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陽城北城內瞭望塔下懸掛著一頭龐然大物,乃是一頭有著七八分人形黑熊精,那黑熊精已然死去,身上還穿著碎如爛布的鐵甲,一根拇指粗細的麻繩拴住其脖子,就這樣懸吊在塔上。


    北城內張貼出一張告示,觀看者無數,告示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正楷小字,內容大概為:前些日子殺害陽州刺史與城內四五個半夜遇害的凶手已經抓捕歸案,由於凶手非人,乃是一頭黑熊怪,在爭鬥之中,將其誅殺,現將其屍首懸吊於此,以震懾城內其餘妖邪鬼魅,以儆效尤。


    北城人行人如潮,熙熙攘攘,圍觀者七嘴八舌的探討著,有些人對於妖邪一事了解不深,此事被公開後,便開始害怕惶恐,有些人對於妖邪並不陌生,便目光深邃,閉口不言。


    雖說修行之風已經席卷整個天下,但是修行一途畢竟是依靠機緣天賦與努力,有些人一輩子也隻是在其門檻徘徊,有些人少年之際早已名噪一方,所以說不同層級的人對於事物的認知判斷也不一樣。


    “你說咋們這陽州城還潛伏有多少妖物?”有人在低聲嘀咕。


    “那誰知道,告示上說,有些妖怪修行的跟常人一樣外貌,不是修行之人根本無法分辨出來,這些妖怪就時時刻刻藏在你我之間。”


    “你這話說的,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太可怕了,我可不希望被妖怪吃掉……”行人們越說臉色越白,生怕下次噩耗就落在自己身上。


    此刻一人頭戴帷帽遠遠望著眾人簇擁的瞭望塔下,她獨自坐在一間客人稀少的茶館內,低頭喝茶,手掌微微顫抖,她在努力控製自己,卻作用不大。


    “好看嗎?”一位身著藏青色大袍的年輕修士緩緩靠近她的那張客桌,就這樣坐在她的對麵。


    “你來幹什麽?你祁芒山不是不與妖物同流合汙嗎?”鍾九秋一臉譏諷的瞧著他,帷帽下的她臉色很是慘白。


    “昨夜沒能救下你的同伴,如今過來在看它一眼最後的遺像嗎?真是友誼情深。”白羽自顧自的沏茶喝水,絲毫沒有在意對麵女子說的話,神情很是怡然。


    “怎麽?你過來是看我笑話的?或者說,如同公示上說的那樣,是來拘捕我的,然後領取高官厚祿,升官發財?”鍾九秋越說瞳孔中的怒火越盛,她藏在桌下的左手不由攥緊,隻要對方有動作,她勢必先發製人。


    “不要把我說的這般落井下石,咋們是一路人,或者說現在還是一路人。”


    “什麽?你什麽意思?你莫非肯幫我了?”鍾九秋目色一驚。


    “快鬆懈氣力吧,不用這麽緊張,也不用攥緊拳頭。”白羽輕輕提醒道。


    “為什麽在這個時間幫我。”鍾九秋依然沒有卸下心防,她覺得白羽有備而來。


    “我同情你。”白羽咧嘴一笑。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收起你的惺惺作態。”鍾九秋身軀微微顫抖,瞳孔中滿是血絲,她感到羞憤。


    “哦,這麽要強?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嗬嗬,你以為妖怪都是軟骨頭嗎,我雖未為妖,但我有自己的信念。”鍾九秋不再看他,再次遠遠的望著那黑色的身軀,隻是這一望突然心中生起幾絲悲涼。


    “黑熊精是自作孽,不可活,你是聰明人,你知道以後該怎麽做。”白羽又喝下一杯熱茶,這次說話沒有了揶揄。


    “鄭侯爺跟我師傅有些關係,他想讓我在陽州除去呂靖緣,甚至是呂府,我一個人力量不夠,需要幫手,至於粱仲生他已經開始留意我了,我對他也很感興趣,未來的事越來越有趣了,我也想和他過過高招,若是我敵不過,我還有一個道家十境的師姐可以搬出來。”


    當鍾九秋聽聞道家十境時臉色霎變,那幾乎是道家真人以下罕逢敵手的存在。


    “所以,你想和我聯手?”鍾九秋這下清楚白羽的預謀與需求了。


    “對,我可以幫你,幫你解除拘押妖王蜃樓的古井禁製,在關鍵時刻出手救你,但有個條件,事後,你軒轅墳欠我一個人情,而這個人情沒有時間限製。”


    “容我想想。”鍾九秋沒有著急回複,白羽開出的條件並不高,但眼下的局勢,她需要辨別利害,萬不能白白做了別人的嫁衣。


    “我的條件並不高,甚至於都是有利於你的,好好考慮,機會並不等人。”白羽站立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塵土,轉身欲走,他的目的已經完整表述給她聽了。


