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內,茶煙嫋嫋,香氣不時暗暗飄來。


    幽冥老人抿了一口茶,看向江平生,笑道:“早就聽聞江宗主雄才大略,是為大才,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啊!”


    江平生失笑,搖了搖頭,道:“前輩說笑了,與你比起來,我這才到哪裏,你可是為我聖教立下汗馬功勞,被記錄典冊的傳奇人物,我不過是一個無名之輩,又怎敢擔的起雄才大略四個字?”


    幽冥老人嗬嗬一笑,緩聲道:“我老了,不中用了,自古後浪推前浪,江宗主隻憑借半部經典,不過百年便將血月宗發展的風生水起,比起我這玄天殿也差不到哪裏去,後生可畏啊!”


    江平生神色微驚,臉上仿佛有著不敢當的慚愧神色,道:“我這血月宗不過是後來興起的小門小派罷了,與玄天殿這等源自聖教一脈分支,傳承已久的正統門派,是萬萬比不得的。”


    幽冥老人眉頭微皺了下,不過還是神色板正的擺了擺手,道:“誒,江宗主你這說的什麽話,什麽正統不正統的,我們共同信奉天女,教義相同,那就是同源共流,更何況如今還有大事相商,你這樣說,可就太見外了!”


    江平生默然了一下,麵色平淡,看不出喜怒,但是心中卻暗自冷笑,自從千百年前,聖教分為三大支,同時也產出了諸多新興門派,不過卻是不被認同,不斷受到打壓蠶食。


    若不是當年潯陽灘一戰,三支正統門派玄天殿、萬聖堂及合歡派大敗,元氣大傷,無力再去管旁的,恐怕血月宗也是傳承不下來的。


    不過經過百年沉澱,如今血月宗經過幾代人的手,到了江平生手中,可謂是日益強盛,也是隱隱有成為魔教第四大門派的勢頭,也是再不能小覷了。


    現如今,幽冥老人一番話,卻把關係複雜的兩方,拉到同一陣線之上,這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江平生雖然心中這樣想,但還是遲疑的點了點頭,微笑道:“前輩說的在理。”


    幽冥老人和藹的笑了笑,似乎也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說,沉默了一下,道:“這次我請江宗主來的目的,想必江宗主也清楚,三百年前潯陽灘之戰,我聖教不敵,大敗而歸,我這次是真的誠心想與江宗主謀事,我們四大門派聯手,一舉攻破梧桐城,洗刷奇辱,上敬天女,下告慰我聖教的列代祖師!”


    說著,他看了一眼江平生,似乎在觀察著江平生的麵色變化,默然了片刻,聲音也緩了許多,道:“如今萬聖堂、合歡派都已同意聯手,江宗主你也收到了萬聖堂的天女令,現在就要看你的意思了,若是有江宗主相助,那定能成事,載入我聖教史冊,成為一段佳話。若是江宗主不願聯手,隻怕我們也是再落的一個和上次一樣的結局,讓我聖教蒙羞啊!”


    江平生氣態穩重,一時並沒有表態,心中自然明白幽冥老人說這麽多,無非就是想反撲正道,拉著血月宗一起下水罷了,哪一方也不能獨善其身,而且還能多份力量,事成了最好,不成的話,各大門派皆是戰後虛弱,不能趁機撈到便宜。


    看到麵有沉思之色的江平生,幽冥老人眼珠微微轉了轉,身子又躺低了幾分,那份悠閑神情竟是有幾分勝券在握的感覺,不經意的淡淡道:“圍攻梧桐城之時,千佛寺和淩雲劍閣一定會來援助,到時我們一並把那些所謂的正道之人全部殺了,此間事了,血月宗也會聲望大漲,到時我們聖教也不再是三足鼎立了,而是四分天下,江宗主,你看怎麽樣?”


    幽冥老人似乎在講摧毀正道之後的美好局麵,隻不過他卻莫名的在“淩雲劍閣”和“所謂的正道之人”幾個字上有意無意的加重了語氣。


    而聽到這番話,江平生依舊神色淡然,仿佛什麽也不知道一般,隻不過目光之中,精光閃爍,隱隱有一絲冰冷在內。


    石室,就這般沉默了下來。


    沈決又從幽冥大仙身後走出,給三人添上了茶,之後又靜靜的站了回去。


    茶香四溢,水氣縈繞,一時竟是遮住了麵龐,兩人的表情也模糊了起來。


    過了半晌,江平生才打破了沉默,對著幽冥老人淡淡道:“這次大事既有幽冥前輩主持大局,並以幽冥前輩的道行聲望,我不該有二話的,隻不過茲事體大,關係到我聖教各門各派的生死存亡,實在是不可大意。”


    他皺了皺眉,神色凝重,道:“更何況,梧桐城諸門派有著千年底蘊,根基深厚,門下有著不少道行高深之人,那雲孤鴻和顧淩雲更是修為絕倫,縱使我們聖教四派聯手,恐怕也是不成的。”


    幽冥老人聽到這番實話,臉上並沒有任何的沉重之色,反而對著江平生輕鬆的笑了笑,忽然道:“江宗主,你可聽說過九陰寒蛇?”


