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空子忙告誡她:“這不是情蠱,這是巫咒。最擅長迷惑人心。它會摧毀人最薄弱的意誌,進而使人墮落,頹廢。當人被折磨得失去自主的意念,便成了巫鬼的傀儡啦!”


    那老媼見沒人來拘她,怨恨道:“你喚我出來做什麽?隻是顯顯本事,折辱我一番麽?”


    揚空子默默搖頭,忽然呼喝道:“現!”


    霎時間,山穀周遭人頭攢動,沸沸揚揚。


    老媼陡然震撼,轉而萬念俱灰,咒罵道:“米賊,你們死了也會化身惡鬼,魂無歸屬,不享親人祭拜,更不被山神護佑!這裏除了婦孺,便是孤老。你們要造什麽孽呀!”


    揚空子心硬如鐵,不為老媼言語所動。


    老媼死了心。泣涕不止,呢喃道:“放我回去,我要和家人死在一起。”


    揚空子禁不住歎息道:“老太,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正一道多次放你們巫族活路,是你不知感激,心懷怨念,為非作歹。”


    “啊。。呸!我的祖上曾在宋國也有官職,哪次宋君遇事不決,不都來請先祖占卜迷途,那是何等尊崇榮耀!”


    “倒是你們這幫米賊,偷學術法,卻不敬山神地靈;名義為民,實則國賊。。。”


    “老太!”揚空子打斷她的牢騷,說:“我喚你來,正是不想你們部族絕後,卻不是聽你刮躁的。”


    老媼聽聞還有活路,忙哀求道:“怎麽說,我都聽從!求您了,我不敢讓族人從我手上斷了香火。您吩咐,我們聽話!”


    揚空子心有不忍,卻無法回避,狠狠心,接著說道:“老太,懷璧其罪,卻不是楚宮對你們族內婦孺有何意見!你們出去的男人造孽無數,這會兒大概已經盡被誅殺。你們會些蠱蟲之法,楚國民眾不能安心,怕你們心懷怨念,伺機報複呀!”


    老媼失魂落魄道:“說來說去,還是想要逼我們死呀!道長,族裏會蠱的隻我一人而已,串通兵家也是我一人主意,族裏漢子都是被我脅迫的!道長,大恩大德,放我族人生路,他們感念恩德,定將世代臣服,永做順民呀。求您,隻殺我一個吧。”


    老媼說話間,屈身盤跪,連連磕頭,最後,頭竟觸在地上,再也無力抬起。殷殷血跡,染透了隴上泥土,滲進田水中,便被洗滌得一幹二淨。


    “老太,所謂網開一麵,此乃道者仁心。你這就回去,把族裏口不能言的幼兒交上來。楚君寬厚,不計前仇,替你們扶養幼兒。如此,你們可免滅族之禍!”


    老媼無力憤慨,喃喃道:“如此,他連爹都不知是誰,更何談宗族。”


    揚空子故作淡漠,說:“能言語便可傳承蠱術。老太,到底血脈相連,你不願就算了!回去和族人告別吧!”


    老媼慌忙應允,喏聲連連。便爬起身,想要回歸部落。


    “站下,不能給你白養孩子,有件事你得應允我!”


    “什麽?”老媼下意識的回頭詢問,忽的覺得不敬,趕忙低下頭,形貌極其卑微。


    “你族裏染布技法,才是正道。回去挑選十名懂得織染的,溫婉順從的婦人,帶著幼兒上來吧。隻他們可以活命,其餘的人,你們相互拜別吧!”


    老媼唯唯諾諾,退下山去。


    一會兒功夫,穀底出來十名婦人,抱著十五六個孩子尋了上來。


    婦人皆與老媼打扮類似,隻是下身卻是五彩繽紛的裙子。


    揚空子早就安排人手,上來一眾女道姑,伸手把孩子都抱了過去。有婦人不舍得的,也被男道士一並押解起來。


    穀底空地上,眨眼間熱鬧起來。百多個族人,盛裝異服,裝飾華美,牽手拉成圓圈舞蹈起來。


    還有的人,在邊上擊打銅鑼、銅鼓、口弦、竹笛,霎時間,穀底揚起靡靡且淒婉的樂音。


    不斷有人向圈中投擲柴火,待聚成了堆,忽的,這柴燃燒起來。而那老媼,待得火焰熾熱,縱身躍起,跳到火焰正中心處。


    翩翩起舞,似顛若狂。


    山上婦人,掙脫束縛,齊齊匍匐參拜。


    道眾想要動手禁止,卻被揚空子攔住了。


    “隻此一次,到了楚地生活,若再遵從巫祀,死罪!想好,若是隨我回去了,終生除了紡織,再不能與人眾接觸了!會蠱毒的也請自行下去,被我查出來,小心死得難堪。”


    言語剛落,便有兩個婦人神色呆怔,丟了魂一般,奔下山去。


    “火起!”揚空子疾聲呼喝。


    正一道眾,各掐指訣,運轉功法,齊齊將符丟向穀底。


    瞬間,屋舍便被引燃,穀底。火光衝天。


    風鈴兒痛徹心扉,潸然淚下,痛斥道:“你忒狠心了!人要死了,連一支舞,一場告別都不給完全麽?”


