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酒友


    聽到左君的讚歎,少年笑著問道:“既然是好酒,那就與我說說,好在哪裏?”


    左君掂了掂手中的葫蘆,說道:“酒香濃鬱,入口綿柔,色清澈,味甘冽,比我以前喝過的要好得多!”


    少年指著左君笑道:“你就是個不實誠的!嘴裏沒有實話!”


    左君有些奇怪的問道:“兄弟這話怎麽說?”


    伸手接過了左君手中的葫蘆,豪飲一口,說道:“這就是農家的土酒,山外農戶家裏每年開兩窖,我見味道不錯,給他一株靈芝,換他一年一窖酒。雖說飲來味道尚可,但差在少了些年頭兒,連外門的那些小子們平日裏喝的都比不上,你卻告訴我這是你沒喝過的好酒?你這不叫嘴裏沒實話,叫什麽?”


    左君尷尬的笑了笑,也不做聲,實在是沒好意思告訴他,這真的是自己喝過最好的酒,上一次喝酒還是在三年前,自己臨出溪柳村,在柳伯伯家的飯桌上。


    二人你來我往,幾個回合過去了,一葫蘆酒也見了底。


    那少年搖了搖空了的葫蘆,見沒了酒,站起身來,手一揚,酒葫蘆遠遠地飛了出去,少年蹲在石頭上前後左右的摸來摸去,大概是找到了個舒服的位置,又躺了回來,心滿意足的打了個響亮的酒嗝。


    見到這一副憊懶的神態,左君心中也是奇怪,這是哪裏的弟子,修行能修成個這樣的德行,也是出奇。


    農家的土酒有些後勁兒,左君借著微醺感覺,問道:“兄弟那座山的?你請我喝酒,來日要換法器,我與你挑上件好的!”


    少年仿佛已經醉了,含糊不清的說道:“偏不告訴你那座山的……你這人不實誠,不行了……今日喝的多……”


    少年醉眼朦朧,口齒都開始不伶俐,左君搖頭失笑,一葫蘆本就不多,何況大半都入了自己腹中,自己沒事,這找人喝酒的卻成了這副樣子。


    看了看日頭,左君站起身來,還沒跳下解劍石,衣袍便被少年一把抓住。


    “還沒喝盡興,你幹什麽去?”


    “酒都沒了,還喝什麽?我要練劍了!”


    少年支起身子,用手點了點左君:“劍瘋子!”說完,又嘟囔了兩句,翻了個身睡去,轉眼間呼嚕聲就響了起來。


    左君見此情形,不由得苦笑,脫下了自己的外袍,蓋在少年的身上,春日的清晨還是微冷,剛喝了酒腹內燥熱,穿著一件單衣,躍下解劍石,又開始舞劍。


    說來也是奇怪,舞劍舞到一半,左君隻覺得自己體內的靈氣開始自動的運轉,不到平時一半的時間,靈氣就在自己周身經脈之中運轉了一個周天。


    左君更是發現,自己的神識前所未有的清明,手中劍的軌跡,分毫不差的落在自己眼中,心中似有感悟,卻又稍縱即逝,抓不住,摸不著。


    狐疑的朝那碧衣少年看了一眼,見對方依舊酣睡,也就暫時擱下了心中疑竇。


    小半葫蘆酒便讓那少年睡到了晌午,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將衣袍扔給左君,說了句‘明日再來’,便禦劍飛的不見了蹤影。


    左君看也不看一眼,接過了袍子套在身上,便繼續為那幾十名弟子換取法器。


    第二日,那少年果然來了,依舊是清晨,左君練完兩個時辰的劍,少年便在樹下晃著葫蘆。


    第三日,第四日……


    一連五天,日日如此,每日清晨到來,飲完一葫蘆,睡到午時轉身便走,翌日清晨又來。


    隻不過,那酒力對於靈氣的催動和劍招的感悟,影響越來越小,第一次最為猛烈,第二次尚可,到了第五天,就已經及其微弱了,但也聊勝於無。左君也不願去問個究竟,隻要你拿酒來,我便陪你喝!