    他雖然麵帶笑意,但是並無戲虐之意,江平生登時微微皺眉,似乎是在想些什麽東西,片刻後才微微點頭,道:“這九陰寒蛇乃是上古異獸,傳說有著毀天滅地的力量,與令一隻異獸玄鳥乃是天敵,不過這些都是古籍中所述,卻是未曾親眼見識過的!”


    幽冥老人一雙昏沉的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老臉上也浮現了一股難明的異樣,沉默了片刻,忽然道:“這九陰寒蛇是確實存在的,三百年前,就現身於潯陽灘!”


    話音剛落,隻見坐在石桌一側的黑衣老者,雖然看起來從容平靜,但是身體卻隱約散出了一股陰沉的氣息,雖然微弱至極,但是幽冥老人何等人也,眼神立馬微微斜了一下,卻是想不通為何提到九陰寒蛇,能令這個神秘人動容,一時竟是好奇起來,那幽幽的麵紗下,是什麽樣的表情,或者是一張什麽樣的臉?


    江平生也注意到了黑衣老者的異樣,不過卻是沒有表現出來,而是沉默了許久,忽然歎了口氣,感慨道:“幽冥前輩一生橫跨古今,更是親自參與了潯陽灘一戰,可惜我等真是生不逢時,未能在我聖教關鍵之時盡一份力,更未能見識到上古異獸的風姿。”


    幽冥老人眼神微抬,淡淡看了一眼江平生,似乎是有些譏諷不知天高地厚的意味,道:“嗬嗬,會有機會的。”


    江平生神色仿佛怔了一下,之後若有所思,麵帶惑色的盯著幽冥老人,過了半晌,才傳來幽冥老人淡淡的聲音:


    “三百年前,我們聖教本就與紫霄觀為首的正道諸門關係緊張,大戰也是一觸即發,而就在這種局勢下,東海潯陽灘突然天生異像,萬丈白光直衝雲霄,即使是黑夜,也是亮如白晝,疑是異寶出世......”


    幽冥老人就這般平淡的說著,可是聲音卻突然有些低沉:


    “雙方為了爭奪異寶,便打破僵持的局麵,終於在潯陽灘展開了決戰,大戰持續了數日之久,雙方皆是死傷慘重,不過我們聖教一開始卻是隱隱占據上風的,可是後來、後來卻突然被兩個人硬生生的扭轉了局勢!”


    江平生目光一凝,隻見幽冥老人麵色紛繁複雜,有些艱澀地說道:“正是當時的正道領袖......通微與他的師弟、陸玄真!”


    幽靜的石室內,幽冥老人忽然沉默了,眼中帶著些許蒼涼,仿佛過了很長時間,才回過神來,麵色也好轉了一些,道:“當時通微以一對我聖教三位門主,而不落下風,那陸玄真更是衝進我聖教陣營,左突右殺,來去自如,一時竟是無人擋的住!”


    說到這裏,他停了一下,目光也似乎變的有些陰冷,一字一句的道:“紫霄觀的絕代雙驕,當真了不起!”


    江平生心中略微驚歎,當年的玄天殿,萬聖堂及合歡派的三位門主哪一位不是修為絕頂之人,三人合力竟然隻是和通微真人打個平手,這份道行,隻怕是世間再無第二人了。


    一旁的黑衣老者卻是依舊看不到表情,也不知是震驚還是平靜,或者別樣的情緒。


    “那後來怎麽樣了?”江平生看著已經緩過神的幽冥老人問道。


    幽冥老人忽然自嘲般的笑了下,微舒了口氣,道:“後來打著打著,我聖教之人眼看就要死傷殆盡了,就在這時,潯陽灘的萬丈白光忽然消失了,天空也是開始狂風暴雨,電閃雷鳴,紫色的閃電甚至都劈在了地上,一時間戰局更加混亂,不過突然所有人卻都是呆住了,隻見那翻騰的海水中,也就是雷電最密集的地方,竟然鑽出一條巨大無比的蛇,也就是九陰寒蛇!”


    江平生神色微凝向幽冥老人看去,隻見那張老臉上的皺紋微微跳動,似是往事給他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驚恐。


    “紫色的閃電一道道的劈在它的身上,那片海水竟也是染成了紅色的,九陰寒蛇在閃電中不停的翻滾著,朝著天空尖嘯著,也是越來越暴戾憤怒,突然就毫無征兆的向著岸邊衝了過來,不管是我聖教中人,還是正道中人,見人便殺,況且引動著雷電天威,一瞬間戰場中的人竟是又死去了大半,猶如修羅地獄一般,這下所有人再也顧不得什麽正邪之戰,紛紛開始了自保,而我聖教殘餘的人,也是趁機撤了出來,這才得以傳承下去。”


    “天刑......”


    江平生沉吟了片刻,低聲自喃道:“沒想到天刑竟然真的存在,看來這九陰寒蛇的確是超出了世間的極限,連上天都容不下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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