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淩晨,左君依舊是未到寅時便睜開了眼,披上衣袍走出茅屋,破天荒的沒有開始練劍,來到解劍石上,靜靜的坐了兩個時辰,一直坐到太陽完全升起之時。


    吳升果然沒有來!


    左君心中暗歎一聲,解下腰間佩劍,跳下解劍石,舞起了那三式劍招兒。


    今日午間來藏兵樓換取法器的弟子出奇的多,讓左君奇怪的是,他們看自己的眼神依舊帶著閃躲,可是自己看向他們,卻沒有了往日的熱切,也不是很想找上一兩個倒黴蛋,陪自己練劍。


    左君或許沒有察覺,雖然不願意承認吳升說的有關於師尊的一番話,但是的的確確在自己心中種下了不可磨滅的疑竇。


    等到第一百二十個人換取了兵器,左君宣布今日已畢,其餘人明日再來。


    剩下的幾十號人雖然心有不滿,但也都知道藏兵樓首座是個不好招惹的,也不叫嚷,暗地裏罵一聲倒黴,便各自散去了。


    “君哥哥!”高聲地呼喚,將左君停下了要練劍的心思,轉頭看去。


    周雨從不遠處的一棵老樹身後閃了出來,拎著個食盒,提著裙擺,快步朝著茅屋走來。


    “君哥哥,吃飯了麽?”周雨走到左君近前,背著手將食盒藏在身後,甜甜的笑著。


    左君好笑的看著周雨的古怪模樣,笑著說道:“我若是有眼疾,肯定是吃過了,但是我雙目清明,現在就算是吃了也要說沒吃啊!”說完指了指被周雨藏在身後的食盒。


    粉拳不輕不重的錘了左君一記,周雨沒好氣的說道:“才幾日沒見,變得這樣的油滑!”


    不等左君說話,自顧自的將食盒打開,頓時一陣香氣飄散開來,聞之令人食欲大振。


    修行到了扶脈境,方才能真正的辟穀,引氣弟子都還是要吃飯喝水的,這幾日除了每日清晨飲酒,剩下的時間左君都是靠著儲物袋裏的幹糧過活,淒慘無比,現在聞到飯菜的香氣,哪裏還顧得上那許多,說了聲‘好妹妹’,盤膝坐下,一頓獅子搖頭,大塊朵頤了起來。


    周雨給了左君一個白眼,也不多話,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左君吃的酣暢淋漓,時不時的未左君夾菜。


    “唔!舒坦!”食盒裏七八個盤子見了底,左君這才捂著肚子舒服的呻吟。


    周雨一邊收拾著一地的狼藉,一邊說道:“君哥哥就是沒良心,吃完了就知道躺!我就是個送飯的,你是公子哥兒,也就不問我的辛苦了麽?”


    見到周雨麵色不善的埋怨,左君趕忙湊到身前,一頓告饒:“好妹妹,好妹妹!哥哥錯了好不好!這真的怨不得我啊!這幾日你都不曾來,整日裏就我一人啃幹糧,啃怕了,見到妹妹來送飯,想到妹妹的手藝最是精湛,哪裏還顧得了其他?不吃完就對不住妹妹的一片心意!”


    左君看了看被收起來的食盒,又說道:“妹妹這幾日沒來,不會是練手藝去了吧?這飯做得與往常有些不一樣啊?”


    周雨聽了這話才笑了,推開了一旁撒賴的左君,哼了一聲,說道:“算你還有點良心!實話告訴你吧,今日你吃的飯食,就不是我做的。”


    將食盒放在一邊,學著左君的樣子席地而坐,周雨說道:“這幾日大楚皇宮裏來了個長公主,跟師傅是老相識,我們幾個師姐妹都在一邊伺候著,也就顧不上來你這兒。這飯食就是長公主身邊的廚子做的,聽說那人原先是給先皇做飯的,先皇駕崩時,他們這些匠人原本都是要殉葬的,但是這廚子因為手藝好,被長公主私藏在了自己府裏,等到自己弟弟即位,朝堂之上的禦史言官換了一茬,沒人敢在提起此事,長公主才將他帶在身邊,出行不離左右。”


    “不過那廚子是真的爭氣,做出來的飯食,無人能比,這幾日師父和我們幾個師姐妹的飯食都是那人做的,今日晨間長公主一行人才離去,我悄悄的將昨日的飯藏了起來,今天熱了拿過來,也叫你嚐嚐。”


    左君品味著唇齒間殘留的飯香,點了點頭說道:“這人的手藝確實是少有,不愧是給皇上做飯的!”雖說自己是個窮小子,像樣的飯沒吃過幾頓,但是也是能嚐出個好壞的。


    “但是我覺得還是比不上妹妹親手做的飯好吃!”末了又加了一句。


    聽到左君的話,周雨的臉微微一紅,啐道:“那個要你來討好?君哥哥向來都是個好嘴的,下次若是遇到什麽好看的師姐,怕是早就把小妹忘到一邊兒去了。”


    左君也是喜歡這樣打趣,繼續撩撥著這小妮子,惹來幾聲嬌嗔。


    一番調笑後,周雨起了個話頭兒,問道:“君哥哥,這幾日劍練得怎麽樣了?”


