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大感夢幻,初始流雲山之際,一行人幹糧被山魈所掠;現如今,自己生命垂危之時,卻是被山魈送來的野果而救!


    不知道世間是否真有因果循環之說,但是他此時更願意相信,萬物有靈!


    “多謝你們了。”也不管它們能否聽得懂,江明仍舊發自真心的道謝。


    其中一隻山魈疑惑的撓了撓了頭,似乎搞不懂意思,之後四處一望,忽然發現了倒插在地上的前塵仙劍,便好奇的跑過去,左瞅右瞅著,伸手碰了碰,便是趕緊又縮了回來。


    江明看了它一眼,微笑了下,便收回目光對著正身前的一隻山魈,這隻的手臂處有一道傷痕,傷痕處沒有毛發,看起來特別顯眼,料想正是與自己纏鬥過的那隻了,此時再見,竟有種老朋友的親切感覺,心中也溫暖了起來,“原來是你啊。”


    這隻山魈見他開口,先是瞎比劃了一番,然後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傷口,擺出一副凶惡的樣子,呲牙咧嘴,帶著怪叫,好似是對往事介懷一般。


    江明見它這副反應,大感窘迫,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倒是它忽然安靜,架起手臂,頭甩向一旁,仿佛在無聲的抗議著所受過的疼痛。


    江明無措了片刻,之後從旁邊撿起一枚野果,試探的朝它遞了過去。它斜眼看了半晌,才緩緩接在手中,沒過一會,臉上也燦爛了起來,跑到了一邊。


    這幾隻山魈好像沒來過這片深淵,頗為好奇興奮,在這裏到處奔來跑去,不過仿佛最吸引它們的還是這棵古樹,最後在邊上指指點點的,似乎交談一般,有時候本就古怪的臉上還會泛起更加古怪的表情,似乎是驚恐鄙夷皆有。


    料想也是如此,這千年樹精妖邪嗜血,威力可怖,周邊草木況且不生,恐怕這片地方早已經成為了流雲山生物中的禁地。若不是樹精臨死掙紮,動靜極大,才引來山魈,不然江明還真是一命嗚呼了!


    到這裏,江明忽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不由的看向了不遠處的前塵仙劍,目光逐漸複雜起來。


    “嘎嘎葛呼!”


    忽然幾聲叫喚,山魈們仿佛對這裏沒了好奇,然後身形敏捷的爬到了古樹軀幹上,竟是要沿著陡斜的樹身向上爬去。


    江明看到這一幕,登時也顧不得思索前塵仙劍的奇異,心中喜不自勝,剛才這群山魈從樹上落下之時,他就懷疑古樹是通往外界的途徑。此時得到驗證,看來不用等自己身體完全恢複能以馭劍,便可以借著這株古樹離開這個令他生死輾轉的深淵了!


    他完全沉浸在喜悅之中,也沒注意上方忽然墜下了一枚野果,正巧砸到了他的懷裏。


    江明冷不丁被嚇了一跳,抬頭一看,那隻手臂有傷的山魈正站在樹上對著自己呲牙咧嘴的一笑,然後指了指地上散落的許多野果,高聲叫喚幾聲,似乎是在告別。


    江明愣一下,方才醒悟過來,霎那間心中竟泛起了些許的感傷,待他回過神,幾隻山魈已經爬的很高了,在古樹枝葉中隻能看到隱約的身形。


    他輕輕揮手,喊道:“再見.......”


    他身子初有好轉,還尚虛弱,雖然盡力出聲,但仍是有氣無力,也不知道山魈能不能聽得到了。


    藍天白雲之下,此處又被寂靜孤獨所掩蓋,仿佛剛才的熱鬧從未發生過一般。


    江明悵然許久,之後看向腿側安靜倦伏的渡鴉,輕輕的把它捧到手裏,喃喃道:“鳥兒,我們不會死了。”


    有了野果,活著自然有了保障,可是他的心也悄然變化著,那份要趕快離開此處的想法愈發強烈,甚至有時候會幻想,突然出現在師姐等人麵前時,那喜極而泣、痛哭流涕的場麵;而那個女子見到自己還活著,也一定會高興,也不會再愧疚自責了吧!


    又過了兩天,山魈再沒有來過。江明煎熬中靠著野果充饑,嚼碎的殘渣喂給渡鴉,兩者的身體狀態都在慢慢恢複,而江明身上的傷口也不知道塗抹的什麽草藥,竟是恢複的奇快,腿部已經可以稍微用上力了。


    這日清晨時分,江明從地上拔出前塵仙劍,用力地握了握,然後小心翼翼地把渡鴉放進了懷裏,笨拙無比的爬上了古樹。


    古樹身軀粗寬,黑色的表皮粗糙嶙峋,容易受力,而且此刻斜靠在石壁上,倒還算的上好攀爬。隻不過江明一條腿尚有不便,速度自然也慢,而且越往高處,他看著下麵空蕩蕩的地麵,竟是心驚膽顫了起來,這一不小心再摔下去,恐怕就真的是走不了了!


