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跌跌撞撞的剛跑出一小段距離,卻是傻眼了,因為他的前邊橫著一條洶湧水流,他當即便開始順著水流跑,隻不過,他跑的同時,林間兩道風聲呼嘯而來,速度極快。


    幾乎眨眼的功夫,他的餘光處便閃過一道猩紅血芒,帶著沛不可當的血腥氣息。


    江明趕緊彎腰往一側躲,隻聽“哢嚓”一聲,一棵樹竟是被判官筆給捅了個通透,然後筆勢一轉,樹木登時潰散倒下。


    江明倉促看了一眼身後,再度站直身,繼續拚命往前跑,可是他剛回過頭,卻是趕忙收勢。


    他的去路前方,黑衣男子正站在那裏,沒有任何表情,但眼神中的狠辣無情顯露無疑。


    這個男子令江明心中一寒,同時他也注意到了男子衣裳胸口處,有著一個小型的繡蛇圖案。


    “萬聖堂!”江明在心中震愕了一下,萬聖堂是魔教三大派係之一,常年與毒蟲妖蜃打交道,毒功一絕,其蠱毒更是妖異奇特,門派實力自不用說。


    但是傳言其常年飼養毒蟲自相啖食,人久而久之受到影響,也變得心性無情,殘忍嗜殺,也是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


    正當江明膽寒想退去的時候,胡子大漢也已經落在了他的身後,不過看樣子是沒認出來,喝聲道:“你是什麽人?”


    不待江明作何反應,黑衣男子冷哼一聲,淩空而起,手指縫中也不知何是竟是夾了四根泛著幽幽綠光的細針,此時手臂一甩,絲絲綠芒瞬時飛了過去。


    江明大驚失色,這些綠針之上估計布滿了劇毒,若是中招,恐怕會死的很難看,當下舉起前塵仙劍格擋著,兩者觸碰之際,叮叮作響,他的手腕也一陣發抖,暗詫這細小的綠針竟是有如此沉的力道。


    被彈開的綠針刺入旁邊的樹木上,樹木枝葉竟是開始變的發黑,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著。


    這一瞬間,黑衣男子便是到了近前,一掌推出,氣勢逼人。江明雖有反應,但是已經躲閃不過,隻好強自咬牙刺劍,但沒有過多真氣催持,前塵仙劍紅芒也是黯淡至極。


    男子麵對迎來的劍刃,迅速以掌變爪,竟是隔空生生的抓住了劍身,動彈不得!


    這份自信與修為實乃壓人!


    江明驚愕之時,男子身形一錯,卻並沒有痛下殺手的打算,而是另一隻手自下而上結結實實的打在了江明的下巴上。


    在這股重力之下,江明腦海瞬間一片空白,險些仰麵暈厥過去。也就在這個時候,男子抓著劍的手往前一拉,江明的身子又不由自主的向前支去。


    男子目光冷厲,又出一掌砸在了江明的麵門之上。江明在此劇痛之下,整個人也宛如翻江倒海一般,重重的飛出了好幾丈遠,倒落在了地上。


    這片刻間的壓倒之勢,令江明恍惚半晌,當他緩過勁之時,才感覺到臉上有溫熱的血緩緩淌著,仿佛都遮住了視線,看東西也不清了起來。


    風聲依舊,水聲濤濤。


    “你是何人?”男子站在他幾丈的距離外,淡淡的問道。剛才一直未插手的胡子大漢也走了過來,盯著江明,不過目光卻是一副看死人的樣子。


    江明搖搖晃晃的起身,麵對男子平淡卻鋒銳的目光,心中那股驚懼充斥了他整個人,不禁的向後退著,忽然他像是發現了什麽,眼神忽地一震,竟是毫不猶豫地向後跌撞去,隨即縱身一倒,“噗通”一聲落入了後麵洶湧的水流之中,他的身形在湍急的流水之中,頓時若隱若現了起來。