    轉眼到了第六日,二人又將一葫蘆喝得見底,少年也找好了睡覺的位子,砸麽了兩下嘴巴,似乎是在回味酒香的濃鬱。


    “明日不來了,一年就兩窖酒,這幾日已經喝沒了。”少年閉著眼,含糊著說道。


    左君正將葫蘆裏剩下的底往嘴裏倒,聽到少年這話一愣,不免有些遺憾,歎氣道:“我早該想到有這一天的,隻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麽快……”


    少年揮了揮手,笑罵道:“少惡心我,我又不是你媳婦,這話你對你那劍說去,它是你媳婦!”


    看了看手中不大的葫蘆,左君有些奇怪的問道:“怎麽才這兩天就沒了?不是說有整整一窖酒麽?”


    少年躺在一邊,斜眼看了左君一眼,沒好氣的說道:“早說了你這人不實誠,可不就是占人便宜不嫌多!白送你酒喝,現在倒還嫌少?你知道那釀酒的窖多大?比一張桌子大不了多少,說是一窖,也就是一壇子。倒是你,白喝了這麽多天,也沒見你送我個什麽物件兒!”


    左君笑道:“來日你要換兵器,我送你件好的!”


    少年嗤笑一聲:“誰稀罕似的!”


    這麽些天,二人也漸漸的熟絡,左君慢慢的摸清了這人的脾氣,知道少年說的都是些玩笑話,但也樂得與他插科打諢。剛才聽到少年說明日不來了,遺憾是真的遺憾,不過三分是因為酒,七分因為人。


    看著這碧衣少年愜意的躺在自己身邊,左君鬼使神差的問道:“你住那座山?來日我尋你去,也請你喝酒!”


    少年聽到這話,擺了擺手,說道:“說了不想告訴你,沒事兒瞎問個什麽勁兒?”


    左君點了點頭,接著說道:“那你告訴我個姓名,若是以後有其他人找我喝酒,我得告訴他我已有酒友,知道姓名,才好推脫!”


    少年撇了撇嘴,伸手拿起葫蘆,用手指在葫蘆口邊沾了些酒,一筆一劃落在了身下的青石上。


    “吳……升”左君張口念到。


    麵對少年隨之而來的白眼,左君笑著說道:“吳升兄弟,我欠你一窖酒,等我找到好酒,請你喝個痛快!”


    碧衣少年也大笑著點頭。


    經過左君這麽一打岔,少年頓時覺得自己的醉意去了許多,也沒了困意,索性直起身子,與左君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你這人就是討厭,今年這最後一點酒,你都不叫我喝好!”


    “最後一天,你都不願意跟我聊聊,喝完了就想睡,這麽點酒量也好意思出來?”


    少年聽到左君的譏諷,臉紅了一下,支吾了兩聲,又實在找不出話來反駁,眼睛一轉,將話題扯開:“你劍練了這麽多天,可曾長進了些?”


    左君摸了摸腰間的劍鞘,看了少年一眼:“你會使劍?”


    少年搖了搖頭:“不會!從來都沒用過劍!”


    “那你問個什麽?”


    少年見到左君有些不情願說,頓時來了興致,笑道:“你也說了咱們是酒友,既是酒友就該無話不談,關心一下你,有何不可?與我說說,咱們一同參詳參詳你的劍法!”


    左君將腰間的鐵劍卸下,放在膝上輕輕撫摸,歎道:“我有一本劍訣,上麵隻有三招,凡人半柱香的時間就能耍的像模像樣,我這十幾天反反複複練得就是這三招,自己練,找人過招,就連打坐時腦子裏想的都是這三式劍招。”


    吳升麵露奇色,說道:“隻有三招兒的劍訣?這倒是稀奇,那你練出個名堂了沒有?”