    蕭默不知怎麽安慰,隻能抱住她,任其流淚,給她支撐。


    揚空子感慨道:“孩子,不是人人都如你一般仁者無憂,慈悲心腸呀。他們是在祭祖,那老媼則是在通靈。若再觀看下去,眾人修行淺薄的,怕又要被巫咒迷惑,不得解脫啦!”


    風鈴兒喃喃道:“隻能征戰不休,殺來殺去麽!”


    揚空子默然半晌,說:“佛家有句名言,極其實用。若行菩薩心腸,當有霹靂手段。孩子,若你真就是峨眉道統傳承,這後半句,你也要苦心修行呀!”


    眾人靜坐山上,端望穀底。火光變幻。隱隱約約的,總能見到,一個個人影,決然的縱身火中,慷慨赴義。


    風鈴兒已經哭暈過去,癱在蕭默懷中。永安郡主則靠在蕭默肩上,呆怔怔的望著天空,有氣無力的疑惑道:“蕭哥哥,這隻是為我報仇麽?”


    蕭默不知如何解脫她,隻好說:“不是的,因果循環,天道無情。並非你我過錯。”


    瞥見永安郡主也有淚順著臉頰流淌,蕭默急忙也抱住她。卻見永安郡主倔強地埋下了頭,隻讓他見到不住顫抖的肩膀。


    待火勢弱了,蕭鼎成一聲令下,他的部眾衝到穀底,但凡還有氣息的,盡皆殺戮幹淨。


    揚空子看了看兩個女孩,委婉道:“靜安真人,帶徒弟先走吧。我還有一些安排。”


    靜安真人也不詢問,便喚蕭默離去。蕭默背著風鈴兒,靜安真人攙扶起永安郡主,先行離開了。


    待幾人不見身影,揚空子喝令道:“女子盡皆把衣裳褪淨,嬰兒也把包墊打開。”


    女道姑動手將嬰兒袒露出來,周身仔細檢查。婦女們挨不過去,也都剝落衣裳,胴。體盡現。女道姑逐個檢查仔細,方才取出道袍,給眾人穿上。原本衣裳包裹,皆被丟棄。


    “身上有刻字的,有怪異疤痕的,都分出去。有剛剛祭祀不動聲色的,都分出去。”揚空子吩咐道。


    一下子,十個婦人,剛剛跑下去兩個,這下又分出去四個。並且,有個孩子身上也被刻了字。


    揚空子氣惱不已,罵道:“諂媚狡黠,尊強淩弱便得了,孩子也當手段用!分出去的一並殺了吧!”


    蕭夫人不忍道:“這孩子!”


    揚空子說:“閉眼不看便得了。滿身是字,剝了字人也活不了,難道你要我養個蠱娃,將來等他識字了找我報仇麽?!”


    蕭夫人黯然不語,也開始恨那老太婆心腸狠毒。


    一眾人,沒碰到絲毫抵抗,便屠了巫族一個部落。


    回去路上,眾人皆是毫無興致,沉默不語。


    風鈴兒已經醒來,卻閉著眼睛不願睜開,她覺得渾身無力,不願下來行走。


    蕭默發覺端倪,安慰道:“別裝睡,我背著你便好。但你要和我說說話,別憋壞了自己。”


    風鈴兒將臉頰貼緊蕭默,喃喃道:“小哥,我們永遠待在內院該多好呀!這一路上,除了你,我所遇到的,都不喜歡!”


    蕭默怕她是打小院裏獨居太久,憋出了病症,忙哄道:“我兩次出來,你都沒跟著,好多奇異都被你錯過了!下次我倆一起出來,多帶你見見奇山異水,鴻儒高道,大概你就不這樣想了。”


    風鈴兒體貼蕭默,柔聲道:“你喜歡我就隨著你便是。”


    蕭默愛她乖巧,轉臉見她,四目相對,一個情不自禁,便在風鈴兒臉上啄了一下,讚道:“你最乖!”


    風鈴兒沒心情和他鬧,隻得叮囑:“看路!穩當點。”


    不想永安郡主卻見到了,心裏醋意大發,又沒法直言。她腦子一轉,便來了話題。


    “姥姥,我想吃狗肉,饞了!”


    靜安散人頓時氣悶,這孩子竟找姑子要孩子。張口罵道:“狗是忠臣,道眾沒有殺狗的陋習。你若貪圖口舌,便滾回宮裏享受去!”


    永安郡主竟然不服,嚷道:“忠臣個屁,我便總見狗子背著主人偷偷吃肉!”


    眾人愕然不解,這丫頭怎麽有這樣胡亂言語。


    靜安散人被她唬得不能反應,隨口問道:“吃什麽肉?”


    永安郡主嬉笑道:“我剛剛就見狗子偷偷啃了小母狗!”


    蕭默頓時明白,羞澀得不敢言語。風鈴兒不肯被罵,回敬道:“你便浪吧!小心惹了煩,將來不受待見。”


    永安郡主心裏一慌,忙快跑兩步,拽住蕭默,牽手並行。


    後麵一行人都不知道三個孩子猜了什麽啞迷,紛紛對這三個神仙眷侶羨慕起來。。。。。。。


    (縱橫首發書名幻世道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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