    男子與大漢似乎出乎意料,神色登時微變,隨即騰空而起,順著水流追循。同時祭出法寶不斷打向水麵,在這撕裂的力量之下,寬闊的水麵轟聲陣陣,炸起幾丈高的浪花。


    席卷的亂流之中,江明在水麵蕩來翻去,水不斷的灌進他的耳鼻中,一陣頭昏腦漲,但他卻隻能緊緊地閉著眼,任其而去。湧來的水中,渡鴉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從他懷中掙紮了出來,不斷伸出頭呀呀的嘶叫,但是它的爪子依然緊緊勾著那角衣裳。


    男子與大漢依舊不肯放棄,仍是追了好遠,直到河床忽然中斷,湍急的水流急轉而下,才悻然止步。


    腳前的百丈瀑布直瀉山下,如千軍萬馬奔騰之陣,聲音也似雷劈山崩,翻滾的巨大的浪花中隱約一個渺小的人影隨水而落,墜入河流。遠遠看去,仿佛連水花都沒有激起,隻是悠然沉入水中,然後露出半角衣裳,隨著洶湧的流水漸漸飄遠不見。


    “這......這怎麽辦,會不會是正道的密探?”


    大漢看著下方聲勢無匹的瀑布,登時皺起了眉。


    黑衣男子臉上也是陰晴不定,實在沒料想,那人竟然有如此膽量。過了片刻,他的臉色才仿佛緩和了些,沉吟道:“從這裏摔下去,多半也活不成了。”雖然他這麽說,但是言語間卻帶著幾分輕疑不定。


    大漢看著黑衣男子不知道該如何搭話,黑衣男子卻是緩緩攤開手掌,皮肉之下的血管竟是一陣陣的細微鼓起,仿佛血液欲躍動而出一般,他隱約哼了一聲,忽地握緊了手。


    這個怪異的動作被大漢看在眼裏,遲疑了一下,道:“怎麽了,丁大人?”


    男子沒有說話,隻是緩緩仰起頭,默然了許久,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


    北荒,烏棲山。


    地宮最深處。


    四麵八方的燭火,幽幽的燃燒著,照亮了這深埋地底的一切。


    石室縱然寬敞,卻又拙樸簡陋,其中一麵牆壁刻有枯澀繁雜的文字,別的也沒有任何的起居物品,若不是此處燭火下站著兩道身影,恐還以為是什麽人跡罕至的地方。但是也應是如此,這間石室,偌大的血月宗,能出入者再沒有第三人!


    此刻,江平生站在石室一側,眼神微垂,也不知道看的那裏,神色卻在燈火的映照下顯得格外的昂然,淡笑道:“沒想到九陰寒蛇也是真的存在的!”


    “玄鳥既然確有此事,九陰寒蛇又何足為奇?”


    江平生聽到這道蒼老嘶啞的聲音,緩緩望去,搖頭微笑道:“這世間造化無窮,我自負於平生所學,也是從未見識過此等擁有可怖力量的異獸.......”


    說著他低下了頭,繼續看向下方,忽然道:“縱使與這玄鳥隻有一步之遙,但是卻也遠在天邊!”


    燈火下,另一道身影慢慢走上前來,與江平生相比,卻多了些滄桑與衰老。但是沒人看的到,他麵紗下的眼睛,竟滿是銳利與堅毅,仿佛一把生滿鐵鏽的劍,在蹉跎歲月所蒙上的灰塵之下,依然鋥亮。


    他與江平生相對而立,此時兩人目光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下方,在他們的中間赫然有一個深不見底的巨大地洞,隱約有著一束微弱的赤芒映照在他們的臉上。


    這束赤芒是從地洞生出,不知何處,卻帶著些許的燃燒灼熱之感,擴散到整個石室,甚至在這股溫度之下,江平生的臉隱隱通紅,看起來神采奕奕。


    “你決定好了?”老者忽然抬起頭,望著江平生,淡淡的道。


    江平生對這沒來由的話,並不意外一般,而是繼續低著頭望著地洞深處,沉默了一下,道:“這玄鳥能與九陰寒蛇並肩,是謂天敵,自然是威力無匹,但是這“地脈印”乃是上古神法禁製,不斷泄耗玄鳥之力,縱如玄鳥也是無法掙脫的!”