    左君苦笑著搖頭:“若是我能練出來,也就不會在山下和你做酒友了!”


    看了看少年好奇的神色,左君心下一橫,說道:“我也不瞞你,再有不到一月的時間,我要去參加宗門大比,但是就現在這個半吊子的功夫,上去還不是丟人現眼去了?”


    左君目中露出深思,喃喃道:“我現在還是參不透師父話中真意,他說等我覺得這三招夠我練十年的時候,就算是小有所成。這十幾天我算是日日不曾懈怠,但這三招還是三招,什麽都沒悟出來,隨便來山下換法器的一人都能將我放翻在地。”說著說著左君不免有些失落。


    吳升卻是一副不在意的樣子,笑道:“我看你是迷在局中了,應該往其他方麵想想,說不得你那師父根本就不想你練成,不知道從哪兒弄來本劍訣糊弄你呢!”


    “別瞎說!是我悟不出來!”


    “你怎麽就情願一條道走到黑?換條路走走也是挺好的,你師父也許是怕你在宗門大比中有意外,可能真的是找了個殘本給你練,練不成,也就不用去比試了!”


    左君堅決的搖頭,說道:“不會的!師父定然不會騙我,以後莫說這話了,小心我惱了!”想到自己不能修行的時候,邢凱依舊待自己如初,為自己調養身體,左君聽到吳升說自己師尊的不是,心中不由生出一陣煩躁。


    吳升識趣的不在提關於左君師尊的事情,轉而說道:“你想好了沒有,若是剩下的這十來日,你還是練不出個名堂,宗門大比之時,你如何是好?”


    吳升的一句話,問的左君啞口無言,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這還真的是沒想過!


    看到左君沉默,吳升接著說道:“我這裏倒是有個法子,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聽?若是不愛聽,可別惱我?”


    吳升探頭探腦的樣子讓左君又是一陣失笑,無奈的搖了搖頭:“說吧,說不說在你,用不用你那法子在我。”


    貓著腰從青石上站了起來,吳升鬼祟的在四周瞅了一圈,見到四下無人,這才從懷中掏出一道卷軸,塞到左君手中,悄聲說道:“這是地幽宗內地圖,若是你這幾日一直練不成,又想要去宗門大比,你可去此處尋些法術練練,時日雖短,但也能叫你在大比之上輸的不難看!那是一處小屋子,我在地圖上給你標明了,你照著圖上的路走,決計不會有錯!”


    接過吳升遞來的卷軸,正要打開,卻被一把按住,隻見吳升一臉小心謹慎的樣子:“這光天化日的,你就不能等夜深人靜了再打開觀瞧?!”


    左君狐疑的問道:“這不是什麽門中禁地吧?回頭我再叫執法弟子逮著,開革出宗門,樂子可就大了!”


    “你就放心大膽的去!門中禁地還不是你能去的!這裏麵除了些功法、神通術法,其他的什麽都沒有!這可是個好地方,我是看你是我酒友,才告訴你的,擱別人為了它,殺人的心思都有!”


    左君點了點頭,將卷軸收進了自己的儲物袋中。


    吳升笑道:“行了!也算是給你留了條後路!我這個酒友劃算吧?!”


    左君拍了拍自己的儲物袋,笑著說道:“我才反應過來,你是酒量差找不到別人和你共飲,這才找到了我吧?”


    吳升朝地上啐了一口,罵道:“好好的一張俊臉,偏偏長了張狗嘴!”


    抬起頭,看了看天色,對左君說道:“好了,今日酒醒的早,也該走的早些。”


    說完駕起飛劍,飛到半空,又大聲說道:“記得你說的!以後有了好酒,可要請我!”


    左君笑著點頭,大聲回道:“還要給你找件好兵器!”


    倏忽之間,吳升大笑著消失在了山的陰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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