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子綾看了那道身影良久驟然大哭,她抬手抹眼淚,邁出步伐奔向他,重重的撲在那人的懷裏。由於曹子綾大傷初愈,在快速的奔跑之下雙腿不禁失力發軟,若不是倒在呂靖緣結實的胸口上則會身體失衡摔在地上,少不了一身灰頭土臉。


    “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害我的丫頭哭成這樣。”呂靖緣很是心疼的輕輕撫摸著她的小腦袋,那丫頭險些把他撲倒在地,好在他常年習武下盤穩如泰山,不然那一幕足以令人哭笑不得。


    “大壞蛋!我以為你,一醒來便消匿了蹤影,到處尋不到你的身影,留下我一人孤零零的……”曹子綾咬著嘴唇,眼眸中盡是水霧,她躲在高大男子懷裏默默抽泣,嬌小的身軀微微顫抖戰栗。從小到大除了父親去世那日她還從未這般痛苦過,所有的悲傷委屈喜悅紛至遝來,各種情緒交織穿雜,淚水似珍珠止不住的往下掉,將呂靖緣的衣襟打濕了一大片。


    “我不是活的好好嗎?你不也是。”呂靖緣目光平靜且純淨的望著她,在清晨之下,身前這女子好像又變美了,美的驚心動魄,是自己之前從未撞見的那種美,正如那朵血蓮一般嫵媚深處藏有靈動雋秀,他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不枉費我一夜苦心,把你從鬼門關拉了回來。”呂靖緣微微歎了口氣,昨夜的陣仗依舊曆曆在目,恐怕他這輩子都不會遺忘,有些仇不得不報,有些人不得不守護,有些事不得不去做,此刻腦海中有某些東西失去了,又有某些東西突然滋生,那是什麽,他自己也說不清,但是他自己很清楚,昨夜於懷苦口婆心的那一番話奏效了。


    “公子是怎樣讓那黑蓮開花的,還有那黑蓮是如何出現在古屋內?公子能為我好好講講嘛,子綾想聽。”曹子綾輕輕鬆開環住呂靖緣脊背的手,方才用盡了全部氣力直把呂靖緣抱的感到窒息,此刻她臉上紅雲浮現,咬著淡紅的嘴唇呆呆的注視他。


    呂靖緣牽著她的手,兩人一同走進小屋,他將兔子丟進鐵盆,升火參水後,旋即一屁股坐在木版上,整了整衣襟開啟話匣,十分詳細的講述著昨夜發生的故事,曹子綾屈膝而坐雙手抱住小腿聽的聚精會神,眼神一直沒有離開呂靖緣的側臉。


    “昨夜一番大戰,我與於懷老爺子聯手將西門荀打敗,西門荀斷了一隻右手,雙目也瞎,他身中我八九刀,不死也是殘廢,那廝逃跑的本領太高,我沒有去追。”


    “你之所以能得救還全虧了於懷老爺子搶到了西門荀身上的黑蓮花苞,於老爺子將靈寶遞到我手裏後,跟我說了幾句話便溘然長逝了,走的時候很是安詳,臉上並沒有太多痛苦表情,這大概是最好的結果。”


    “所以綾兒你得好好感謝於老爺子的恩情,他臨死前希望我們將他安葬在明台山,希望他來生能投個好人家,跟著我呂靖緣到死都還有許多願望還沒實現……”呂靖緣說著說著,眼角又有些發紅,如此活生生的一個熟稔的人突然就消失在他麵前他無法去適應,那感覺如斷手足。


    “公子,人死不能複生,咋們便為了老爺子好好活下去,老爺子拚死也要保住咋們的性命,我們不能讓他死不瞑目。”曹子綾用自己的手捏著呂靖緣發抖的雙拳,在他左手手腕處有一道纖長的刀割印,他隻是胡亂的擦了一些不太管用藥草止住了血,當此刻她親眼瞧見那觸目驚心的傷痕時,心頭一緊,公子對她所付出的一切她這輩子將牢牢記住,永不相忘。


    “在為你療傷時,我無意發現那黑蓮在吞食我的血,吃的越多色澤越亮,於是我便慢慢滴血去喂養它,結果一個時辰後它驀然開花,生出一顆紅色蓮子,我將蓮子為你付下後,你開始緩慢恢複生機,臉上乃至於身上愈來愈燙,像一個火盆一樣,嚇的我不敢靠近你,大概又捱過了一個時辰後,你周身褪去火一般的赤紅,終於平靜的倒下睡覺。”


    “等到這個時候,我才知道你活回來了,我把你從地獄拉回來了,在閻王手裏把人搶了回來。”呂靖緣直直的盯住曹子綾的臉龐,目光中滿是柔情,如今還能看見這個丫頭活生生的坐在他身旁,他有些不敢置信,隻要走岔一步,今天他勢必是極為沉重的為兩人下葬,好在不是,否則他真的無法承受。


    “因為公子心裏想著綾兒,綾兒心中也有公子,所以上天才不會讓我們分離。”


