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淨空這樣說,可是江明一時間還是猶豫了,不知道該不該接受,對方越是滿臉的善意,他越覺得自己受之有愧。


    倘若哪一天,淨空知道幫助的是一個魔教妖人,是該有何想法呢?佛門普渡眾生,魔教妖人又在不在此列呢?


    正當他遲疑之際,耳邊卻是傳來了李夢茹的聲音:


    “你愣著幹什麽,還不快謝謝淨空師兄!”


    江明緩緩抬起頭,看著淨空清澈的眼神,默然不語,臉上卻是有著為難的神色。


    淨空乃千佛寺年輕一輩的高僧,天資聰慧,更何況佛門經文是何等的奧妙,對任何人而言都是天大的福分,又豈有不願接受的道理?


    就這樣過了半晌,淨空仍然麵不動色,並沒有怪他的意思,雙手合十道:“江施主不必難為情,這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師父常講渡人即渡己,隻要對江施主有幫助的話,那就是天大的好事了。更何況,這《心經》也不是什麽隱秘不可外傳的法門,人人皆可頌讀,感悟我佛。”


    聽到如此,江明又看了一眼略帶不滿神色的師姐,這才恭聲道:“那就多謝淨空師兄了。”


    淨空微笑道:“江施主不必客氣,那咱們就找一個空處,我將這《心經》抄錄一遍,贈予施主。”


    “淨空師兄,這邊請。”


    說著,江明做出一個請的手勢,便帶著淨空和李夢茹進入了自己的房間。


    房間不大,但是桌椅齊全,頗為精致,招呼二人坐下後,江明便找來紙墨,雙手呈給了淨空,而後便也坐了下來。


    “那便開始吧。”


    眾人圍在一張桌子前,隻見淨空端坐,雙手合十,低聲頌了一聲佛號,頗有莊嚴神色,而後拿起筆,在紙上緩緩書寫開來。


    看得出來,淨空對這《心經》銘記於心,默寫的時候行雲流水,一氣嗬成,十分順暢,就宛如家常便飯一般。


    靜謐的屋子內,隻有細微的寫字聲,江明和李夢茹都一臉認真的盯著紙上的字,隻感覺晦澀難懂,也不懂其中的意思。


    又過了一會,紙上已然排滿了端莊的小字,淨空這才停下了筆,又細細的檢查了一遍,這才微笑道:“施主,這便是《心經》了。”


    說著,他便把紙遞給了江明,一眼望去,字體整齊劃一,清晰分明,實在是賞心悅目。


    坐在一旁的李夢茹十分好奇,便是湊到江明的臉畔,也是細細的打量著,不由得輕聲念道:“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她念著念著,便漸漸的皺起了眉頭,臉上更是浮現了疑惑的神色,盡力的思索著,可是卻難以理解其中的意思,過了半晌,便無奈的作罷了。


    江明的神色和李夢茹相比起來,也差不到哪裏去,待他看完一遍後,放下紙張,目光疑惑的望向了麵帶笑意的淨空,訥訥道:“淨空師兄,這其中的意思,我不太懂。”


    淨空看起來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手裏的念珠微轉,道:“不必去刻意理會經文的意思,誦經本就是為了解意,隻要江施主心中虔誠,不斷的去念,自然會懂的,如果我告訴你了,反而會限製施主,若是自己熟讀了,到時會懂的更多。”


    江明聽到這一番話,也沒法再追問了,隻得似懂非懂得點了點頭。


    淨空微微一笑,繼續道:“讀經時要攝六根,口裏專意念誦,耳朵仔細傾聽念出來的聲音,時時讀經就像是時時用明鏡來照心一樣,煩惱無明就會減少,自然會起到安撫心神的效果,若是施主心情煩亂時,也會起到心明神清的效果,待施主心靜之後,再修習馭物之術,說不定會有奇效。”


    看著他一下子說了那麽多,不管結果如何,江明打心底還是感激的,便是道:“多謝淨空師兄了!”


    淨空笑著搖了搖頭,也不說話,隻是默默的撚著手中的一串念珠,褐色的珠子在他的手裏緩緩翻轉,看似平常之物,可是江明二人卻不知道,此乃淨空的法器,輪回珠,與此行同來的師兄靜心手中的另一件法器往生盤齊名,都是千佛寺數一數二的至寶,可謂是不可小覷。


    待江明小心的把寫有經文的紙放置一旁,才正色道:“淨空師兄的話,我都記住了,這經文我一定會熟讀背記的。”


    看著他一副莊重的神色,淨空也是頗為高興,露出了笑容,低聲頌了一聲佛號,道:“佛法無邊,施主一定能從中悟出大智慧的。”


    到此,這一段事情才告一段落,三人又開始交談了起來,淨空又講了許多佛理,也講了千佛寺所在的南方大澤的許多奇聞異事,無不可謂是令人咂舌。


    可是李夢茹最為關心的不是這些,便岔開了話題,道:“淨空師兄出自天下巨派千佛寺,想必不是第一次來這梧桐城參加觀秋盛會了吧。”


    江明聽到這裏,忽然也是想起了什麽,便是附和道:“對啊,淨空師兄,我和我師姐都是第一次來這裏,也不知道大體是怎麽回事,煩請師兄講解一二。”


    “嗯?”