    老者聽到此話,看不出是什麽神情,隻是依舊朝地洞看去,地洞最深處,有著一團燦爛赤芒,猶如流火不斷聚攏,每次到濃聚耀眼之時,在它的中心卻是會生出來一個黑色的斑點,隱隱脹動。


    赤芒隨著黑點的變化而黯淡散開,仿佛被吞噬一般,甚至散到地洞外的僅僅隻有極其微弱的一束!


    “若欲借助玄鳥之力,必要先尋破陣之法,不知還要再等何時,眼下正有一個機會.......”江平生抬頭看向老者,眼中隱約閃過一絲冰冷,沉聲道:“我一定要試一試!”


    沒有人注意到平時淡然溫和的江平生,在此刻竟然有些莫名的狠厲,他麵前的老者雖然盡收眼裏,但卻是一副不所以然的樣子,也許是兩人私下接觸中,江平生經常露出這一麵,老者已經習以為常,又或者,本來就該這樣。


    “玄天殿,萬聖堂,合歡派,再加上我這血月宗,已是聖教頂尖力量.......”江平生臉上的異樣神采很快的便壓了下來,此刻對著老者,略微默然,也多了些異樣的溫和,和聲道:“先生你也是有大憾之人,正道有愧於你,此次共舉,圍攻梧桐,未必不可解你百年之恨。”說罷,多看了一眼沉默不知所想的老者,便兀自離開了這間石室。


    當他一路走到地宮主殿的時候,牆壁拐角處有一個婉約的女子身影正站在這裏,仿佛在等待著什麽。


    這女子一身青衣,鬆鬆挽著的秀發之上插著一支精致的玉簪,不是朱清又是何人,此刻看到江平生走來,她也慢慢迎了上去,不過走到近處,她卻發現江平生雖然臉色依舊平淡,但是深處隱約總有一絲精光煥發的感覺,仿佛自從去魔教總堂議事回來之後,整個人都多了一些鋒芒畢露的神氣。


    “宗主,你找我?”朱清輕皺了下眉問道。


    “嗯。”江平生點頭看了她一眼,沉吟道:“現在我們聖教之中暗流湧動,與正道諸門三百年來穩定的局麵恐有變化,料想世間也將會是一場動蕩,我想讓你幫我個忙。”


    朱清雖然已大致猜出江平生魔教總堂所議何事,但是此刻親自再聽到這驚心動魄的話,眉頭仍是緊皺了皺,臉上略顯異樣神色,望著他道:“什麽?”


    江平生略微默然,眼神微側,但麵色平淡至極,緩緩道:“明兒任性,離開宗門已經多日了,現在外麵情況複雜,我想讓你把他找回來。”


    朱清看著他提到兒子一副淡然的樣子,心裏忽然有股無名之火,就連說話聲音也冷漠了許多,“原來你還記得你有個兒子!”


    江平生聽到這譏諷一般的話,眉頭微皺,臉上稍顯怒色,不過轉瞬望到朱清的麵容,卻又沉默下來,深深出了口氣,道:“他是我的兒子,我怎麽會不記得,這麽多年也隻有你陪明兒多一些,我自知我這個當爹的虧欠於他,等我為小初報了仇,我會好好彌補他的。”


    “彌補?”朱清忽然自嘲般的笑了下,正對著江平生的目光,仿佛要看出什麽一般,道:“小初走的時候說過的話,你可還記得一句麽?”


    江平生目光微垂,嘴唇微動了動,卻是沒有說話,就這樣默然了許久,仿佛終究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這樣的質問,竟是索性離開此處。


    朱清麵色複雜失望,望著他漸遠的背影,忽然道:“若是小初在天有靈的話,看到你和她的師兄生死相見;看到她的兒子將踏上和你一樣的路,與生她養她的師門成敵,她會高興麽?”


    前方走到陰影裏的背影似乎停留了下,不過下一刻,卻是又融入了更深的黑暗裏,連身形也看不清絲毫,隻有一道低低的聲音傳來:


    “我意已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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