    但是他一想到傷心彷徨的師姐和再遇眾人的情景便來了莫大的勇氣,手足並用的繼續向上。


    當日頭升到了半空,他終於爬到了古樹的盡頭,隨著他踮起腳摸到石崖邊緣,強撐著雙臂,才極其費力的翻到了平坦的石崖之上。接著他緊繃的神經忽地一鬆,便支仰八叉的躺在了地上,呼呼的喘著氣。


    有風在輕輕的吹來,江明心情感到從所未有的激蕩,甚至忍不住要大聲呼喊出來。


    待他平緩下心情,才把懷中的渡鴉掏了出來,精神雖好,但翅膀仍未複原,不能飛行,隻好無奈的再讓它和自己做個伴了。


    江明經過不知多少時日的磨難,渾身衣物殘破加上血跡斑斑,頗有一副叫花子的風範,但是他此時劫後餘生,也無暇顧及這些外表,便看起了周圍。


    這是一片地勢很高的山崖,鬱鬱蔥蔥,草木遮天,而且附近還隱約有流水的聲音,不出意外的話,正是魔教洞窟上的那條瀑布水流,而他也正處於魔教洞窟的西邊方位。


    他此時大感發愁,同時也糾結起來,若是逆著水流向西走,反倒離中土越來越遠,而且身上傷未痊愈,定要耽擱不少時間;若是順著水流往東,雖是正確方向,但是要經過魔教洞窟附近,恐再遇危險。


    江明思前向後,還是決定往東走,到魔教洞窟附近繞開就是了,再說此地草木繁密,也不見得自己就那麽倒黴,能被逮個正著。


    他在山林間狼狽的走了半晌,才碰到了那條水流,果真是如大河一般橫跨山澗,洶湧濤濤。想來也是,若是水流小的話,前方的瀑布又怎能有那樣的威猛氣勢。


    江明過去洗了把臉,然後猛飲一番,大覺過癮,同時也捧著鳥兒啄了幾口,之後繼續往前。


    待耳邊傳來“轟隆”的瀑布聲時,他暗想前方就是魔教洞窟了,正要繞開這一段是非之地時,心卻猛然驟起,因為旁邊林間竟是傳來了淡淡的人聲。


    “這次的事確定沒有什麽紕漏?”


    “我們一切都依照您的指示,人也已經被救走了。”


    江明忽覺後者聲音低沉間帶著熟悉,而且好像在商談什麽大事情,便忍不住借著草木掩蓋,悄悄湊近望去。這一望,登時放慢了呼吸,其中一人正是拿判官筆的胡子大漢,此時麵對前方的一個陌生人影,言語動作間卻不見昔日的雄渾意氣。


    陌生黑衣男子身姿挺拔,長相狠銳,此刻沉默了一下,居高臨下般問道:“那些前來的正道弟子可曾折損?”


    胡子大漢怔了一下,遲疑道:“應該是沒有,那些正道弟子修為不低,雖都有負傷,可是我等實在是無法留下一二。”


    江明聽到這裏,心中暗舒了口氣,看來師姐他們都是平安無事。


    黑衣男子則神情似乎失望了下,皺眉道:“哼,想不到那群年輕弟子竟然能對付的了“千年樹精”,成功把人帶走,而且還沒有傷亡!”


    之後他默然了片刻,仿佛在想些什麽,神情也漸鬆弛了下來,對著胡子大漢淡淡道:“罷了,這些都無關緊要,隻要大局無誤便好!還有,這一段時日,正道人士可能會前來掃蕩流雲山,你們還是盡量躲一躲!”


    胡子大漢聞言略顯驚愕,最後才遲疑的點了點頭,不過隨即想起了什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丁大人,那......”


    黑衣男子看了他一眼,神情略帶傲色,淡淡道:“你放心,如果此番圍攻梧桐城事成,我家堂主借此聲望定能一統聖教,你也算是立了大功一件,到時候你們這萬鬼門不僅可以傳承下去,地位自然也會水漲船高!”


    胡子大漢聽到此話,臉上也浮現了喜色,正要再說些什麽,卻是躲在暗處的江明對偷聽到的隱秘早已是震駭無比,一不小心踩到了旁邊的枯枝,發出了細微的異響。


    “誰!”


    黑衣男子臉色一凝,目光如電,霎時望了過來。


    江明登時心驚肉跳,如芒在背,卻是絲毫不敢動彈。而男子看起來十分謹慎,見到周圍恢複平靜,竟沒有放棄的打算,反而慢慢挪動步子向著江明的位置靠近。


    風緩緩吹過,耳邊水聲濤濤。


    林間一股強大的威壓逐步散來,附近的鳥禽仿佛受到了什麽危險刺激,竟是紛紛離枝。江明也感覺快要喘不上來氣,而就在男子欲作罷之時,忽地傳出了一聲難聽嘶啞的鳥鳴:


    “呀—呀—”


    江明心頭巨震,驚惶低頭,赫然是懷中一直以來很安靜的渡鴉此時竟是在不安的抖動,當下再顧不得什麽,轉身便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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