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知?


    長謠會預知?


    “花長老的徒弟不是長忘嗎?你……?”阿蓴瞪大了眼睛。


    長謠支支吾吾說:“我喜歡偏門的術法,所以偷著從書上學過點,略微皮毛,相距花長老的精髓還是差之萬裏。”


    阿蓴半信半疑:“那方才的話什麽意思,預知過我跟長忘?”


    長謠點點頭:“當時做夢預見了長忘哥被個女子壓在門上……。”說到這兒唰的紅了臉,做個你懂得眼神。


    然後又說:“我在那年春第一次見到姐姐你,背影身形,衣著打扮,言行舉止跟夢裏差不多,就覺得是你,如此看來,還真是。姐,你也別因長忘哥言辭冷淡就胡思亂想,他從小就那副樣子,習慣就好。”後麵的一席話阿蓴儼然當成安慰,滿腦子都是。


    壓!門!上!


    不就是因自己牙疼,長忘送藥那晚?


    阿蓴尷尬笑笑,小屁孩觀察還挺細致入微,怪不得長謠從第一天見自己就格外親切。


    “你經常預知?長忘知道嗎?”


    長謠擺擺手:“他隻知我會預知之術,但不知我預見了妙不可言的內容。預知將要發生的事情,能不說就不說,容易損自身。”


    “你現在說就不怕損自身了?”


    “已經發生過的事,無損耗。”


    兩人走著走著,本就烏雲密布的天空,驟然打了聲巨雷,轟的毫無征兆,雨點劈裏啪啦不給人反應的嘩嘩下起來。


    密密麻麻,不是一滴一滴,而是連起條線,從夜空劃下,仿佛就像這突如其來,像阿蓴怎麽也理不清頭緒的感情,碰哪裏都易斷,碰哪裏都不對。或許是陰雨天氣格外容易讓人多愁善感,她對著雨簾惆悵隨手一抓,較真一抓,努力一抓,隻抓到一把支離破碎的水。


    長謠帶的侍從早就將準備好的傘舉過頭頂。


    儼然,阿蓴現在心情並不怎麽想躲在傘下。


    走了一路,頭重腳輕,她努力睜著眼,與雨水較勁,硬是沒讓淚流出一滴。


    她不想嚐雨水與淚水和在一起的滋味。


    又苦又鹹的!


    還很蠢!


    而長謠也懂事故意拉開兩人一段距離,任她一平日瀟灑到比爺們兒還爺們兒的人,小女兒家淩亂到傷風悲秋。


    終於慢吞吞走回長謠的殿外,難受之意已消失差不多,她的情緒就像開閘的水,奔流向前,永不停止,又像雷陣雨,突然來了,又悄聲無息的去了。


    這樣的性情,說好聽點:是對自己狠,情緒把控的高手。


    說不好聽點:就是喜怒無常!


    隱約,長謠總覺背後有人跟著,但每每回頭身後除了侍從連個貓影都沒瞧見,一臉愁悶,什麽情況?直至阿蓴與長謠走進大殿,他猛一扭頭,不切實看見虛晃過去的藍色衣角。


    第二天,天還沒完全亮起。


    阿蓴就被咚咚敲門聲吵醒。


    “阿蓴姐,今天排號你第一個,趕緊起來。”


    阿蓴裝聾。


    “長忘哥門口的隊伍現在可是老長,再不趕去,號就作廢啦!”


    阿蓴繼續裝聾。


    長謠不厭其煩繼續敲門,他一晚上半睡半醒,滿腦子都是阿蓴的傷神,昨日尾隨神秘的藍色衣角,還有若長忘真識破阿蓴臉上的幻術,姑娘家心思昭然若揭,到底如何應對回複。


    阿蓴隨便披了件衣服,臉上施以法術,精神不振打開門:“能不去嗎?”說完還懶洋洋打個哈欠。


    看到這一幕,頂著兩個黑眼圈仔仔細細將阿蓴打量五六遍,長謠認真反思自己白操了王八蛋的心,人家壓根就將自己哥的想法掛在心上,不但睡得香,還想輕易放棄!


