提這個人的名字。”


    虞楚之怔怔地看著她。她眼中分明有淚光,但她忍住,咬緊了牙關,她不願意掉淚。


    “他已經拋棄我了。”她揚起頭,眨了眨眼,深呼一口氣,“所以,在知道這個事實的時候,我也決定拋棄他。”


    “……你不愛他了嗎?”


    “不愛了,早就不愛了。”


    “我看你和穆遠說話的時候也冷冰冰的,基本不會笑。跟他在一起,你真的開心嗎?”


    “至少,他不會讓我傷心。”雪芝紅了眼眶,“更不會讓我哭。”


    虞楚之目光平淡,沒有說話。


    雪芝道:“請問,可以讓我出去嗎?”


    虞楚之往旁邊讓了一下,後麵有一條寒冰隧道。雪芝朝他微微一拱手,道謝過後,朝那個隧道走去。她都已經走遠了,才聽到他在身後輕輕地說:


    “還好,上官透已經死了。”


    她原本就不打算和虞楚之打交道,七櫻夫人和重火宮原本沒有任何關係。可是在聽到他說那句話的時候,她竟感到莫名的心痛。


    虞楚之後麵是一個樓梯,上了樓梯便是一個石洞,推開門往前走一段便是浴室。到浴室的時候,木桶中的水竟還沒裝滿。雪芝推開窗戶,悄悄溜出去。


    此時,冰窖。


    “剛才有人來過?”


    “沒有,我出去了一會兒。”虞楚之依然在閉目養神。


    “好吧,出去的時候記得加衣服,不然溫差太大對身體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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