    聽到兩人的詢問,淨空明顯怔了一下,道:“此次第一次前來赴會的還有一位金剛門的弟子,雲城主都已經講了個大致,難道沒告訴你們麽?”


    江明聽到這裏,又想起了昨日在那間小閣裏發生的事情,不由的神情凝重了起來,還沒說話,卻是耳邊傳來了李夢茹的聲音:“沒有,昨日不知怎麽的了,雲城主突然有些......”


    說到這裏,她似乎想起了什麽,莫名奇妙的看了一眼江明,道:“當時雲城主就見了我們一麵,便讓我們先回來了,說是讓程笠告訴我們,可是程笠卻是有事耽擱了,所以我和我師弟現在還是什麽也不知道呢!”


    “這樣啊。”


    淨空道:“梧桐城為天下之首,雲城主更是為正道之領袖,可謂是身有重擔,為了天下長久的太平,以及為了維持各大門派之間的聯係,雲城主一番苦心之下,便有了這觀秋盛會.......”


    “......我們年輕一輩為天下正道的未來,借觀秋之名相聚於此不僅可以相互論道,加深修為,更是連接各門派的樞紐所在。”


    江明聽到這裏恍然大悟,原來是因為天下正道四大派閥之間,山高路遠,大家都埋頭修道,時間久了,難免生分,互相走動走動,總是好的。


    他突然又想到了程笠所說的話,紫霄觀雖早已不問世事,但是如果關鍵時刻,仍會挺身而出,可是小桃園山莊與金剛門是不小不大的門派,也不為正道中的支柱,來此又有何意義呢?


    江明想到了這裏,便是疑惑的看向了淨空。


    隻間淨空眼神中帶著笑意,仿佛早已看透了他的疑惑,緩緩道:“觀秋盛會其實最重要的還有一件事。”


    “什麽事?”


    江明和李夢茹幾乎同時問了出來,因為對他們來說來此最重要的事也許就是關於這個了。


    隻見淨空手中轉著輪回珠,低聲頌了一聲佛號,忽地滿臉的悲傷神色,道:“兩位可知三百年前的潯陽灘一戰?”


    兩人同時點了點頭。


    淨空道:“那一戰,是千百年來正邪之間最為慘烈的一戰,各大門派都是死傷無數,紫霄觀的掌門通微真人更是身死道消......”


    他說到這裏,眼神微垂,雙手合十,又低聲頌了一聲佛號,似乎是在告慰死去的英靈,待他回過神來,繼續道:“我曾在藏經閣中查到一些記載此事的典籍,隻不過都是一點零星的信息,當年潯陽灘不知怎麽回事,天生異象,正邪之間關係本就緊張,這更是成為了大戰的主要原因。”


    “天生異象?”


    李夢茹眼珠轉了轉,像是想起了什麽,道:“不是通微真人以一身修為引動天雷麽,這才擊退了魔教?”


    淨空搖了搖頭,神色也是極為肅穆,道:“我們縱使道行再深,修為通天,也不過是一介凡人罷了,肉體凡胎又怎能引動天地神威呢?”


    “啊?”


    江明心頭驚疑不定,而後瞄了李夢茹一眼,隻見她撇了撇嘴,冷冷的目光望向自己,冷哼道:“就知道那老頭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忽悠,大騙子!”


    江明也想不通,何不憂明明見識頗廣,當時在酒樓也說的抑揚頓挫,仿佛像真的一樣,可是淨空又為佛門中人,出家人自是不打誑語的,這一相比之下,他更是傾向於後者,便是對著淨空問道:“那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淨空合十道:“佛說芥子須彌,諸相皆非真,這一段陳年往事,我也無從知曉了。”


    江明大失所望,這些事情相隔百年,書中也未有記載,仿佛故意被人抹去了一般,隻有隻言片語流傳於人世,供世人臆想了。


    “雖然這些事情都已經掩埋在時間的長河中了,恐怕清楚的也不過寥寥幾人,我們也無從得知......”


    就在江明和李夢茹若有所思之際,靜謐的屋子裏又傳來淨空的聲音:


    “隻知道當年潯陽灘還出土了一塊石碑,就在這梧心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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