    看到左君的臉色有些黯然,周雨心頭一跳,輕聲試探道:“怎麽了?出了什麽岔子麽?”


    左君搖了搖頭,正想說些什麽,但心念一動,轉而問道:“小雨,你認不認識一個叫吳升的?”


    周雨略一思索,說道:“聽名字像是個男子,定然不是我明月山的弟子,平日裏我也不常出門,對於其他山門的弟子認識的也不多,這人是做什麽的?”


    左君說道:“一個朋友,罷了,你不認識也就算了,我也就是順嘴一提。”


    周雨看著左君有些失落的樣子,好笑道:“你的朋友,非要我認識做什麽?”


    左君看著不遠處的解劍石,悠然道:“我也隻是見過幾麵,也不知何處去尋他,這才問問你聽沒聽過這名字。”


    “既是如此,君哥哥你告訴我這人什麽模樣,我去問問同門的師姐妹,看看她們有沒有認識的。”


    “是個少年,看上去與你我一般年紀,個子比我矮上一兩寸,穿著綠袍,腰間別個葫蘆。”


    周雨想了想,說道:“沒有別的什麽特點了麽?門中弟子數萬,同名同姓的更是不少,這樣的人估計多的很呢!”


    左君突然笑了,說道:“他酒量奇差,張嘴就沒有好話,臭的跟茅廁一樣。”


    周雨撇了撇嘴:“這樣的人,你都能交上朋友?”


    左君笑著點了點頭,不說話。


    周雨無語道:“行了,我知道了,回去我托人問問,若是有消息了我再來告訴你。”說完站起身來,拎著食盒,說道:“我今日出來的急,沒跟人說,怕師父找我,就不多呆了,你自己一個人住在山底下要小心些,我過兩日再來看你。”


    左君也仔細叮囑了幾句,周雨點頭答應了,轉身隱沒在一片桃木中。


    接下來的十幾日又是左君一個人的時光,一個人打坐,一個人練劍,一個人看著每日初升之陽靜靜地出神。


    期間憨驢兒下山給左君送了兩回吃食,不過左君再也沒有強拉著師兄陪自己練劍,他知道了自己師兄手裏的斧子厲害。


    邢凱也下山看過左君一回,不過沒有什麽指點,對於左君的詢問,也隻是報之以一笑,說了句‘用心參詳’便飄然離去。


    距離宗門大比隻剩下十天,劍還是那柄劍,招還是那三招,之前悄悄的拉過三個引氣六轉的丹峰弟子比試,還是無一例外地打不過,被虐的慘無人道。眾所周知,宗門之中戰力最為低下的便是丹峰弟子,他們每日調龍虎,兌坎離,醉心於丹道,無心修煉,一身修為盡是靠丹藥爬上來的,但是現在就連丹峰弟子都打不過,何談宗門大比?


    距離大比的日期越近,左君腦海中吳升的聲音就越來越大,今日更是無心修煉,不住的回想當時自己師尊將劍訣交給自己的一幕。


    “難道真的是殘本?師尊真的不想我練成?”


    “不會的,師尊不是這樣的!師尊這樣做定然有他的道理,是我參不透!不能胡亂懷疑師尊!”


    “可是隻剩下十天了,一點進展都沒有,過了這一次,下一次宗門大比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了!也難保那時許華趙天水二人在不在宗內!”


    ……


    左君的腦海中天人交戰,糾結非常,現在練劍更是不可能。


    終於,在子時一過,距離宗門大比隻剩了九天的一個夜晚,左君摸向了自己胸口的卷軸……


    深夜,黑的伸手不見五指。


    左君正在一條崎嶇的小路上蹣跚而行,此時左君心中已將吳升罵了個麵目全非,一張地圖上就不知道標注個清楚,一路上遇到了四五個暗哨,七八隊夜間巡邏的弟子擦著自己肩膀走了過去,嚇得左君汗毛豎起,拚了命的壓低自己的氣息。


    還有一次竟然從血魂山的山腳下穿了過去,守山的弟子已經察覺了,自己差點厥過去,潛匿了足足三柱香的時間,才沒有讓對方發現自己的身形。


    七拐八拐之下,進了現在這條小路,艱難的匍匐著身子,才能從路上通過,一個不小心便會跌下山崖。


    終於在費了一番功夫之後,眼前頓時一片開闊,借手中一顆小小的靈石發出的微光,仔細辨認著地圖。


    “應該就是這裏沒錯了,前麵沒有路了!”


    眼下已入深夜,一片漆黑,左君隻好握住靈石,靈力微吐,光芒大了些,周圍也亮堂了起來。


    一塊石碑映入眼簾,仔細的讀著石碑上的刻字,幾息過後,左君跳著腳大罵,吳升的祖宗親友被問候了個遍!


    石碑上書:地幽禁地,擅入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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