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是梧心院啊。”


    那少年怔了一下,實在想不到竟然還有人不知道這個地方的,然後又往江明身後看了看,道:“你.......你們是來赴會的麽?”


    “是的。”


    江明點了點頭,便從懷中掏出了玉佩,可他心裏的異樣情緒忽地更加複雜了,似是沉重,這一股情緒,從他踏進梧桐城那一步,就緊緊的跟隨著他,若隱若無。


    那少年一看到玉佩,立馬站起了身,端正神色,拱手道:“我叫程笠,奉恩師之命,在此接待前來的貴客。”


    江明看到少年突然一副極為莊重的樣子,頓時有些手足無措,強壓下心中的情緒,立刻道:“我叫江明。”


    程笠雖然麵龐青澀,可是言語動作卻是一本正經,與他的年齡略微不符,隻見他抿了抿唇,然後彎腰從地上拿起一把長劍,道:“想必兩位是小桃園山莊的吧,請跟我來吧。”


    江明點了點頭,又轉頭喊了一聲“師姐”,李夢茹便也走了過來,與程笠互相介紹認識後,三人便踏進了這梧心院的大門。


    院子裏景致迷人,高大的梧桐樹沿著曲折的小徑整齊排列,枝幹遮住了碧天,腳下的小路上鋪著零零散散的落葉,放眼望去,宛若清幽深邃的通道一般,看不到盡頭,也沒有人聲,隻有依稀鳥鳴傳來。


    江明仔細的打量著四周,院子原來也不小,但就是頗為空曠,給人一種清冷蕭索的感覺,但是此處與外麵的熱鬧喧天比起來,也別有一番韻味,就像世外桃園一般。


    李夢茹眼神流露出異樣地神采,對著程笠說道:“這院子挺大的啊,而且這麽精致古雅,想必雲城主也是一個頗有閑情雅致的人吧?”


    程笠皺著眉頭,思索了半天,才道:“嗯......也算是吧!”


    說完,他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猶豫了半天,才正色道:“這裏與外麵相比是有些冷清了,也沒什麽人,還請兩位不要介意。”


    李夢茹看了一眼青澀的程笠,卻老是一副老練作派,便搖了搖手,笑著道:“沒事,熱鬧久了,安靜一段時日也好,再說這裏風景還挺美的!”


    江明看了看寂靜的庭院,確實讓人心曠神怡,可是卻不見絲毫的人影,便忍不住道:“梧桐城為正道之首,怎麽這裏沒見到什麽人啊?”


    程笠笑了笑,臉上洋溢著自豪神色,道:“其實我們這裏的弟子也很多的,隻不過都不在這梧心院裏......”


    “梧桐城地理位置重要,我們又受世人擁護,肯定是要做些事的,所以城東、城南、城北三個角落,都有我的師叔們坐鎮,那裏人都很多,隻不過我師父喜歡清靜,所以這裏,每年隻有這個時候,才會熱鬧一點......”


    “不對。”剛說完,他又是連忙改口道:“其實我師父也挺喜歡熱鬧的。”


    喜歡清靜,又渴望熱鬧......


    江明正在一頭霧水之際,突然又想起了師娘所說的,雲城主為情所困,是一個癡情人,便心底一陣啞然。


    程笠搖了搖頭,道:“咱們趕緊去見我師父吧,除了淩雲劍閣的人還沒來,就差你們兩個了!”


    江明聽到這話,仿佛想起了什麽,突然道:“餘姑娘也回來了?”


    “啊,你說我師姐啊,她昨天回來的!”


    李夢茹撇了撇嘴,不知道怎麽的心中升起一股不滿情緒,也對眼前的美景失了興致,便瞪了江明一眼,冷然道:“趕緊走吧!”


    程笠走在最前帶著二人,順著曲折的小徑走了一段時間,又轉了幾個拐角,便走到了一處簡樸的小閣前,古色古香,從外看來已經存在了很長時間,門窗腳落已然泛黃,甚至還有修補過的痕跡,與院子中零散的屋舍相比並不起眼,反而在諸多精致的景觀中,算是老舊的一類。


    這一路上都是罕見人影,況且還是院子偏僻之處,不知為何小閣旁邊不遠處還有一張石桌,周圍擺放著三張石凳,幹淨如新,不知道是經常有人坐,還是定期有人打掃。


    誰又能想到正道第一人,世人眼中的神人,生活環境竟是如此的樸素呢,說是荒山野林隱居也一般無二了。


    程笠看著略微發怔的二人,道:“我去通報一下。”


    說著,他便走到了小閣前,恭聲道:“師父,小桃園山莊的人來了。”


    寂靜的庭院,許久沒有回聲,正當程笠再打算叩門時,裏麵卻傳出了一聲低沉的聲音:


    “進來吧。”


    “嘰呀”一聲,程笠輕輕推開了房門,光線瞬間投射了進去,光影斑駁的映在地上,空氣中還遊蕩著細微的灰塵,順著敞開的房門,一眼望去,竟是莫名的有種幽深寂靜的感覺。


    門開了,唯獨江明覺得心悸。


    裏麵是正道第一人,神仙般的存在,而自己隻是一個人人厭惡的,小小邪魔。


    程笠站在門口,滿臉疑惑的盯著發呆的二人,道:“怎麽了,進來呀。”


    李夢茹反應了過來,看了一眼默然無聲的江明,輕哼一聲,便向門裏走去。


    庭院深深,如此不起眼的屋子,他卻是不敢踏進去,渾身仿佛石化了一般,就那麽靜靜的站著,望著師姐的背影,或者那扇門!