    阿蓴撓撓頭,看長謠氣勢凶猛的來回打量自己,難道雲陽山人都有這麽個習慣,是老祖宗留下的病嗎?皺皺眉,沒搭理他。


    “姐,真不去啊!”


    想起自己昨天熱戀貼冷屁股的情形就不堪回首,肯定道:“不去。”


    長謠見阿蓴懶散洗臉,突然有了主意。


    “姐,我能見識見識黃金敷麵的威力嗎?”長謠一臉崇拜道。


    阿蓴單手洗臉,睡得迷迷糊糊,用涼水一冰,整個人立刻舒爽精神了:“幻術而已,沒學過?”


    長謠拍鳥屁:“但像姐姐這麽出神入化,根本看不出破綻的幻術真沒學過。”


    “廢話,這是絕學,不外傳。”


    長謠生出濃厚興許:“姐姐當麵給我幻一個唄!”


    “行吧,今天再讓你開開眼。”


    阿蓴指尖泛起亮色藍光,濃濃寒光如霧升起,彌漫全身,霧氣散去,走出一還穿著中衣的眉目如畫的儒雅男子。


    長謠的嘴估計現在能塞下一個大梨,阿蓴的臉型、腰身,高度,性別全都變了。幻術用的完完全全沒有丁點破綻。


    “阿蓴姐,說句話,我聽聽。”


    “俊美到眼瞎嗎?”軟綿綿的少年男子聲音,從阿蓴口中傳出。


    長謠激動一拍桌子站起來:“姐,教我,教我!”


    “你嫁給鯤鵬,成了我族之人,就教你。其實,變男子,也就會這一種,還維持不了多長時間,落差太大很傷靈力。所以,我隻有迫不得已才用這一招。”


    長忘趕緊揮袖使眼色,讓侍從們給阿蓴找來身品竹色利用冰絲製成的束袖衣衫配上。


    瞬時阿蓴整個人,氣質提升如高山雲霧,俊美不凡君子。


    長謠都忍不住嘖嘖:“如果我哥真看上你,如何是好!”


    等等!


    什麽意思?


    不等阿蓴反應過來,人已經被五六個人架了出去。


    “姐,再磨嘰,真趕不上了。”長謠計謀得逞的擺擺手歡送。


    殿外來往的人不少,阿蓴也不好掙紮,隻得認命被侍從們拽到靜山空。


    此時,長忘殿外果然又排起長龍,但大門緊閉。


    嗨!急什麽呀,還沒開始!


    阿蓴過去,人群之中,頓時掀起嘩然,她凝著笑,始終保持溫文爾雅。


    適時,門吱呀,開了。


    起風走出來,是二零一嗎?


    阿蓴一頓:“是。”


    起風用其他人方才豔羨的目光,也忍不住打量阿蓴上下,兩天來或者更早前的確有各色男子對長忘示仰慕之情,但像這麽出塵的男子,還真是少見。


    “裏麵請,八殿下已經在等。”起風將阿蓴迎進去。


    等?


    一直閉門在等她?


    長忘仍舊昨日裝束,暗色外袍將他襯的比昨日還要深沉,高華清雅下瀲灩相貌是萬年不變的淡定。


    阿蓴就這麽走過去,帶著柔暖的笑,坐在長忘案幾對麵。


    長忘抬起雙目,神色還殘留著清晨未散的霧氣跟慵懶,在阿蓴臉上落了落,露出深於城府的笑意。


    起風慣例問:“公子名字是。”


    “暮雲平。”阿蓴隨口一騶。


    “信件有無?”起風被昨日叫冷畫的女子噎的有心理陰影,不敢說帶這個字,生怕有比阿蓴更生猛的口不擇言。


    “有。”阿蓴說。


    起風張開手,示意可以遞給他。


    “在心裏。”阿蓴真摯說。


    起風:“……。”選擇一言不發默默退出書房。


    長忘給自己斟好茶之後,問:“喝嗎?”