    曹子綾輕輕摟住呂靖緣的身子,兩人靠的很近,她嗅了嗅他身上的氣味,含著淡淡鹹味汗水與草木芬芳的氣味很好聞,這樣近的的距離是她以前從未想象過的,她很安心。


    “綾兒,我們去把於老爺子安葬了吧,就葬在不遠處的一座山頭,那裏可以俯瞰整個陽州,老爺子可以遙遙相望這片遼闊的土地。”


    …………


    兩人一同走至那座宛如仙人指路的平坦山頭,在那裏朝下俯望陽州的風貌一覽無餘,多少高牆瓊樓,多少亭台雨榭,多少山川水秀,多少風流英雄,在此刻顯得極其縹緲虛無,太陽剛剛升上山頭,被鮮紅的朝霞掩映著,金色光芒從雲縫裏撒漏斜下,在陸地上形成無數巨大光柱,將天地間所有黑暗填滿。


    在靠近山體的一處凹坑躺著一位身著尋常武服的中年男人,那武夫下巴滿是堅韌細密的絡腮胡,外貌粗獷,給人一種很不好惹的外貌形象,武夫閉目抿唇,他安靜的睡在窪地中,這次破天荒的沒有在喋喋不休的說話。


    那凹坑旁有一塊石碑,用刀劍雕刻著幾個大字,十分醒目。


    “於老爺子一路走好,晚輩呂靖緣隻能送你到這裏了。”一盤鬆散的泥土落在他身上,這一刻那武夫終於入土為安了,塵世間所有煩擾事再與我於懷無關……


    兩人將於懷下葬後,緩緩得歸,天空突然飛來一隻袖珍可愛的燕雀,那燕雀繞著呂靖緣飛了幾圈,最後落在他的肩膀上,變為一張信箋,呂靖緣打開一看是一張字條,寫著今日傍晚山神邀請他前往紅楓湖喝茶座談。


    曹子綾對於陽台山山神還是有些聽聞的,聽人說這位山神尋常很是低調,為人做事有理有條,在陽州境內是一位沒有黑點還算不錯的地祇。


    曹子綾靜靜的瞥了幾眼高大消瘦的男子,那人眼神篤定,他要去參會。


    因為他還記著少年時曾在紅楓湖河堤救下一位赤身裸體的貌美女子,那女子抬頭望他時,原本渾濁的雙瞳竟爆發出一陣精光,她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上,呂靖緣當時十分木訥,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等待那女子心滿意足的鬆開口時,他才知道那女子吸了滿滿一口鮮血,須臾女子腳步蹣跚的站立行走,身段玲瓏飽滿有致,但年少時的呂靖緣哪有心思在意這些,他隻是壓著傷口嚎啕大哭,望著那陌生女子逐漸遠去的身影又怒又懼。


    此時少年時的記憶不停地在他腦海放映,紅楓湖,陌生女子,他體內的血,這種都是謎團,他要親手一一解開。


    而曹子綾從此隻有一個念頭,就是無論公子做什麽決定,她都全心全意支持,她可以陪伴他去天涯海北。


    “對了公子,經過昨夜的一番生死輪回,我的修為增長了,我已經是道家八境修士了。”曹子綾對著呂靖緣的背影突然開口。


    “哇,可以啊,這黑蓮子居然這麽神奇,不僅令你起死回生,還破鏡了,綾兒恭喜啊。”呂靖緣喜笑顏開的回話道。


    “這都托公子的洪福。”


    “以後綾兒還做公子的小丫頭。”曹子綾雙頭背在腰後,指尖互繞,她很是俏皮的吐了吐舌頭。


    “那不行,做什麽小丫頭,以後你得做我媳婦,反正我呂靖緣也是單身漢一個,也正愁沒有人要我,就你了,這輩子不可能放過你的,你就認命吧。”呂靖緣笑的很天真活潑,像個少年一般。


    “公子!”曹子綾臉頰紅的出血一般,她攥著衣袖大喊道。


    “反正你昨夜答應我過的,活過來就做我媳婦,我當真了。哎!不許擰我!疼疼疼!”


    “誰讓公子這麽跟黃花姑娘這麽說話的,該罰!”


    “哈哈哈,以後你就是我媳婦了,可做不得黃花閨女了……”


    “看我在你身上擰出花來!別跑!”


    身著黛色衣裙的年輕姑娘追著錦衣公子哥不放,兩人奔跑的速度並不快,甚至前者還故意放緩腳步,錦衣公子時不時回首望她一眼,臉上洋溢著幸福的色彩,而黛裙姑娘像一頭小鹿一般靈動慧黠,這幅畫麵也許是世間最為動人的情景。


    明天是怎樣,無人可以預料,但今天可以過得沒有遺憾。


    ————


    明台山溝壑中,有一道倩影站在光線稀薄的洞穴外,她身旁漂浮著一把極其漂亮的靈劍,那個子不高,胸口平平的少女打個一個響指,聲音很清脆,那把纏在她身旁的靈劍猛然飛迸而出,似一束長虹,少女一腳踏出,飛劍回旋至其腳下,少女緊接著再度發力竄起身影,飛劍也立馬跟上,如此反反複複,羚羊掛角,詭奇至極。


    少女嘴裏念叨著一句話:“劍訣在手,天下無敵。”


    隨後,她搖了搖腦袋改口道:“不對,是真人以下天下無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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