    他的所有堅信以及深信自己沒有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便算不得邪魔!


    在這一刻,他動搖了,他的信念宛如冰天雪地之中,最鋒利的冰淩,那麽固執倔傲,卻偏偏、也最易碎,在這個平和的下午,就那麽的生出了一絲裂紋,蔓延開來......


    他緊緊的握住手中的前塵劍,一股溫熱之感襲遍全身,原來自己所說的一切都是一廂情願而已,隻是自己騙自己,自己安慰自己罷了。


    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一如他苦澀複雜的內心。


    如何才能坦蕩,如何才能問心無愧!


    “想什麽呢,走啊!”


    “啊?”突然手臂傳來一陣拉扯,他驚惶的抬頭,隻見那女子恨恨的瞪著自己,皺著眉頭,一副氣鼓鼓的樣子。


    江明深深的看著她,仿佛木偶一般,既不掙紮,也不主動邁步,就這樣被她拉著,踏過了那扇門的門檻。


    進了房間,江明深吸了口氣,強定心神,惘然的望去,屋內一張書桌,堆滿了卷起來的書畫,一側還有一把琴,還有一支蕭。


    而城主雲孤鴻就背對著三人,隻留下一個深沉的背影,癡癡的朝著內裏望去,李夢茹挺為好奇,便是微微探頭望去,卻是從這個角度,什麽也看不到。


    程笠恭聲道:“師父。”


    “呃......”


    李夢茹聽到聲音,嚇了一大跳,趕緊縮回了頭,跟著道:“晚輩李夢茹,見過雲城主。”


    這時,雲孤鴻悄然歎息一聲,而後緩緩轉過身,掃了一眼眾人。


    江明頭微垂著,大氣也不敢出,手死死握著前塵劍,心卻在激烈的跳動著,仿佛要跳出胸膛一般。


    一旁的程笠眉頭一皺,聲音略帶不滿,對著江明道:“還不快快行禮。”


    江明咬了咬嘴唇,不知道用了多少力氣,隻感覺嗓子一陣發幹,澀聲道:“晚......晚輩江明,見過雲城主。”


    雲孤鴻看了一眼程笠,而後又看向江明和李夢茹,淡然一笑,道:“以後不用掬於俗世禮節。”


    “是。”


    江明慢慢抬起頭,微微看了一眼雲孤鴻,卻是眉間數道縱紋,眼神黯然,發梢發白,與世間大多數人無異,隻不過多了幾分滄桑。


    他一時間怔住了,沒想到如此身份的人,竟是絲毫沒有修道之人的模樣,宛如一個普通人一般,唯有那黯然的眼神,又仿佛深邃,溢著淡淡光華,一時間使他陷了進去。


    靜謐無聲,雲孤鴻竟是察覺到了異樣,眼神也望向了江明,兩人就那麽靜靜的對視著,都是靜默無語。


    過了半晌,雲孤鴻忽地微微一笑,溫和的道:“你叫什麽名字?”


    江明瞬間醒了過來,驚惶的低下了頭,訥訥的道:“江明。”


    雲孤鴻恍然失神,過了半晌,然後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苦笑著搖了搖頭,轉過了身,低聲的笑著,聲音卻略帶淒然。


    程笠眉頭一皺,道:“師父......”


    隻見雲孤鴻背對著眾人,擺了擺手,低聲道:“程笠,你帶著他們下去吧。”


    程笠滿臉的疑惑,前麵來的人,師父都要講個事情大致,怎麽今時有點不同於往日,他看著師父蕭索的背影,也無暇深究,便恭聲道:“是,師父。”


    說完,他就帶著二人向門外走去,李夢茹眼神一轉,出去的時候,故意往一側偏了一點,順著雲孤鴻先前看的地方望去,頓時皺起了眉頭,一臉的不解神色。


    程笠發現後,不滿的瞪了她一眼,隻見李夢茹悻悻然的撇了撇嘴,不屑的哼了一聲,便大步地向著門外走去。


    江明早已是木然了,待他反應過來後,瞬間如釋重負,趕緊邁動了腳步,仿佛是要逃離此處一般。


    待三人走了出去,程笠又頗為恭敬的把門關上了,臉上卻是略帶慍怒。


    李夢茹看著緊皺著眉頭的程笠,嘿嘿一笑,細聲道:“你師父怎麽了?”


    “哼!”


    程笠還在因為李夢茹剛才偷瞄師父隱秘的事而生氣,此時也不說話,負氣的轉過頭去,兀自向後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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