    阿蓴點點頭,順手就要從老地方拿個茶盞,驟然想起兩人往常總在一起喝茶,她過於自然更容易引起長忘懷疑。但一碰一縮,早已引起長忘注意,在阿蓴糾結之中,關節分明白皙的手指替她拿起,然後不緊不慢將茶斟好,兩指一捏,將杯推回去。


    阿蓴何其聰明,長忘心思又跟個老狐狸一樣,自己的猶豫不決,被輕易識破。


    自己都成個男人,還是能被認出來?


    他眼睛到底是什麽做的!


    一下子,在挫敗感刺激到大腦神經錯亂,將錯就錯,耍起了不要臉。


    阿蓴立刻就把長忘還沒來得及縮回的手緊緊握住,色眯眯的看他。


    長忘眉心先是一聚,目光在阿蓴淡淡笑意臉上一掃,想了想,竟沒收回。


    任其被阿蓴拉著,兩人的手交疊在案幾上。她拇指時不時在長忘光滑手上來回摩挲幾下。


    “自小到大被那麽多人傾慕,有什麽剖白沒聽過嗎?我如再說,因你而言,都膩了吧,說不定,還沒新意。”


    長忘的手很暖,猶如這個人,柔的像冰山也可融化。阿蓴垂目,繼續摩挲,用最輕的聲音說:“我挺喜歡你的。”


    就這麽簡單,我挺喜歡你的。


    她盡力了,控製在五十一個字。


    掌中的手想逃脫滑回去,被阿蓴死死揪住,怎麽也不放。


    他眼底深的像一潭水,即使這樣動情的話,也能讓目光一望無際寧靜,而對阿蓴來說,仿佛閉上眼就會一頭栽進去,再也醒不過來。


    起風見時辰差不多,進來看到一幕就是兩個大男人相互交疊的手放在案幾上。


    當下決定,再次遁走。


    在長忘的手放棄掙紮停下時,阿蓴卻突然放手了,然後行雲流水拂袖站起,對長忘微微躬身:“告辭。”


    背後傳來長忘不淺不深的聲音:“你很好。”


    阿蓴腳步一頓。


    然後就是:“謝謝。”


    阿蓴眉目如畫的眼睛一閉,走了出去。


    她真是看不懂他,方才看自己的眼神分明又是陌生的。


    難道他真欣賞男子?


    能幻成這樣,算是傾盡畢生修為了,當年寒生是半天都沒認出來,言簡意賅五十個字功夫……。哎,愛認不認。


    阿蓴從書房出來,避過起風複眼神匆匆尋個沒人角落,去掉周身幻術,畢竟靈力恢複一小半,折騰會兒,渾身都是酸疼的。


    “阿蓴姐,怎麽樣?”長謠興高采烈守在一附近僻靜處等消息呢。


    阿蓴沉重搖搖頭:“你說,長忘是不是想出家?也太清心寡欲。”


    “對你沒感覺?”長謠認為阿蓴幻化的男子,從相貌氣度,言談舉止來看,都無懈可擊。


    阿蓴回憶:“比昨天麵對我那張臉強點,至少還笑笑,摸他手都沒反抗。”


    “哦!”長謠平日也是聽說長忘哥被各種議論。從沒當會真,畢竟長忘長期清心寡欲,對女子十分冷淡有關,冷淡到他所有的侍從全是男人,所以,這類謠言難免不會四處皆起。當然,還有更扯淡的扯到天邊去的也有,總挨不過時間長了,還真不確定。


    不過,自從長忘遇見阿蓴,這是他第一次見長忘對一個女子不反感,不排斥,做了很多有悖常理,匪夷所思的事,有了不容易察覺的情緒變化。


    長謠認為,長忘的心很大,大到能容萬物,大到能容任何人承受不了的事。所以無論遇到什麽,即便再易擾亂心神,他也能做到麵不改色,鎮定自若。


    這種忍耐力強大到令人發指,論十方世界,誰能壓的住?


    別的男人?


    他看夠嗆!


    阿蓴姐嗎?


    現在的她,會不會僅是一時興起?


    玉沙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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