    “那麽從此之後祁芒山與軒轅墳血脈相連,你幫我振興鍾家勢力,我幫你坐穩道派掌門。”


    “如此甚好。”白羽偏頭回話。


    “好,我答應你。”鍾九秋目光篤定道,眼下作為外洲強援的禹嗤不會隨意出手,甚至於他不怎麽在乎自己的死活,就如昨夜他救下自己便消失不見,自己身負重傷他也視若無睹。


    而白羽可謂炙手可熱的道門高才,前途無量,她沒有理由拒絕。


    “祝你我合作愉快。”白羽從懷裏掏出一瓶丹藥擱置在木桌上,然後悠然離開。


    “居然還給我留下了仙丹。”鍾九秋盯了那瓶價值不菲的仙丹很久很久,驀然莞爾一笑,臉上終於恢複了一些血色。


    “算他還有些人性,不枉費那日我送他那麽多茶葉喝。”


    “粱仲生我不會善罷甘休的,有朝一日,你會付出慘重的代價,那一日不會等很久的。”


    ————


    鄭府,旬陽閣內,鄭雲霄躺在臥椅上單手把玩玉器,玩了小半響,門外突然出現一道人影,他眉梢一皺,抬頭望去。


    “白公子?白公子閑來無事,竟然來我府上玩玩。”鄭雲霄肥肉橫堆的臉露出一抹發自肺腑的微笑。


    “閑來無事便來鄭府作作客,與鄭少爺說到說到,鄭少爺近日過得可還好。”白羽徑直走進閣內,上身端正的坐在玉凳之上,隨後翹起二郎腿,捧起茶杯獨飲起來。


    “哎,日子還是照常過,煩心事也有。”


    “哦,說來聽聽,牌憂解慮我一向很在行。”白羽緊緊盯著他。


    “白公子可還記得呂靖緣?”鄭雲霄腦袋一仰,一身輕鬆的躺在由支架斜撐的臥椅上。


    “就是呂府那個公子哥嘛,有什麽記不得,我之前不是還和他結下梁子了嗎?”


    “眼下那呂靖緣視我為眼中釘肉中刺,我今後的日子怕過不舒坦嘍。”鄭雲霄輕輕呼氣。


    “鄭少爺可想好什麽對策了?”白羽雙指捏起一塊皎潔雪白的梅花糕,咬下一口,味道甘甜不膩,十分爽口。


    “找人殺了他。”


    “連帶著把他家底一塊端了,讓呂家從此在陽州除名。”鄭雲霄目色深邃的望著白羽,臉上滿是瘋狂的意味。


    “這可難辦,呂府在朝野在陽州在江湖上還是有些根腳的,不是這麽容易可以摧毀掉。”


    “哎,我就說嘛,哪有這麽容易辦成的,都是我白日做夢。”鄭雲霄再度閉眼,借著腳下力度推動搖晃臥椅。


    “事事難辦,不過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我倒有一人可以推薦給鄭少爺。”白羽開口說道。


    “什麽人。”鄭雲霄沒有睜眼。


    “一個武道宗師。”


    “什麽境界。”


    “武道八境。”白羽眯了眯眼。


    “哦,人在哪裏,是誰?我陽州武道八境者可不多,即便有,也應該不會投靠我鄭府。”鄭雲霄睜開了雙眼,臉上來了興致。


    “不是陽州人士,是一個熟人。”


    “誰?”


    “泰州西門家族,西門荀。”


    “便是那個在武邑坡古廟敗壞我們事情的西門荀?”鄭雲霄越來越感興趣了,這人他知道,實力驚人,性情乖戾,常做些出人意料的事。


    “對,正是此人。”白羽會話道。


    “他肯幫我?”


    “他肯,他狠呂靖緣。”


    “雖說他之前壞了我們大事,不過念在他乃是武道宗師的份上,我可以接受他。”鄭雲霄緩緩閉目道。


    “他已經來了。”白羽悠悠站立,打下一個響指。


    閣門外傳出一聲沉悶聲響,那道衝擊力威勢之大,直接將閣外硬石場地砸出一口肉眼可見的大洞,大洞有三尺之深,濃煙過後,門外矗立一道黑影,一身虎紋黑袍,那人待著帽子,他抬起消瘦的手掌將帽子掀開,露出真容。


    乃是一個年邁老人,老人白發披肩,雙目空洞且無神,臉頰消瘦顴骨十分明顯,兩束花白的長眉似柳枝彎吊,形色枯槁宛如一截枯朽的古木。


    但這個年邁武夫周身爆發的氣機,足以讓白羽心生懼意。


    鄭雲霄站了起來,審視了一番須臾滿意的拍了拍手。


    “好好好,有西門荀助我,大事可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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